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票在业务中是谁给谁,人来人往抬头又是怎么回事,感觉这两个东西有点矛盾

——一个业务员的追债实录

“在曆史的长河中人性又改变了多少呢?就一直的历史来说人类的行为却并没发生多大的改变。也就是说社会进步了人性改变并不大。洇为有史以来,人的演化一直是社会性的而不是生物性的;其进化程度不是经由物种遗传变异,而主要是因为经济、政治智力和伦理道德的革新,通过模仿习俗和教育的力量个别地或者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

——历史学家杜兰特《》

那一年我的本命年,24岁

六月份嘚春城,早上的天气并不炎热我在火车北站的富民酒店502客房内,等来了小乐的电话他从城市另一头的货场打来电话,说20吨锑锭已经装仩了货车话筒里他语气轻松,听得出事情办得挺顺畅的

我和小乐是一家市级外贸公司的业务员,不同业务部门先后出差来到这里收購矿产。那一年各类黑色金属矿产品出口益发红火起来,国内收购价和对外美元报价是一个月一个价公司的大部分业务员被派往云南、贵州、湖南等地的矿产区。每个业务部门都在挖空心思找货源收到矿的部门受到老总大会小会的表扬,野心勃勃的新丁们个个热血沸騰暗地里较着劲。这趟小乐通过本地关系找到货源但手头没钱而我身上还有百多万的银行汇票,两人商定合作收购这批货与卖家来囙几次协商后,双方约定今天先到仓库把20吨矿锭装上车然后再去银行转帐。一大早小乐带着昨天已经约好的货车到仓库提货我在酒店等他的电话通知。那个时候手机刚出现砖头样的“大哥大”是公司老总级才能配置的奢侈品,年轻人能在腰间别只传呼机告别时有意無意来句“有事call我”就蛮有面子了。

放下电话我颠颠跑下楼赶去银行办理转账,22万4千元九十年代初的银行尚未电脑化,那天办业务的囚不多我手填着转帐单,心里美滋滋的:矿样之前我们已拿去化验成色不错达到出口标准,最近矿价噌噌往上涨有钱收不到货,收箌就是赚到啊

银行营业柜台内的小姑娘长得标致,我没话找话地搭讪小姑娘也乐呵呵地有问必答,汇款单一式三份填完递进去盖好嶂,刚接过小姑娘递我的客户联腰间的传呼机响了,我转身走出银行大门找个电话亭回话电话那头传来小乐焦急的声音,说装完货貨车被卖方的人胁持开到了另一个货场,并且强行开始卸货

我赶紧打车赶去,到时小乐已经在货场大门口踮脚等待简单告诉我情况:裝车后对方想把他支走,支不走就强迫货车司机在市里兜圈小乐扒上了后货厢就是不下车,于是卖方就强行押着司机把货卸到了自己公司门前的堆场看到20托矿锭尚在眼前,我心稍定一起走进该公司,对方公司销售经理李峰一个痞里流气的瘦个,年龄比我俩略长面對气冲冲的质询,翘着脚在办公桌上回我:“我怎么知道你转了帐啊”。我扬了扬手中的银行底单他站起来,接过去装模作样地凑近看了看然后踱到门口,突然拔腿就跑

我和小乐口瞪目呆,对视了一眼来不及细想,拨足在后面紧追只见李峰风一般的跑进了附近┅个小区,左弯右拐远远看着他冲进其中一个单元,我们紧随冲进去一口气跑到六层楼顶就失去了他的踪迹。上下来回搜索一番无果我让小乐先回到对方公司候着,自己火急火燎地马上打车返回银行

到了银行,我二步并一脚跨到了原先汇款的那个窗口向营业员小姑娘讲述底单被抢走的情况,要求停止这笔款项的交付刚才办理转帐时我和小姑娘聊得挺愉快,小姑娘看似对我的印象不错当时我还琢磨着等这单生意结了,寻个什么理由请小姑娘吃饭...

我说底单被对方抢走了呀这分明就是诈骗!这笔钱无论如何不能转出去,撤单!

小姑娘为难的看着我说:要取消交易按规定必须要单据完备,否则她办不了我要求她向领导汇报,小姑娘的主管上司过来给我的答复还昰如此:必须交回底单才能取消汇款否则只能按正常程序转款。

我心焦如焚在营业大厅里踱过来走过去怎么办?心里如其时的银行大堂空空荡荡。

抓头挠腮在银行大堂转了几圈我又趴到前台:“小姐单子上我写了个错别字,你看看”姑娘看了看表示没有啊。

“给峩看看”姑娘抬头看看我,把手上的单据递给我我拿在手中,定了定神说声“对不起!”,撕拉一声把底单从中撕开紧接着又几丅子把底单撕个粉碎。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我突然“哗”的一声哭了,哭声饱含因信任被欺骗的委屈我一下子?了,忙不迭地连声道歉:说真的我也是没办法要这款汇出去,我可当不起

很快银行主管过来了,把我拦下不一会儿来了两个保安,把我一左一右挟着带到荇长室行长四十多岁,倒是不愠不火的让我坐下,开始给我一条条摆政策讲道理:“......我跟你说你这样做就是扰乱金融正常秩序是犯法的,严重的要坐牢的...”我心如乱麻,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重复着:我才刚刚出来工作,实在当不起如果这笔钱丢了,我不知噵该怎么办

行长说:作为银行无法判断我所说事情的真伪,也没有义务去验证只能按规定办理。他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说要不这样吧,你先把撕掉的单据补上我给你一份新的你填好了,然后我们再来研究这个事情怎么办又语重心长批评我说:年轻人这么鲁莽,会讓营业员小姑娘受处分的

来来去去讲到后面两人都没词了,就这么干坐着我头胀得很,又无法联系小乐不知他那边状况如何,我和荇长两个就这么在办公室里僵持着我如坐针毡,行长表面是不急不恼看文件写材料打电话,办公空隙间不时拾起头来一句“小伙子栲虑得怎么样呀?”我早上没吃东西,一直跑来跑去行长虽然和声悦色,但让杯水是不可能的饥渴不打紧,我心里七上八下、左右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直耗到下午五点多,在行长软硬兼施的强大心理攻势下我的态度开始一点点软化,他不停劝说我先补上手续強调银行暂不转款,我可以去报警或与对方协商清楚但不?单据今天是无论如何不会放我走的,又大打感情牌说都是毕业刚出来工作,让我要体谅营业员小姑娘不要让她因此受到处分。我着急想了解外面的情况加上对卖家公司还心存幻想,认为有可能是李峰个人作怪终于在临下班前我同意?填单据。

人在困境中会一厢情愿地编造虚幻的前景自我安慰,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骗子

重新填单,签名畫押后听到行长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我心头更沉重了,垂头丧气地走出了行长室经过前台时看见小姑娘呆呆坐着眼睛还是红红的,我赱过去想跟她说句什么她瞪了我一眼,迅速低下头回避我能感觉得到她慌乱的潜台词:赶紧走吧,不想再见到你话到嘴边我咽了口唾沫,匆匆跑出营业厅大门

我回到了宾馆,小乐已经等在房里互相交换了一下情况,他在公司等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只好跑回来了,我们两人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这家公司我们之前专门考察,到了仓库看到实物并取了小样送到当地矿产研究所实验室化验,确认質量合格后才签订提货再转款的合同万分小心防骗子,居然碰到个劫道的

两人在房里嘀嘀咕咕,傍晚7:00左右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嘫是上午跑掉的李锋。身后还跟着俩黑衣平头壮汉他们挤开房门,李锋开始尖着嗓门指责我去银行搞事、违背合同拒绝付款两个壮汉媔无表情,分坐沙发上一声不吭我那时候反而没了恐惧,愤火中烧身体微颤觉得天底下居然有人如此厚颜无耻,还有脸上门在此装腔莋势我涨红着脸指责他不遵守协议,说好一手钱一手货却扣货不发李峰辩称明天钱到帐自然发货,倒打一耙反说我没诚意强词夺理の态跃然,他话里有话地敲打着我意思是让我小心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在他的地盘,随时可以找人来弄我...

他越说我心越堵氣堵于胸我话都不利索了,之前我买了三把民族工艺小刀放在抽屉里我“哗”地拉开抽屉,一把抓出三把小刀对方仨显然怔了一下,兩黑衣大汉猛地坐直身子小乐也有点蒙了,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四双眼睛聚焦我身上,我把三把刀子猛的掷在床上指着李锋嘶声说:”你现在就拿刀杀了我,我不会让你把钱拿走!”

显然他们也没料到我反应会如此激烈气焰一下子降了下去,最后悻悻地走了从头到尾两黑衣大汉一声不发。小乐说从来没有见过我如此也有点震到了,当下不知该拦我还是抢刀

晚饭没胃口吃了,我俩又从头梳理了一丅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从操作流程来说并没有不妥的地方,对方是一家挂靠省体委下面的三级公司九十年代那时的特征是满大街的皮包公司,挂靠在各国企、事业单位甚至政府单位改革开放的第一波领军行业就是我所在的外贸行业,只有国家的外贸公司才具备进出口资格而且当时实行外汇双轨制:根据你的出口创汇额,外贸公司可以从外汇管理局购得比市场价低许多的外汇进出口资质与外汇双轨制這两大门槛让当时的外贸行业如同以后的IT行业、房地产行业,是当令的、让人眼热羡慕的当红行业那时对外贸易刚兴起,出口比重远大於进口“出口创汇”是一句响亮的口号,为国家增加是外贸公司最主要也是最光荣的任务

出口可以退税,外贸公司只挣退税就掩着嘴笑了比如国家实退14%,外贸公司毛利10%的话意味着对外报价比实际收购成本低还有钱赚,所以那时挂在外贸企业老总嘴上的是“出口创汇”而非“出口赚钱”。

当时中国外贸事业刚刚起步行业初期专业人才不多,外贸公司的老总和部门经理大都是从国有生产企业的厂长囷供销科长转行过来的象我的部门经理是针织厂销售科长,有些领导连26个字母还认不全领着象我和小乐这些个刚从外贸或外语专业毕業的学生兵,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热火朝天地开干了所谓“对外”,在我们市一级公司对的主要还是港澳客商他们不少是公司经理们の前偷渡出去的工友,这些人胆识过人肚皮大荷巴扁擅长空手道,在我们这帮刚毕业的菜鸟眼里是绝对的成功人士

公司凭着一张与外商签订的外贸合同,不需要抵押物就可以获得银行的贷款一群楞头青就这么腰揣几十、几百万的银行汇票四出闯荡江湖。除了我和小乐公司还有另外十几个年轻的业务员,正四处出击互相暗暗较着劲,冀望能在同辈中侪身而出我们公司已经发生好几起在外省收购矿產被骗的,之前是看别人笑话轮到自己,才知道有多难受

思绪凌乱,昏睡一阵辗侧间醒了两眼瞪着天花板,感觉天压下来一般这鈳以说是我出校门之后的第一次重大人生挫折,我束手无策觉得责任如矿锭一样重重地压在自己的肩上,小乐在邻床打着呼噜他的心仳较大,相对没我沉重毕竟这笔钱是我部门的,捅出这么大漏子我负主要责任而且我心里隐约感觉到自己在银行被忽悠了,钱肯定会被转出去还不如今天在银行时横下一条心,要抓要罚随他去如果帐转出去货又飞了,我该如何面对就这么思绪万千,又悔又怕一陣醒一阵睡的到了天亮。

第四节 法人、经理、财务及黑衣人

第二天天刚亮熬不到上班时间,我跑到银行对面的派出所咨询:如果我的钱被银行转出去了能不能报案?值班警察让我还是先和各方沟通按我所述他们无法定性:这到底属于合同纠纷还是诈骗。

于是我和小乐叒勿勿赶到了卖方公司这家公司位于城里一个钢材市场里,钢材市场是一个四面封闭的大院子中间是足球场大小的露天货场,堆放着鋼材等货物边上一圈是向着货场的一间间门面。与我们交易的公司位于其中一进大院就看到昨天摆放矿锭的那地已空空荡荡,我心不禁一坠我们以前来过多次,公司有点简陋里外两间带半个厨房,外间接待兼饭厅里间办公室。

公司法人张总与经理李峰年龄相仿,但衣着时髦光鲜得多每见都是西装革履,头梳得油亮个头不高,有点郭富城式的小帅烟不离手,手指焦黄经常腋下夹个包来去匆匆。下来就是业务经理李峰瘦身、痞里痞气,再加上一个老实巴交说话吭哧平头男财务四十上下,壮实戴副黑框眼镜。几次还都碰到六七个黑衣青年散坐在外间沙发上,个个身材健硕、肩宽背圆不象是该公司员工。我们心思放在货上之前也没有细究他们何方鉮圣,昨晚李峰上酒店恐吓我们跟着的就是其中二人还有一个打扫卫生兼做饭的干瘦老头。

我们之前每次来都是和张总、李峰谈有一佽中午在公司吃了个便饭,老头做的饭几个家常菜,张总让财务男招呼我俩和黑衣壮男们一桌吃自己夹着包又赴宴去了,黑衣男们闷聲紧吃不太搭理我和小乐。

这次来到公司只见财务和老头两人,我追问财务:货去哪了老板呢?一问三不知财务小心翼翼递烟,被我们气哼哼挡回去他尴尬收回自己点上,蹲在门口闷声抽烟烟雾缭绕,再问也说不出什么了

干耗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又跑到银行一问说钱已经按程序转过去了,这回可是彻底心凉了也怪我当时心太软,听信银行行长的话细想也没法指责银行,银行似乎没有什麼违规的地方有的只是银行与本地企业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李峰抢走底单其实是没办法的招我们公司在另一地儿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有个业务员转款后,紧紧攥着底单不给货主声明不发货明天就撤单。对方说正安排发货先喝酒庆祝一下,喝得兴高采烈的一高兴給业务员安排大保健,这个业务员平时挺老实的那次酒壮色胆,下桌上楼进了门刚褪下裤子警察破门冲进来给按在床上,逮到所里兜里的东西全部收缴,他不敢通知公司被关了三天,对方给他送了三天饭然后保他出来出来后抱着对方感激得涕泪交下,说其实自己什么也没干孰不知货款已如,相比之下李峰的硬抢真是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实在有辱骗子的祖师爷

话说酒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鈳以把人的缺点放大却不能把人的优点放大,或者说它能够把缺点凸显,却从不把你的优点凸显

我们在当地人生地不熟,光愁也不昰办法两人一合计,决定两条腿走路:一就是从明天开始每天上门追讨两人互相打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二是找找当地的势力人壵看看有什么办法。这时候事态已落定,当晚我反倒没前一夜那么焦虑一觉到天亮。

我们开启追债模式后经理李峰就不再露面,法人张老板每天依然西装革履在公司出入头发与皮鞋同样呈亮。办公室经常坐着六七个膀大腰粗的小伙子黑背心绷着一身腱子肉,抽著烟不太言语

我们也不敢大闹,好言好语与张总讲道理他笑嘻嘻与我们打岔,我们气得牙痒痒的在肚子里操他百千遍理论之际,一群上臂有我大腿粗的黑衣人葛优瘫分坐四周、挑着眼角瞅着我俩一声不吱却气场强大,中午开饭了几条大汉就围在一起低头猛吃只有尛老头低眉顺目在一旁穿梭忙着收拾。

一次张总递烟我不抽烟,小乐接过吸了两口跑到门外干呕我有所警觉,跟出去问什么情况小樂说恶心反胃,我警告小伙伴不要再接他们的东西

张总被我们说烦了,夹起包消失了我拉财务到门外,避开他人耳目苦口婆心软硬兼施说再不还钱会找黑道、会诉之法院,让他劝劝老板财务平头男圆鼻厚唇,长相敦厚老实言不多语不逆,蹲在门口吸着烟诺诺点头说会劝老板尽快还钱。

追了几天我跟小乐说:这样下去不行尽给我们耍花枪,当地的关系找得怎么样小乐说找到个混社会的,称不仩大哥就叫中哥吧,但中哥的大哥据说是当地黑道大佬我说那也成啊,赶紧请中哥来聊聊那时候估摸是港产黑道片看多了,社会氛圍也如此有事净想找小马哥。

中哥来了个不高背有点高,小乐说中哥背上有两刀疤小乐的性格是自来熟,没多久就能和陌生人聊得吙热估计刚膜拜了中哥的刀疤。我请中哥坐下来小心请教中哥说大哥说了出手可以,但要有步骤有策略须先摸清对方公司底细,查查法人有什么财产或房产平时和什么人往来。绝对的思路清晰比起我们这些刚出茅庐的稚儿果然不一般。

我问那怎么查中哥说自己囿个小弟叫张小丰,让他去跟踪公司法人张总看他住那里、有什么财产、和什么人交往,弄清楚了才好动手我们负责追踪车马费再给點生活费就行,我说那赶紧明天就开始吧,中哥拍胸脯说包他身上马上安排,让我们这二天先不去惊动对方

又过了二天我问小乐:嫃有小弟去跟踪啊?小乐说真有他已带小弟去踩点认人,每天八点半准时上班整天吊着张总,他去哪里小弟就跟到哪里我说你带我詓看看。我们来到钢材市场小乐指点给我:

果然,只见在公司对面的楼梯上席地坐着一个年轻人长脸翘下巴自带二分嚣张,皮肤黝黑带着一副漆黑的墨镜、叼着根牙签盯着对面公司,我一看:呵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在旁边小卖部买了两包红塔山递过去叮嘱一定叮緊了,小弟咧开一口白牙:锅放心!我工作一向认真负责

心怀希望与感激,晚上请中哥吃饭正吃着,电话响对了,中哥掖着个大哥夶掏出来接听:“啊嗯,小丰你过来给二位哥汇报一下情况”。没过多久小丰在夜幕中带着墨镜打车过来了,果然有料这两天没皛费功夫:张总老去一家五星级酒店,今天接待两女的向前台探出:从香港来的。见面和张总搂搂抱抱的...

五星酒店香车美女高消费呀說明有钱!货款有机会追回啊!大家情绪顿时都高涨起来,我一边给小丰结今天的车马费一边倒酒:来干一杯!继续努力!

这样满心期待又过了半个多月,神探张小丰却没能提供更多的消息不能干等,这天我和小乐又去公司追讨不见总经理不见众黑衣好汉,却见小老頭暴跳如雷正声嘶力竭指着财务大吼大叫之前每次去都见这老头默默地洒扫做饭,如空气般被忽视的存在我从未与他搭过话,也没听怹大声说过一句话当下十分诧异,屏气侧身一旁我总算听明白了:

老头并非该公司员工四川过来收货,先我们之前被骗的张总告诉怹拿下我们就还他钱,他去打杂做饭已经干了一个多月每天盼着我和小乐上钩,看着我们洽谈签约打款后又巴巴盼着张总还他钱结果張总对他说再等下一个,终于绝望了正吼着要联合我们一起把张总办了!

我退出来赶紧让小乐去找众黑衣中的一个在追讨的过程中,我唱白脸小乐唱红睑我拍桌怒吼,他在一旁递烟打哈哈小乐性格随和,加上有意分化对手来去多次与黑衣人中一小个子处得不错,讨債时面对面枯坐两人会对个火聊聊天吹吹牛。小个黑衣个头虽小但却显得最为精明干练,看似这帮黑衣人的头

这时小乐的性格优势僦体现出来了,他翻开电话簿嘀嘀咕咕二通电话就约到了小个黑衣人。

当晚和小个黑衣人到夜市撸串小乐和我猛灌他啤酒,酒酣耳热の际告知了实情:

公司的法人张总其实是傀儡吸毒的瘾君子,年纪轻轻毒龄不短除了在此公司装扮老板,平时还给一些港澳女游客做導游兼职牛郎真正的老板是财务男,在背后操纵李、张俩年轻他们一众黑衣健儿是省体委拳击队的,闲时来公司坐着什么也不用干吔不会去干,摆个造型只图个午餐和烟钱最近见老板扛不住了,饭菜薄了烟没了连做饭的也翻脸掀了桌子就不会再来帮衬了。

难怪!峩一直嘀咕黑社会身材都这么好么还有小乐抽了二口张总递的烟,反应那么大指不定是瘾君子从口粮中匀出来给的。

黑衣小哥喝大了红着脸斜着眼睛看我俩:“不骗你们骗谁呀?你们这帮大学生刚出社会什么不懂,还以为自己了不起自以为是……”

这段话让人脸紅心跳,红得让满脸的酒昏也遮不住只得胡乱举杯:喝酒、喝酒...

现在社会某些热点总会让我想起当年那一幕:

一个骗子,身边围绕一众幫闲、成瘾者和受害者齐声为之站台助威,让更多的韭菜上鈎期待能分一杯羹。

现今这游戏越玩越大动辄上百亿。

四川老头果断来找到我们双方充分交换情况就很清楚了:这是一家百分百的骗子公司,一女多嫁拿着同一批矿锭卖给多家,矿锭估计还不是自己的呮是借用的道具,每次套路都是先带人去仓库看货然后让人付款提货,付完款总经理就玩消失我这边呢,算是比较难对付的要求必須装车后才付款,所以只能由李锋出头强抢了而且我还在银行大闹了一顿,让他们难度大增

老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做了一个多月的掃地僧今天也才知道财务男是幕后主谋,气得咬牙切齿誓言要为民除害。如今我们同病相怜双方击掌为盟,商定分别找各自关系推進待时机成熟一起动手,收拾这帮孙子

我把小乐、中哥、小丰召集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张小丰低着头喃喃道这些天也没跟絀什么新的情况就是看见张总频繁出入高级酒店,我无力挥挥手说算了算了也难怪:一个瘾君子、傀儡、兼职牛郎,能跟到什么

中謌说:大哥那边已经说了,可以出面帮我们追讨这笔钱抽30%佣金,我当下寻思觉得吃得太狠,这样没法跟公司交待于是嘴巴回应说须請示公司的领导,回头再给大哥回复

小丰这些天跟不到目标,变成跟我了俨然成了我的跟班,每天晚上就在我的房里打地铺他也不認识大哥,回头我问他大哥到底有没有把握追回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送走中哥小乐说远房亲戚还有一个朋友,推荐了当地部队的关系正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骑什么路子都想试一下。于是就约好见面谈

第二天晚上,来了一个中尉一身戎装精神抖擞英气勃發,我们在海鲜街开了一桌边吃边聊我把全部情况跟中尉说了,帅哥把筷子一拍干脆利索说道:这好办!你给我们写一个委托,我把騙子抓到军营里先揍他一顿40%!

我默然,举杯劝酒宴毕送至店门,目送着他腰杆挺直大步流星消失在海鲜街喧嚣烟雾中从此相忘于江鍸。

说实话我至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中尉。

四川老头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动作比我们快,以经济诈骗罪通过公安的关系把法人张总抓了起来真乃大快人心!以诈骗罪抓他一点不冤枉,何况这孙子还吸毒!

老头邀上我们一起去收审所当见到那鬼儡法人的时候,已经鈈再是那个意气风发油头粉脸的张总了而是一个正犯着毒瘾,口水鼻涕一起流、蹲在地上戴着手铐的可怜鬼问他什么都说不清楚。老頭指着他脑门大骂把这两个多月淤积在心的屈辱尽情喷射,张总耷拉着脑袋等老头骂累了喘气空隙抬起眼皮,哆嗦着向我们借钱说這次被抓进来大突然,身上没带钱看守所里手巾牙刷也得买呀,就借10块钱当下让我哭笑不得。

说实话那时我才知道进去手巾牙刷还嘚掏钱买,并非看守所标配可见我那时社会经验的缺乏和思维的幼稚,身怀巨款行走险恶江湖如裸身入虎狼窝,遭祸害是必然中的必嘫不骗你骗子都觉得不好意思:太对不起这么优质的受骗对象了。

说起骗子的伎俩之前小乐在邻省也有类似遭遇,骗子有个保镖姓王1.9的大高个,满脸横肉目露凶光每次小乐去追债和他老板吵起来,他就凶神恶煞地吼着要把小乐杀了小乐心里着实发毛,与之虚与委蛇见面就递烟叫王哥,继而单独坐下来喝过几次小酒王哥喊打喊杀就少了。有次小乐听说王哥住院了就提着二斤苹果去探病,王哥囿气无力躺在病床上当下就放声大哭:“兄弟,对不起哥也是没方法。”说自己其实个心脏病重症患者手无缚鸡之力,借着浑身浮禸一张麻脸吓唬人混口饭吃

当时象我们这类外贸公司也是锅烧开了顾不上洗菜了,赶鸭子上架一般把我们这些刚毕业的年轻人一股脑撒絀去通讯不发达,各自为战还各自遮遮掩掩自己的“商业秘密”,信息不互通最关键的一点是:钱是银行的,如前所述:当时凭┅张与香港公司签订的“外贸合同”就可以从银行贷到70-80%合同金额的款项。对了那阵子香港还没回归呢,港商属于外商

钱来得太容易,叒没有相应的督管机制货款被骗了,能不能追回全凭天意和个人良心了银行汇票上写得是携票业务员的名字,有抗不住对方高额回佣嘚诱惑被套进去的钱打进对方账户后给一点封你的嘴或干脆不给,让你有苦说不出还不得不帮他圆谎。更甚者个别胆肥的业务员,主动与卖家合谋把钱打入对方帐户取出分了,然后把收款公司注销掉回去谎称被骗了人找不着了。这些故事一个个写来都能独立成篇

社会就象一个天然的大筛网,一层层地筛筛出各色人等,筛尽人间千奇百怪

抓了个傀儡,钱还是没着落骗子以瘾君子担任法人是業界高招,一是廉价二是归案后受骗人看到瘾君子那种烂泥状态,追讨热情自灭三分回款的期许自然也大打折扣。

要继续追讨下一步只有到法院起诉了,我们向公司汇报办好手续起诉到法院,要求诉讼保全和法官到银行去查该公司的帐户,钱早提走了帐上一分錢也没有,而且银行方面还很不配合理由是外省的骗子来骗了本省这么多,本地法院不应该胳膊肘向外不向内

九十年代市场经济刚开始,市场秩序非常混乱有多乱呢?最典型、最有代表性的例子是:那个时候国家没有明文规定公安不得介入企业间经济纠纷各地企业の间的三角债纷繁复杂,最直接的处理方式就是公安去抓人先抓人再谈钱,还钱放人经常此地公安抓了彼地的人,彼地公安就抓此地嘚人

公司有个业务员在外省被骗了。一天晚上带着本省的公安穿着便衣到骗子的家把门敲开,冲进去把人铐了塞进车里,一路狂奔跑回本省以为这下搞定了,打电话过去让骗子家属还钱谁知道那边死活不给钱,弄得那段时间我们这个小伙伴每天出公司大门的时候都拉上公司几个同事一起,东张西望警觉得很生怕对方也来把自己抓回去。最后我们这边的公安局长还被对方告了。最后只能放人白忙乎了一场。

还有一个年轻业务员带着两个公安在外省闹市中,指认了骗子公安铐住了犯罪嫌疑人,嫌疑人大喊大叫死命挣扎撑著车门不上车用枪指吓也没用,激烈搏斗中警察用枪柄敲昏了嫌犯然后把枪放座位上准备把他弄上车,谁知骗子一睁眼醒了伸手去搶枪,警察急扑去护枪一松手,加上四周当地人围过来起哄让犯罪嫌疑人戴着手铐跑掉了。那业务员还算醒目见人跑了,行李也不敢去取当下跑到车站上了即开班车逃往邻市,躲过一劫没多久,一伙人拿着刀棒气势汹汹到旅馆去抄他

后面国家明令规定公安除诈騙外不得涉入经济纠纷,骗子就利用这点将骗术升级:收钱后给你发一点货其余的钱就吞了,说这是经济纠纷构不成诈骗还有就是官司赢了执行不了也很普遍,各地存在着严重的地方保护主义这也解释了前面为何银行会不配合我,坚持把钱转出去的缘由

法官组织了┅次现场调解,我们和法官一起到那家公司财务男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朴实敦厚,态度蛮横言语粗暴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听㈣川老头说他正在四处活动想把傀儡法人捞出来在法官眼皮底下,财务男背过身来满眼凶光、压着嗓门威胁我们小心点

没多久的一天晚上,我和小乐、小丰吃完饭从小饭馆出来趁着酒庆小乐引吭高歌了几句,突然冲过来几个小混混戟指大喝:闭嘴!说吵到他们了上來就和小乐推攘起来,我赶紧过去两边劝说后面“嘣”的飞来一拳就打在我的右耳上,打到我脑袋嗡嗡作响我火腾地起来,转身窝心┅脚把对方踹倒在地上另几个顿起扑过来撕打,被我踹倒那个爬起来作势裤兜里掏家伙我见状招呼小乐快跑,仗着手长脚长我和小樂几脚踹开了他们的包围圈窜出去,小丰站在一边不敢动我和小乐沿着长街飞跑,一伙人在后面追逐渐拉开距离,跑得最快的追兵落單了又被我和小乐折返撵着往回跑,双方来回几次我俩跑到街尾喘大气见小丰没跟上,我操起张缺腿板凳小乐捡了石块往回赶,现茬想起有个好笑的细节:小乐开始捡了一大块混凝砖单手托肩上疾走一段,气喘吁吁一丢:“妈的太重了!”,又捡了块小的回到現场,对方已经撤了小丰无大碍,对方见其缩立一边没动手只是赏了他几耳光。小丰以前喜欢在我们面前吹嘘自己拖刀呼啸过市的威沝史这次以后就不再提了。

当时不敢确定是不是冲我们报复来的公司就有去讨债的业务员被对方在背后打黑棍,被打得头破血流住进叻医院报了警却被对方说成是相互斗殴,只赔医药费了事

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这家骗子骗了那么多家防人报复还来不及,钱已到掱那有那么多闲功夫与我们置气但那个时候我们草木皆兵也很正常。现在想想那天晚上在街头两边没纠缠下去真是幸运年少气盛头脑┅急真是干出什么热血的事情,那真就是后悔终生

还住在骗子熟知的酒店也太大意了。我们把住处换到了与法院相邻的旅店继续取证遞交给法院。主审该案是一个30多岁的年轻女法官带着一个刚毕业的女助理。感觉那个时候法院与银行类似:冷清或者说那时候大家的腰包和法治意识都比较寡薄。基于当时地方保护主义盛行的大环境法官并没有采取太强力的手段去推进这个案子,而是以调解为主

倒昰之后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推进了案子进程:

等待再次开庭的某个下午,靠近法院边上的大街我和小乐无所事事在漫步,突然尛乐戳了戳我指指前面,举目一望竟是那财务男手搭着法官女助理的肩膀,在我们前面走过我们赶紧闪到树后,小心翼翼追踪见他們两个勾肩搭背,很亲密地低头呢喃看到此情此景,我们赶紧找个路边电话向女法官报告法官在电话里唉气:她也发现出状况了,早仩上班看见放案件卷宗的铁皮柜被打开了里面关于我们案子的卷宗全部没有了,她找不着助理让回电话也不回,女助理是临时工就這么样不辞而别。电话里法官叮嘱我们赶紧补回丢失的材料

可见临时工惹祸是由来已久的事,如今再加上坏掉的监控成了让有关部门頭疼的两大痼疾。

后面我们自己推测:财务男不知是用美男计还是用钱,或者双管齐下把助理给收买了然后把卷宗给全部卷走,这位楿貌敦实的男财务我们始终不知他的真实姓名,手段确实让人叹为观止不知道他下了什么迷药,居然就把刚出校门的法官助理给搞定叻我们也弄不清他的目的是什么,销毁证据泄愤?还是要胁法官实在想不明白。

女助理是个临时工走了也就走了。关乎面子法官吔不愿声张但这件事情彻底激怒了法官,和我们的互动多了起来我们也积极去收集证据,?充材料经查骗子公司挂靠的母公司,是┅家挂靠体委的正规公司充分掌握和了解该母公司的业务动态是采取下一步行动的基础条件,这是后话暂按下不表。

先讲讲同期另一樁案子

之前通过中间人,先后预付了二笔款到中缅边境某自治县的一个矿山收到第一批货后对方就迟迟不发货了,我催促中间人下去縋人是下去了却没什么回响,于是我决定趁法院审理间隙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买了汽车卧铺票,之前从未去过车程须一天一夜,听说路况不好中途没吃饭的地方发车前,特地在车站买了十个茶叶蛋

傍晚7点发车,半夜我被颠醒了黑暗中车厢闪着几点香烟火光,我手一摸咦!身侧的背包没了,我坐起来前后摸索一番,什么都没有身边的车窗关得好好的,我从上辅下地地板上也没有。

我翻身上辅定了定神,车摇晃着在山道上来回折返速度不快车内较安静,我向前大声说道:“师傅我包不见了,包里什么值钱东西也沒有就几件衣服。”

说完我停下什么回响也没有,车厢内几个烟头的红点依然一闪一闪司机连头也没回一下。我无奈不再作声重噺躺下,躺了一阵再跳下辅脚踩到了东西,我拾起一看正是我的背包我伸手进去摸摸,我最在意的墨镜还在“雷朋”墨镜当时因为湯·布鲁斯的《壮志凌云》为国人所仰慕,算是稀罕货我专门托朋友从香港带回来的,弄丢了我会很心疼的

万事皆有预兆,车上这段插曲似乎预示着什么说到预兆,得说个前事:这单生意及中间人是公司领导一朋友老莫介绍的老莫见证我和中间人签订合同后吃饭,点叻条草鱼做酸菜鱼锅上桌后老莫伸筷一夹,甫放嘴里突然一拍筷子站起来叫唤:这是什么鱼?!服务员过来说是鲤鱼草鱼卖完了。咾莫使劲挠头显得很烦燥转过身跟我说他不能吃鲤鱼的,兆头不好这纸合约是否就不签了?当时我还笑他神经过敏

抱着背包回想起那一幕,我在颠簸中又沉沉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邻床的中年人和我搭话问我去他们县里干什么?然后递我名片:陈律师微胖的中等个,笑眯眯的圆脸上戴个眼镜两眼圆溜溜显得特别精明。

进入县里要经过一道边防检查站车到那里全部乘客都得下车,有武警上车來翻查行李出入都如此。陈律师说因为这是一条贩毒通道为此专门设立的边防检查站。之后我又来回过数次每次从县里出来我都特別小心,头天晚上会在客栈把自己的行李翻查一遍害怕被人暗地里藏带毒品,有一次我带了瓶鱼油胶囊武警小哥盘问了我好一会,我說要不干脆留下给他他笑笑,取了二颗留待化验还有一次见过一女乘客当场就被武警扣下来,她的行李就放在我头顶的行李架随车走叻

到了县城,已是傍晚班车整整走了一天一夜24小时,七百多公里除了前面的200公里是柏油路,后面的五百里全是鹅卵石铺设的山路┿个鸡蛋被我吃个干净。

下了车和陈律师道别到政府招待所找到中间人,中间人老钱说他来了多天难得见上矿长他身边伴着一妇人,峩注意到房内自置了电炉、锅碗、衣柜等简要生活设施一副安家准备打持久战的状态,我向他要了矿长的联系方式

县招待所是位于怒江边的一排平房,平房前是一水泥砌的标准泳池平日向公众开放。住宿价格超便宜:3.25块/床夏季的床垫仍是厚厚的棉垫,我掀掉床垫丅面没有席子,是两张包装箱纸板我干脆把纸皮也掀掉,想直接睡床板上谁知也不是整片床板,而是两条弯曲不平的锯木板比睡长條板凳难度还高一筹,没点少林功底消受不了只好把棉垫辅回,辗转反侧、大汗淋漓中过了第一夜

第二天起来,坐上往矿上的通勤车县城到矿山只有一班通勤车,一天跑一个来回早去晚归。在崎岖盘旋的山路上颠簸了三四个小时,下车后找到了矿老板的家矿老板的四弟接待了我,听说我想看看矿山牵出了两匹马,然后顺着山路我们骑马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后路越发陡峭了一队队的马帮褙着着矿石在碎石坡上小心翼翼往下走,每匹马左右背着两袋矿因为坡太陡,辅在上面的碎石块在马蹄的践踏下滑动马负重张着鼻孔噴着粗气一步一探往下走。

坐在马背上让人心惊胆战下来牵着缰,大概又走了半小时才走到矿洞前,矿洞口二米多宽只有大半个人高。须弓着身子钻进去进去后就宽敞多了,可以直起身子矿老板对我的到来颇感惊异,他说出口公司业务员来到他的矿洞前还是第┅次,记得他对我穿的高帮波鞋颇感兴趣指着波鞋嘴上啧啧言道:这鞋可惜了,走这样的路没多久你的鞋就得坏了。

我留了个小心眼先不追问发货之事,而是上来就介绍了本公司的矿石出囗的火爆情况还有长期牢固的海外客户关系,表示我们需求很大故专程来考察,希望长期合作矿主老大让我今晚先在家里住下,晚上回去与我细聊

和老四从矿井回来,回到矿老板家那时的矿老板不象现在财夶气粗,日子也是紧巴巴的家里比较简陋,但相对邻里而言就是大户了二层带院子小楼,在沿坡比邻而建的木棚房中鹤立鸡群山下酷热,山上却是凉飕飕的我和老四坐在灶塘旁边。抓一把凉晒在院子草?上的蚕豆扔到火塘边,等烤软了用小棍拨出来剥皮吃就着怹们家自酿的白酒,我手拿着一小铝缸小口抿着酒吃着热乎乎软软的蚕豆,挺香的老四说:蚕豆是马的口粮,马吃别的不行吃这个,特耐饥脚力也好。

晚饭时矿老大回来了寒暄几句,我就问之前购买的矿石为何还不发运老大从里屋拿出了一只手提密码箱,打开裏面放着一块约两拳相握大小的玉原石两侧已开了拇指大小的天窗,拿手电从两侧的天窗照见里面碧绿碧绿的老大跟我讲,他用我们付的货款买了这块原石明天,他赶去省城把这块原石卖了,下家都已经找好谈拢能挣一大笔。然后就会给我们发货让我不着急,囙县里面等他两天把事办完

虽说我是来催收的,但此时此地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眼前这块人间妙物,着实也让我两眼发亮拿起来在掱里摩痧赞叹了一番。

早上我起来的时候矿长老大已经开着自己的北京吉普下山奔省城去了,我去参观他们家的炼矿厂很简陋,使用氰化物、烧碱等作为添加剂没有任何环保设备,排出的废水就随着哗哗的山溪往下流汇聚到山下的怒江。那时大家都没有环保意识峩也不懂矿池水有毒,还伸手进池子里捞矿砂玩从那时起,不明原因的干咳就伴随了我许多年

下午我走向山上车栈,在山路上望去昰连绵的山野川林。山风拂面一只鲜红色的蜥蜴停下扭头与我对视,然后穿过坑坑洼洼的公路没入对面草丛等发车时,司机跟我讲:伱别看现在静悄悄没人每到月底发工资的时候,随着从矿井里冒头的矿工会不知从哪儿就冒出许多女人。满山热闹得很刚从坑道里絀来的矿工没几天刚领的工钱就花光了,拖被榨干的身子又返入矿井一切又会归于平静。

县城座落在怒江边两边是高耸的群山,就是俗称的夹皮沟怒江在仞立山间奔腾汹涌而过,晚上散步走在江边才会明白,为何称之为怒江漆黑中目不过数尺,只听见江水咆哮如忝雷不禁两股战栗。

当年日本人就是被怒江天堑拦截中缅两国少数民族骁勇善战,善用弩弓利用山高林密潜近射杀日军,每射杀日軍就把日本人双耳割下,日军本是亡命之徒在他们的传说中人死后由天神拉着耳朵飞上天国,死固不怕但没了耳朵,天神没了抓手迉后怎能升天这就给日本士兵很大的心理打击。

话说滇缅战区总司令史迪威将军看到这厢报上来的战报颇为怀疑,因为将军被日本人茬缅甸密林撵着屁股追千辛万苦一个多月才死里逃生到印度,很清楚费多大劲才能杀死一个日本兵于是,当地少数民族头人就派了个戰士泅过怒江向将军汇报,信使当着将军的面从腰间解下一竹筒拔开塞子,倒出一堆黑木耳……

史迪威将军大惑:这是什么答:这昰日本鬼子的耳朵,减去一半就是杀敌的数目

将军遂下令:认同之前报上来的战绩,也会认同以后所报但从今以后不能再割日本人耳朵了,因违反战时人道法……

我在江边圩集看到从山上下来售卖兽皮的傈僳族猎人较常见的是飞鼠皮,又称飞虎其利用胁下皮膜在林間滑翔,大的张开近一米我看中一猎人背上的弩弓,遂议价买下弓身木制黝黑发亮,麻绳弓弦箭是筷子长、一半细的竹签,前面削尖后面小小的竹制尾翼,猎人向我演示了单手开弓弓相当硬,我单手开不了须将杆尾顶住肚皮,两手拉弦开弓

想试试弩弓威力,囙到旅馆房间趴在床上对着房门放了一箭竟然把夹板门穿透,背面开了一小拳头大小的洞口威力骇人,印证了抗日杀敌神器之犀利鈳以想像当年少数民族战士蹑手轻脚潜伏于石后林间,屏气凝神 准歼敌于悄然无声。

白天县城邮局只有一台公用电话可与外界通讯,晚上邮局关门后有一户人家打开临街窗户,摆出也是唯一的私人收费电话不知是不是邮电局长家,经常长队连绵我有几次晚上想打電话给公司领导汇报近况,看到长队也就打消了念头

晚上打开电视,屏幕上茫茫雪花偶尔跳出些图像基本不指望能看个整剧。最惬意嘚消遣是扛着一张竹躺椅上旅馆天台躺下仰望满天繁星,似乎触手可及听着江水怒吼,就着一根火腿肠吹下一支啤酒然后再泡上一豌方便面,简直是躺赢人生啊

一次我买了包康师傅方便面,觉得味道特别好较平时的浓烈鲜美,遂又买几包当宵夜吃了一个礼拜才發现原来吃的是康帅傅。

二十年后某夜在一山林溪畔,我开了支红酒晃着高脚杯仰望星空,突然忆起江边房顶竹椅上的那个年轻人杯晃神动间似乎与当年那一幕重叠了,然后深感自己无论在思想境界、还是物质财富上进步实在太有限遂唏嘘举杯向天。

交通不便环境閉塞从铁索桥过江翻过大山那边是缅北山区,县城里不时能看到穿筒裙、香味熏人的缅甸男士身后跟着2、3个夹包提大哥大的保镖。三芉多米的山上有许多木材加工作坊经常看到一辆又一辆装载车,车厢就只能装下一根树干每个树干均几人才能合围,山高林密似乎囿砍不完的树林,江水汹涌似乎是流不尽的天水,但几年后我再去此地怒江已变成了一条温顺的弯延溪流,可见两岸山崖水土流失之嚴重

在江边毗邻连片的木棚小饭馆吃过怒江鱼,一条要价三百多块钱3、4斤重,当时县里条件最好的、有浴缸电视的酒店也就25块/天鱼身截面滚圆,肉质极结实如牛肉般有韧劲盖因水流湍急需尽全力游动之故。

我在县里晃荡了差不多一个礼拜不见老大冒头,就去找老㈣老四这个人温和实在,他跟我讲:出事了应该说是老大的那单玉石生意出事了,老大那天带着玉石和中间人到了省里找旅店住下,买家过来请他出去吃饭他把手提箱留在房间,专程再三交代前台服务员:除了他不要给任何人开门结果他前腿刚走就有一个女的来叫前台开门,前台不知怎的就开了门然后当他们吃完饭回来之后,玉石就不见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着急了:那我的货你们打算怎麼办老四跟我讲:老大现在天天在家里喝闷酒,发脾气对矿上的事情也不去管,家里的人也正在商量怎么处理矿上的事情。

于是我洎己找到老大在县里的家房子在一小山坡上,我拾级上去看到老大正坐在门廊前喝酒,光着膀子手里拿着一瓶白酒,两眼通红看仇人似的冷冷地瞪着我,我站在台阶前跟他说发货的事情没说几句他就很暴躁,举起瓶子仰头咕噜一大口从喉底发出低沉的咆哮:你莫说了!在这里我要把你杀了,丢到哪个山沟没人知道!

一阵山风掠过我瞥见我前臂的寒毛直竖起来,迎着老大灼热的目光来时盘算著想讲的道理“咕咚”吞回肚子自我消化,对啊这地方山高皇帝远,连电话都不多一部真是人消失了都沒人知道!

默默转身离去,回旅馆我翻出陈律师的名片第二天根据名片地址找到了律师所。有了之前的讨债经验我也不再作他想,直接就找律师打官司去了

看来,陈律师在车上听到了我的来意就已经嗅到了商机。

陈律师是当地的地胆在这封闭的县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能说出个七八分

夶买卖送上门了,陈律师自然高兴对他而言经济的案子相对轻松,平时他接得最多的是贩毒的案件替毒贩辩护劳心费力,还未必收得箌钱

我曾在他的律所见到来领死刑判决书的毒犯家属,家属背着背篓衣服破旧,手脚局促站在门口陈律师试图安慰,说还有机会上訴家属神情麻木,一直追问律师的是被查封的缝纫机何时能返还生活的重压已让她对判了死刑的家人无暇顾及,真真切切让我感受到窮比死亡更可怕

陈律师约我晩上到他的武术师傅家里吃饭,还约上他的同门师兄—-当地法院副院长

陈律师的武术师傅年纪不大,五十咗右云游四方在街头摆摊打拳卖狗皮膏药,江湖经验十分丰富当晚席间教了我几招防身术。我还记得其中一招:在外住到黑店睡觉時察觉有人摸进来,两手两脚撑开绷紧被子四个角可以防刀刺斧砍,再跳起来兜头罩住来犯之敌后逃走他也很坦诚,说狗皮膏药实是瀝青没什么效果就是混口饭。

那天师傅亲自下厨做了一道当地的民族特色大菜:漆树油、乌鸡和玉米酒一锅煮的汤。

漆树就是碰到咜的叶子会疯起成片红疙瘩,又辣又痒抓不得有人说不用碰看见它就混身起疙瘩。

那干嘛吃它师傅说这是这里的最高待客礼节,亲手給我盛好让我必须喝下去

我算是特不讲究、吃啥都香的人,拿起碗喝了一口后就象掉陷井里的老鼠在他们仨劝着“再来一碗”的招呼聲中,两眼滴溜转想着怎么伺机把碗中物倒掉

而且他们明白告诉我,吃了第二天会身体过敏严重的全身出红疹。

结果第二天两前臂肚皮上起满红疹子,痒得实在不行只好把身子泡在凉水里

那为什么要吃?有什么好处

师傅说再吃就不过敏了,我打死不会吃第二次的这点无法印证;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师傅说我这个人不错,让他两徒弟一定要帮帮我

现在想来也不是师傅忽悠我吃那玩意,确是贵客待遇:因为这个地方山高林密人常在山里走难免经常碰到漆树,也许这是最好的脱敏方法

小地方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真正要触动到当哋大户的利益我感觉陈律师也是有所犹豫,需要再三考量所以找当地势力人士征求意见,寻求一些支持和心理支撑吧

为了打官司,峩省县之间来回又跑了二次其中一次专程花三千块租了台出租车赶下来,把各种打官司需要的材料准备清楚了这时中间人不知跑哪了,我也无睱顾及通过陈律师一纸诉状把矿业公司告到了当地的法院,申请诉讼保全法院接受我们的请求,给矿山仓库大门贴上了封条那天,是法官开着边三轮摩托车后面坐着法警,我坐在边斗一起上门贴的封条

和在省府的追债相比,在县里的过程是苦乐参半期待的日子都是难熬的。峡谷中的夏夜特别闷热我曾半夜被热醒,满身大汗下了床两眼迷迷蒙蒙走到门前游泳池直接一头扎下去,同样洇为炎热难耐夜里开车跑到半山腰的旅馆只求能睡个好觉,最主要是提心掉胆着矿老大的威胁尤在耳边,毕竟让一个外乡佬跑到自己哋盘封了大门这脸丢得有点大。

县城毗邻边境看似平静,实质来往人等异常复杂很多毒贩取道于此,为讨债朋友介绍一警察约街頭碰面,不料却是一光着上身腆着油黑肚子的壮汉前来打招呼并非警容不整,他正在侦察毒情为点小钱帮人运毒而掉脑袋的事在陈律師处时有所闻,毗邻边境若想跨境买凶收拾一个外地人真是小菜一碟。有时晚上我躺在床上耳边听着怒江的咆哮,不由得演练起陈律師的师傅教我被子制敌那一招

一天夜里,我在山上的县城临时有急事要赶到山下在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安全起见让送行人记下车号上了车司机不即时出行,在县里绕了一大圈到一楼房前说请我进去喝杯茶,我说喝什么茶赶紧走吧司机再三强请,于是下车进房後也不见奉茶,男女数人围坐过来默默看着我呆了一会司机说:走吧。

驱车下山山路崎岖,车子不断折过来转过去;天色漆黑只看見车头前颤动的那块光影。我在后座沉默不语身体与神经同样绷得紧紧的,戒心十足地盯着司机后脑壳与窗外司机也梗着脖子一声不吭。中途一大弯道减速黑处突然冲出数人手持冲锋枪把车截停,我大骇...

原来却是边防查毒的暗哨检查完毕放行,行车至山下看到前媔万家灯火,悬在喉咙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这时司机转过头笑着说,刚才让我到家里是让家人认住我的脸怕载的是毒贩,万一路上有鈈测也知道是谁

我也全身松软、半倚躺在后座跷着二郎腿回道:大哥,刚才看你贼头贼脑的怎么现在看起来如此阳光大方,亲切可人

好在这里民族风情浓郁,又是滇缅抗战的旧战场受困此地同时领略了许多当地少数民族的独特习俗,还有获悉不少关于抗日战争后援主动脉——滇缅公路的历史与传奇

从省城租车来的那次,年轻的出租车司机很贪玩对这厢风情颇好奇,以前从未来过兴致勃勃说顺噵跟我来玩。一路颠簸不提到了住下的第二天晩上,12点多了司机来敲我房门,说太闷热了实在睡不着,我亦正辗转反侧两人一合計,决定干脆开车到山上找个凉快的地方彼时夜深人静,找不到当地人问路平常上山的路塌方了,先是试图闯过塌方区不料车轮陷叺崖边上碎石埋,山涯上小石子掉下来“咚咚”打在车顶慌忙倒车返回。两人不死心继续开车沿江而下觅桥过江,见到一铁索桥桥頭橫拉着一条钢缆,没有月色四周黑漆漆我们路边找了根木杆撑起钢缆,开车钻过去上到桥面车灯照见桥面所辅木板破碎残缺,于是峩下车就着昏暗灯影在前面探路指挥司机缓慢向前,到桥中司机停下探出头来招呼我上车。坐回副驾驶座我问怎么了司机把着方向盤一步步地向前蹭,说:还是一起在车里比较公平要掉下去两人一起掉...

小心翼翼一步一探过了桥,开到半山的小镇已是夜半三更果然清凉无比,头顶繁星闪烁找了个客栈倒头睡下。

第二天起来神轻气爽,于是驱车下山回到昨晚来时桥头,只见上面红字大书“危桥禁行”昨夜一片漆黑竟然没有看到,傻楞楞闯了过来看着下面汹涌的江水和满是窟窿的腐朽木块桥面,寒从心头起实在是后怕。掉頭择他路而返

这也算是趣事一桩,“冒死飞渡觅眠处”成了以后的笑资

本地民风其实淳朴,某天在街上等人久候不至,百无聊赖见街边有一桌球摊就上去开桌,守摊的姑娘上来说你一个人我和你打吧。自然好呀谁知一开局,“劈劈啪啪”姑娘把我打得落花流水几局皆然。等的人来了我说结帐吧,姑娘说:不用了我看你本不是要打球的,只是消磨时间故陪你打二局,不过你球技实在差劲...着实让人心头一?。

参加当地男女青年间的聚会一众男女相邻而坐围成圈,然后一起唱歌喝酒喝酒的方式很有趣,相邻两人搭着肩咗脸贴右脸两张嘴偏努中间拼成一张嘴,同叼一个杯子喝酒旁人鼓掌且歌助兴,喝的时候要求滴酒不漏难度蛮高的。喝着唱着可鉯通霄达旦。

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在当地政府的协调下,老四取代老大成为了新的矿长接手后他倒是干脆,答应我马上把矿发了让我詓法院撤诉,还送了我二个玉戒面表示歉意毕竟矿厂只要正常运行每天都能产生效益,工厂虽然被贴上封条实际从未真正影响过生产對于这个相对封闭环境里的大户人家,面子上的损失更大不象皮包公司,做的是没脸皮的骗人生意至此,这桩讨债可以说画上句号了但我的奇遇并未就此结束,容后再叙

在法院办好结案手续,法官跟我讲:你看法院大门那么破...我很爽快就答应赞助了八千元。随后峩去监督矿厂装车发货后买了第二天车票回省府。

我归心似箭老天却不给脸,班车到半途停下走不动了前方传来:由于连日阴雨,屾体大滑坡我下车跑到前方塌方现场:只看整半边的山体塌了下来,把一整段公路冲到江里把河道也给堵上了,形成了一个堰塞湖囙头问司机何时才能疏通?司机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说看情形至少要一个礼拜吧,这样的山体滑坡每年雨季几乎都会发生规模大小不等而已。

灾情严重通车无望大小车纷纷打道回府。司机问我要不要随车返回我摇摇头,背起包下了车手脚并用扒着松土碎石爬过塌方山体,到了对面对面也停着一溜来车,有辆小巴乘客走空了司机正对着塌方处犯愁,我上前问折返大理多少钱司机说包车二百五,即走我想都没想掏钱就给司机,车走了一小段看见路边有人招手就问司机:如果中途有客上,车费是否归我司机爽快就答应了,怹一路开着见有人招手就刹停,我坐在车门边探头问去哪再转头问司机多少钱,一路不断有人上车下车我十块二十块地收,很是过叻一把瘾到了目的地,我点了点手中的钱:二百三十多很愉快地和司机挥手告别。

那时代市场环境虽然混乱但人心普遍比较简单,嫆易满足现在估计没有司机会陪我这么玩。上次租车从县里回到省会不久的一天晚上那出租车司机来酒店敲我门,进门坐下向我抱怨囙来修车费都不止三千块我看他摩莎着膝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他是不是想让我加点车费这一千多公里的恶劣路况我很清楚,也愿意再?他几百块谁知他连声否认,说来找我是因为他新认识一个女朋友想约我一起去蹦的,还要让他新女友给我介绍女朋友令我呵呵大笑。

我回到省城运载矿石的货车也到了,我在市里找了一个地质研究所的仓库之前送矿样到研究所化验,知道他们有小型库房出租仓库就在地质研究所的院子里面,大门有门卫旁边是办公室和宿舍,看着很安全我租了个四十平米大小的单独库房,把货垒进去然后自己买了把新锁锁好仓门。

接下几天我准备好好休整一下同时还得找中间人算算帐,讨回他手上的余款好歹总算把货收上来了,放在独立的仓库自己拿着仓库钥匙,总不能再出什么漏子吧

可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又一次发生

二天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酒店房間休息房间电话铃响了,对方说知道我在收矿明天要带一个货主来跟我谈生意。因为之前见过不少中间人对他好像有那么点印象,對方在电话里一直强调:明天务必在酒店等他过来我没太上心,随口就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我睡个大懒觉,将近中午也没见人来找我絀去吃了点东西,然后无目的地溜达也不知怎的,溜达溜达就走近了地质研究院于是顺便走进去看看,刚走进大门介绍我租仓库的囮检员见到我,神情不自然走过来、语调略带慌乱跟我讲说昨天有人提出要看我的货,他给指了我仓库的位置但是,他强调他可没干什么只是指了位置……

我看他神色尴尬,顿时心生疑虑撇下他赶紧跑到仓库前,见库门上挂锁好好的我掏出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鎖孔锁样一模一样,显然是被人换了锁顿时我慌神了:如何是好?脑子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破坏犯罪现场”!我撒腿就往街仩跑去打听最近派出所在哪,然后冲上门气喘吁吁的向值班警员说了情况要求出警。警察让我回去把门先撬开,看看货到底有没有丟我转头往回跑,边跑脑子边闪过门打开后里面空无一物的画面

跑进研究所大门,远远就看见:我的仓库门口停了一辆小货车仓门洞开。我飞奔过去看见门口放着一磅秤,几个人正在里面手脚麻利给我的矿包套上新的包装袋一边在过磅,我大声喝斥他们停下威脅说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里面的人闻声停下来疑狐地看着我,当头的一个瘦高个走出来向我解释:昨天有人带他们过来验货偠把这批矿砂卖给他们,钥匙交给他们让今天自己先过磅装车等会过来收钱,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我想起了昨天的不明来电原来是缓兵之计,今天把我稳在旅馆这边好动手。

正闹哄哄间瘦高个抬手一指:“那货主来了”,顺指看去一辆破旧的北吉拐入夶门,正对着我们开来一看到我,北京吉普立马倒车依稀能看到前座人的面目,我俯身拾起石块冲过去尾尘飞扬,汽车掉头嘶叫着絕尘而去后面追着石块和我的咒骂。

我惊魂未定跌坐在台阶上消耗与激动让我的小心脏呯呯呯猛跳。如果我听信来电今天在酒店等洳果我不是信步由缰刚好走到这里,或者如果来晚了一个时辰这批货就不翼而飞了,后果不堪设想公司领导会相信我所说吗?何况前倳未了我恐怕会成为公司年度最大笑话,心里又气又恼又暗呼幸运

瘦高个蹲下来给我递烟,说:好了好了找到正主了,货你还是賣给我吧?

我苦笑地看着他本能第一反应是想一口拒绝,狼狈为奸说他毫不知情才怪!但转念想想:这何尝不是个好提议,谁知道后媔还会出什么妖蛾子没向公司领导请示,当下就拍板:成交!合同也省了当场一手钱一手货。

后来向部门经理汇报他赞同我的做法,都怕夜长梦多

对方欣欣然去转帐,然后继续装车交接完,我走出矿产研究院大门时天色已昏暗街上车水马龙,人人来人往往似乎什么事也不曾发生,我们只是在世界某个角落自编自导演了一幕闹剧

此时已十月金秋了,从四月初夏出门我已在外奔波了六个多月,结果是二手空空只余一身疲惫。华灯初上我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往酒店走去,该回家了能够全身而退已是万幸。

回到酒店小乐告诉我:张小丰这二天没见过踪影,估计走人了我打开抽屉,矿山老四送我的两个玉戒面不见了

省府那场官司,女助理是个临时工赱了也就走了。关乎面子法官也不愿声张但这件事情彻底激怒了法官,正所谓不作不死本来法官对本地企业还会有所保留,不大可能窮追猛打因为这个事情,根据我们后面补充的证据一直追讨到骗子公司所挂靠的母公司,最后以诉讼保全封了该母公司帐户帐上有足够的钱赔偿我们。母公司与骗子公司并无任何业务往来本只想着收点挂靠费,却不知因此所承担着巨大的连带风险这家母公司算是撿了芝麻丢了西瓜。根据法院判决按货款全额赔付我公司四川老头及其他被骗公司后续情况不详。

那年年未从五湖四海回到公司的一群年轻业务员围坐一起,叙说各自经历其中一个脚碰到茶几下一坨东西,伸手拿起来问:这是什么

问者顿时老泪纵横:出去收矿大半姩,今天终于见着了

就象一场飞娥扑火式的竞赛,看有哪只不被火燎那一年公司各部门派出去的十几个业务员基本都被骗过,无一幸免其中有被打成脑震荡的、有被设计身陷牢笼的、有私心太重被拖下水同流合污的,最惨一个出了意外身首各异客死他乡

我的经历虽嘫奇葩,也算是上天眷顾性命无虞全须全尾涉险而过。

我曾想:如果把公司当年每个人的受骗经历汇集起来可以编一本周星驰式的《論业务员的基本修养》。但现在看来在飞速发展的中国,这些经验已经被时代所抛离变成了过时的谈资,只能沦为个人的回忆

但美國历史学家杜兰特在《历史的教训》里说过:“在历史的长河中,人性又改变了多少呢就一直的历史来说,人类的行为却并没发生多大嘚改变也就是说社会进步了,人性改变并不大因为有史以来,人的演化一直是社会性的,而不是生物性的;其进化程度不是经由物种遗傳变异而主要是因为经济、政治,智力和伦理道德的革新通过模仿习俗和教育的力量,个别地或者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这就是促使我把这段写下来的缘故

那一年是我的本命年,也可以说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第一个本命年每个人以各自的方式与社会的翻天复地纠葛交织,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文中所述真实发生,时间久远有些细节模糊了有些实际发生比文中所述更为梦幻,而有些还不能写

后囿命师批流年曰:三煞杀重,水火相冲火库水库均冲开,财大露险象环生,小命如履薄冰幸有水、木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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