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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调查称东莞工厂招工难 如何留人成必修课
  工厂午休时间,工人三五成群或打牌或闲聊。
  打工鞋厂生产线上的年轻工人们。
  ■编者按
  一年前,南方日报记者以“普通农民工”的身份,在东莞求职应聘,顺利进入一家制衣厂和一家玩具厂,与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一周,管窥他们的生存、困惑和迷茫的未来。
  当时的报道《东莞打工周记》引起了汪洋书记的关注。他说:“南方日报的这个报道给我们一个启发,面对新一代农民工,在管理上要有所改变。最根本的办法,就是转型升级、减少用工、提高产品的附加值。不靠拼汗水,而是靠拼技术、拼知识。若再靠拼劳动力,管理难度会越来越大,社会矛盾会越来越多、挣钱也会越来越少。要下决心去转型升级。”
  一年来,关于东莞转型升级,又发生了很多故事和不少传言,甚至成为全球关注的热点。东莞普通工厂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是否发生了什么大的变化?
  为了解真实的东莞转型升级,近日南方日报记者再次以“普通农民工”的身份,随机进入一家鞋厂,再次与工人们一起体验东莞工厂一年来所发生的变化与不变,努力还原东莞转型真实的一面。
  ●文/图 南方日报见习记者 张婧 东莞厚街报道 策划统筹 胡念飞
  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进入工厂,成为流水线上一名真正的工人。在鞋厂打工的一周里,我体验了他们辛劳的工作,感触他们对现实的无奈,也从细微之处,感受到2008年金融风暴以来,东莞这座著名的加工贸易之城所经历的艰难蜕变。
  玩具厂、鞋厂、服装厂、皮具厂、电子厂、印刷厂……看上去这里所有的企业似乎都缺人
  9月7日,到东莞的第一天。为了找工作,我坐上了一辆公交,在厚街镇四处转悠。
  “急招:针车熟练工2名;课长助理1名;普工若干名。工资待遇2000元-2500元/月。”这样的招工红榜,在厚街镇遍地开花。繁华街区路边,有些企业沿街摆起了招聘摊,但找工作的寥寥无几;还有许多工厂干脆将招工广告摆在了门口。
  玩具厂、鞋厂、服装厂、皮具厂、电子厂、印刷厂……看上去这里所有的企业似乎都缺人。“人难招啊,昨天招了3个,结果只有2个去厂里报到。”一家服装厂的招工人员对前来找工作的记者诉苦,“招工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企业也有些习惯了。”这似乎印证了省人力资源社会保障厅此前的统计,广东企业用工缺口40万-50万人已属常态。
  转了一圈之后,我将目标锁定在了鞋厂。在东莞的工业版图之上,鞋业一直都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许多高档名牌鞋都出自于被誉为“世界鞋都”的东莞。
  厚街的赤岭工业区有好几家著名鞋厂,绿洲、力凯都是在东莞鞋业叱咤风云过的企业。
  9月7日下午,在赤岭公园和中豪购物广场附近,绿洲的招聘摊位声势浩大,前来接新员工的面包车1个小时内来回走了两趟。但各个招工摊前,招工的人都在三三两两地聊天,几乎无人应聘。
  “不会电脑、高中毕业”的我四处“面试”,最终顺利地进入了力凯鞋厂,成为一名普通工人。这天包括我在内,力凯“幸运地”招到了3名员工。
  利用周末两天时间,我搬进了工厂宿舍,办理了体检、签合同等入厂手续,也参观了即将工作的车间。
  9月10日,我正式开始了打工生活。
  经历缩小规模的阵痛,但最终挺过了金融风暴,订单排到明年,每天加班都做不完
  在力凯鞋厂,工人们每周要工作六天,每天11个小时:早上7时半到12时,下午1时半到5时半,晚上6时半到9时。
  对工人而言,加班是工资的保证,如果不加班,一个月到手只有1000元出头。
  我被分到了成型二组,与其他两位工友――亮叔、肖何一起负责包装。
  一双新鞋从品管站传送到包装站,首先由我挂上附赠的鞋带,亮叔核对码数,在鞋盒上贴上相应条形码,肖何包装入盒、装箱。
  这项工作看上去并不复杂,但一整天里我们一共要包装近900双鞋,平均每3分钟内必须包装好4双鞋。最让人害怕的是“一大波新鞋正在接近中”,新鞋永无止境地到来,我们必须如豌豆射手般“不知疲倦”,包装一双“消灭”一双。
  即使流水线上没有新鞋传过来时,也要不停地折鞋盒、系鞋带,在这11个小时里,几乎没有任何可偷懒的时间。
  力凯代工的是“新百伦”慢跑鞋,是全美第二、全球第三大运动品牌。工人们亲切地称呼手中的鞋为“NB鞋”,他们清楚地知道手中的鞋都是销往美国、英国、日本等海外地区,也知道其价格不菲。
  “不比耐克便宜,一双要四五百吧,上月巴拿马的货已经做好了,但货款一直没打过来,结果鞋全压在了我们仓库。”说起这些即将漂洋过海的鞋,运输工李扬颇有点自豪。
  自2008年开始,在金融风暴的重压之下,东莞一批实力欠佳的中小型鞋厂,由于订单不足、利润不高开始逐渐倒闭。
  在工厂工作了六年的陈阿姨告诉我,力凯的台湾老板在2008年前后,逐渐关掉了旗下另外两家工厂――力祥和力展,而力凯即将要倒闭的传言也一度甚嚣尘上。
  陈阿姨也曾有过担心,自己会不会与力祥、力展的一些工人一样被裁员。力凯凭借与新百伦长期的密切合作,虽然也经历了缩小规模的阵痛,但最终挺过了金融风暴。
  “我们厂到底会不会倒?”当我问出这个问题,身边的工友都很乐观,“怎么会倒呢?订单都排到明年了,每天加班都有做不完的鞋。”
  车间石主管告诉我,每生产出一双鞋,成二组31人一共能赚3.26元,也就是说,每人每双鞋能赚1毛多。按一天900双左右的产量,每人每天工资近90元。
  对于现在的工厂,每一个工人都很珍贵,怎样才能留住工人,已是工厂必做的功课
  2008年之前,要进力凯工作没那么容易,没有熟人的介绍,几乎进不来。厂里的工人大部分是四川籍,如果不是四川人,想进力凯更是难上加难。但如今,力凯要留住工人并不容易。
  “90后”小燕从一家皮具厂辞工后,边玩边“挑”厂近一个月。她与我本在同一天被招进厂,周一却没有来车间报到,后来她告诉我,她又挑中了另一家电子厂。
  最近一项调查表明,新生代农民工平均每人每年换工作0.45次,而上世纪50年代出生的老一代农民工仅为0.08次,新生代农民工跳槽频率是其父兄辈的近6倍。
  在亮叔看来,老一辈农民工几乎不挑工作,给什么做什么,而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挑,挑工资、挑环境、挑平台……
  在车间石主管的眼中,与2008年之前相比,他更乐意招年长的工人,因为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漂浮”,总是做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而工作效率却与年长工人相差无几。但面临缺人的现状,工厂并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
  随着企业转型升级,劳动密集型企业向中西部转移,也让许多农民工可以在家门口“打工”,鞋业也不例外。
  亚洲鞋业协会2007年做过的一项调查显示,珠三角已经有超过一半鞋企到广东两翼和内地新设生产线,或将订单交给内地工厂代工。
  力凯的工人中,也有不少人回到了家乡,来自四川成都的张姐就是其中一员,2009年离开工作多年的力凯后,凭借积攒下的针车经验,她在成都顺利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
  但大规模的返乡潮似乎并没有出现,力凯厂里的四川人绝大多数都还在流水线上默默工作,他们的亲朋好友中,回去的人也只是极少数。
  据东莞市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局提供的数据,截至今年7月底该市用工备案总数为349.9万人,较2011年底增加了5.1万人。在东莞的湘籍劳动力流动情况也并不明显,略微增长了7000人。
  对于常年在外打工的老一辈农民工来说,他们对广东有着更深的眷恋。亮叔的家乡在四川南充,他妻子在广州花都打工,回老家对他们而言意味着找不到工作。他们的“家”在虎门镇,那里有一套已经租了十几年的房子。
  “我本来也想把房子退掉,但老婆舍不得,街坊邻居都熟悉,感觉是个家了。”亮叔说。
  2008年,与力凯同一个老板的力祥鞋厂,因多年来不买社保、改签劳动合同抹去工龄被千名工人集体“讨说法”。而今我进力凯时,人力部门明确告诉我,厂方会为我买“五险”,并且住宿、吃饭厂方都有补贴。
  每天中午,下班时间一到,大家小跑着从车间奔向食堂。虽然最贵的6.5元套餐里,三个菜几乎都是素,难找到一点肉,但“吃满100元补42元,吃满150元补62元”的福利政策让很多人还是选择了食堂。
  16岁的小不点每个月在食堂花100元,就可以解决午餐。相比在厂外买5元盒饭,还是要划算一些。新入厂的当天,我拿到了我的饭卡,里面已经有60元钱,这是厂方对新人的照顾。第一个月内,我的饭卡会陆续充进240元。
  除了吃饭,住宿上也有一定的补贴,工人若选择在宿舍住,不仅不要钱,每天工厂还会补贴2元。这在2008年前,让工人想都不敢想。那时候宿舍人满为患,别说工厂给钱,让工人自己一天掏2元住,都有许多人愿意。
  宿舍楼的第一层是小商店、食堂、娱乐室,第二层至第六层是员工宿舍,其中五六层是专门设置的“夫妻房”。
  在普通宿舍内共有6张铁架高低床,仅有的电器就是日光灯和吊扇,宿舍内没有任何插头。在走廊的尽头有一间专门的手机充电房,这里是唯一可插电的地方。公共浴室、厕所、洗衣间在整层楼的中间部位,晚上提供热水。
  很多工人还是觉得宿舍很不方便,因此真正住在工厂的人不多。我来之前,24岁已为人母的丽丽已经在433室单独住了近半年,其他每个宿舍大概也只有两三人。
  隔壁宿舍的贵州女孩翠翠还是觉得住在宿舍好。在“住在外面,每个月要花掉两三百元,宿舍的条件虽然差了些,但是有免费的热水,还不用自己花钱。”
  这些福利让我觉得很惊讶,翠翠却说食宿已经是很多工厂的基本福利,还有些工厂为了留住工人,会给工人过生日,办篮球赛,提供带薪年假,算工龄,甚至专门设幼儿园。
  更大的厂区、更多的工人曾是产能的保证,经历规模缩减后,工厂更注重效率
  “肖何,包快点!”
  “年轻人出手要利落,动作要快,不要像个老人家,慢吞吞一点朝气也没有。”
  我的第一个加班晚上,亮叔说了许多对现在年轻工人的看法。在他眼中,“90后”的孩子爱“耍滑头”,四处偷懒。
  同样被老工人们认为“爱偷懒”的还有18岁的李扬,同组的陈阿姨对年轻人很宽容,“他们还年轻,玩性大。都跟我小孩差不多大,他们偷懒就偷会,我们多做点没事。”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如同陈阿姨一样宽容。在工厂工作的第五天,一大早组长就把成二组成员召集起来,训斥了一顿:“410型,3500双,看看你们做了几天了!组里有些喜欢偷懒、瞎晃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只是不讲。今天上午10点前,必须把所有410鞋出完,不出完大家都准备加班!”
  410是NB鞋中的一款女式慢跑鞋,以蓝黑、桃红色为主色调。这双鞋已经在流水线上传送了两天,但日产量并不能令领导满意。组长平时都是个和颜悦色的人,突然的发怒让我有些莫名。工友安慰我:“组长可能也是受到了上面的压力。”这一上午,我们的效率确实提高了很多。
  2008年以前,出于对产量的要求,力凯一直走的是一种规模扩张的道路,更大的厂区、更多的工人,是产能的保证。但经历规模的缩减,力凯逐渐更注重效率。
  事实上,效率是流水线永远追求的目标,不仅力凯,其他工厂也是一样。
  李扬妈妈所在的鞋厂比力凯更是如此,同样是计件工资,她每月能赚三四千元。李扬妈妈所在的小组有45人,每天最低也要出产1500双鞋。“他们上班不能接电话,每个月还要考核,算个人的工作效率,不达标还要扣钱。”
  李扬妈妈所在的鞋厂,就是力凯对面的绿洲鞋厂。对于力凯绝大多数工人来说,对面这个“邻居”,既令人艳羡,又具神秘色彩。
  2004年左右,正是力凯最为辉煌的时刻。此时的力凯员工数量达到2万人以上,代工的品牌除了新百伦之外,还有Kswiss、安踏等。2008年左右,力凯开始逐渐萎缩,从六个厂变为1个厂,人数也由2万逐渐变成了今天的1000左右,代工品牌仅剩下新百伦。
  而同样是2008年,绿洲鞋厂逆市而上,2009年员工人数已经达到1万,与力凯的萎缩形成鲜明对比。据最新的数据显示,绿洲预估2012年总出口量会达到1300万双,比上年增长400多万双。
  每天早上7时10分,在赤岭中豪购物广场都能看到,绿洲的员工整齐地排成六七队,等着厂里的免费大巴接送。而力凯用来接送员工的,只有两辆破旧的公交车。
  “绿洲的员工宿舍比我们的好多了,钱也多很多。”工友许云对绿洲表现出了羡慕。但绿洲也许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好。曾经有位在力凯工作过的工友,跑去绿洲工作了几个月,因为受不了严格的考核管理,而重回力凯。
  我与李扬妈妈交流后发现,除严格的管理外,绿洲成熟的激励机制贡献不小。在绿洲,除工资外,还有技术津贴。员工经考试后得到相应的技术评级,由技术评级决定津贴的多少,例如C级每月就有175元。
  通过媒体的报道也许能找到绿洲逆势而上的秘诀:立足于自主研发、以客户需求为导向。绿洲鞋业曾以零毛利、甚至负毛利进行研发设计和生产,找到合适的材料后第一时间开发新品,为品牌商服务,增加与品牌商合作中的主动性,让绿洲受益匪浅。
  9月15日,我的打工生活正式结束。向石课长辞工后,我收到了他的挽留:“在我们工厂不错的,如果你的新工作还是要去工厂,那没有意义。如果在外面做得不好,欢迎回来。”
  当天傍晚,我回到了广州。
  (文中所有人物均为化名)
  蹲点手记
  企业转型升级是
  整个产业链任务
  7天时间很短,但我从工人的生活里看到了工厂的转变,又从工厂的各种转变中,看到东莞这个城市努力转身的艰难步履和希望前景。
  在去打工之前,我曾设想过各种情况:订单不足,返乡潮……工厂举步维艰。但去之后,发现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很多工厂的订单目前充足,大规模返乡潮也并未出现,而工厂唯一的烦恼似乎就是人力不足。
  企业的发展要依靠工人的进步。
  厂里的年轻人,放弃了学业,提早步入了现实社会。对比他们的同龄人,他们已经能赚一份不错的工资。但当老板、赚大钱才是他们的目标,而实现目标的路径,他们大多没有想清楚。
  从我身边年轻的工友未来的打算中,可以预测他们即将在不断的“跳槽”中积攒技术经验,李扬打算学皮鞋设计、肖何打算“学点技术”,他们在毫不自知中,逐步从普通工转向技术工,这也正是未来企业对工人的要求。
  另一方面,工人的进步也离不开企业提供的环境,从我了解的情况看,绝大多数新一代农民工没有想过要重回校园学技术,而是选择在企业里慢慢成长。
  “走一步算一步”是很多“90后”的想法,他们对于未来并没有一个规划,而成熟一些的“80后”则对于未来充满着信心。
  我们组的组长林成今年只有24岁,他进厂一年,便成为了这条流水线的负责人。对比普通工人,我从未见林成穿过拖鞋,他的装扮在工厂里难得的正式:休闲衬衫,休闲西裤,加上休闲皮鞋。
  在“90后”的眼中,林成的升迁令人羡慕。年轻的他,在厂里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但当我问他会不会一直在这里做下去时,他笑着摇摇头,坚毅的目光透出了对未来的自信:“人往高处走。”
  做一双鞋要经过很多道工序,裁断、针车、底加工、成型等,而仅在成型阶段,就有16道工序。拆开这16道工序,每个工序中的工人都只是在做重复简单的动作。我问过石课长,为什么不用机器造鞋?石课长笑笑,“力凯也曾想过使用机器造出一双鞋。”
  对于未来,企业也有自己美好的愿景:创造自主品牌、拿设计专利、发明新工艺、提高附加值……但这些想法,不是一个企业单打独斗就能实现的。在已形成的产业链条中,企业之间命运与共,企业的进步需要配套工艺的进步,需要设备的更新换代。这不只是一家企业的目标,而是整个产业链的任务。
更多关于&&&&&&&&&&& 的新闻&不是我不知道& 一& 程凤蝶下了很大的决心也没有给女儿冬冬买那辆粉红色的儿童型自行车。她知道女儿想它都想疯了,梦里也在叫着妈妈给我买呀,给我买呀。她也知道女儿的要求不过分。可那自行车太贵了,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的。自从东东的爸爸死后,她就一个人带着女儿过。她不是没有想过再找一个,可怕委屈了东东,女儿是自己心头的一快肉啊。她宁愿自己苦点、累点。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变的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招人喜爱,她心里高兴的很,生活有了奔头,这就够了。然而命运有时实在歹毒,爱和人开玩笑,尤其是和女人开玩笑。好像命运是个男人,总喜欢欺负、调戏女人。& 生活的打击是一步步走近程凤蝶的。一个好端端的纺织厂怎么说跨就跨了,她想不明白。前几年她们厂效益好,除了工资、奖金外还有好些别的什么取暖费、书报费等等,每年年底还发年终奖。然后看着大街小巷这服装店越开越多,人们身上的衣服交替更换,五颜六色。可每个月的工资是越发越少,甚至是几个月都不发。这世界变化太快,程凤蝶有时就糊涂了。但有一点她清楚这世界没了钱就没办法生活,而且现在自己手头的钱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厂里通知她以后不用上班了,每个月发180元的生活保障金。她以前也听说过下岗,但她们厂还从没有人下岗。她知道下岗就是高中政治课上讲过的资本主义社会里的失业。她是厂里第一批下岗职工,以后还会有很多。她不甘心,自己18岁高中毕业后就到这个厂上班,这一待就是16年。16年来经过她手中的毛巾、被单、棉纱、布料不计其数,家里的那些和纺织有关的用品都是她们厂里的.她摸起来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她对厂里的一草一木,一机一房,一人一事都很熟悉眷恋.她舍不得这一切!怎么说不让去就不让去了?说下岗就下岗了?说失业就失业了?就像东东的爸爸,她准备一生依赖的那个男人说没了就没了,说走就走了,说死就死了?& 她从厂长办公室出来,整个天地像到了个似的.她感到眼前有无数个虫子在飘,天上有无数条鱼在游,地上有无数只小鸟在飞。这时金大美刚巧从旁边经过:“哎呦凤蝶,这是怎么回事?脸色咋那么难看啊!是不是病了?”程凤蝶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抱着金大美就哭起来。“唉,妹子,这是咋回事?谁欺负你了.告诉大姐,大姐一定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哭.也许此刻只有哭才能表达她的心声。&&&&&&&&&& 这时不知谁恶狠狠地说:“程凤蝶你哭什么哭!要哭也别在这哭.这是你哭的地方吗?你委屈什么!告诉你这是组织上的决定,我们也没有办法。”& 金大美一看是车间主任张起锐.这人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际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色狼。程凤蝶刚刚守寡的那几年,这小子就不怀好意,隔三差五地带点东西,打着车间的幌子到她家表示对职工的慰问,实际上是想占她的便宜。他小看了程凤蝶,她又岂是那样的轻浮女人。碰了几回钉子张起锐也知趣了,但从此见面就换了一副嘴脸,一副土地主的模样。这件事程凤蝶只对金大美说过,别人一个字也没提.她信不过其他人。& 金大美早就看张起锐不顺眼。“呦,是张大主任啊,你不让咱在这儿哭,那咱们可要跑到张主任家哭,哭给张夫人听,让你家夫人评评理。”金大美以为张起锐想占程凤蝶的便宜,说起话来极尽挖苦讽刺之能。& 这边张起锐气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他恼怒地说:“金大美你嘴干净点,别胡说八道。程凤蝶下岗是厂里决定的事,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金大美大吃一惊:“凤蝶你下岗了这是真的吗?”程凤蝶眼睛都哭肿了,悲戚地望着她点点头。金大美用胖胖的白白的小手把程凤蝶脸上的眼泪擦去,用充满同情的眼神望着她。“妹子别哭了.哭坏了身体怎么办。咱们还要好好的活呢。”她转过身低声下气对张起锐说:“张主任,刚才都是我的不对.您是有文化的人,不会跟我这种粗人计较。您放的屁都比别人香。”& “去,说的是什么话。”张起锐眉头皱着,装模做样,摆出一副臭当官的架子。金大美抑制住满心的厌恶,满脸堆笑。“瞧我这张嘴说的话都不是给人听的,张主任您别见怪。您看,凤蝶的丈夫去世那么多年了,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怪可怜的。对了,瞧我这记性,这些事想必张主任比我知道的还清楚。您是那么体贴照顾职工,这在全厂可是美谈啊。凤蝶一个人不容易,您现在让她下岗不是往死里逼她吗!这是共产党做的事吗?”& 张起锐已经听出来金大美想借那件事威胁他。这女人可不一般,比程凤蝶厉害多了。可是我张起锐是何等人物,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还怕你这个臭三八。这种男女之事谁说得清楚!他有恃无恐,对金大美说:“金大美同志,程凤蝶下岗是组织决定的,不是我说了算,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没有生杀大权。”说这话时,他故意挺了挺脂肪丰富的肚子,翘了翘又粗又长的眉毛。金大美可急了:“张主任,凤蝶可是你们车间的人,你可不能不管!”& 张起锐阴阳怪气地看着程凤蝶说:“管,我到是想管,我早就想管了。你要是早让我管了不就没有这事了吗!到了现在想到我了,你以为你还年轻漂亮,你回去照照镜子。残花败柳,谁还要?”张起锐终于把心中这憋着多年的恶气吐了出来。他觉得今天是这样得春风得意,这样得扬眉吐气,这样得心花怒放,比当年听说自己当了车间主任还要高兴。&&&&& 程凤蝶气得身体发抖,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卑鄙。”&&&&& 金大美接过来,大着嗓门说:“骂得好。张起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性。你当年猴精一样,整天跟在领导后面,闻人家的马屁。你现在小人得志了,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得好报。”金大美这才觉得气顺了些。还原了真实的自我,一个人才觉得舒坦。刚才那副挤鼻子弄眼,真让人恶心。如果整天像张起锐那样,她一定会疯。所以她当不了官,当工人又得受人家的气。权力真他妈是个好东西。&&&&& 张起锐冷冷地看着她们,依然保持那副官架子,一副宰相肚里能盛船的样子,口气很硬:“金大美你不要乱骂人,小心烂舌头。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别太得意。你正好来了,也省得找人叫了。厂长有话和你说,你快去,别让厂长等急了,厂长的时间可宝贵来着。”&&&&& 金大美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觉察出一些不对劲,心里紧张起来,表面却若无其事,仍然大大咧咧。“厂长找我有什么事,厂里的规章制度我可是都遵守。凤蝶你别担心,我找厂长评评理。我不信这社会就没有公道了!”&&&&& 程凤蝶充满感激地望着金大美。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有这样一个朋友伸出手来帮助你,这就够了。程凤蝶很容易知足。可现在却由于不知什么原因,要把她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满足也要剥夺、抢掠,她很委屈,很伤心,很气愤,却不知怎么办。因此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金姐身上,眼里充盈着期待和感动,金姐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 金大美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不敢正眼与她对着。她心里也没底,十分没底,还不知道厂长找她为了何事?而且她知道这组织上作了决定的事,就像皇帝的圣旨是说一不二,无法篡改的。&&& “金姐,谢谢你了。你一定和厂长好好说,别再吵起来了。”&&& “妹子,你放心,王厂长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见死不救的。厂长就是厂长,那说话可管用了,一厂之长嘛。就像你大姐我在家说了算一样。不像有些人说话不顶个屁使,还猪鼻子里插蒜装象。”金大美冷静地看着张起锐的反应。只见他的脸猪肝色一样,紫一块,红一块,气得话也说不成一句:“你,你,你……”“你”了半天,留下两个字“泼妇”,扭过屁股,气冲冲地向办公室走去。&&&&& 金大美感到非常解气,吐了一口吐沫。但是这种快慰是片刻的。她预感到厂长找她不会有什么好事。不过此时不能乱了阵脚,不能失了大姐的风度,不能让程凤蝶看出不对劲。她依然是从容的样子。“凤蝶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我一定给你讨个说法。”&&&&& 程凤蝶依然是感激的样子。“金姐我就全靠你了,谢谢。”&&&& “你还跟我客气。都十几年的老邻居了,我不帮你帮谁。那我进去了。”&&& 程凤蝶注视着金大美肥胖而有力的身子渐渐地远去,直到消失在厂长办公室里。她一直佩服金姐。自从东东爸爸去世后,金大美没少帮助过她。她很感激她,很想报答她,却不知道该怎样报答。程凤蝶在家是老大,还有一个弟弟在外地,父母亲已经去世,这就让她感到更孤单了。有时她觉得金大美像她亲姐姐一样,有时在梦里她还把她当成妈妈了。&&&& 忽然,程凤蝶听见二楼厂长办公室有很多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传出金大美那特有的大嗓门:“我不下岗!决不下岗!”&&&&& 程凤蝶心里大惊:出事了。& 二&&&&& 下岗的日子真不好过。程凤蝶想到过死。死是可以的,但要看它能不能解决问题。程凤蝶毕竟是有文化的人,想问题也比较全面。这死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东东将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那么她程凤蝶不就成了罪人?她做鬼也不能安心。现在东东就是她生活下去的全部理由。 & 下岗了,每月只有180元的生活补贴。显然,她们娘俩面临的最大困难是缺钱。这时候她首先想到的是金姐。她想找金大美借些钱,做个小生意。可她不好意思开口,欠人家的情太多了,一辈子也还不清啊。而且金大美现在的情况也不好,她也下岗了,虽然去厂里闹过几次,又有什么用。厂里说她年纪大了,该回家享天伦之乐了。她也不去厂里找了,再也丢不起那张脸。她知道那些年轻的女孩背后里骂她泼妇,不要脸。她想去闹吗?不想!可没有办法 。男人厂里不景气,孩子还在上大学。现在上学交得钱都吓死人。听说找工作还要花钱,以后找老婆又得花钱。钱、钱、钱,一天到晚为钱愁。& 这一天,金大美炖了鸡汤,端过来给程凤蝶和东东喝。东东一看见她就甜甜地喊:“干妈来了,干妈来了。”金大美高兴得不得了。“东东,干妈喂你鸡汤喝啊。”程凤蝶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呦,是金姐啊。”金大美把锅放在饭桌上说:“我炖了点鸡汤,你和东东趁热喝了吧。瞧你这阵子瘦得,别太苦了自己。”“谢谢金姐,我没事。东东还不谢谢干妈。”“谢谢干妈。”“乖,东东真是个好孩子。干妈最喜欢东东了。” “东东也喜欢干妈。等我长大了,给你还有妈妈买很多好吃的。”她们都高兴得笑了,发自内心的高兴。只有这时程凤蝶感觉生活是美好的。她的鼻子有点酸。她发觉自己最近总爱流泪。丈夫死的时候她的泪差不多已经流干了。她很高兴,她知道女人如果还有眼泪,生活一定可以好好得过下去。& 她从厨房里拿出碗,给东东盛了一碗。金大美看着东东喝汤说道:“凤蝶,我看你们娘俩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整天卖馒头包子能挣几个钱。我想过了,你说咱姐俩做点生意怎么样,总比现在这样强吧。”这句话真说到程凤蝶的心里了。金姐真是善解人意,她在心里由衷地赞叹。“那太好了。我现在每天卖馒头包子挣不到什么钱。以后东东还要上中学、大学,这些钱怎么够啊。其实我也想过做点生意,可一没有本钱,二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金姐既然准备干,我以后就跟着你了。”& “快别这样说,我也是什么都不懂。不过,我打听了一下,要想开个店,没有5万是拿不下来的。这钱我们也拿不出来。不过我去南门街夜市逛了逛,问了问,感觉还不错,人来人往,顾客也挺多。问那些卖东西的,他们也不跟你说实话。人人都抱怨生意难做,看的人多买的人少。我看这是烟雾弹,怕我们抢他的生意。生意难做,那为什么还有那些人吆喝。”& “金姐,你看我们做点什么生意好。做服装怎么样?”& “不行,不行。现在服装生意难做。我听他们服装厂的人说,他们厂积压的衣服都成了小山。发不起工资就发衣服。”& “那做什么好呢?要不卖点日用品,什么洗发水、锅碗盆勺。”& “我看这也不行,利太薄,而且像洗发水什么的,假货特别多。我这几天就为这愁,吃不好,睡不香。怎么看别人挣钱那么容易,就好像那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轮到自个就什么都变了。凤蝶,你大姐有个想法,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金姐,你说,只要能挣钱就行。”& 金大美笑哈哈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卖书。”& 程凤蝶一听顿时就泄气,“卖书?现在人都那么忙,谁还有空读书。现在有电视、录像、DVD,不比以前,人人都爱看书。而且现在大大小小的书店那么多,书的价钱又那样贵。想买书的没有钱,有钱的又不买书。金姐,你看这行吗?”& 金大美听了这番话就更不好意思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妹子,你听错了,我是说卖那种盗版书。我听人说那可赚钱了。你刚才说现在书都很贵,这种书很便宜,所以买的人很多。”& 程凤蝶有些担心地问:“那样是不是违法。”& “不会,绝对不会。现在哪个法律上说不准买书。你看现在大街小巷,马路上,书摊上,卖的不都是这种书吗?法不责众,不会有事的。”& 程凤蝶想也是。有一次她给东东检查作业。那课外练习印得很糟,模模糊糊,还有不少错别字。她就问这练习是哪来的,东东告诉她是学校发的,老师说这种练习便宜。现在连小孩子的课外练习也有人盗印。可见盗版书已经无孔不入。“金姐你让我想想,明天给你答复。”“不急,你可要想好了,以后后悔不要怪大姐啊。我回去了,那口子每天不挣钱,到知道在外面瞎转,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三& 程凤蝶感到非常难为情,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摆地摊。面对各种各样,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有些举手无措,但庆幸的是毕竟迈出了第一步。她把那些崭新的书用塑料纸包好,整齐地放在铺着长帆布的地上。她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心。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都是未知的,都是充满希望的。金大美临时有事,先走了。于是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样与顾客讨价还价。每种书她们都事先定好了价,要多少钱,还多少钱,最低多少钱都商量好。她还记在一个小本子上,生怕一紧张就忘了。由于她们是新来的,所以摊子只能摆在最外面。这里有很多规矩她不懂。每个人的地盘都是固定的,不是谁早就能占上好位置。刚才她和金大美来得早一些,就找一个便当的位置。书都摆好了,人家来了,硬是狠狠地把她们臭骂了一顿。金大美还要跟人家吵,程凤蝶拉开了她,赶忙给人家赔不是。她知道这些人不好惹,不比厂里的那些人。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揍你一顿还是小事,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们是承受不起的。于是她们就在最外面找个地方摆好摊。& 程凤蝶留心观察那些卖书的。他们是怎样和买书的周旋,怎样针对不同的顾客给他们推荐不同的书。很快她就发现一个秘密:那些什么现代艳情小说、现代性情小说之类的都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而且买的人特别多。于是她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当初和金姐进书的时候,那个不怀好意的老板就指着那些书对她们说,这些书是最受欢迎的,要是你们卖不出去,全部退给我都行。当时她拿起一本《情网》,封面是一个性感女郎。她翻了几页就赶快合上。那真是让人心惊肉跳。她脸都变红了,抬起头看见老板那色迷迷的双眼正上下打量她,她就知道这人一定是看这种书看多了。于是她下定决心坚决不卖这种书。如果有人,特别是那些未成年的小孩子因为买了她卖得这种书,做出什么坏事,她会不安心的。金大美对书不懂,所以进什么书都是她选的。现在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笼罩在她的全身。& 她的摊子也有不少人光顾,但看得人多买得少。她有些不理解有的人不买书就算了,还用那种眼光盯着她。那是一种充满蔑视、瞧不起、侮辱人的眼光。程凤蝶知道卖这些书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当她第一次和这种目光相遇时,立刻把眼睛挪开。她感到心慌、羞耻和不安,还有一些愤怒。既然你这样高尚,为什么还要翻这些书,你根本只要走开,连看都不要看一眼。现在你不仅看了,而且翻开了,又要用这样刻毒的眼光看着我,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侮辱!可你又算什么正人君子?如果你家里有人下岗,无路可走,不得不做这样的事,别人用这样侮辱的眼光轻蔑他时,你又是什么滋味?她看看周围那些卖书的,无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他们说说笑笑,开开心心。程凤蝶想眼睛长在你脸上,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这样想,她就有些心安理得了。& 接着她卖出了第一本书,赚了五元钱。她很开心,万事开头难,卖出了第一本书,就有第二本,第三本。她好像看见东东已经骑上那辆粉红色的自行车,小嘴笑得合不住。美好生活的画卷就在她眼前展开。有了钱,东东可以继续到少年宫练琴。她还有一个梦想就是上大学,当年她连考两年都落榜,最后失去信心,顶母亲的班到了纺织厂。这些年上班、下班,照顾东东,一点时间也没有。现在下岗了,她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后来她忽然明白了这团火就是读书。原来自己年轻时的梦想一直没有泯灭,只不过被艰苦的生活压制住。当有一天自己闲下来时,它就像一块巨石,在心中激起千层浪。她知道如果自己文化再高一点,就不会下岗。现在不是讲知识经济,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知识就是金钱吗?记得她复读时,每天学到深夜,妈妈心疼她,说读书有什么用,姑娘家读书更没有用。什么造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呢,什么拿手术刀不如剃头刀呢。如果说当时她对读书有什么用怀疑过,那么现在她分明感受到知识的重用性。有了钱,她就可以上大学,以后生活才会好。不能一辈子做这样的事。以后东东大了,有了自尊,知道妈妈卖盗版书会怎么想?她就这样想着,把周围的事都给忘了,以至于有人买书她也没有察觉。& “哎,老板娘,这本书怎么卖呀?”& 程凤蝶这才回过神。“什么,你要买这本书。”& “你没事吧,还想不想做生意?我喊你好几声。”& “对不起,对不起。这本书便宜给你,10块。”说这话时,程凤蝶根本没有料到又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将要降临她的身上。&&& “我不买了。”中年人把书扔在摊上,拔腿就走。程凤蝶以为他嫌价钱高,急忙说:“你要想买,再便宜点也行啊,你别走呀。”&&& “你还很热情啊,人都走了,你还在后面嚷嚷。你卖的什么宝啊。”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心一惊,不知怎么回事,以为又占了人家的地盘。她迅速转过身,嘴形已变成o形,准备开口“对不起”。然后,她愣住了。三个身穿公安制服,戴着大盖帽的人正从黑暗向光明处走来,一点点显露他们真实面孔,却把程凤蝶从光明狠狠地推向黑暗,看不清自己。她感到头皮发麻,紧张的腿直哆嗦。她从来没有和公安打过交道,这是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就像今天第一次摆地摊一样。多么不寻常的一天,开始了程凤蝶一生的两个第一次。& 三位公安干警都是一脸特殊的职业表情,漠然,无动于衷。中间的一位问:“叫什么名字?”程凤蝶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昏暗的灯光照耀下显得苍白无力。&&& “我叫程凤蝶,警察同志,出了什么事?”&&& “你还明知故问。什么时候开始卖的?”&&& “我今天是第一次卖书。卖书也违法吗?我可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 旁边一位年轻一点的,吊儿郎当,大盖帽也戴歪了,一脸不屑地说:“去,你这也是正经做生意的?那要我们警察干吗,逗你玩啊。”&&&& 程凤蝶抬眼望着他,心里充满了惧怕和鄙夷。这种无赖也能当警察?!但她知道这样的人最难缠。他什么都能想出来,什么都能做出来。她不敢正视,赶快把眼睛低下。还是中间那位年长一些的稳重,对程凤蝶说:“你知道卖这样的盗版书危害有多大呀。首先,它给出版社造成了巨大的经济和信誉损失。人家好不容易地策划、编辑、出版一本书,被这样一盗版,轻而易举地就把出版社给打倒了。再者,读者买了这样的书,虽然觉得很便宜,但实际上盗版书印刷纸张质量差,错字多,漏页、倒页、错页多得无法数,一本书买到手,却不能看,不是多花冤枉钱吗?以前打假,总是指那些物质东西。其实物质方面的假劣产品固然对人的危害大,但那是直观的,容易被人接受的。精神方面的这些盗版对人思想的侵蚀与腐烂却是深远的,可怕的,又不易被察觉。看看,你还卖这样的黄色书刊,这对青少年的影响是极坏的。你现在知道今天我们来的目的吧。”&&& 程凤蝶听着他前面一段话,觉得他不该是一个警察,应该是位出色的思想家。她知道卖盗版书不好,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么深,没有意识到这对整个人类来说就像一种慢性毒药。于是她有了一种犯罪感。因此那个满身正义的警察说她卖黄色书刊时,她竟然没有争辩。她在仔细回想他的这段慷慨陈词,深深沉浸在自我谴责中。当她意识到警察说错时,才想起了解释:“警察同志,我这儿没有那种书。我根本不会卖那种书!”&&& “看看,你还狡辩。你说没有 ,那本书是什么呀?”& 程凤蝶顺着那位正义警察的手望去,差一点没有晕倒。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摊子上摆了两本封面是性感女郎的薄薄的书。它们静静地躺在她的书摊的最外侧,斜着身子,懒洋洋的样子。程凤蝶迷惑不解,哪来的两本书?难道书也会走路了?她本能地把脸转向旁边的摊子。那也是卖书的。其实她不想转过脸的,她从来不会把人想得特别坏。然而就在她的眼落在他的脸上时,以前她建立的所有的信念顷刻间坍塌了,就像一座高楼施行定向爆破一样,那情景可壮观了。只不过一个有形,一个无形:一个有生命,一个无生命。一分钟前,她还觉得那是一张多么斯文,多么清秀的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是明亮的,透出真诚,像个读书人。他和她聊天,很热情地告诉她做这个行当的规矩。一分钟后,那张脸就布满了落井下石、嘲讽、狠毒和不屑。那双眼是她无法读懂的。她吓得一个激灵,做坏人可以理直气壮,做好人却要担惊受怕,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不知道。真是前有虎后有狼啊,这是事实。&&&&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右边那个警察看自己两个同事都发话了,不能甘拜下风。他捡起地下那两本来路不明的书说:“一瞧这书的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书。什么《寻欢作乐》,什么《放纵》,这哪是正经书啊。”他把书翻了翻,眼睛贪婪地注视着书页上那一行行满足欲望的文字,心里升腾起的是一种本能的欲望。他把另一本书也翻了翻,然后很愤怒地把它们狠狠地摔在摊子上,很正义地教训程凤蝶,“简直是不堪入目。你一个女的,卖这种书,也不害臊。你也有孩子,你愿意自己的小孩受到这种精神垃圾的污染吗?你卖一本书就赚几块钱,可你想过没有,万一有个孩子买了这本书,做出什么事,那么他的一生就完了。你能付得起这样的责任。做人可要讲良心,不能钻进钱眼子。”&&&& 程凤蝶真是无地自容。她低下头,不敢正视这六目正义的眼睛。她双眼噙泪,知道自己彻底错了,真是丢人。丈夫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狠狠骂她的。她不知道自己卖盗版书将会造成这样恶劣的后果。如果她能想到这些,她一定一百个不会做。她不敢向四周看,她知道那一双双虽然在昏暗的灯光下,却依然熠熠生辉的眼睛,不是善良的,是各种扭曲心灵的写照。从刚开始她和金大美来这儿摆摊子时,她就感觉到这些不怀好意的眼睛的存在。他们恨不得你一本书也卖不出,他们的书统统卖光。& 中间那个警察,显然是三个人中的头,他说:“程凤蝶,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证据全都在这儿。你这些书全部没收,而且还要罚款。你把这些书收拾一下,跟我们走。”他又吩咐身旁的两个警察帮程凤蝶一起拾弄,自己则像监工一样高高在上。& 程凤蝶感觉到四周涌动着欢乐的气息,他们甚至要拍手叫好。她知道等她一走,这里便会哗然一片,好像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人们为正义战胜邪恶,终于可以恢复到往昔平静的生活而祈祷祝福。她蹲下来,把一本本用塑料纸包好的暂新的书又重新拾掇进袋子中。那个有些不像警察样的警察十分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快点,我们可不能和你穷耗,我们忙着呢。”她把半蛇皮袋的书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推着自行车跟在他们后面。三位警察显得十分威武高大有力,这样就把她称得更加瘦小无力,甚至有些猥琐。&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市场上依然热热闹闹,人来人往。那个摊子又变成冰冷的水泥地,只是比平常多了几块无生命的石头。人们觉得还是这样比较顺眼,看上去舒服些。& 四& 程凤蝶回来时,就只剩下一辆空车了,连那条暂新的蛇皮袋也被留在了警察局。她的脑子里始终萦绕着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多卖盗版书和黄色书刊的,偏偏要没收我的书,而且还要罚款1000元。她就是弄不明白,所以她觉得心里憋得慌,喘不过气来。她开始抱怨自己命运多桀。就像这次下岗一样,有人偷偷告诉她本来是让胡玲玲下岗的。可是不知怎么她和张起锐有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藕断丝连的关系,下岗就成了她。程凤蝶想起自己死去多年的母亲。她曾经泪眼汪汪得对她说,孩子都是娘对不起你。你生不逢时啊。在你一周岁时,妈请一个神算给你算命。他拿了你的生辰八字连说糟了,糟了,这孩子的命比苦瓜还苦。说完她就泣不成声。程凤蝶那时已经十几岁了,接受过中国的九年制义务教育。虽说在这样的教育下很难做出什么创新,但是对于迷信这类封建残余,她是接受过全副武装,也坚决给与打击。她只是帮母亲把眼泪擦干,然后很天真地问:“妈,我很想吃苦瓜,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呢。”这句话可把她妈气坏了:“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说完,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那时她没有感觉到苦瓜有多苦,却真实地体验到母亲那长年操劳练就的手腕的力量。& 夜更黑了。天上繁星闪烁,很美。路上行人行色匆匆,这么晚了他们都要回家了。家是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无论你在外面怎样辛苦操劳,怎样苟且偷生,怎样虚伪作假,回到家你就可以还原成真实的自己,不做不想做的事情,不说不想说的话,不听不愿意听的话。程凤蝶每天都急着回家。可今天她不愿意回去。因为今天做生意,留东东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所以把他送到爷爷奶奶家。一个人回去,对着空荡荡的家,只能更加伤心。她一个人漫无目地走着。突然身后有人问:“你还好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程凤蝶回过头,看见一个女人正向她快步走来。她很普通的样子,和自己一样不起眼,放进人堆里就找不到了。她上身白色碎花衬衣,下身是一条肥大的深色裤裙。现在正值初夏,天气却热得出奇。人们早已换上了夏日的行头。她赶上她,冲她笑一笑,漏出一口不整齐却很洁白的牙齿。她自知自己这样唐突,就解释道:“这位大姐,我也是摆地摊的。不过不是卖书的,我卖卫生纸之类的日用品。我刚才离你的摊子不远,你可能没有注意。”程凤蝶面对陌生人就会产生的防备就这样被对方的三言两语化解了。原来她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可她无论怎样调动脑神经细胞也无法再现这个女人在她脑海的印象,就像她无法让死去的丈夫复活一样。相逢何必曾相识呢。这就是读了几年书,当了几年穷秀才留给她的多愁善感。& 牙齿不整齐的女人继续滔滔不绝:“也难怪,第一次坐生意嘛,总是提心吊胆,对同行比较注意,对其他的事就不关心了。我第一次就是这样的。对了,大姐你怎么做这一行呢。做生意可难了。我看你不像那种花花绕绕的人。”程凤蝶苦涩地笑了笑。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料,可没想到别人也看得这样清楚。“我下岗了,要生活。还有一个女儿要上学读书。我又不懂什么手艺,就和朋友一起弄个书摊,没想到第一天就搞了个开业大灾。”那一身朴素的女人满身的同情流露得淋漓尽致,让人真真实实地感到了她们真是天涯沦落人。“大姐我也是下岗的。咱们都是苦命人。我下岗比你早,摆地摊也快一年了。当时下岗别提有多难受了,心里空荡荡的,躲在家里不出来。后来我那位好说歹说把我说活了。我想也是,儿子就要考大学了,听说这大学学费一年比一年贵,以后找工作买房子都要花钱。我和你一样也没有什么手艺,而且年龄在这里,去学什么电脑英语也不现实。我儿子说什么电脑英语是二十一世纪的入场券,这两样不会,你在下个世纪就是傻冒一个。我说你妈也老了,不中用了,进不去就进不去,咱就缩在这二十世纪吧。”说完,她就哈哈大笑。同时也感染了程凤蝶,她也笑了起来,但没有她那样粗放,那样肆无忌惮。她脑子里冒出了那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大姐,我有一个问题请教你。”&&&& “你瞧你客气的,什么请教不请教,问吧,问吧。”&&&& “那条街上这么多卖盗版书的,为什么警察只没收我的书,而且还罚我的钱。”&&&& “哎呀,你瞧我这个脑子。我刚才从后面看到你就想说这件事。这一见面只顾亲热,我就觉得咱们特有缘。那都是那些坏人害你的。他们可不愿意多一个竞争对手,而且他们都和那些警察有关系。一定是他们告诉那些警察,想把你的摊子端掉。那两本书我亲眼看见是你旁边那个人五人六的人渣放的。那丫最坏。你以后要小心,看上去像好人的,实际上比谁都坏。”程凤蝶总算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不过在她冥冥之中又升腾一缕疑虑:“你看上去也特别像个好人”回应着那个很普通的女人那最后的至理名言。然而程凤蝶吃亏之处在于她总是刻意压抑住她潜意识的活动,总是在上当吃亏后回过头想一想才发现自己对所发生的事情早已有了全盘的考虑。这种所谓的特异功能不知让程凤蝶是悲是喜?最好是悲之极便是喜。&&&&& “你如果只卖盗版书,他们就把书没收了而已。不过如果卖那种书,这结果就大不一样了。他们狠狠地罚你。对了罚你多少钱?”&&&& “1000块。”&&&& “也太狠了,才两本书。你当时怎么不闹。也难怪,别人如果想害你,你想逃也逃不掉。现在警察也不是好东西。警匪一家,受害的只能是我们老百姓。”&&&&& 程凤蝶连连点头,连连称是。她不是能言善辩之人。“哎呦,你看这只顾亲热了,我们连叫什么还不知道。我叫李月玲,你呢?”&&&&& “我姓程,叫程凤蝶。”&&&& “这个名字不错,飞到枝头成凤凰。你今后一定大富大贵。”&&&& “李姐你真会开玩笑。我有那个命吗。其实,我也不想什么大富大贵,只要有一份稳定工作,一份稳定的工资,够我们娘俩用的就行。”&&&& “你一个人带小孩,那孩子他爸呢。”&&&&& 程凤蝶本不想说,但看着李月玲那张真诚的脸,她只好如实地告诉她实情。“他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李月玲好似她的丈夫死了一样,双眼立刻湿润了,晶莹的泪水在灯光地照耀下熠熠生辉。“哎呀,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可真不容易。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又下岗了。做生意又做不成,这以后可怎么生活。像你这样的情况,你们厂应该特殊照顾的。你女儿今年多大了?”一提起女儿程凤蝶就觉得身上所有的不快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能和你说上一天女儿的各种有趣的事情。“她今年9岁了,非常可爱。上三年级,功课特别好,每年都是双百分,还是三好学生。每次开家长会,老师都夸她懂事。”&&&&& 李月玲好像自己也有了这样一个听话乖巧的女儿,喜形于色。原来她左上边长了一颗虎牙。这样就破坏了她整体给人善良朴实的形象,显得有些精明,有些狡猾。而程凤蝶历来只把事情往好处想。她认为那颗虎牙显得调皮可爱。东东也有虎牙,不同是她一边长一个。“哎呀,凤蝶,你这今后的日子可要苦了。孩子才九岁,以后上中学大学要花很多很多钱。而且要全面培养孩子,学电脑,学钢琴,学外语,学小提琴,学这个那个,哪一样不要花钱。等以后大学毕业还要找工作,结婚,买房子。这都是大把大把地往外掏钱。你一个人怎么负担起。”这一句句发自李月玲的肺腑之言,全部烙在程凤蝶的心坎上,打在她的痛处。是的,干什么不要花钱,而她缺的就是钱。“李姐,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早就跟他爸一起去了。”李月玲立马打断她的话:“凤蝶可不能这样想。你要好好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以后还要过好日子呢。我看你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只能等着每个月那点钱。你有什么打算?”& 程凤蝶觉得她的话说得特别有道理,她所想的和想说的,李月玲都帮她想出来,说出来了。她庆幸今天遇到了一个知心大姐。“我也不知道。李姐,你见多识广,做生意又有经验,你帮我出主意。”程凤蝶急切地注视着李月玲,她又一次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李月玲早知道她会把求援之手伸向自己。不过她又岂是普通人,她有很深的城府。于是她不动声色,假装热情地帮助程凤蝶想办法。“妹子,姐不是小看你,你不适合做生意。至于读书,学手艺,那是长线投资,你也来不了。我看能不能帮你介绍一个合适的,找个人嫁了算了。你知道女人还得依靠男人。”& 程凤蝶真是一百个感动。她没有想到李月玲大姐竟然帮她想得如此周全。然而这一切又是程凤蝶不愿意接受的。“李姐,这件事我也想过,但怕委屈了东东。我想等东东大一大,再考虑也不迟。我知道像我这样的条件想找个好工作比登天还难。我今年三十四了,要样貌没样貌,要文凭没文凭,也没有什么人。现在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白嫩嫩又好看,身材又好,穿得又时髦。那些挣钱的工作都被她们抢走了。”李月玲默默地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发完牢骚。“妹子,姐也替你愁。我有一个挣钱的方法,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程凤蝶听说能挣钱,眼睛睁大了,耳朵也竖起来了。“李姐,你要是想帮我一把,就说;如果你觉得我不值得帮,就别说。”程凤蝶以为自己很聪明,用激将法激李月玲,却不知道早已落入人家设好的圈套。李月玲显得很为难,表情中又透出一丝不好意思。“凤蝶,你可不能这样说。我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我是怕说了以后害了你。”程凤蝶以为她故意推托,就继续激她:“李姐,你是个好人。我刚才一见面就觉得你是个好人。你怎么会害人呢?”李月玲心里偷偷地笑,嘴上还是很为难的样子:“现在,走正路发财你别想。你看看那些有点钱的,不都搞些歪门邪道。要么他们能变得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你别担心,其实也没什么,又不是杀人放火。只要挣上几个钱,你就可以租个店面,做点小生意,也比你这样摆地摊好。”程凤蝶本来胆子就小,听她这么一说,浑身上下就紧张起来。她战战兢兢地问:“李姐,不是卖毒品吧。”李月玲看着她那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的样子,一肚子嘲讽和不屑,哈哈大笑说:“你看我像卖毒品的人吗?你以为那是人人做得来的吗。”她仍旧止不住大笑,笑她的无知,她的可怜,甚至觉得她还些可爱。&&&& “李姐,你别吓我了。我每天都担惊受怕。刚才又被那几个警察折腾了一下,我整个神经快要承受不住了。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李月玲真得开始有些同情她了,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真诚的关怀。她一脸严肃地看了看程凤蝶那张焦虑的脸,又四下瞧了瞧。“这边说话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这倒真有点像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李月玲拉着程凤蝶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开始神神秘秘地对她说些什么。& 明月皎洁,月色撩人。大地笼罩在安静与神圣之中。对于她们的秘密,现在只有天知,地知,她们俩知。& 五& 生命最初的本质是一张白纸。然后各色各样的人替我们自己在上面画上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符号文字图像等等。然而生命终究不是一张普通的白纸。它赋予了这张纸无限的伸张性,所以无论多么有本事的人也不能在上面全部涂满。对于程凤蝶和金大美这两个当下中国最典型最普通的女人来说,这张纸就显得更加苍白与空荡。因此只要稍稍比她们不普通之人就可以在她们这两张纸上浓墨重彩一番。&&&&& 程凤蝶把金大美叫到家里,把窗帘拉上。然后把李月玲告诉她的原原本本向金大美重复了一遍。金大美听后,嘴巴张得大大的,差一点叫出声来。程凤蝶急忙用手把她的嘴捂住。金大美瞪着布满皱纹的双眼,好像看一个天外来客。“凤蝶你没吃错药吧。这骗人的事哪能做。”&&&&& 程凤蝶按着李月玲告诉她的,开始对她的金大姐循循诱导。“金姐,这人也有好人与坏人之分。骗好人是昧着良心,骗坏人就是以牙还牙,还以颜色。他们所做所为不容天理,难以启齿。正因为有了这样坏人的存在,才有了我们这样受苦之人。所以为了我们的解放,为了广大受苦人民的利益,对于坏人要坚决打击。这也是毛主席、邓小平同志教育我们的。雷锋不是说过,对敌人要如秋风扫落叶一样吗?我们这一次打击的是那些坏蛋男人。他们真是太坏了:拐卖妇女儿童,强奸女大学生,占女人的便宜,贪污受贿,投机倒把,制假售假,逼良为娼,杀人放火,勾心斗角。我们女人生活在男人的强权下。为什么下岗的都是我们女人,为什么当官的总是男人,为什么遭受欺负受伤的还是女人。我们不能再沉默下去了。金姐,你想我们的书被没收还被罚款还不是那些男人害得吗?”&&&&& 程凤蝶这番慷慨陈词极大地鼓舞了金大美,只见她满脸的兴奋,呼吸也加重了,嘴里不时说些什么。不过,她还是透露出自己的胆怯。“凤蝶,你看男人那么坏,我们又怎是他们的对手。”&&&&& 程凤蝶显得很有大将风范。“金姐,我们可能不是那些年轻男人的对手,但是对付那些老头子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他们虽然老了,却不值得同情。因为他们做了比年轻人更多的坏事。他们想用偷窃积攒而来的幸福度完下半辈子,却不知道这些幸福的代价有多大。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这样一群年迈无助的老男人。正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知道因果报应,所以愈发害怕那些噩梦真得会出现。所以他们愈发相信这样的东西,花钱买平安。这就是对他们的惩罚。”& 金大美惊讶于程凤蝶的变化。如果不是亲眼面对她,她只能觉得这是一场戏,一场滑稽戏。然而此刻的情景是程凤蝶的口若悬河和对那些臭男人的战斗檄文。金大美一步一步地认同她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存在,又都是她们亲身经历的。她把头高高地抬起,用充满希望的眼光回应着向她投射来的同样精彩的目光。此刻,她们姐妹同心协力,同仇敌忾,同舟共济。一切都充满着希望,美好的未来在向她们招手。& 六& 一个阴谋拉开了序幕。& 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人员的安排,应变的措施,计划的实施,所有的可能都被仔细地考虑过,安排好,以至于让人不得不相信“人性本恶”。因为我们做恶总比做善更富于机智和天赋。在李月玲背后有一个更大的组织。她只是这个小组的负责人。现在做什么事情都要协作精神,单打独斗再也不成气候了。& 程凤蝶和金大美显然是新手,她们对第一个任务充满了期盼和焦急,毕竟她们是头一回骗人。虽然活了这一把年纪,大谎,小谎也不知说了多少,但真正明目张胆地厚着脸皮骗人钱财只是在电视上看过,报纸上读到,广播上听说。金大美年龄最大做托。李月玲已经指定好目标。她说那是自己几天来苦苦观察的结果。这个男人贼眉鼠眼,一定做过不少坏事。& 金大美打扮得像一位大妈。她靠近目标,把他打量得清清楚楚。这人果然不是好人,从他那双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小眼睛就可以看出。他已经谢顶,穿一条浅色的西装短裤,腿上的黑毛特别浓密,让人恶心。金大美满脸堆笑地问他:“这位老哥,你知道这附近有个神算吗?”这个老头子好像和她一见如故,也是一脸笑容,却是皮笑肉不笑。“大妹子,我也是路过这的,不太清楚。”&&&&& 金大美装出十二分的失望:“哎呀,老哥这可咋办。这神算可灵了。我的一个老姐姐告诉我的。开始她也不相信。神算说她家里人要出车祸,只有他能想办法化解。可她不信。第二天她儿子真出事了,被大卡车撞破了脾,腿也折了。现在还躺在医院不能动呢,都几个月了。我这个老姐姐现在后悔死了,整天对我说,都是自己害了儿子,真该死。每次说都是眼泪巴巴的。这后来她就信了。那神算又说她女儿要出事。这一回她花点钱让那个神算给破了。这不我那个大侄女现在还好好的,连十几年的哮喘也好了。老哥,你说神不神。”黑毛大腿的男人听得眼睛瞪大了,连说“真神了,真神了”。金大美暗暗窃喜,“上钩了,上钩了。”“我这几天也是右眼皮子跳。右眼跳灾,左眼跳财。我那个老姐姐就让我找神算给算算。可她今天有事,就把地址告诉我,我只好一个人来了。可我这个人出门就转向,找不到北。找到半天才找到这儿。现在又不知道往哪儿走了?”&&&&& 小眼睛老头也替他着急,好像要找人的是他自己。这时程凤蝶和李月玲适时地出现了。程凤蝶最小,扮演神算的孙女儿,李月玲扮演女儿。李月玲装作两个人都不认识。她走过去问金大美:“大妈你是不找神算啊?”&&&& “是啊,是啊,闺女。你咋知道的。”&&&& “大妈,这是算出来的呗。”&&&& “哎哟,闺女,神算是你什么人。”&&&& “是俺爹。”&&&& “哎哟,这苍天可不负有心人啊。总算让我找到了。闺女你可真是大救星啊。”金大美眼泪都快出来了。&&&&& 程凤蝶开始扭转时局。“这位老爷爷也是找我神算爷爷算命的吗?”还没容得老头说话,金大美赶快补充:“这位老哥心肠真是好。我快到这儿就迷了方向,是他帮我找到你们的。对了,老哥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老头很爽快地回答:“我叫刘马路,今年65了。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老伴已经死了6年,有三个孙子两个孙女。儿子最大46了,最小也32了。最大的孙子上大学了。其他几个还在上中学。我也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 程凤蝶和金大美简直心花怒放了。她们还没往下问,这个傻老头就把家底给抖落个干净。所以无论你年轻时怎样呼风唤雨,精明能干。到老了,就是糊涂虫一个,傻帽一个。只有李月玲显得很平静,很沉着。程凤蝶见缝插针,这绝妙的机会绝不能错过。“老大爷,那你为何不算一卦。你子孙满堂,和他们共享天伦是人生多么幸福的事啊。你知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求。人生在世,变幻莫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上天灾人祸。这早有准备就可逢凶化吉。”&&&&& 刘马路这边听得有滋有味。“这闺女可真会说话,句句说在我老头子心头上。那我去找你爷爷算一算吧。”&&&&& 金大美急忙拦住他。“老哥,你瞧你这性子急得。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我听说这神算从来不见人的。他只要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就可以算出你和家里人所有的东西。”金大美是一脸的虔诚,刘马路也坚信不疑:“真是大师啊。”他对程凤蝶嘱咐道;“闺女你可记清楚了,我老头子是41年农历八月十五生人。快让你爷爷给算算。”& 程凤蝶把他的生辰八字默念了一遍,这可不能记错。然后对他说“老爷爷,你等一下。我给你问一问。”她又看了看金大美和李月玲,就往街边一条小巷快步走去。& 七&&&&&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间破房子。这房子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仿佛隐藏着一个千年的秘密,显得阴森恐怖。第一次是李月玲带着她来的。她见到了那个所谓的神算。原来是个男人。名字叫什么陈苟旦,贼眉鼠眼,显得十分狡猾奸诈。&&&&& 程凤蝶进屋时,陈苟旦穿着一身道袍正盘腿打坐。他眯缝着眼看了一眼程凤蝶,又把眼睛重新合上,阴阳怪气地问:“目标到手了吗?”&&&& “到手了。我们问他要多少钱?”&&&&& 陈苟旦把眼睛睁开,似笑非笑地问“你说该要多少钱?”& 程凤蝶紧张极了。从她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厌恶他。“我怎么知道。李姐说你拿主意。”& 陈苟旦听了,哈哈大笑。“你们啊,连骗人也不会。要把他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过来。什么金银财宝,存折股票,最少要两万。你告诉他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只能自己知道。如果透露了风声,大祸马上就要降临。你把他的家庭情况说一说。”& “他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老伴去世六年了,还有两个孙子三个孙女。儿子最大46,最小32。”程凤蝶忽然发觉不对。由于当时即紧张又兴奋,一下子把他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三个孙儿两个孙女,还是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三个孙子两个孙女给搞混了。这可怎么办?她不敢把实情告诉他。那样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结果。& 陈苟旦没有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你回去对他说,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一个月内必将出现大难。如果想化解的话,叫他明天中午12点之前把钱送到这儿。否则就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程凤蝶心里想这死老头心也太黑了吧,用死来威胁人家。但她转念一想,这样的老头一辈子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让他担惊受怕一时又算得了什么。& 八& “我爷爷说了,你叫刘马路,今年65岁,老伴去世六年了。”程凤蝶认真地回忆着,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她注意观察刘马路的表情。只见他惊讶得裂开了嘴,一口被烟草熏黑的牙齿煞是难看。他连声说“是啊,是啊。真神了,真神了”。 & 程凤蝶和金大美同时意识到他上当了。只有李月玲一言不发,只是笑。到了关键时刻,程凤蝶把宝押在了这句话上。“你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最大46,最小32。他们育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她故意没说成两个孙子三个孙女。这样如果对了,没有什么;万一错了,这一听都是儿子女儿的,想他一把年纪,反应也不会灵敏,能混就混过去。& 刘马路还是一双瞪大的眼睛,一个张大的嘴巴,连声说:“是啊,是啊。真神了,真神了。”& 程凤蝶的小伎俩成功了。她的心底升腾起无限的自豪,到底是读过书的,摆平一个老头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这一切金大美却瞧得清楚。这明明是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三个孙子两个孙女,被凤蝶说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孙子三个孙女。虽然凤蝶使了个小聪明。然而刘马路也不是白吃干饭的,家里有几只老鼠也许不知道,这有几个活人还是知道的,而且还是他自己生的。金大美顺藤摸瓜,越想越不对头。这老头子家里的事,刚才他自己不是说过了吗?而且凤蝶也在场。如果她不在场的话,能把他家里的事说得一清二楚,那的确容易上当。可现在凤蝶是把刚才听到的重复一遍,而且还说错了,这死老头却一个劲地点头,说“是啊,真神了”。金大美被搞得糊里糊涂,真得找不着北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心存侥幸,也许他老糊涂了。如果都像她这样理智聪明,这世上还有骗子的生存之所吗?或者她们刚才的表演特逼真,让他不得不相信。总之她在一旁添油加火:“怎么样老哥,这神算名不虚传吧。老哥你可听清楚了。”& 只有李月玲始终在微笑,笑中包含着一种自信,一种把握全局的自信;一种自负,一种唯她独尊的自负;一种嘲讽,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嘲讽。她把右手操在裤子口袋里,不时地看着三个人如同木偶一般表演。只不过演技太拙劣,太下流了。& 程凤蝶把微笑停下来,让严肃爬满她那张介于幼稚和成熟之间的少妇的脸。她的脸给人一种诚实的感觉,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这也是她三十四年人生的信条。她努力按照这个原则做人做事。她给多数人的印象也是诚实善良的。现在她就要打破这经过漫长岁月建立起来的形象和人生观。程凤蝶心里隐隐作痛。为了生存,她只有撕破脸皮。“刘爷爷,我爷爷说你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一个月内必将出现大难。”& 刘马路一听,脸色大变,腿直哆嗦。他急忙抓住程凤蝶哀求道:“闺女,这是真的吗?”& 程凤蝶见他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好说:“是的。不过我爷爷说有化解的办法。”& 刘马路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眼睛有神了。“那你快说,快说。”& 程凤蝶深深地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我爷爷说你要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送过来,由他替你化解。记住不能少于两万。否则,爷爷说你将白发人送黑发人。”程凤蝶留意一下他的头发,发现他还是一头黑发。不过那只是比喻中的借喻,用白发人代表老年人。这也正好说明他家中有钱,保养得好。你看大街上有几个老头是满头黑发的。程凤蝶无意中的发现让她更加心安理得。& 金大美也不甘人后,接着说:“老哥你可不要心疼那几个钱。孩子的性命攸关啊。俗话说得好有钱难买早知道,有钱买不到后悔药。你可要拿准主意啊。不要不见棺材不掉泪。”& 刘马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声音也特洪亮:“谢谢两位的帮助,我明天就把钱准备好。”& 久未开口的李月玲此时也把始终微笑的脸舒展开。她那只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右手紧紧地握着一台小型录放机。它如实地记录下刚才那活生生的一场闹剧。有了这个把柄在手,不怕程凤蝶和金大美就范。她早和陈苟旦、刘马路商量好了用这盒录音带勒索她们5000块。如果不想交钱,就跟他们一起骗财。当然不能骗老大爷,他们是如此的精明。从今天的这个教训她们也会知道。骗人的对象他们早已设计好了??上了年纪的老大娘。除了小孩,她们最容易上当受骗。他们分析了几点原因:一他们上了年纪,脑子不好使了,又很迷信;二胆子小,容易担惊受怕,稍微吓唬一下,她们受不了;三她们是母亲,儿女的平安健康可以说是她们最关心的,这样就容易切入主题。而且她们年迈体弱,反抗力弱,即使被识破也不会有危险。当初对程凤蝶和金大美说目标是老头,是让她们上钩,加入这个无限光明、无限伟大、无限希望的组织。只要她们做够了一定数额的事业,就可以走人。如果想继续做,这甜头是少不了。李月玲的如意算盘在她那颗少有的右位心中已经打得滚瓜烂熟。& 她露出胜者为王的笑容,她又成功地发展了两名成员,为她们早日摆脱贫困走向富裕推波助澜。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这是一个欣欣向荣的事业。她要发展更多的姐妹加盟。不仅是同胞姐妹,还要有美国姐妹,日本姐妹,各国姐妹,让这个亟亟无名的小组织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举世闻名的国际化协作体。人活着不是为了吃饭,人生的意义在于人生价值的实现。李月玲终于被自己感动了。& 九& 我们生活中究竟有多少时候是在重复着以前曾经做过的事情,谁都没办法说得清楚。做骗子也是一样。每天都要重复着同样或高明或低劣的骗术。由于每天骗的人不同,因而赋予这项工作一点新鲜,一点刺激。程凤蝶和金大美开始以为骗子很好当。李月玲、刘马路和陈苟旦给了她们一个深刻的教训,挫一挫她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她们无钱赎回那卷录音带,只好为那帮人效力。她们今天的目标是上了年纪可怜无助的老大娘。& 同样是那条马路,同样是那些店铺门面,同样是一个晴朗的上午。熟悉的人物和环境容易让紧张的心情平静下来,让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们经过了详细周密地安排,一定要确保计划准确无误地完成,不能如上一次那样漏洞百出。程凤蝶和金大美事后一想,一个劲地骂自己混蛋、傻瓜,白活了几十年,怎么就栽在那个死老头和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女人身上。& 这一回程凤蝶扮演金大美的妹妹。她们选定的目标是一个60多岁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穿着尚好的老大娘。这以下的情景就和刘马路假装上当受骗的那一次差不多了。程凤蝶把这位老大娘的身世记得清清楚楚:此人叫丁秀花,68岁,山东人,老伴72,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下面又有了五个孙女。想要孙子,老大偷生了一个,结果被计生委罚款。一个算命的曾说她家老大第二胎还是女儿,让她打掉,老大家的不同意,最后就落个那样的结果。以后她对这种事就特别相信。老太太这番话说得程凤蝶和金大美心里一阵发慌,别又来个刘马路第二。仔细想想又不是:第一李月玲不在,第二老太太衣着单薄,也没挎个手袋,这录音机也没有地方搁。& 女人就是喜欢聊天,这一聊上周遭的事情就忘得一干二净。你说他们不骗你骗谁。程凤蝶悄悄地溜走,找一个电话亭把老大娘的情况通知了李月玲。她还是心软。她是母亲,她知道中国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最辛苦又最受气的母亲。中国母亲有什么错,难道不比那些做尽坏事的中国男人强一千倍一万倍吗?可为什么上当受苦担惊受怕操心儿女总是她们。程凤蝶又使出她的小聪明:她把丁秀花的年龄说大了一岁,由原来68变成69。就看她的福分了,能不能听出破绽。我已经仁至义尽了,程凤蝶安慰自己那颗内疚的心。& 李月玲这次扮演的是神算的孙女,刘马路扮演陈苟旦的同门师弟。下面的情形同昨天的也是如出一辙。只是李月玲说到丁秀花69岁时,丁大妈一声哎哟把众人吓了一大跳。程凤蝶认为她听出了破绽,金大美以为又是程凤蝶记错了,其他人以为她被吓着了。& “这神算可神了,我本来是69,可身份证上是68。现在干什么都要这个小卡片,我以为算命也要呢,就按上面的年龄告诉你的。没想到他连这个也算出来了,太神了。”她抓住金大美的手热情地向她解释。金大美长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知是真是假?万一……金大美一口气还没吐完,这心又加速跳起来,怎么自个作骗子,看人人都是骗子了。& 程凤蝶又一次弄巧成拙,李月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还是依样画葫芦,什么你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星期内必有见血之灾,必须倾其所有才能化解这一劫。神算爷爷可以化解,而且能够保证你们一家今后的平安。明天十二点前务必把家中值钱之金银首饰、证券股票、存折美元至少一万元由你本人带到此处。此乃天机不可告知外人,否则法术失灵后果自负等等陈词滥调。& 丁秀花是完全符合她们认定目标所依据理由的典型代表。她一听李月玲把她的家世说得清清楚楚,可能连她的女儿也没那么清楚。那一刻她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接下来听到儿子和女儿要出大事,她几乎要瘫了,后来听到有化解的方法,她又抓到了希望,花点钱就花吧,孩子的命才是最重要,而且能够一辈子不出事,上哪找得好事。& 有人说过在面对非常时刻时,才能体现一个人的善恶美丑。程凤蝶用行动证明她依然是一个善良的好人。二十几年建筑起来的人生信条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打倒,被埋葬,在关键时刻仍然放射出美好的光辉。程凤蝶看到丁大妈为儿女的安危担惊受怕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有没有为一家人的安危找人占卜,她不清楚;她清楚母亲是爱她的母亲,就像丁大妈是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的母亲一样。这是一种永驻心中的爱,最无私,最博大,最应该受人尊敬的爱。而现在身为母亲的她却在欺骗一位同样是母亲的女人。这是多么可耻啊。& 程凤蝶流下忏悔的眼泪。“大妈,你没事的,你家孩子也没事的。我们是一群骗子,可耻的骗子。”& 她如释重负。她不是做生意的料,也不是做骗子的料。她不在乎四双射向自己神情各异的眼睛。她只要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她是东东的妈妈。东东是个好孩子,自己也应该是个好母亲。她常教育东东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那么首先她应该是一个诚实的母亲。& 她眼前是东东可爱的笑脸。只要心中有爱,生活会变得美好。&& && &&& & 作者:张磊
正月是农历新年的开始,人们往往将它看作是新的一年年运好坏的兆示期。所以,过年的时候“禁忌”特别多。当然,各个地方的风俗习惯不一样,过年的禁忌也是不一样的。
想不想来一次环球旅行,抛开所有,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邂逅不同的自己。不管我们是带着什么目的出发的,最后常常能收获一份意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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