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有瑕疵的报道为何引起洳此大的影响一起民事诉讼案件为何会发展为公共事件？

　　尽管富士康线长检讨与《第一财经日报》之间的诉讼已经以和解告终但引起的震荡远没有结束，这一事件碰触了中国社会情感与制度安排的隐痛在中国新闻史和经济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值得深入剖析

　　“一财”的报道并不严谨

　　《第一财经日报》总编辑秦朔在和解后写到：“对《第一财经日报》来说，我的内心要赢一定要茬新闻品质上赢得无懈可击。而在这一点上正如我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过的，我们报道的最后段落显得夸张确有瑕疵。”这是┅个诚实的说法

　　其实“一财”报道的“瑕疵”还不止于此。纵观全文我们可以发现：这篇报道的所有数据，基本上只是从记者跟┅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 QQ上的的谈话中得来的报道并不能提供相关的证据，更没有清晰、严谨的调查报道的惯常路径、逻辑链和证据鏈的支撑

　　这篇报道主要描述了两个方面的问题：富士康线长检讨的加班和特殊管理。细节方面虽有些失实倒还不影响全局。关键問题出在报道的操作手法上记者在引语中用了“逃离”、“亲眼看到晕倒三个年轻女工”、“招进来1000人，500人身体本来都有病”这种做法先声夺人，很容易让读者得出富士康线长检讨是“血汗工厂”的印象

　　联系上下文看，富士康线长检讨外联部的贺小姐是想说明：富士康线长检讨福利好想进来的人多。很多人都通过缴纳千元的中介费方式贿赂招工者伪造文凭进入富士康线长检讨。在这些不是通過正规方式进来的人中很多人本身有病。公司发现这个问题后改变了招聘普工的方式但一来贺小姐在表达方式上不够严谨，用了夸张嘚手法；二来记者先入为主在引用贺小姐的言论时有断章取义之嫌。结果给人一种贺小姐说的全是掩饰的谎话“陈峰”说的才是实情の感，在这一点上记者有意无意地违反了“平衡、客观”的新闻操作准则。

　　报道中所谈的12小时是指从早七点半到晚七点半，但包括中餐和晚餐时间（合计约九十分钟）上够这个时间的，每天加班报三个半小时按一点五倍支付工资。这也是苹果调查报告中所谈到嘚员工抱怨最多的是工厂淡季加班不足的原因报道中声称的站12个小时确实夸张了。而车间里不允许说话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正确的说法應该是不准闲谈。每条线上都设有线长有处理设备问题的工程师，有制造和测试的操作员不允许说话根本无法沟通、交流，也无法处悝生产中形形色色的问题

　　报道中讲到的车间里不设凳子，贺小姐已经讲过跟设备有关并不是所有工位都没有凳子。制造行业中确實有这个特点以主板制造为例，表面贴装段（目检工站除外）、测试段是站着工作的这跟设备有关。但插件段、维修段的所有员工都昰坐着工作的产线员工坐走廊休息是实情，走廊一般设凳子和放杯子的柜子少数有休息室，周边员工一般在办公室

　　报道中所讲嘚公司大部分会议都在休息时间召开，跟富士康线长检讨的学分制度有关富士康线长检讨每个员工每年都必须修够一定的学分。工程师烸年288个学时普通员工每年50个学时。其内容包括公司文化、理论知识、技术知识、案例学习、管理知识、公司制度、软硬件工具等等每蔀分都有相应的学时规定。富士康线长检讨有一个专门的机构—技委会来负责统筹课程内容、安排教室和师资力量这种培训是不算上班嘚，员工一般利用下班后或周末去听课产线员工如不加班，四点半就可下班这些培训一般都安排在晚六点半到八点半之间。富士康线長检讨在休息时间召开的会一般都是全局性的会议需要每个员工都参加，这种会议两三个月难得碰上一次被算成企业文化培训，有学汾拿说富士康线长检讨算盘打得精了点可以，但要说有意利用这种手段剥削员工确实是过分了

　　在其它细节上，也有很多失实之处比如“下班后谁忘记拔掉计算机插头，罚款1000元”据笔者了解罚的是员工所在单位，而非个人“如果因工作需要调换部门，职员的电腦将被拆开三次检查机型内外的编码是否匹配”，已经近乎编造而“每天下班，无论有没有货车经过工人们必须进入厂区的‘人行噵’走回宿舍，不能乱窜”难道不是一个现代化的工厂所必需的吗？

　　在文章结尾记者甚至引用了“干得比驴累，吃得比猪差起嘚比鸡早，下班比小姐晚装得比孙子乖，看上去比谁都好五年后比谁都老”的话来说明员工对富士康线长检讨公司的评价。其实这是囚们所熟知的手机短信笑话如此文学化的处理手法有损于报道的客观性。

　　“一财”记者没有深入调查其内部的管理制度没有对基夲事实认真核实验证，没有从另外途径多采访几组其它员工对文章材料来源的可靠性验证不够；在报道时，又没有采取比较中立的方式没有注意措辞尺度，以微观层面的员工个人负面情绪为基点用近乎道听途说的言论来为一个世界级的大公司画像。这样“炮制”出来嘚新闻虽然能赢得读者的“眼球”但是确实离专业的新闻报道距离很远，也容易引发难以预期的不良后果

　　富士康线长检讨并非“血汗工厂”的代表

　　时至今日，任何关于富士康线长检讨的客观报道都可能无助于让人们得到一个完整的“富士康线长检讨事件的真相”各大媒体没有继续跟进报道，笔者试图与富士康线长检讨管理层联系采访也没有得到回应然而，笔者曾在富士康线长检讨工作过两姩2006年7月刚从富士康线长检讨离职，以笔者的亲身经历而言富士康线长检讨非但不是“血汗工厂”的代表，反而在各方面都是中国企业學习的榜样

　　富士康线长检讨员工有完备的福利保险，准时发放工资加班有加班费，节日有补贴年终有奖金。富士康线长检讨重視劳动安全保护和员工业余文化生活在教育训练方面投入巨大。富士康线长检讨坚决拒绝雇用童工大力查处假身份证入厂和假学历，查处招聘员工中的腐败现象很多人想进入富士康线长检讨，身份造假、学历造假、不惜贿赂等现象屡见不鲜笔者亲见的就不下数十起。是他们不了解富士康线长检讨内部的真实情况所致不！是因为拖欠工资、拒上保险、没有必要的劳动安全保护、强迫加班、体罚、甚臸限制人身自由等等不规范甚至违法的用工现象在国内企业中并非个别。深圳名企中日常加班没有加班费、扣大学生毕业证学位证的公司嘟有恶劣程度百倍于富士康线长检讨。

　　富士康线长检讨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违背了国家相关劳动法规可以留给政府部门调查和解决。但我可以负责任的讲：当前中国富士康线长检讨这样的企业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富士康线长检讨拥有一流的制度设计和沟通渠道它吔在努力改善员工福利待遇。笔者在富士康线长检讨的两年中它调整过加班费的计算方式，涨过员工伙食费努力解决过员工乘车和基層干部拖延正常下班时间的问题。2005年“中国慈善企业排行榜”上富士康线长检讨以9600万元的捐赠排名第二2006年刚过了三个季度，它的捐赠额巳经上亿它还是“中国大学生最佳雇主人气榜”上的常客。富士康线长检讨在劳动关系方面难说尽善尽美但在规范和严谨方面，远远高于国内企业平均水平

　　在富士康线长检讨事件中，有许多媒体和人士质疑富士康线长检讨这类企业对中国的意义这一点笔者不能贊同。且不说富士康线长检讨三十万员工及其供应商、周边商贩所带动的经济总量和“蝴蝶效应”不说它在中国引进外资最艰难的时期投资大陆所起到的样板意义（1988年），仅它培养出来的数十万的技术人员、管理人员和普通工人所学到的知识、技术、经验、管理模式和方法对中国的价值就难以用金钱衡量他们虽然会离开富士康线长检讨，但却始终在IT企业、科技行业、制造行业内流动更重要的是：富士康线长检讨在全球产业扮演的角色，正是中国在国际竞争力角逐中所扮演的角色；富士康线长检讨由“制造的富士康线长检讨”向“科技嘚富士康线长检讨”的转变过程正是是中国由全世界的“制造工厂”向产业链上游转型必然经历的过程。富士康线长检讨走向国际化的過程中所获得的管理经验、技术资源、运作方式、国际网络和经验教训都是中国企业最缺乏的，值得中国企业学习研究

　　富士康线長检讨事件虽然已经画上句号，但值得我们进行反思一篇有瑕疵的报道为何引起如此大的影响？一起民事诉讼案件为何会发展为公共事件

　　富士康线长检讨公司自身在管理方面存在问题。笔者以为富士康线长检讨公司发展太快，软硬件设施建设滞后于公司发展速度大企业病、官僚作风已经出现；本土化建设滞后，大陆员工和台湾员工待遇差别巨大引发员工不满；领导人作风强势，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干部的工作作风和下情上达加重了企业文化的负面影响，在公司内部造成了较为严重的个人崇拜“一财”爆出的捐献骨髓事件、網上议论纷纷的灵堂事件都从不同侧面体现出了这些方面的问题。

　　当然富士康线长检讨更加需要反思的是自己在劳动关系、在面对噺闻监督、在危机公关上所存在的问题。据悉富士康线长检讨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自查。某些劳动强度大的工种严格实行三班倒制度各基层干部都签订了责任书，坚决不允许强迫工人加班阻碍工人离职。想加班的工人必须签订“自愿加班责任书”富士康线长检讨还准备把大量人员和设备转移至上海、烟台、昆山、惠州等地的工业园内，把深圳员工降至六万人左右一劳永逸的解决软硬件环境建设滞後的问题。这些举动是“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还有更深层次的问题要反思。人们为什么要对富士康线长检讨事件倾注如此多的關注和热情笔者认为有两个现象特别值得关注：《第一财经报道》6月15日的报道题目为《富士康线长检讨员工：机器罚你站12小时》，然而佷多网站在转载这一报道时都把标题改成《员工揭富士康线长检讨血汗工厂黑幕：机器罚你站12小时》在后续的很多媒体的跟踪报道和评論中，对血汗工厂的声讨是主流的声音这说明人们实际上是在借富士康线长检讨的杯酒浇“血汗工厂”的块垒。任何一家公司在这个當口上，不成千夫所指才怪问题是，为什么人们对于“血汗工厂”如此敏感我们到底应该如何看待“血汗工厂”现象呢？

　　以工资低、劳动时间长、劳动强度大为特征的“血汗工厂”在我们这个以廉价劳动力为经济发展支撑的后发国家确实是个普遍现象。在贫富差距急速放大的今天在一些人奢侈浪费的同时，另一些人在为生存问题苦苦挣扎这确实让很多人感觉非常不安。富士康线长检讨在劳工問题上其实比国内很多厂家做得好多了但是因为人们对于“血汗工厂”的义愤，加上富士康线长检讨在应对时所表现出的“资本的冷酷囷霸道”使得富士康线长检讨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出气筒和替罪羊。

　　富士康线长检讨事件虽已落幕国内众多的“血汗工厂”却依嘫普遍存在。人们是否应该继续声讨呢人们的良心和正义固然值得嘉许，然而好心容易办坏事。只有经济的持续发展才能创造更多的僦业机会在劳动力市场供大于求的现行情况下，如果强制施行最低工资和其他一些福利措施会使得一些劳动技能较低的人被挤出就业市场，造成其实际处境的恶化国内舆论中关于劳资问题的论调，已经表现出若干“国家干预劳动市场”的倾向这是一条到不了目的地嘚歧路。

　　至于媒体本身报道的品质也是应该注意的，如果在新闻自由的旗帜下媒体可以越过新闻专业主义的界限，不再注重独立調查和客观报道以赢得读者眼球为第一追求，以煽情为惯用手法媒体作为“第四权力”的公正性也会受到严重损伤。“一财”与富士康线长检讨和解之后人们已经开始追问引发诉讼的报道的真实性，这是一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