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三,2016暑假实习就该实习了,男朋友在家里工作,让我在家里找个工作

谨以此纪念我逝去的爱和我可爱的小夕宝宝_整形8848在线论坛-
谨以此纪念我逝去的爱和我可爱的小夕宝宝
作者:fanmiao1212 发布日期: 17: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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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办网文明上网举报电话: 举报邮箱:admin1@&&&&&&&&&&&&&&&&天涯论坛热帖:《荒木虹,一个像极了女优的大三日本女生》整理版
今天又是周末了。祝同志们周末愉快并且沐浴在春天温暖的阳光里!嗯,给同志们粘贴一段俺们在天涯社区连载的长篇网络小说换换心情哦。小说精彩预告:暑假的时候荒木虹同学按照学校的旨意去北京一家著名的基金公司实习,哎呦,精彩纷呈哦!公募私募各路豪杰粉墨登场,亚运村的喧嚣、香山大觉寺的空灵、苏州街期货公司的诡异、鼓楼大街的奇遇、理工大附中的情人,还有吉林大厦——荒木虹小姐老爸的对冲基金公司......
(天涯论坛热帖,点击量已经超过了三十多万次。欢迎点击阅读下面的红色小说链接地址。)《荒木虹,一个像极了女优的大三日本女生》整理版&
(小说片段)“荒木虹,晃悠一下午啦?”同寝室的黄桂芳端着个饭盆子走了过来,“下午王迪给咱寝室打了三遍电话了,就找你,每次都说他在楼下等你。”
“我和李思媛跟王迪说给荒木同学打手机呗,王迪说不用了,说他就在楼下小店里等你。嗓子都哑了。”
我一跺脚,“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
黄桂芳酸酸地道:“哪敢唷,人家王大班长的话就是圣旨哈。”顿了顿,“哎,咱班夏老师还给李思媛打过电话,叫她陪陪你散散心。嘻嘻,还去那家内衣公司啊?”
小店里的曲胖子说王迪已经走了。
我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手机。
“我回来了。”
“还想我吗?”
“好。你马上过来一趟。”
“王哥,你在哪啦?”
“惠工广场附近,医大二院。我老妈病了。”
王迪的母亲住院了。
风从耳边掠过,我发疯似地跑向校门口的出租车。
“大哥,医大二院。”
我跳下车,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迪站在医院的门口,嘴里叼着一支烟,乜斜着眼睛凝视着我。王迪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喷在了我的脸上。
我没有动。
“跟我走,在住院部。”
护士小姐瞟了我一眼,问王迪:“她是你家什么人?”
“是我的同学。”
护士小姐又瞟了瞟我,“是女朋友吧。”
我心里一热,“师母怎么样了?”
护士小姐看了看王迪,轻轻地将我扶坐在凳子上,“危险期已经过去了。需要安静。懂吗?”
我点了点头。
晚上王迪说他累了,回家休息一下,叫我陪床。我送他去楼下,他在灯影里踟躇着说,他老爸又去深圳开会了,要不就不麻烦我了。
当我在护士室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荒木同学,醒啦?”
我翻身跳下床,护士小姐搀着王迪的妈妈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慌忙鞠躬道:“本当に申しわけありません。”
王迪的妈妈轻轻地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一个日本女生。”说着对身边的护士小姐道,“见着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实在对不起’。”
我的脸颊燥热,“对不起呵。”
王迪的妈妈叫我吃完饭后陪她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命令的口气。看我的眼神嘛,还是有点凶。
今天是5月1日,蔚蓝的天空上飘荡着几丝白云,住院部后面的花园一片寂静,周围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我搀着王迪的妈妈漫步在花园的小径上,前面是一个S形的喷水池,静谧的水面上架着一座小拱桥,几张长椅错落有序地散布在花草之间。我都有些陶醉了。
“荒木同学,”王迪的妈妈瞟了我一眼,“怎么才来看我啊?”
我一怔,“对不起呵,阿姨。”
“别嗲声嗲气的。”
“阿姨耶,”我幽幽道,“啥病哈?”
“告诉你也不懂。”
我脸一热。
“荒木同学。”
“阿姨您说吧,我听着呢。”
“哦。你爸爸还好吗?”
我心里一酸,“告诉我去美国了。听张在武说,他老人家可能在英属维京群岛了。”
“唉,这么多年来你爸爸还不是为了你啊。”
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我突然感到王迪的妈妈在轻轻地摩挲着我的长发,暖暖的感觉。
“还挑染的呢。不怕伤头发呀?”
我就挺忸怩的,“王迪带我去的。他说没问题。”
“嗯。”王迪的妈妈停住脚步,怜爱地看着我,“女孩子最好少穿牛仔裤,容易得妇科病。”
王迪的妈妈姓刘,叫刘丽君,上海人,在沈阳一所大学的化工学院教物理化学。据说她管学生那叫一个狠,尤其是对女生。如今我已经默认了,我就是她的学生了。想想我也知足了。我把人家的儿子都靠到手了,弄得学校里不少人在背后向王主任吐吐沫,还真叫给老王家抹黑了。
我跟刘丽君走到喷水池的小拱桥上了。水面倒映着我俩的身影,几条小鱼在喷头周围游来游去。我看着看着就弯腰拣起块小石头,“噗”地一声扔进了水里。小鱼们惊慌失措地四散游开了。我乐得一颠一颠的。
“同学,站好喽。”刘丽君端坐在长椅上。“好,侧身对着我。嗯,挺胸,收腹,抬头,闭眼。”
我晕,闭眼就闭眼吧,眼不见心不烦啊。
过了一会儿,我就听刘丽君说:“王迪啊,你看荒木同学的站姿还算端正嘛。”
我睁开了眼睛,我看见王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他妈妈的身边了,就见他乜斜着眼睛说:“那是那是。老妈哟,这全是大一军训的结果哈。”
“军训有这效果?我那班学生咋个个还像活猴子似的?”
“哎哟,人家荒木同学是日本女生嘛。”
“老妈我最恨小日本了。不过,哎,荒木同学,你过来。”
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王迪的妈妈沉吟了许久,对着王迪说了一句话:“我带荒木同学找住院部的郝主任看看。你就先回去吧。”
“看啥病啊?”王迪一怔。
“你不懂。记住,荒木同学是个女孩子。”
早晨我跟王迪一左一右陪着他妈妈散步。我知道明天是5月3日,前天是4月30日。前天下午学校研究生院的刘院长叫我明天听电话通知,参加课题组的大鹿岛之行。当时刘院长把我单独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办公桌上插着小小的国旗。落座之后刘院长递给我一份文件,《高等院校科研工作保密条例》。他说他们不看我的过去,只看我的现在,期待我的将来。他看我拿着文件的手都哆嗦了,就笑了,说荒木同学还是网球女将呢,怕过谁呀?顿了顿道,刚才你跟上面的人说就差要去医院堕胎了,什么话啊?我说是说着玩儿的。
我在现在想起来了前天下午的事。我真的不明白,我一个抽烟喝酒看小说打网球谈恋爱“五毒俱全”的另类女生,一个被数学老师穆大侠和辅导员王秀丽在背后骂做“妖精”的日本女生,呵呵,竟然能够参加什么保密项目。我还跟他们说有没有弄错哈?比我强的人多得是啊。
我还在想着前天下午的事。那个阴恻恻的瘦子就是上次穆大侠带我见的那个人。那天下午也是在研究生院,瘦子当时就说了一句话:“I’m
glard to meet
you。荒木小姐。”这次瘦子倒是说了一句挺暖人心的话:“ご成功をお祈りします。”北京来的瘦子说他祝我成功,我就幸福了,讪笑着说那你就祝我荒木虹在沈阳找个男朋友呗。瘦子就意味深长地说“爱情无国界嘛”。我心里一热,呵呵,温暖的感觉。
瘦子说“爱情无国界”,我就柔柔地瞟了一眼王迪,王迪乜斜着眼睛望着医院外面川流不息的车流。我已经是默认了女卑男尊的地位,我是在倒追人家沈阳帅哥哈。倒追就倒追,就算王迪是沈阳二环路上的保时捷,靠,我荒木虹也要骑上老爸的赛摩把他给追上。
我轻轻地挽着王迪妈妈的手臂,就像儿媳妇搀扶老婆婆似的。想一想日后婆婆把自己的媳妇当成个学生来管教,我岂不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还真叫一个难题。
“荒木同学,歇歇吧。”刘丽君拉着我坐在了长椅上。
我就装淑女看了刘丽君一眼,对王迪道:“王哥过来哈。”
王迪坐在我的左边,刘丽君坐在我的右边,我都成了一家之主了,尽管只是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
刘丽君说她家老王跟我们学校的刘文斌打过招呼了,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暂时搬到他们家住,房间都收拾好了。我就装乖说我要在医院陪她,她说傻孩子她过几天就出院了我陪空房啊?
中午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饭店吃了饭,饭后我对刘丽君说我想跟王迪谈谈课程设计的事。刘丽君说学生就该以学为主,别走远了啊。
我跟王迪沿着一条幽静的街道慢慢地走着,前面是一家冷饮店。我说进去坐一会儿,王迪说我怎么忘了昨天郝主任的话了,不争气的肚子哈。我就说好吧,给你们老王家省冷饮钱了。
我犹豫了一下,“前天下午研究生院的刘胖子把我给叫去了。”
王迪“嗯”了一声。
我说:“他们叫我参加了一个保密课题组,还扫描了指纹。”
王迪又“嗯”了一声。
“王哥你说话呀?干嘛扫描指纹啊?”
“那叫犯罪记录调查,看小妞儿你有没有前科。”
“我就偷偷去买过几次避孕套,也叫犯罪啊?”
“呵呵,流氓罪。”
我气得抬腿就给了王迪一脚,“流氓也有你的份,咱俩是同案犯。”
“好啦好啦,”王迪道,“流氓不流氓由学校来定,人家嘴大。眼下我最担心的是你去大鹿岛的安全问题。”
我一惊,都不会说话了。
王迪柔柔地笑了,轻轻地托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我最喜欢这样的荒木虹小姐,就是两个字,诚实。”
我一摔头,“你咋知道的?”
“荒木虹小姐你听着,我王迪的老爸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研究生院副院长,但也不是个书呆子。至于研究生院的那个刘胖子,拿根鸡毛当令箭,妈了个巴子他小子算老几啊?还敢在荒木虹小姐你面前指手划脚,欠揍!知道不?你的老爸是什么人?是英属维京群岛的霸主!那帮狗娘养的竟敢打你的主意,我操他妈!痴心妄想吧!”
王迪说北京来的那个瘦子背景复杂,我就一怔一怔的。王迪就贼贼地笑着说,大鹿岛好啊,海浪、沙滩,还有穆大侠陪着。说着,王迪顿了顿又道,不留你了,回去准备吧。
王迪喊来一辆出租车,“去浑南大学城。”
车子拐上了二环路,我回头瞟了一眼,蓦然间心中一颤。
王迪远远地站在路口向我挥着手。
“荒木同学,我是穆菲菲。”
柔柔的声音。我捏着手机斜靠在图书馆阅览室的暖气片旁,扫了眼窗外的斜阳,“穆老师呵,Stephen
Stead的论文我已经下载在U盘里了。”
“是那篇Temporal Dynamics and
Geographic Information Systems吗?”“是啊。”
我离开医院还没到学校呢,穆菲菲就打来了电话,急急的样子,叫我准备一篇Stephen
Stead关于四维空间建模的论文。我说干啥用啊?她就柔柔地笑了,说不告诉我。
我现在仍然靠在暖气片旁,阅览室里就剩下我自己了。
“荒木同学,我在楼下等你。”
图书馆楼前的草坪旁停着一辆保时捷,橘红色的车身掩映在斜阳的余晖之中。穆菲菲拉着我的手,“这两天去哪啦?”
“嗯,也不告诉你。”
“呵呵,要是日本人呢?比方说,要是大学的人问你呢?”
大学?我略一迟疑,“老师耶,我还是中国籍呢。”
我上大学的前夕,老爸就把我的国籍由日本改成了中国。记得在沈阳的日本领事馆,人家问我是不是自愿放弃日本国籍,我流着眼泪说“賛成”。我想起来了,大一军训的时候,那天王迪也是问我是不是自愿做他的女朋友。我当时含着眼泪系上裤带,咬着嘴唇说“賛成”,嘴唇都咬出血了。“賛成”就是日语“同意”的意思。从数学的角度讲,“賛成”跟“同意”就是同态映射的关系。我知道我在穆菲菲的离散数学课上挑战了她老人家的“同态映射”,她就把我给出卖了,叫我在保密协议上签字,说荒木同学啊,这是组织上相信你。鬼才信呢。我说烦不烦啊,顺手签上了“賛成”两个日文汉字。研究生院的刘院长细着嗓子说“赞成”更好。北京来的瘦子就揶揄道,刘院长古文基础雄厚哈,不愧是教物理的,都知道“賛成”就是“赞成”了。刘院长的胖脸一红一白的,问啥意思。我说我“同意”啊,我就懂这点日语了。不过嘛,本小姐有一次误入了人家大四的招聘会,有一所日语专科学校非要我去任教,月薪5000元哈。
想一想那次我还真叫一个心动了。
保时捷静静地滑入了夜色斑斓的沈阳城。
我想起来了那所日语专科学校。
那所学校坐落在依山傍海的孤山镇。女校长摩挲着我的长发说,“荒木さん,暑假我带你去大鹿岛赶海。”
大鹿岛就隐身于那所学校对面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的海面就像是一幅水天一色的画卷。我在画卷上努力地找啊、找啊,我终于看见了遥远的英属维京群岛。我看见了海浪、椰林、别墅,还有一架轰鸣盘旋着的西科斯基直升机。我凝视着那架直升机,机身上巨大的旋翼缓缓停下来了。张在武搀扶着我的老爸走下了飞机。我看见了张在武,张在武也看见了我。我凝视着张在武英俊的面庞,他就笑了,跑上前来轻轻地吻了下我的脸颊,说“荒木さん,夏休みは、いかがでしたか?”。张在武问我暑假过得怎么样,我格格地笑着说“すみません、岛田幸子申します。”我说对不起哈,我是岛田幸子。
岛田幸子是我在日本时的名字。
我在穆菲菲的车上想起了去年的暑假。去年的海浪已经渐渐平息了,遥远的英属维京群岛已经渐渐弥漫在缥缈的迷雾之中了。迷雾渐渐散去,儿时的岛田幸子已经出落成如今风情万种的大三女生荒木虹。荒木虹同学的周围是李志成、王迪、刘应明那一张张渴望而无奈的面庞,是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笑靥。荒木虹就是我,我就是荒木虹。我真的是荒木虹吗?对面的笑靥消失了,对面的笑靥渐渐幻化成了张在武那张英俊的面庞。在维京群岛的处女岛上,我柔柔地搂着张在武的腰,迎着风,凝视着加勒比海远处水天一线的夕阳。时间停止了流动。张在武捧起我的脸,“我真的很喜欢你,岛田幸子小姐,可惜幸子小姐已经是荒木同学了。”
“岛田幸子小姐,到啦。”
穆菲菲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扭着腰肢笑盈盈地看着我。
“さ?”我一惊。我住在了穆菲菲的家里。
我无可奈何地承认了我是岛田幸子小姐。
穆菲菲的家里就我俩。
宽大的落地窗前,我俩啜着红酒,柔和的光晕中萦绕着舒伯特的小夜曲。软软的、柔柔的乐曲。
窗外是沈阳城斑斓的夜色,缥缈的感觉。
窗外是沈阳城灿烂的早晨,红红的太阳。
我站在了大鹿岛的海滩上,眼前是如血的夕阳。
我知道穆菲菲就站在我的身后,她的身边是北京来的那个瘦子—李天佑。
李天佑阴恻恻的声音:“幸子小姐,残阳如血啊。”
穆菲菲柔柔的声音:“幸子同学,起风了。”
两天了,我已经无可奈何地彻底承认了我就是岛田幸子了。
我就是岛田幸子,岛田幸子就是我。
我默默地转过身。
李天佑打了个响指,“幸子小姐,课题组的沈先生来了。走吧。”
一个保养极佳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软软的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岛田幸子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幸会。”
我踟躇着伸出了右手。
面前的这个男人眯缝着眼睛捏弄着我的手,我的汗都出来了,心砰砰直跳。
“多大了?”
“豆蔻年华哈。”面前的沈先生讪笑着松开了手,“有男朋友了吧?”
我脸一热,下意识地碾着海滩上的沙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海风拂乱了我的长发。咸咸的海风。
“好啦,幸子小姐,我带你去兜兜风。”
我嘘了一口气,怔怔地看着旁边的穆菲菲。穆菲菲柔柔道:“去吧,幸子同学。我们在酒店等你。”
摩托艇怒吼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清凉的海水不时地飞溅到我俩的身上,飞的感觉。我瞟了瞟身边紧握方向盘的沈先生,蓦然间心中荡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暖暖的感觉。我凝视着远处如火的夕阳,夕阳的周围弥散着如火的晚霞。我的心里一阵颤栗。
“爸——爸——!我——要——回——家——啦——!”
我迎着风,用尽全身的力量呼唤着,呼唤着。
我知道,我那最亲爱的爸爸就在夕阳的那端等着我。
我知道,缥缈的维京群岛就在夕阳的那端。老爸就在维京群岛的宾士湾等着他的女公子——岛田幸子,等着他的女儿回家。
我拼命地呼唤着,我在夕阳的余晖中终于看见了老爸那日渐苍老的背影。我的心酸酸的。
摩托艇在海面上划了一个巨大的弧线,静静地停泊在码头上了。
我现在感到大脑都不是自己的了,四周是晃动的灯影。我无力地端着酒杯,杯中的啤酒泛着微微的泡沫。我知道是苦苦的味道。我努力地想了一想,是在酒店的包房里。包房里映射的是晃动的灯影。灯影下我瞥见了穆菲菲那绯红的脸颊。我知道穆菲菲的酒量,我跟她说:“菲菲姐呵,灯下观美人啊。”
“谁是美人哈?”穆菲菲迷离着一双杏眼,端起一杯酒举到了李天佑的面前,“李主任,你,你是课题组的组,组长。你嘴大,你说说,我跟幸子同学俩,啊,谁更有魅力啊?说对啦就奖励你个小姐,比,比幸子同学还性感,啊。”
李天佑阴恻恻的瘦脸终于泛起了一丝血色,我下意识地靠坐在穆菲菲的身边,看着他,我靠,他也看着我俩,说,“呵呵,一对美人哈。菲菲小姐嘛,矜持、成熟、性感;幸子小姐嘛,老夫不好枉加评价喽。”
穆菲菲摩挲着我的脸颊,格格笑道:“到底是安全局的人哈,说话都没人情味。我穆菲菲一个沈阳的村姑也就算了。人家幸子同学还是个洋妞呢,咋就不给面子夸两句啊?”
穆菲菲的低胸装紧绷着一对高耸的乳峰,乳峰蹭在我的胳膊上,我感觉到自己下腹的那个地方一阵阵紧缩,晕。我伏在她的身上道:“人家是看不起我俩呀,嘻嘻,袒胸露背的。”
穆菲菲一把搂住了我的腰,媚笑着道:“又不是在学校,装啥纯情女生啊?幸子同学知道不,女人在这个世界上靠啥呀?就是靠魅力嘛。你看那些影视明星,哪个不晃倒一片男人。哎,李大主任,你说是吧?”
我就看李天佑缓缓点燃一支烟,吐了口烟圈,对身边的沈先生道:“老弟啊,这就是教育部重点高校的学科带头人在教育她的学生呢。呵呵,身教胜于言传呦。”
“应该是言传身教。”沈先生端着杯酒踱到我俩面前,弯腰笑道:“久闻师生二人才华出众,兄弟我敬二位小姐一杯,愿听指教。”
“我靠,想灌醉我俩哈。”穆菲菲绯红着面庞讪笑道:“说,是不是还想占我俩的便宜?”
“岂敢岂敢。”沈先生道:“你俩是我们的客人,哦,吃好,喝好,玩儿好。”
“哎哟,”穆菲菲理了理裙摆,“沈先生还是邱成桐的弟子呢,说话咋这么俗呢?再说了,俺俩大老远的跟你们跑到大鹿岛就想着吃几个鲍鱼呀?”说着对我夹夹眼睛,“幸子,你说哪?”
我瞟了瞟面前的沈先生,沈先生是邱成桐的学生,听说邱成桐是国外微分几何的权威。权威又怎么样?权威都是人捧出来的。想一想王金良王主任还去英国剑桥大学留过学呢。王迪说了,当年他老爸把剑桥大学的那个同调代数权威Peter
Johnstone都给弄服了。想到这我嗔笑道:“沈先生不光会开摩托艇哄女孩子玩儿,还是个大学者哈。说,把我跟菲菲姐从沈阳骗到大鹿岛,啥意思啊?”
我就听李天佑哼了一声:“幸子小姐,这是课题组的活动安排。”
“啥课题组啊?”我揶揄道:“李主任呵,你以为让我按个指纹就算把本美女给搞定啦?哦,我困了,想睡觉了。”
来大鹿岛好几天了,整天在海滩上溜达,唯一的收获就是退潮的时候拣了一堆不知名的海蚬子。穆菲菲还夸我呢,说我一个董事长的千金小姐还不忘勤工俭学。我就乐颠颠地把海蚬子送到酒店后厨,叫人家给做了,晚上算一道菜。结果人家都乐翻了。一个胖厨师说,同学,800元一天的套房住着,还差这点钱啊?再说了,你打海滩上弄回来的海蚬子有毒,不能吃。
我就郁闷了。
我就看见沈先生站在不远处,旁边是酒店的大堂经理。大堂经理陪着笑脸连声道:“小姐,对不起,对不起。还望多多包涵。”
我跟着沈先生漫步在酒店前的甬道上。远出的大海平静如镜,几艘渔船鸣着笛声缓缓地飘动着,天空是几缕浮云。我望着天上的浮云,不知道浮云是不是也在望着我。我瞟了瞟身边的沈先生,30多岁的年纪,笔挺的白色休闲装,保养极佳的面庞。班里的靓妹文旭说,男人结婚了就会发福。我问为什么。她就挺神秘地笑着说,去问王迪啊。女人的功劳啊。我知道文旭的意思,我就看着文旭,她的小脸就红了,酡红的颜色。我的心也砰砰跳动起来。文旭就拉我坐在了操场的看台上,说,荒木同学哈,把王迪服侍得舒服了吧?经常用啥动作呀?我就看这小忸的前胸一起一伏的,娇喘嘘嘘地看着我。我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嘴唇翕动着,怔怔地看着文旭潮红的小脸。夕阳慢慢地飘过了看台,我跟文旭手拉着手站了起来。在那一刻,文旭的小手攥得很紧。在那一刻,我俩都忸怩地笑了。
沈先生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着我的脸,轻轻的声音:“对不起,荒木同学,哦,幸子小姐。失陪了。”
我站在了午后的海滩上了。海滩上是喧嚣的人群。我很孤单。眼前是如血的夕阳。
李天佑跟穆菲菲站在了我的身后。
沈先生回来了。
我跟沈先生坐进了摩托艇。
巨大的轰鸣声中,摩托艇冲向了夕阳余晖下的大海。
沈先生拉着我的手回到了码头。
“幸子小姐,听说你的父亲在维京群岛了?”
“哦,是英属维京群岛。他老人家有别墅。”
“你去过?”
“我也去过。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跟导师去的。”说着,沈先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前面的酒店,“维尔京群岛分为英属和美属两部分。英属维京群岛有2万多人,以旅游和金融服务业为主。美属维京群岛有12万多人口,全部是美国公民,但不具有选举权。”
沈先生说英属维京群岛以旅游和金融服务业为主,那我的老爸就是去搞旅游的吧。我知道老爸在北京有好几家旅行社,长谷川正巳就是其中一家叫“阳光海外”的旅行社的经理。去年暑假去维京群岛度假的时候,就是长谷川正四陪我去的。想一想还真叫一个郁闷,今年寒假回北京见老爸的时候,长谷川正巳已经成为了老爸的女秘书了。听张在武说,长谷川正巳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大学,精通中、日、英、西班牙语,还是老爸亲自去学校招来的。张在武说,他都弄不清楚长谷川正巳的背景,好像是一家日本商社社长的千金。说起来长谷川正巳对我还算客气,在我的眼里也算是个日本美女了。可是我真的不希望老爸的身边再多出个她这样的美女。气死我了。
去年暑假的一天下午,我看见一架巨大的美制西科斯基直升机降落在别墅的停机坪上了。仓门打开了,张在武搀扶着老爸走了下来,跟下来的就是长谷川正巳。长谷川正巳媚笑着向我招手,说“久しぶりですね”。她说好久不见了。来到英属维京群岛才几天,老爸他们就走了,说是去打猎了,长谷川骗我呗。诺大的别墅里整天就几个当地土著女佣陪着我,门岗上的雇佣兵端着M16冲锋枪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我都怀疑是不是来到美洲加勒比海的贩毒基地了。加勒比海的阳光照耀在岛田幸子的脸上已经一晃十多天了,我就是岛田幸子。我终于盼回了老爸。晚饭的时候我问老爸,我说爸呀,您打猎还坐直升机啊?老爸缓缓地摩挲着我的手,慈爱地笑了。我知道这是老爸的秘密,我就搂着老爸的脖子,在他老人家的脸上温柔地亲了两下,说“老爸耶,我爱你,爱你爱你一直爱你到永远”。
暑假回来的时候,我跟王迪说起老爸的事。我说我都弄不明白了,老爸到底是干什么的?别墅里还养着一群雇佣兵。王迪坐在课桌上一怔,跳下来小声说闭嘴,说我说话也不看看环境。我跟着王迪来到了数学楼外,他说小日本妞儿你想找死啊?顿了顿他又道,以后再不准说了,还在我面前挥了挥拳头。我就挺委屈的看着他,他就说以后找机会再跟我说,呵呵,现在还不成熟。我揶揄道,我都18岁了,还不成熟啊?王迪就笑了,贼贼地笑了,说,荒木同学想要提前成熟啦?很好,包在他身上。我脸一热,抬腿就给了他一脚。那是去年暑假快要结束的一天晚上,王迪陪着我准备数模大赛的资料,网上检索出来的资料堆了一摞,还有从学校图书馆借回来的两本拓扑学专著,英文原版的。烦啊。
数模大赛的指导老师是教拓扑学的“欧阳锋”,一个数学学院的大侠,50多岁的老头,姓伊,叫伊不二。绝对没有搞错耶,就是“一不二”的意思。我们都知道“欧阳锋”伊大侠出身于人家金庸老先生的名著《射雕英雄传》,精通里面“欧阳锋”的蛤蟆功。你们都知道了,我在大二的拓扑学课上把拓扑理论的精髓归结为“蛤蟆功”,结果伊大侠课后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说我是数学学院史上最有创新意识的天才,距离“一就是二”的终极理论就差一步之遥啦。当时在座的穆菲菲就扬着脸盯着我,修长的手指上还夹着一支烟,啥牌子的不知道,缕缕的烟味倒是柔柔的。我嗅着柔柔的烟味,一缕薄荷的味道。我的书包里就有一盒烟,王迪给的进口烟,也是薄荷的味道。薄荷跟荷花都有个“荷”字,可是我不喜欢荷花。离开办公室我在图书馆碰见了王迪,我跟王迪说,我是日本人,日本人不喜欢荷花,就像你们中国人不喜欢日本人一样。王迪就乜斜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着我,说我学数学都学聪明了,从“薄荷”都能联想到“荷花”了,说荷花有啥不好的,“出污泥而不染”哈。哦,明白了,是不想离开他呀。我说你臭美吧,你连污泥都赶不上呢。说着我就格格笑着跑出了图书馆,王迪就在后面追。我跑到了操场,站在塑胶跑道上回头远远地冲着王笛说你追啊,你不是一直想追一个日本女生吗?说完我一扭身就沿着跑道旋风般地冲了出去。我拼命地跑着,跑得肚子都饿了,该去食堂吃中午饭了。就在这时,王迪气喘嘘嘘地追了上来,使劲摁住我的双肩,说我不是能跑吗?有能耐就滚回日本去!我就郁闷了。
王迪说我有能耐就滚回日本。王迪是在去年暑假前的一天上午说的这句话。王迪知道我那几天去沈阳的日本领事馆办理出国签证,我其实是转道日本再去英属维京群岛看望老爸。长谷川正巳在大学等我。我说肯定早点儿回来,我还要王哥辅导数模大赛呢。他就说到时候去机场接我。我说好啊,すみません谢谢啊。
去年暑假回来的时候我跟王迪说起了老爸的事。我现在坐在三联阶梯教室的排椅上仍然想着老爸的事。讲台前的胡老师在苦口婆心地宣传信息检索的重要性,我的眼前却换上了李天佑花言巧语外加软硬兼施的训话。从大鹿岛回到学校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可是我的眼前却始终晃动着李天佑的那张瘦脸。那天晚上我依偎在穆菲菲的身边说我困了,要睡觉了。李天佑就说,看来老大的女公子也不过如此,就是一个啜着红酒憧憬着啥时回家的日本女生。我说我就是一个日本女人,我怎么能跟我的老爸比呢?再说了,我的老爸三妻四妾的,还轮的着我岛田幸子去继承家业啊?真是把我看成天才啦。李天佑眯缝着眼睛说他以前看过一部香港电影叫《欢天喜地对亲家》,里面的歌叫什么来的。穆菲菲就说叫《男孩女孩都一样》。李天佑“哦”了一下说对对,叫“男孩女孩都一样”,幸子同学也要振奋起来嘛,叫老爸知道知道厉害。我就说我早就想好了。李天佑说当代大学生就是应该有理想,有作为。那个请问是什么作为呀?我吃吃笑着说,还是不说好。他就急了,说没关系,他们给保密。我就挺认真地拉着穆菲菲的手,讪笑道,我的决心嘛,我就是想有一天把王迪拉到我的老爸面前,告诉他老人家,王迪是我岛田幸子的男朋友。
在离开大鹿岛的前一天晚上,李天佑代表总部宣布了课题组的工作安排。我抿着嘴唇怔怔地听着,好像当年高考前听老师做考前动员似的。在返回沈阳的高速路上,我探起身对前面副座上的李天佑说,我要是弄好了就可以保研啦,真的吗?开车的沈先生冷冷地说了一句话,说共产党说话是算数的。我嘘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在了座椅上。假寐之中,耳畔是穆菲菲柔柔的声音,荒木同学呀,人家这次看重的是你对Stephen
Stead关于四维空间建模理论的独特理解。
我想起来了,离开大鹿岛的前一天下午,沈先生跟我谈起了Stephen
Stead关于四维空间建模的数学结构。我当时说很简单啊,就是把已知数据元素表示在四维空间中啊。他在沙发里欠了欠身,说难啊。我笑着说难啥呀?不就是要先建立个Z(n)循环群代数结构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王主任给我的课程设计里面就涉及到了Z(n)循环群代数结构。我记得王主任在研究生院的办公室里跟我说过,离散数学的精髓就是群论。群论的精髓就是循环群。希望我通过这次大三的课程设计,能够把循环群的思想应用在四维空间的拓扑流型反演上。当时我说王主任您就饶了我吧。您还叫我钻迷宫啊?我想起来去年的数模大赛,为了那个一等奖我都累的差不多植物神经紊乱了。王主任就说,数学不是迷宫。我就讪笑着说,迷宫进得去出不来。说完我就后悔了。我靠,数学不是迷宫,那我不就是能出来了吗?我就偷偷地瞟了一眼王主任。我看见他的瘦脸上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
我在大鹿岛的那天下午跟沈先生说起了Z(n)循环群代数结构,沈先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笑容。我就无可奈何了。晚上在酒店的客房里跟穆菲菲讲起了沈先生的事,她就笑盈盈地打了个响指,说知道吗?沈局前些年在大学工学部还待过呢。说完了就端着杯红酒站立在落地窗前,柔柔地望着窗外。窗外是满天的繁星,繁星的下面就是岛田幸子。我就是岛田幸子。小时候跟妈咪站在大学的校园里仰望着满天繁星,想起来了,妈咪牵着我的小手说,知道你爸爸在哪里吗?用的是纯正的汉语。我说妈咪哈,爸爸就在天上那颗最亮最亮的星星上看着我们耶。记得妈咪轻轻嘘了口气,说永遠の美しぃ思。现在我陪伴在穆菲菲的身边,星光弥散在她清香的脸上,鬓角的发丝微微地卷曲着,就像我的鬓角一样。我的妈咪也有这样曲曲的鬓角,我就努力地一笑,说穆老师哈,您的鬓角跟我妈咪的一样耶。穆菲菲一怔,缓缓地啜了口酒,凝视着我的面颊许久,说了句“到底还是王主任家的人”,然后就默默地坐下了。
我知道王主任跟我的老爸是朋友,我也隐隐知道穆菲菲跟王主任有过一段特殊的关系,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穆菲菲从厦门大学研究生毕业来到我们学校,王主任也从英国剑桥大学进修回来,刚刚提升为数学系的主任,俩人在一个教研室。听说厦门大学的数学泰斗赵老夫子还向王主任推荐过穆菲菲。赵老是穆菲菲的老师,跟王主任是校友,浙大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嘛,系里的教学秘书郑姐跟我说过,说有一次她看见穆菲菲一个人呆坐在办公室里,桌面上是一本旧教案。教案封面的名字是“王金良”,笔迹一笔一划的。郑姐挺神秘地跟我说,还真叫一个看不出来哈。
郑姐说她看不出来穆菲菲跟王主任的关系,其实我也看不出来我的老爸跟王主任的关系。在我的眼中,老爸就是一个铿锵硬汉,一个坐在老板椅上吸着雪茄的父亲。王主任是一个舞文弄墨的人民教师。呵呵,他们俩人都没法用“同态映射”来建模,根本就不符合“群同态”定理。张在武说,我老爸的雪茄来自于加勒比海的古巴,正宗的哈瓦那雪茄。想到了“正宗”俩字,我就心里酸酸的。听说我的老爸在日本、中国和美洲三妻四妾的,说不定那个长谷川正巳还是老五呢。今年寒假从北京回来后,我挺认真地跟王迪说,王哥耶,本美女想请教班长大人一个问题。他边收拾书边说,有话就说,院里学生会还有事呢。我说不是数学题哈。我是说那个小日本美女长谷川正巳会不会是我老爸的小妾啊?妖精一个。王迪愣了一下,忽然乐了,说妖精好啊,荒木同学就是一个妖精啊。我急了,恨恨地踹了踹桌腿,说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呢。说着说着我就挺伤感的,说我还是我老爸的外室生的呢。北京玫瑰苑里的那个富婆我一看见就烦。别看她个一家之主对我表面还行,谁知道背后骂我什么。气死我了。妈的,在她眼里我荒木虹就是个小三儿生的。人家的儿子才是正宗的。我就看王迪咬着牙狠狠地瞪着我,喉结一动一动的。我就怕了。王迪喘了口气,突然喊道,荒木虹!你就当你是个沈阳人!知道了吗?你是沈阳人!
我是沈阳人,我是沈阳美女荒木虹。下课了,我站在数学学院高高的台阶上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天空中飘洒着柔柔的阳光,可是我却有一种感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大鹿岛的海浪、沙滩跟阳光已经置换成了沈阳城的滚滚车流,尽管天际上仍然是同一个太阳。我眯缝着眼睛凝视着天上的太阳,大大的太阳在上午10点的校园里留下了柔柔的笑靥,温暖的感觉。
我仍然怔怔地站在数学楼的台阶上望着远方。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我想起来了张雨生的一首歌,《我的未来不是梦》。可是张雨生死了,他的梦已经幻化成了弥散在天地间的一缕缕阳光,渐渐消失在迷雾一样的远方。我知道人都会死的,就像太阳会落山一样。想起来了,大一的时候我跟王迪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日落。夏日的暖风拂在脸上,温暖的感觉。夏日的暖风拂在我俩的身上,眩晕的感觉。
“夕阳多美啊,”我说,“照下来吧。放到校园网里说不定还能获奖呢。”
“好啊。”王迪打开了数码相机,“没电了。”
“还真叫一个烦。”
“说谁呢?”
我拧着书包的包带一怔,旋即道:“王哥生气啦?笑一笑。别像你老爸似的,严肃得像是保密局里的特工。好怕人耶。”说着我就轻轻地依偎在他的身上,撮起嘴唇送给他一个吻。迫不得已哈。
“这还差不多。”王迪站了起来,双手插在了裤兜里。
我挽着王迪的右臂走在夕阳映衬下的操场上,亦步亦趋的。“乖啦?”王迪终于有了一丝讪笑,“没白军训啊。”
我脸一热,说:“日本女人最温柔。”
王迪就瞟了我一眼,“啥时候再脱了衣服温暖温暖我啊?”
“臭美吧。”我跳起来轻轻地踢了他一脚,“现在我还是你的同学耶。”
王迪是我的同学,他的老爸是我的老师。可是我却琢磨不透他的老爸的眼神。从大鹿岛回到学校的第一天,下课的时候我心神不定地站在一楼门厅的公告栏前看“五一”征文。班里的杨晓刚代表金融数学系发表了一篇决心书,决心是什么我还没看全呢,好像跟课程设计有关。杨晓刚是我们学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学校里两万多个学生都是他的宣传对象,这其中就包括我。可是我对鬼才子杨晓刚的宣传从来都是不理不甩的。我是日本人,每次听得烦了我都对他说“またね”。开始他还犯晕呢,说“玛搭奈”啥意思啊?后来有一天他拉着我的包带说“噢咔哀利哇”。那天我破例跟他说“本小姐就陪你一会吧。嘻嘻,不是三陪哈”。他终于知道了,“玛搭奈”就是“我走了”的意思;他也明白了“噢咔哀利哇”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意思。据说他礼贤下士请教了经济学院的李魁山,马晓丽的男朋友,两盒烟的代价。有一次中午在五食堂吃饭,杨晓刚端着托盘凑到我的面前讪笑着说“两盒烟啊,10块钱啊”。我扬着脸说“还真叫一个佩服哈,自学成才哈”。我俩都乐了,旁边的马晓丽一口大米饭喷到了王颖的身上。
我想着那天杨晓刚的决心书正愣神呢,王迪转了过来,“荒木同学,王主任叫你去一趟。”
“干啥呀?”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下午我还要去图书馆查资料呢。”
一提到王主任,我就看见了他的那张瘦脸,还有脸上那双阴郁的眼神。呵呵,跟那个北京来的李天佑简直就是“同态映射”。
“哦。”王迪迟疑了一下,“去了就知道了。在研究生院的金融工程实验室,主楼806。”
“一天到晚就是数学啊、金融啊。烦死了。”我回头看了看主楼门厅里涌出来一群人,班里的文旭跟辅导员王秀丽拉着手走在前面。
陽光漂過沈陽城さんの執念精神に感服いたします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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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在前面拐角的灯影里接吻。有些面熟。男生捧着女生的脸,女生环抱着男生的腰。我看见那个女生穿着件吊带,踮着脚尖紧紧地贴在男生的身上。我跟王迪仍然在怔怔地看着。我已经动不了了。王迪紧紧地搂着我,我都喘不出气了。一辆出租车过来了。车灯闪了一下。我咪了下眼睛。我轻轻地推开了他,说太晚了,我们回去吧。他“哦”了一声。我俩的周围仍然是夏日朦胧的夜晚。街道对面的商厦里面飘来了轻柔的乐曲,我知道是什么乐曲,可是却想不起来乐曲的名字。多么熟悉的乐曲,就是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我的心里重新充盈起一种莫名的伤感。我的眼前仍然是李志成的影子。影子飘荡在夏日缥缈的夜色里,渐行渐远,就像对面飘来的乐曲一样,在一阵清凉的夜风之中渐渐弥散在沈阳城的星空之中了。
回到寝室躺在床上,我好像还跟王迪伫立在寝室楼下的树影里。我跟王迪说谢谢他送我回来。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回眸天上的月亮说别客气。在他说话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要哭的感觉。我不知道我俩之间的对话为什么已经简单到了可以用廖廖几个字来表达的程度。现在的我俩呆在一起就好像是漫天的礼花瞬间绚烂绽放之后的寂静,剩下的是遥不可及的星星。高中时的物理老师说,星星其实都是跟太阳一样的恒星,同样的光辉灿烂。只不过离开我们太远了,远得要用光年来计算。想起来了,有一次我跟王迪站在学校信息中心的天台上看星星。我跟他说,光年真是好长耶,1光年是光在一年的时间里走的距离。王迪摩挲着我的脸颊就柔柔地笑了,说我还真叫一个傻。星星虽然遥远,但是只要用心去看,实际上就在我们的心里。我的心里酸酸的。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我感觉到上铺的王颖也在辗转反侧,床铺“吱吱”地轻微颤动着。我侧身卷曲起双腿,拉过被子蒙上了头。头晕晕的。眼前一会是王迪的影子,一会是李志成的影子。影子很清晰,清晰得都能看清脸上的眼睛了。我就凝神注视着这双眼睛。细长的眼睛眯缝着,清澈的瞳孔里面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我努力地在这闪烁的光彩里面寻找自己的身影。可是找不到。我不甘心。我还在找。我终于找到了我自己。我又翻了个身。我突然坐了起来,心中一阵战栗,我竟然不知道我自己看见的一双眼睛到底是谁的眼睛了!我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大大的月亮像一个晶莹剔透的银盘挂在天上,周围是璀璨的星斗。室内是轻轻的鼾声,马晓丽在说着梦话,“靠,还真叫一个爽”。晚上马晓丽回来的时候,我闻到她的身上带着烟酒的气味。她说跟李魁山出去撮了一顿,干了8瓶啤酒。说完就倒在床上睡着了。衣服都没脱。马晓丽说她“还真叫一个爽”,我就郁闷得又倒在了床上。都不知道是啥时候睡着的。
教VF课的关老仙翁换了一个新手机。刘应明跟我说,他去关老师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看见老家伙在下载歌曲呢。老家伙的桌上还有半瓶啤酒。看见他来了就赶忙把网页点掉了。刘应明说关老师的老脸挺不自然的,怪啦。我瞟了瞟前面辅导学生操作的关老仙翁,说有啥奇怪的,这叫个人隐私不外泄嘛。刘应明两手在键盘上一阵划拉,噼里啪啦把上机作业弄完了,嘘了口气说还隐私呢,说着凑近我的耳边小声道,听说老家伙最近老爱往电影院跑,大片一个不落。我说那叫夫妻恩爱。刘应明说得了吧,老关的媳妇在外地呢。我就说刘应明,说不能叫“夫人”哪?叫“媳妇”多土啊。刘应明就说他夫人还在农村呢,好像是个中学老师。我俩在电脑前正神侃着,冷不丁有人一嗓子:“荒木虹!瞎叨叨啥呀?”
哎呀,是关老仙翁。我“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我没说啥呀。真的。”
“嘿嘿,以为我耳背啊?”关老仙翁倒背着两手,肥大的衬衫下摆都快飘到膝盖了。“下课了跟我来一下。”
“啥事啊?”
“你说呢?”关老仙翁从白色休闲裤的裤兜里摸出了个方头大脑的宽屏手机,熟练地点了几下按键,是一条短信。我探过头,发梢垂到了关老仙翁的手上了。赶快缩回头。
“窥视啊?侵权啦。”关老仙翁“嗖”地一下揣回了手机,“你跟刘应明说啥呢?”
刘应明晃悠起来陪着笑道:“老师呀,俺俩是说液晶屏的像素要是有电影院那样多就好啦。那样的话就,”说着拉拉关老仙翁的胖手,“嘻嘻,您老就方便啦。”
“嗯,”关老仙翁使劲抽了下鼻子,“废话!”——看了看我俩——“课件做好啦?坐下!”
下课的时候我跟着关老仙翁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面散落着几张桌子。关老仙翁的桌子靠在窗边。桌上还有一盆水仙花。花盆旁边是个竹制的笔筒,倒插着三枝毛笔。挡书板夹着里出外进的一堆书。书堆中还露出大半截彩色画报。画报上美女的眼睛直瞪着我。我看见对面桌坐着个女的。女的窈窕的身材,身着碎花低胸套裙,在电脑后面不知干啥呢。
“上完课啦?”女的抬头跟关老仙翁笑了一笑,顺手推过来一个保温杯,“刚沏好的龙井,喝吧。”说完了才好像发现了我,欠了欠身道,“呀,是荒木同学呦。老关找你有事啊?哦,坐吧。”
我不坐。我站在门口看着关老仙翁的后背说:“老师啊,我真的没说你啥呀。”
关老仙翁倚在桌角端着保温杯抿了一口茶水,老脸怪怪的,“荒木さん,お仕事のほらは、いかがですか。”
“さ?”我一怔。老家伙问我弄得怎么样了。我晃了晃头,明白了。
关老仙翁眯缝着一双小眼睛,诞着老脸讪笑道:“ぉげんきですが?”
关老仙翁套近乎了,我就得意了,咧咧嘴道:“いま、ひがありません、いそがしいですから。”说完了我就贼贼地笑了,笑得格格的。我就看他呆呆地坐在了椅子里,突然又站了起来,指关节敲着桌子道:“你最近咋没空啦?你忙啥忙啊?”顿了顿又道,“妈了个巴子,你个小日本妞儿整天跟王迪东游西逛的,全沈阳城的人都认得你啦!那天晚上你俩跑哪儿去啦?搂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找病啊?”
“说谁呢?”我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老家伙你看见啦?老不正经。”
“靠,”关老仙翁提提裤子溜到门口望了一下,使劲关上了门,转过身盯着我的脸,“同学,现在是法治社会啦,说话当然要有证据啦。”
我不语。我瞟了一眼旁边那个女的。女的歪着头看着我,抿着嘴在偷着乐。气死我了。我跺跺脚,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瞪谁呀?”关老仙翁又发话了,“同学,那位是咱学校大名鼎鼎的孙老师,加州理工的博士后。咋的?不想活啦?”
我不管博士后还是博士前的,我只知道她是在笑话我。30多岁的人了,像个小学生似的在汲取恋爱秘诀呢。
“你俩气死我啦!”
“呵呵,同学,”关老仙翁在办公室里迈开了四方步,嬉皮笑脸地对那个孙老师说,“Miss孙,你说那天咱俩回来的时候,呵呵,在学校的西门外看见的女孩长得像谁呢?俩家伙站在百盛超市门口干啥呢?男生嘛,是王迪。女生嘛,就不说喽。”
“有能耐你就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关老仙翁捻了捻下巴上的几根胡须,“嘿嘿”干笑道,“老夫可以不说。个人隐私嘛。不过,”盯着我又道,“咱俩做个交易。愿意吗?”
我不吱声。那个孙老师忸忸怩怩地踱了过来,拉着我的手道:“小同学,看看是啥交易嘛。要是欺负你啊,嗬,我打断他的腿。”
一唱一和跟演电视剧似的。
“嗯,”关老仙翁等不及了,“‘五一’前我叫刘应明跟你说的那件事还记得吗?”
“啥事呀?”
我就看关老仙翁撩开衬衫的下摆,从裤带上摘下一大串钥匙,几步跑到办公桌后面的铁皮卷柜前,打开上面的柜门,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摞卷宗放在桌子上。喘了口气,从中捏出一张A4纸。看了看,捧着这张纸来到了我的面前,“哦,荒木同学,就是这个。”
“啥意思啊?”我瞟了一眼纸上的字迹,是用毛笔蘸着墨水写的几个字符:“距离等于速度乘以时间”。斗大的字龙飞凤舞的。我就乐了,“老师耶,改行教物理啦?”
关老仙翁摆摆手,“看背面。”
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两肘支在办公桌上翻看着这张纸的背面。背面是电脑打印的一幅股票行情K线图。咦,彩色的K线图上分明是两只股票的行情曲线,只不过两条曲线几乎重叠在一起了。我嘘了一口气,两手捏着K线图对着窗外的阳光,背面的“距离等于速度乘以时间”几个字清晰可见,只不过是反字。我捏着这张纸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揶揄道:“这就是你向我请教的问题啊?诺,告诉你个捷径,咱学校经济学院前的那条路一直往东走,别回头啊,看见美女就耽误事啦。走大约15分钟见到个垃圾箱。嗯,往右拐,过一个花坛,再往里走5分钟,面前就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大门。呵呵,进去一问就知道答案啦。找哪个都行。记住啦?诺,9点多钟不行啊。人家都蹲在凳子上吃间食哪。”
关老仙翁不语。
孙老师问:“啥地方啊?”
我捂着嘴乐得一颠一颠的,我就看关老仙翁瞪了我一眼,对旁边的孙老师挺费力地吐出几个字,“幼儿园呗。笑得像个妖精似的。都是那个王金良给贯的。”
关老仙翁看了看手表,“嗯,我还有事。让孙老师跟你说吧。”说完就坐下来鼓捣电脑了。孙老师走了过来,“荒木同学,老关着急修改论文。叫他一个人忙活去吧。来,咱俩出去走走。”
好久没有这么自由自在地散步了。走在午后树影婆娑的甬道上,眼前是一片绚烂的夕阳。我眯缝着眼睛瞟了一眼身边的孙老师,“刚才咱俩说什么来啦?哎,问你哪。”牛仔裤紧绷绷的。抻了抻T恤衫的前襟。吹来一阵凉风。远处几个学生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
“嗯,”我就看孙老师捋了下挑染的头发,扭动着腰肢跟了上来,“虹桑,讲到那年我跟导师去圣菲城旅行的事啦。”——站在了我的前面——“好美的景致呵。夕阳下的圣菲城,一片火红的世界。”
孙老师叫我虹桑,就是日语“虹小姐”的意思。下楼的时候她迟疑了片刻,说:“虹桑去哪呀?”我说:“随便啊,反正我也回不去日本啦。”她就说:“OK,带你随便走走。”路上她跟我说:“听老关说你是个日本女生,挺浪漫的。好多人都追你。真的吗?”我说:“是啊,加起来有一打啦。”她就抿着嘴乐了,说:“那怎么应付得了啊?谈朋友就是出去吃饭、看电影、逛街,嗯,再找个没人的地方亲热亲热。要花费好多时间啊,功课怎么办啊?有秘诀吧?”我转过身跟她说,“我是说着玩儿的,哪有那么多男朋友啊?能挑出几个像样的就不错啦。”她就说:“挑出来了吗?叫什么名字啊?”我就郁闷了,说:“挑啥挑啊?原来以为大学里面男女平等恋爱自由,现在才知道那都是校园小说的作者瞎编的。刚进学校的第一天我还抱着远大理想呢。我都想好啦,主动出击去找一个跟我的老爸一样霸气的帅哥做自己的男朋友,对我好啊,尤其是不嫌弃我是个日本女人。还有啊,毕业了能跟我回日本,叫我妈咪看看,她的宝贝女儿弄了个中国帅哥做丈夫,在大学里扬眉吐气哈。但是万万没想到耶,”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倚靠在树干上看着孙老师。
“怎么啦?”
“不说了。”我嘘了一口气。
我跟孙老师沿着信息中心大楼前的甬道往前溜达着,我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跟我说,而且就是关老仙翁想要问的问题。去年12月份的一天,我在经济学院的金融工程实验室做经济数据的横截面处理实验,关老仙翁转了进来,跟我谈起了单向函数的事。那天我挺吃惊的,关老仙翁怎么知道这件事了?我想起来了大一的那个春天。当时王主任跟我说过,他想利用李群流型下的切空间来映射经济数据,也就是说想把离散的经济数据“镶嵌”在无穷维的希尔伯特空间之中,在这个高维的抽象空间里来重建数据模型。当时王主任说“重建”的关键是要先建构一个函数,也就是一个单向函数。我问啥叫单向函数。他说打个比方吧,人都会渐渐长大并最终老去,但是却不能返老还童。这个规律就是单向函数。我就说怪吓人的,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啊?就是说画家在一张纸板的正面画了一幅画。我们在纸板的正面可以看见这幅画,在纸板的背面却看不见这幅画。在这里,纸板就相当于一个单向函数。王主任“哦”了一下,说差不多。但是我们如何去构建“纸板”这个单向函数呢?我“扑哧”一声乐了,说王主任还是博导呢,都赶不上俺个学生。他脸一沉。我赶忙说是这么回事。“纸板”可以抽象为三维空间的一个平面。平面有正反两个面。但是如果把“纸板”这个“平面”映射进四维空间里去的话,“纸板”就只有一个面了。也就是说变成了一个没有反正面的、“透明”的超平面了。我们就可以从“背面”看见“正面”的那幅画了。只不过看见的是一个赝像,也就是跟原来的画呈拓扑共轭的一幅画。那天我去研究生院旁听拓扑学课,课后王主任把我叫到了他的副院长办公室,说是谈谈学科设计加学分的事。结果他跟我谈起了经济数据的横截面处理实验。我说完了。王主任低头连抽了两支烟,瞟了我一眼说,那个单向函数怎么办?我又乐了,说在四维空间里面就不存在单向函数问题啦。嘻嘻,单向函数是吓唬三维空间里的那些人的。真的。我俩就静静地呆坐在沙发里,坐到了夕阳西下。我望了望窗外,几片柳絮飘飘荡荡地落在了窗台上。临走的时候王主任跟我说,下午我们说什么啦?我想了想,说,王主任叫我good
good study and day day up
。他就站起来说,还有啥吗?我就挺坚决地说,没有啦。说着狡黠地一笑。
现在想一想,单向函数是我跟王主任之间的秘密。原因很简单,王主任跟我老爸是朋友,我跟王迪是朋友,是王迪的女朋友。我是一个来自大学的日本女生,老爸牵着我的手把我领到了这个破学校,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王主任。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楚地记得当时王主任当着我的面对我的老爸说的一句话:“大善无言,大爱无疆。荒木さん就是我王金良的学生。”我不知道王主任跟我的老爸的关系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但是当我听到“荒木さん”的日语发音的一瞬间,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我真的好感动,尽管王主任永远都是一张阴恻恻的瘦脸,跟李天佑的那张瘦脸是如此的相像。我说过我是一个日本女生,我荒木虹真的没有什么太高的觉悟,《大学生修养》都差点没及格,到现在整天傍个男朋友东游西逛,最大的爱好就是捧着本《安娜.卡列尼娜》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我真的没想到,关老仙翁怎么也对单向函数感兴趣了呢?我从来都没跟别人说过呀,包括王迪,包括穆菲菲穆大侠,更包括来自北京的那个神秘人物李天佑。“五一”的时候李天佑把我找到了研究生院,虚张声势地跟我签了一份《科研工作备忘录》,又拿《高等院校科研工作保密条例》来吓唬我,我当时真有一种后妃变成正宫娘娘的感觉,我真的不明白,我一个抽烟喝酒打网球看小说谈朋友“五毒俱全”的日本女生怎么就能惊动了人家安全局的人啦?现在想一想,应该是跟王主任有关。认识王主任的人说他是一个大学的教授,不认识王主任的人如果看见了他肯定认为他是一个特务,而且还是一个高级特务。因为王主任自从10年前从英国剑桥大学进修回来后一直就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整天都干了些什么。听王迪说,有一次王主任半夜突然爬起来就往外冲,说是一份数学资料忘记锁进保险柜里了。王迪说,王主任的资料从来不允许任何人看,包括他的研究生。王迪还说,王主任除了在学校里当个应用数学系的系主任外加研究生院的挂名副院长之外,好像还跟若干家上市公司以及欧美的离岸金融机构有关系。反正王迪说,王主任是他的老爸,老爸是个好人,其他的就看不明白了。王迪看不明白,我就更是看不明白了。我只能认为王主任就是一个特务,我就是跟着王主任沾光的人了。所谓的“沾光”就是在“五一”长假期间被李天佑他们请到了大鹿岛,好吃好喝好招待,临走的时候他们给我留下一句话:“同学别怕,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日后可能再来咨询一些学术上的问题。”记得当时我就说:“我既不是研究生也不是博士生,就会谈谈朋友看看小说。呵呵,是不是看我长得漂亮啊?”李天佑就阴恻恻地说道:“废话!把保密条例再背一遍!”穆菲菲就拉着我的手说:“背吧。人家是安全局的人,对你以后有好处。”我就说:“啥好处啊?”其中的沈先生就说:“同学,只要你听话,前途就是一片光明。否则的话,”我就恨恨地说:“你们还敢杀了我呀?”沈先生“扑哧”一声就乐了,说:“美女,说话够拽的啊!听说你还玩儿过冲锋枪,好好,日后有机会的话,我陪小姐你去靶场打靶。”可是一想到打靶,我就想到了大一军训时被王迪“俘虏”成他的女朋友的事,我就郁闷了。我就听那个沈先生略微沉吟了一下,道:“荒木同学,哦,我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片中的女主角说过,他的丈夫是一个间谍,当年他的丈夫是用手枪逼着她嫁給他的。我们绝不是间谍机构。我绝对不会拿着枪逼着荒木同学为我们做事。以后荒木同学会明白的,会心甘情愿地为了一个崇高的理想来努力学习和工作的。”我不语。沈先生又微微地笑了,“听说荒木同学有男朋友了,对吧?”我脸一热,“就算是吧。”沈先生问:“是自愿成为人家的女朋友的吧?”我说:“靠!是被人家强行俘虏的。不过嘛,看那小子也挺可怜的,成全他了呗。”沈先生就说:“看来我们的荒木小姐还是很有善心和爱心的嘛。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大善无言,大爱无疆’,仁义理智信是立身之本啊。”我听完了沈先生的话,我望着宝马车的窗外,古老的沈阳城已经扑面而来。
我就是沈阳美女荒木虹,我跟一个来自美国加州理工的博士后徜徉在夕阳余晖下的校园里。关老仙翁说孙老师是加州理工的博士后,我的老爸是加州理工非线性开放研究基金会的理事,那么孙老师很有可能了解我的老爸呢。我知道在大学里,博士后就是跟着导师搞研究,研究就需要经费,经费就来自基金会的赞助和政府的拨款。说不定孙老师的研究项目就来自那个非线性基金会的赞助,想到这里我放慢了脚步,从前面转过身,迎着孙老师道:
“老师啊,打听件事呗。”
“说吧,”孙老师停住了,顺手指了指路边的一个长椅,“咱俩坐着说,好吗?”
“好啊。”
我坐在孙老师的身边,夕阳闪烁在她的脸上,白皙的瓜子脸上是一层若隐若现的汗毛,泛着淡淡的彩晕。余晖倾洒在她的脖颈上,倾洒在她的肩上,就像是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炫彩。路上她跟我说,她已经33岁了,在美国呆了20多年,回来才几个月。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我仍然在看着她,她的眼睛眯缝着凝视着远方。我不是她,我不知道她的心里想着什么,但是我顺着她的目光往前望去,前面是那么一片缥缈的夕阳。橘红色的阳光穿越过一缕缕的浮云投射到广袤的天际,带给人一种别样的情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憧憬,憧憬自己的未来,更多的时候是回眸自己的过去。但是时光不能倒流,就像我自己不能在重新回到过去一样。可是我真的不愿意忘记过去,尽管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有短短的19个年头。想一想青春就是美好的一切,我可以在现在的青葱岁月里面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一切。我可以去谈朋友,去无忧无虑地追寻向往的爱情,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一切。想起了王迪说的一句话:“人都会老的。”我就默然了。我不愿去设想以后的日子。我真的想象不出5年、10年甚至20年后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自己会在哪里。我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还会留在沈阳、留在中国。我是个日本人,日本的才是我的家。想到了家,我的眼前又是一片雾蒙蒙的感觉,依稀望见了我的母亲。此时我的母亲荒木圣子一定也是站在大学的校园里在凝视着夕阳的余晖。我相信,母亲的目光里一定是我的身影。我很自豪,我是一个日本的美女,我一定能够嫁给自己最最喜欢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尽管我真的还没有确定这个男人是否就是王迪。王迪是中国人,我是日本人,我不知道在他的心中我是个什么人。想起来了去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我跟王迪逛完街后打车去了皇姑区的一家商务酒店。站在酒店的床边,王迪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不停地在我的嘴唇上、脸上、脖颈上亲吻着,然后他问我羞不羞。我迷离着眼睛说我是他的女朋友,羞啥呀。可是那天下午在酒店的床上干完那件事后我哭了,哭得很伤心。我记得我在床上跟他说,我是个日本人,将来跟我回日本,好吗?我荒木虹真的会好好对他好。结果他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在那一刻,我很伤心,我真的后悔我怎么就是一个日本女人啊?我要是一个中国女人多好啊!我想我的妈咪,我已经10年没有跟她在一起了。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在梦中。可是梦中的妈咪永远都是一张渐行渐远的身影,就像是一阵缥缈的风。风越飘越远,越飘越远。风终于飘散在了那雪后初晴的蓝天之上。王迪牵着我的手站在了那家商务酒店前的街道上,眼前是川流不息的滚滚车流。王迪给我紧了紧围巾,说,荒木同学,回学校吧,晚上还有课呢。在那一刻我怔住了。我怔怔地看着王迪的脸,我看见他的一双细长的眼睛眯缝着凝视着远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的是沈阳冬天午后那湛蓝湛蓝的天空,白白的阳光映射着我俩的面庞,我有了一种刺目的感觉。王迪一把将我推上了出租车。车子瞬间就融进了古老沈阳城的暮色之中了。我紧紧地搂着王迪,嗫嚅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好好爱你啊。”司机是个女的,错身跟我说:“同学,外地人吧?”我一惊,“さ?”女司机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说了一句话:“没错,是个日本女生。沈师的吧?”我知道她认错人了,但是从反光镜里我看见了她的那种异样的表情,至今我还不能忘却她的那种异样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王迪的母亲是不是也是用这种异样的表情来看着我。我真的很害怕。我是个日本女人,我被我的老爸狠心抛在了沈阳城,我只能紧紧地再一次搂住了王迪那宽厚的臂膀。
“虹桑,想问我什么事啊?”
我“哦”了一下,迎着我的是孙老师那柔柔的目光。这才发现,她还涂着淡淡的蓝色眼影,一双迷人的、清澈的眼睛。
“孙老师呵,不好意思啊,一点个人问题。”
“哎哟,叫我SARA好啦。”
“SARA,哦,”我略一迟疑,“Miss
SARA,这样叫您可以吗?”
“OK,No problem。”
“SARA老师耶,您在加州理工学的是啥专业啊?”
孙老师歪着头笑了,偏分的长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嗯,虹桑知道Symmetry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吗?”
我“格格”地笑了,“Symmetry就是对称性的意思嘛。”
我的床边就放着一本厚厚的原版英文书《Introduction to Mechanics and
Symmetry》,中国话就是《力学和对称性导论》。从学校图书馆徐丽福老师那里借的。
“OK,”孙老师挑了挑眉毛,“虹桑,你是学数学的。你对数学有何感悟?”
“Miss SARA耶,”我瞥了她一眼,“数学就是一个容器呗。”
孙老师吃了一惊,“Why?”
“SARA呀,”我一挺身站了起来,“俺们大一时的数学老师张Sir说的。”我犹豫了一下,“俺们张Sir说,数学就是一个容器,她可以盛得下万事万物。嗯,张Sir还说,数学又是一面筛子,”——瞟了眼孙老师——“嘻嘻,来筛选啥个规律。完啦。就这些。”
“虹桑,我们走走吧。”孙老师站起身,“夏日的夕阳真美啊。Let’s go。”
“刚才你提到了张Sir。哪个大学毕业的?国外回来的?数学思想很活跃嘛。”
我听孙老师问起了张Sir,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俩已经漫游到操场南边的那片“四维空间”也就是过去农学院的实践基地了。实践基地前两年给改造成了全校师生休闲娱乐的花园,里面有好多亭台楼榭荒草大树,但是我不愿进去。王迪现在也不领我进去了。尽管有人愿意进去。进去了搂搂抱抱的谁也发现不了,所以叫做“四维空间”。
“SARA,”我站在“四维空间”的铁栅栏外,“俺们张Sir嘛,咋说呢。师专物理系毕业的。哎,最早在咱们学校的附中教数学,后来有人把他给弄进了应用数学系教高数。当了20多年的班主任,跟老师您在美国的时间差不多。”
提起了张Sir,我就好像是看见了他那张病恹恹的脸,心里挺难受的。系里的教学秘书郑歆也就是郑姐几次跟我说,张Sir可能是因为去年副教授还没有评上,又病了,而且是尿毒症,肾衰,挺严重的,躺在家里都大半年了。最近王迪他们的学生会准备搞个慰问老教师的活动,应该把张Sir当成慰问的重点了。慰问得需要钱啊。王迪请示过院长何太祥,老家伙沉着大胖脸说院里经费紧张,连网球大赛都取消了。王迪回来后就当着班主任小夏的面骂何太祥不是个人,一点人性都没有,简直是卸磨杀驴。我就郁闷了。夕阳渐渐沉到了天边的尽头。清凉的晚风拂动着我俩的长发。在来“四维空间”的路上,孙老师给我讲了去年夏天她跟导师去美国的圣菲城旅行的事。她说“好美的景致呵。夕阳下的圣菲城,一片火红的世界。”
我能想象得出当时的情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男人挽着SARA的胳臂坐在旅馆的晒台上啜着咖啡,眼前是如火的夕阳。夕阳的万顷光辉映射着寥廓缥缈的圣菲城,映射着周围的一切景物,也映射在SARA跟那个男人的脸上、身上。周围的一切全都是火红的颜色,一片红彤彤的世界。因为我看见了孙老师的脸上是一片嫣红的色彩。她在我的面前说到了圣菲城,白皙的瓜子脸上泛起了红晕。她在我的面前说到了她在加州理工的那个叫希金斯的导师,脸上是一片幸福的光彩。我是一个女人,我真的知道女人的内心世界在夕阳的映衬下就会映射在脸上,就像现在我俩的脸一样。我迎着孙老师的笑靥,蓦然之间我想起来了我在以前看过的一本书,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的森林》。想起来了,是在王主任家里的书架上翻出来的,记得当时王迪还不让我看,我偏要看。拿回寝室打着手电看了一个晚上看得我哭了一个晚上。现在我望着夕阳仅有的一抹余晖想到了《挪威的森林》,我就好像是听到了小说中描述的那个甲壳虫乐队演奏的《挪威的森林》。我看见小说中的直子小姐伴随着婉转的《挪威的森林》漫步在了那夕阳余晖下的随风摇曳的草地上。我心情激动。我拉了拉面前若有所思的孙老师的手:
“SARA,我给你讲个故事呗。”
“OK,”孙老师竟然像个少女般地笑了,“我们俩边走边讲,好吗?”
我俩重新沿着操场的看台往回走着,暮霭渐渐地笼罩了喧嚣的校园。
“有一个女孩叫做直子。有一天她跟渡边君又走在了那条小路上。直子走在前面,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冠撒在直子的肩上,光斑跳跃着就像是一串串的音符。直子站住了,蹲下来系好了鞋带,然后站了起来,对身边的渡边君说,‘渡边君,你真的能够记住我?嗯,永远地记住我?’渡边君说:‘我怎么能够不记住你呢?我会永远地记住你的。直子小姐。’直子听完了想了一会儿,重新又走在了前面。”我还要接着讲——孙老师接了一句“后来呢?”——发现她的嘴唇翕动着,有些神情黯然。
“哦,”我赶忙挽起了孙老师的胳臂,“就这样,渡边君追上去挽起直子小姐的胳臂,俩人就继续往前走啦。”
“再后来呢?”
“再后来呀?嗯,渡边跟直子俩人手牵着手继续往前走啊。”
“景色真美啊。”
“美啥呀?”我就郁闷了,“走来走去都是在那家疗养院里转着圈儿,就像是在咱们这个破学校里似的,整天呆在学校里还真叫一个郁闷,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像那个直子小姐一样。”
“怎么样啦?”发现孙老师紧张兮兮的。
“不说啦。”
“说吧,我不会和别人讲的。”
“我就说啦。嗯,最后也像直子一样在那个精神病疗养院里自杀啦。”
“啊?”感到孙老师挽着我的手臂直发颤。
“嘻嘻,骗你呢。还加州理工的博士后呢。怕鬼啦?”
“谁怕啦?”孙老师挺了挺前胸,“SARA也是个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嗯,回来这半年吧,有点当幼稚园阿姨的感觉。”
我“扑哧”乐了,“海归博士回来当幼稚园里的阿姨,您可真逗。哎,关老仙翁说的吧?那老家伙,没正经的。”
“关老师挺有学问的,还在大学工学部研修过,咱学校钱校长的座上宾呢。”
“嘻嘻,SARA小姐耶,咋的?你对他有好感啦?”
“废话。怪不得穆菲菲说你是个妖精。”
“生气啦?”
孙老师笑了,“放心吧,我不是你们那个叫王,啊,王秀丽的辅导员,也不是刘警察。说着玩儿的。别怕。”
“哎,孙老师好像还没结婚吧?”
孙老师没有吱声。
“对不起呵。”我吐了吐舌头,“哎,你不是还想问我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啊?”
“你呀,”我拉着她的手道,“关老仙翁的那张A4纸啊。啥意思啊?”
孙老师这才缓过来了神,笑了笑道:“我还真给忘了。还是虹桑聪明。”
“聪明个啥呀。哦,还是叫我荒木同学吧。省得叫文旭听见了又给王秀丽打小报告啦。”
“你们班里的那个文旭真的那么厉害啊?啥背景啊?”
“嘻嘻,俺们班小夏的女朋友。嗯,还是个官儿呢,团支部书记。哦,听说还要去竞选咱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呢。”
“小夏能受得了啊?男生处朋友也得找个性情温柔一些的女生嘛。”孙老师还挺认真的。我就笑晕了。我喘着气说:“你咋没明白哪?小夏是俺们班的班主任呢。文旭在小夏面前还不得服服帖帖的?她要是敢发脾气,呵呵,夏力明就休了她。看她还有啥脸面呆在班里指手画脚的。”
我说着瞟了一眼孙老师。孙老师半天没有吱声,估计她绝对没有料到师生恋这个崇高的科研成果早已在我们数学学院成为了现实。我就接着跟她说:“别看你们那个加州理工是个名校,俺们学校是个幼稚园。但是幼稚园照样能够弄出震惊全世界的科研成果。”
“啥成果啊?”
“文旭跟小夏睡在一起的事啊。”——后悔啦——“啊,在,在一起呗。”
孙老师又沉默了。
“老师啊,生气啦?”
孙老师抻了抻胳臂,“哦,荒木同学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明知故问嘛。我随口道:“科研成果。”
“哦。”孙老师顿了顿道,“我是说呀,我们都是学数学的。数学讲求严密的逻辑推理,也就是有理有据。我想起来了,你刚才说弄出个震惊全世界的科研成果。咱们权且先不去讨论是什么成果。但是有一点是要明确的,任何一项科研成果都不是随随便便弄出来的,关键是要靠创新,要靠创新思维,突破原有思维的框架束缚,这样才能创新出前人所没有的成果。”
我怔怔地听着,揶揄道:“老师啊,您不愧是博士后啊。”
“荒木同学真会说。不过嘛,”孙老师想了一想,“有很多时候我倒觉得我还是个学生。我真的好想回到十几岁的青葱时代去。怕是回不去啦。”
真的没有想到孙老师还满口网络流行语呢,连青葱时代都露出来了。估计下一步就该白菜上桌啦。想到了白菜我就想到了我们学校食堂冬天里的传统大菜也就是白菜猪肉炖粉条。都把我们给吃恶心啦。可是王迪偏偏说好吃,吧唧吧唧一回能吃两大碗外加三个大馒头。想想自己弄个东北人当男朋友还真是好伺候。有一次我们几个女生围在食堂的桌子前参观王迪吃大餐。王颖说班长给我们表演个绝活呗。王迪就从碗里夹起一大块白花花、油腻腻的肥猪肉片子一拧腕子甩向了半空中,吓得我旁边的马晓丽“妈呀”一声跳出了两米远,生怕把新买的驼绒大衣给弄脏了。待我错身一看还真叫一个佩服,人家王迪当着众人的面一仰头一张嘴,准确无误地含住了从天而降的猪肉片子,赢得了食堂里面一片的掌声跟尖叫声。那天下午我跟王迪说,今天咋就只吃了俩馒头啊?猪肉吃多了吧?他就瞟了瞟自习室里的几个人,扭头对我贼贼地笑了笑,说出来一下。待我跟王迪来到走廊的拐角处,抬头就见学生工作部的刘文斌左手拎着个充电式强光电筒打前面转了过来,说躲在五楼上喊啥呢?我就推了一把王迪,一着急就说食堂整天给俺们吃那个白菜猪肉炖粉条,恶心死啦。刘文斌摁亮电筒四处晃了晃,冲着我俩甩了一句“肥猪肉片子都堵不住嘴”,然后就往六楼爬了。我就跟王迪说咱俩回去吧。现在我就想起来了刚才孙老师说的想回到十几岁的青葱时代去。我就觉得这句话还挺有诗情画意的,“回到青葱岁月去”。我就跟身旁的孙老师说:
“老师耶,咱俩都溜达一下午啦。”我都饿了。好像又闻到了白菜猪肉炖粉条的味道。热腾腾的味道。还真想再去吃一顿。现在是夏天了。回到冬天岁月去。冬天的沈阳还真叫一个冷,比大连那旮旯冷多啦。不想啦。
我俩转回到了信息中心的大楼前,孙老师看了看手表,“荒木同学,sorry啊。6点啦。”
“没啥,”我晃了晃发酸的两条腿,“老师啊,我这个人嘛,就是喜欢在学校里乱转悠,啥地方都去过啦。”
“好啊,”孙老师笑了,“听说荒木同学还挺喜欢逛街的,有时间陪我去太原街逛逛,我嘛,想买几套衣服,给老师做个参谋。”
“那叫一个没问题啊。”我答应了一声,顿了顿道,“老师啊,你还有问题没问吧?”
“啥问题啊?”
“关老仙翁的问题啊。”
“呵呵,荒木同学还挺认真呢。不过嘛,”孙老师狡黠地看着我道,“我可不能越俎代庖呦。”
“啥意思呀?”
孙老师抿着嘴角“嗯”了一下,接着四处张望了一圈,最后冲着花坛边上的一个人影喊道:“老关哪,快过来呀!”
我扭头望去,忍不住乐出了声。我远远地看见关老仙翁抱着个小板凳颠颠地往我俩这边跑着,嘴里还说着,“女人就是没有时间观念。”
在信息中心的小餐厅里,关老仙翁给我和孙老师每人先倒了一杯啤酒,然后他自己启开一瓶,说:“同志们先喝一口,我有话说。”
我就看关老仙翁仰脖灌了两口酒,盯着我的脸讪笑着说:“荒木同学啊,人家孙小姐是美国加州大学圣克鲁斯分校的数学博士,加州理工学院菲尔茨纯粹与应用数学中心的教授。这次应钱大校长的邀请回到我们学校,嗯,主持数理金融中心的筹建工作。来来,叫一声孙小姐。”
我按着酒杯咧着嘴角怔怔地看着孙老师的脸,餐厅的灯光在她的脸上荡起了一层薄薄的彩晕。孙老师的嘴唇翕动了一会儿,笑了,“荒木同学,我真的很喜欢你。刚来学校的时候老关就跟我提起过你,说我们学校数学学院有一个日本女生,长得就像是酒井法子,是个美女啊。呵呵,美女我见得多了。中国的,日本的,韩国的,都领教过了。哎,老关,是不是呀?”
“是是,”关老仙翁神秘兮兮地往我这边凑了凑,“荒木同学,保密啊。那个孙小姐在好莱坞还主演过好几部电影呢。嗯,有一部电影是在夏威夷拍的,叫那个啥,哦,叫《歌舞青春》。对吧?”
孙老师笑了。
孙老师说今天是关老师请客,顺便聊一聊课程设计的事。她说我们大三的课程设计题目已经确定了,教务处很快就会下发通知。她还说关老师的问题与我的设计题目有关,希望今后能加强沟通协作,争取获得好成绩。我问我的课题是啥内容,她说与对称性有关。具体内容嘛,她瞟了一眼关老仙翁,又笑了,说课题的代号是JRDC2708。我说怎么像密码一样啊?关老仙翁说到时候就知道了,哦,这次孙老师是评审老师之一。
孙老师是论文的评审老师,评审就是一群老师坐在前面挖空心思地刁难学生,非要把可怜的学生拷问得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了。听王迪说,去年我们数学学院有个大四的学生论文答辩遇上了穆大侠当考官,那个美女的毕业论文题目是微分流形的三维拓扑结构分析。穆大侠晃着那个美女的论文说人家英国的希金斯写了一篇关于流形的论文有1000多页,你个美女的论文算上封面封底还不到6页,里面肯定有啥秘笈,对不?当时那个美女的大腿就哆嗦了,一下子瘫倒在地板上啦。想起来穆大侠那穆桂英一样的高大形象我就感到还真叫一个幸运,回寝室的时候我跟王颖说这次的课题论文是信息学院的孙老师给我们当评审。没想到王颖“妈呀”一声就倒在了我的床上,捂着脸说咋又是她呀?我掰开王颖的小手说犯神经病啦?王颖就一惊一乍地跟我说,知道吗?孙SARA是信息学院的“穆大侠”耶,管学生那叫一个狠,完不成作业的一律到操场上跑三圈,她还弄个望远镜在楼上居高临下观机料阵呢。第二天早晨上自习的时候我还想着孙SARA那靓丽的身姿。不可能啊,能有那么厉害吗?我想起了我在信息学院的小餐厅里还问过她认不认识我的老爸。我告诉她我的老爸是加州理工非线性基金会的理事,听说他老人家每年都要赞助一大笔美元,是几十万还是几百万还是上千万就不知道啦。反正我都觉得挺心疼的。孙SARA就摩挲着我的长发柔柔地笑了,说基金会的运作都是保密的,不过嘛,有机会的话还是愿意帮帮忙的。因为我是美女啊。
这几天忙得晕晕乎乎的。下午我俩在图书馆里查资料,王颖说,咱俩的课程设计题目还给配了个代号,JRDC2708。JR肯定是金融的缩写,DC是啥意思嘛。我摆弄着手里的U盘说你问谁呀?教务处的人都不知道。反正是跟马尔可夫链有关。王颖说马尔可夫链早就学过了,还指望咱俩能超过人家安德烈.马尔可夫呀?我说小样的,这回知道跟本小姐混不容易啦?王颖说,靠,不就是叫咱俩给具有马尔可夫性质的离散时间随机过程建个数学模型呗,有啥难的。再说啦,还有老师做指导呢,总不至于到时候叫咱们交白卷啊。说到这,王颖靠在阅览桌的桌边瞟了一下四周,歪着头道,哎,听文旭说弄好啦给加学分,真的吗?我就说何止是加学分呀?保研哪。听郑姐说,这次设计成绩优秀者可以免试读我们学校的研究生。王颖一听就跳了起来,说怪不得呢,这几天文旭她们忙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人帮忙,听说都找到研究生院里的人啦。我“扑哧”一声乐了,说知道文大书记当初为啥想叫你当个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啦?都会用“无头苍蝇”来“同态映射”咱们班的好学风啦。不过嘛,咱们小夏说啦,这次的题目每个组都不一样,而且到网上还抄不到现成的答案。唉,出题的老师还真叫一个拽。王颖挑了挑眉毛说,还能有谁呢?听说就是王主任他们整的题目,还真叫一个狠。我一怔,道,说谁哪?王颖就乐了,说不好意思啊,人家王主任是个好人啊,而且是个大好人啊。嘻嘻,王迪也是个好人啊。我说,嗯,这还差不多。王颖白了我一眼,说,还没登记呢,就向着人家说话啦。重色轻友啊。我脸一热,抬腿就想给她一脚,就看王颖吃吃地捂着嘴说踢呀,有能耐就踢呀。我抬起的大腿就不得不放下了。我才想起来我还穿着超短裙呢。裙摆离膝盖足有20厘米以上的距离,就怪马晓丽的鬼主意,骗我说这条裙子那叫一个好啊。买吧。随缘商厦里面的那个内衣小姐也哄我说穿上超短裙那叫一个身材正点啊。...........................
陽光漂過沈陽城さんの執念精神に感服いたしますね
嗯,再粘贴一段往日的博文:
青涩的初恋
19:38:17)[删除]
冬妮亚站在敞开的窗前,神情忧郁地望着她那熟识的花园和花园周围那些高大的杨树。她真不敢相信她离开故居已经整整一年了。似乎,她昨天才离开这个从小就熟悉的地方,今天又回来了似的。
冬妮亚拿着一本没有读完的小说,推开走廊的门,下了台阶,走进了花园。接着她又推开了花园的油漆栅门,向火车站水塔旁边的水池走去。她正要向池边的旧采石场走去,但是看见下面有一支小钓竿在水面上浮动,于是她就站住了。她弯腰从弯曲的柳树上面探过身去,用手分开柳枝,看见一个黑黑的、光着脚丫的男孩子,裤管卷到膝盖上,身旁放着一只装着蚯蚓的生锈的白铁罐子,正聚精会神做他的事情,根本没有留意到冬妮亚的注视。
“这里还能钓到鱼吗?”保尔没好气地回头看了看。他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正扶着柳枝,身子低低地俯在水面上。她穿着白色水手衫和浅灰色的短裙子。一双绣花短袜紧紧地套在晒黑的匀称的脚上,穿着棕色的皮鞋。棕色的头发编成了一条粗大的辫子。保尔拿着钓竿的手轻轻动了一下,鹅毛浮子在平静的水面上抖了一下,水面上荡起了一层层的波纹。
他身后柔和的声音又在激动地说:“咬钩了,瞧,咬钩了......”( 摘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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