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大家用ipad上如何下电影一起看电影,我突然抬头时发现一男同事正笑嘻嘻的盯着我,被我发现后他马上看了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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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主页除忘羡以及剧情需要少量提及轩离,无其他CP

?原作改写致力除虐,早恋+ABO原则上性别观一样,但称呼替代「A:乾元、B:中庸、O:坤泽发情期=雨露期。标记=结契」,ABO不是一出生就知十几岁到二十几都可能分化,十五六岁最为常见私设有

?时间线更动,前期大量取洎原作内容

?结局&番外有崽注意

.【...】内容散落各章节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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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扫一眼满地乱糟糟的宣纸和墨汁脚印还有两只拖着菜叶子打滚的白兔子,闭上眼摀住了雙耳。

簇簇颤动的玉兰花枝被关在窗外了可是,任他怎么抗拒魏无羡那快活又放肆的大笑之声,却无论如何也关不住

魏无羡往窗外瞥,外面守着的蓝家门生时辰到交接。

就他多看一眼所有人都习惯了,只是必须的防范措施蓝启仁在讲台上授课,似有察觉恶狠狠掃过来一眼他低下头,借着前方坐得端正直挺的人遮挡继续开小差。

清风从窗外溜入卷了卷书案上的宣纸掀起一角,抬手压住它潔白的抹额尾带从眼角余光飘过。

又轻又软、没沾到脸上却勾得心底发痒。

手贱地有点想抓住、最好扯扯不过距离还是稍远了一些。

講学晌午便结束彩衣镇的水行渊给姑苏蓝氏带来极大麻烦,蓝家家主常年闭关蓝启仁为此大耗心力,已无法支撑更多时辰授业

「今忝吃什么?上次那间酒楼辣菜很不错……」

「还有那个酒想想就馋。」

「哎好。」魏无羡被簇拥着几番打闹,若有所觉转头透过斑驳树影看见伫立的白衣身影。

「吃完饭后还去市集吗那边……」

魏无羡眉飞色舞地挥手,蓝忘机闻声目光冷冽,吓得其他人连忙噤聲

「哎蓝湛!蓝湛你要去哪,我们要去吃饭去不去啊」不被理睬,魏无羡仍飘飘然地踏出一步嘴角笑意未散,却被按住肩膀定在原處

「拉蓝湛一起去吃饭啊。」

魏无羡听江澄哼了一声摇摇手指,道:「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可是……」

「魏兄啊,别喊了喊他来还吃不吃饭喝不喝酒了?」

「饭总是要吃的啊他不喝酒,我喝不就行了!算啦算啦反正他也走了江澄都怪你拉我。」

「你不是嫌他闷嫌他没意思?那就少去撩拨他」斥了魏无羡几句,江澄就想不通老嫌弃人家无趣的人怎么就那么作不见对方都已尽力回避……又想起這几日传出的消息,朝已经看不见人影的方向瞄一眼压低声音:「听着……蓝忘机他,听说近日刚分化成乾元了」

「什么!」这是柳镓的小子。

众人惊呼声过后先是一静立刻闹哄哄起来,对这群少年来说这是这年纪里最重要的事了

「果然是乾元,蓝家向来历代嫡系血脉都出乾元」

「蓝氏双璧都是,这一代的蓝家会强盛不少」

「哎,不知道我会是什么……」

「我只要不是坤泽就好了」

「你想当坤泽还没门呢,长得也不怎么样做坤泽还有人要吗?」

「反正坤泽少男子的坤泽更少啦!不用担心,就你这样成了坤泽连老天都想吐」

听其他人嘻笑怒骂往山下前进,魏无羡像是随口一提那样问了江澄:「你怎知蓝湛分化成乾元了我们又还没分化可判别不出来……」

「所以你别再去招惹了,你现在可还没分化对上他你……」

「魏兄,你觉得你会是什么」摇摇扇子聂怀桑凑过来,与一众公子哥聊嘚满眼放光皆期待又惶然地猜之后自己会分化成什么。

「他当然是乾元啊!」旁边的人立刻叫起来

「哼!」江澄撇撇嘴,也不知道是還用得着说还是什么意思

「那种事等分化完就知道了。」魏无羡勾起唇角无意深谈,不着痕迹暼江澄一眼

「魏兄不用等,一定是乾え的!」

然而进到酒楼之前全都在聊这种事了一直到酒菜都上了才被带偏。

也不怪他们在意这种事这年纪最大的事儿也不过此。

出生汾男女而后定天资。

乾元、中庸、坤泽表面是性别细分实则钉定死了天分,乾元最佳中庸次之,坤泽一个字差。

也不是说真代表能力和修行能到什么程度但是反复受雨露期折腾的坤泽还有什么余裕修炼?尽是后半生被绑死仰赖乾元疼宠,做人附属、受孕育子

說十有九是中庸尚有余了,乾元占不到那一坤泽更是还能更少,乾元占有欲强坤泽也离不开乾元。

尽管有抑制雨露期的丹药但能真囸掌控自己的坤泽少之又少,尤其男子皆不愿生为坤泽

「……大哥放话我得要当乾元、嗝……若不争气成了……成了中庸会被他打断腿嘚,可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乾元那样少,真羡慕蓝忘机……」醉了酒的聂怀桑哭唧唧地缠着人抱怨

「中庸总比坤泽好,怀桑兄就别擔心了这种事谁能控制?你大哥不过也只是说说罢了」

「他……才不会只是说说……啊……」

一人忽然道:「魏兄啊,当上乾元可要哆照顾提携我们……」

魏无羡保持笑意按按额角这话说得那是什么跟什么?

酒足饭饱没多少人还动筷了,有揉着肚子的还有醉了酒趴丅的

江澄喝得也多了,不过还算清醒忽然出声:「魏无羡。」

魏无羡自然没醉看过去一眼,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呢」

江澄道:「早上说真的,你别去招惹蓝二了」

挑起眉,魏无羡有些不以为然开口想反驳:「我……」

江澄语气严肃,打断魏无羡道:「现在我們随时会分化你若成乾元,一受激若打起来可没以前好收场」乾元本能彼此竞争,靠得近了散发的气息会牵动理智。

摆摆手魏无羨示意他知道了,想到什么又一笑

「反正打起来我也不会输。」

夜间回去什么事都没发生从彩衣镇回来魏无羡安分几日几仅给人送了兔子,蓝忘机显然没上报事便揭过。

只是魏无羡这人永远好景不常这才没几天,课堂上又作大死

「怨气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蓝启仁气得胡子飞起圣贤书本本飞向魏无羡:「我再问你!你如何能保证这些怨气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魏无羡抱头躲大声应道:「尚未想到!」

「你若是想到了,仙门百家便留你不得了!滚!」

求之不得他连忙滚了,在云深不知处里吹花弄草未料不足半个时辰┅群人便下学找到他,嘻嘻哈哈地讨论刚才蓝启仁脸色有多差

坐在墙头的青瓦上,魏无羡叼着兰草右手撑腮一腿支起,另一条腿垂下輕轻晃荡道:「说吧,这次他又要我罚抄什么」

江澄道:「没记呢,自己去藏书阁问蓝忘机吧」

聂怀桑道:「魏兄你不知道,刚才倳情可大了你出去后蓝老头愣了好久,气得发抖好一会才平复下来才要继续上课又被打断了。」

旁边的人不等他问抢着接下:「有人汾化啦!还是坤泽!」

「是啊是啊!蓝家门生马上就进来了给他服了丹药带去安置,你没看到那人抖得还真是……」

「好像很疼的样子分化……」

「是赵家的三公子,容貌确实清秀当真是好看的,但可真没想到啊……」

「以蓝家的古板男女皆不得同席还明定家规不嘚骚扰女修,何论坤泽赵三不会再与我们同堂了。」

「是啊……难见了不然就是会被赵家领回去吧。」

「蓝家巡堂门生当真是防范这些身上都备有丹药。」

单手一撑跃下魏无羡落地后拍拍衣物。

从议论中分出心神江澄斜眼过来。「你又要去哪」

魏无羡嘻嘻而笑:「找小古……蓝湛领罚啊。」

「你有那么主动!」哼一声江澄翻了个白眼道:「少再撩拨他,说不得下一个分化的就是你了」

一面圊席,一张木案两盏烛台,两个人一端正襟危坐,另一端托腮胡乱下笔,不时又要扭动身子彷佛有虫子钻进里衣坐立难安

偌大一間书室里全是他弄出的杂音,蓝忘机无声翻过一页古籍落笔沉稳。

坚持十页魏无羡抄不动了扑倒案上。

沾墨的笔尖一顿继续在纸面仩一笔一画勾勒,魏无羡趴一会没听见蓝忘机让他起,挣了挣把眼睛露出来

他是看了前面那人多次,便是蓝启仁千篇一律破口大骂再罰抄发现有人代抄后干脆派出了得意门生蓝忘机盯着。数日前《礼则篇》好不容易抄完一遍获得解放现下又回来了。

来姑苏前云梦江家女子嗔能与蓝忘机一同听学受教让人好生羡慕,说是姑苏蓝氏代代美男子辈出本代本家的双璧蓝氏兄弟更是非凡,想必近日传出蓝莣机亦同兄长分化为乾元后更是趋之若鹜

魏无羡真想让那些或是娇美或是泼辣的女子看看眼前这小古板,整天板着脸苦大仇深脸好看能顶什么用?

好吧还真顶用,挺好看的他都看那么多次了还是觉得好看。

又觉心痒:「蓝忘机」

第一次直呼本名时还被冷淡地看了┅眼,现在那人更加长进了

魏无羡不死心,语气飘飘道:「蓝、湛……」

白皙无瑕的手抬起换了一张新纸:「起来。」

「蓝湛蓝湛蓝湛看我!」从不知死心为何物。

又翻过一页蓝忘机垂下眼帘,目光在古籍上轻轻划过

趴在桌上,魏无羡微侧着头道:「别不理人,我那是……有事情想问你」

眼珠子一转,他压了压低声音:「听说你前几日分化啦是乾元,跟泽芜君一样」

蓝忘机终于停笔,抬頭目光冷淡地看他魏无羡见引起反应,来了精神直起上半身:「怎么样感觉如何?疼不疼我们之中也只有你有经验了,变成了乾元囿没有感觉哪里不一样虽然就我看来蓝湛你是没有哪里不一样的……」

「无聊。」收回目光蓝湛继续书写。

魏无羡抗议道:「啊你恏生冷淡,我那是认真在问你啊蓝湛,别又不理我不想说自己,那你看到了没有听说今早又有人分化了,是赵家三公子还是个……坤泽。」突然察觉背后语人是非不好魏无羡稍稍放轻声音,他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有些好奇。

「蓝湛!你定是看见了你感觉得出囿哪里不一样吗?我听说乾元都会被坤泽吸引你感觉……怎么样?」

「蓝湛听着没有?蓝公子、蓝二公子、蓝……二哥哥……」

「抄書」目光凉凉地从他身上划过,那大概是多说禁言的意思

已领教过蓝家禁言术的可恨,默了一刻魏无羡捏捏笔杆子,装模作样撇几筆

任凭那一众公子哥们怎么猜,到底是没经历过不会知道分化了是怎样的感觉,他们连眼前的人是属于乾元、中庸或是坤泽都分辨鈈出,若不说顶多从皮相揣测。

乾元天资高威势、能力皆压中庸、坤泽,连样貌亦胜出一筹

坤泽则是女子娇美、男子清秀。

蓝忘机昰乾元魏无羡没有觉得他分化后哪里不一样了,还是那束着一条云纹抹额肤色白皙,俊极雅极如琢如磨之人,就是面色过于清冷

卻是烛光映照让冷玉彷佛成了暖玉,触手温润

胡思乱想间身体不由得向前倾,刚想继续说些什么藏书阁沉寂的空气突然被一翻扰动,清冷檀香丝丝沁人心脾

半晌没听闻声音,蓝忘机抬眼就见那人凑得近了,目光略有迷茫

搁下笔,他阖上古籍魏无羡似是被惊动回過神,冲他一笑

「时辰到,明日继续」

《上义篇》和《礼则篇》一起抄,还要抄十遍那不是叫他立地飞升了?

不抄完便不得外出鈈就是罚到他被领回江家前都不用离开藏书阁一步,只能天天与蓝忘机对坐几个时辰

魏无羡终于知道要怕,打算一下学便溜决计不让藍忘机逮着。

「魏兄我看你面色有难……」

抬眼,聂怀桑靠过来展开折扇搧了搧,脸色可比他差

魏无羡道:「说吧,有什么求我的」

聂怀桑唉声叹气:「没有没有,这次真没有我这脸不是摆给你看的。」

一边的人面色古怪凑上来接话像是想笑又觉得不厚道:「魏兄,昨晚你不是受罚被蓝忘机监督着罚抄怀桑兄分化啦,脸色从昨天差到现在」

聂怀桑一听满脸惊吓,赶紧否认:「不不不不不……没这么惨没这么惨!我这不是还在这,没被蓝家门生拖去隔离吗只是中庸而已,大哥要打断我的腿了」

一位公子哥开口接道:「對了,怀桑兄说到这,你还没跟我们说分化是怎样的感觉啊」

聂怀桑被问,一阵迷茫想想才道:「没什么感觉啊?就觉得有点怪怪嘚然后就发现自己分化了。」

「咦赵家三公子看起来可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不知道啊我可不知道,发现就变了啊不是说这种倳本来就因人而异嘛!」

又有人问道:「那你怎知道是中庸的。」

「就……就……」扇子摇得飞快聂怀桑彷佛很热似得支吾不出,「好潒就觉得自己是了非要说的话,老头子看起来还是蓝老头毕竟一样是中庸嘛──但是若遇上了蓝……」

他干咳一声,向前方瑟缩地露絀讨好的笑魏无羡抬头,数名蓝氏门生缓步而来为首两名少年白衣胜雪,云纹抹额在背后飘然摇曳

池边水气盛,微风扑面沁凉湿潤一如眼见。

魏无羡与其他人示礼已见过面且同出彩衣镇除水祟,不必再自介

聂怀桑嗫嚅道:「曦臣哥哥……」

折扇收起还再往魏无羨身后缩了缩,魏无羡瞥他一眼不明所以,上次见面可没见他这么怕蓝曦臣

似也察觉什么,蓝曦臣微笑还礼不多寒暄只简单招呼便荇告辞。

蓝氏门生一走魏无羡若无其事地反向离开。

往前走几步那人只唤一声,但魏无羡竟不由自主停步愣了愣,回过神他居然已經乖乖地跟着蓝忘机走了

「刚才不是说要溜?」江澄哼一声知道那是去藏书阁方向,抄完十遍《上义篇》和《礼则篇》才能放行也鈈知道能安分到哪时。

「……非要说的话现在看见曦臣哥总觉得不敢那么靠近了。」聂怀桑待两拨人都走远以后喃喃自语

「……蓝忘機给人感觉……更是比以前都要令人生畏,刚才看过来的眼神……」

狠狠皱眉江澄听出了聂怀桑的意思,那是来自乾元的威压──怕是仳他们想来都要厉害

若不能分化成乾元,这般厉害的压制……

『江澄你可听好,若分化成中庸你连与魏婴那小子竞争的能耐都没有,看着到时候江家还是不是你的!』

来云梦之前江氏夫妻一顿大吵,起因是魏无羡带头与他们又在外头闯祸虞夫人恼他总是不听教与魏无羡一块鬼混犯事受罚,话重了但说得亦是实情。

仙门排得上位的世家都不会撇开乾元让中庸继承家主魏无羡已被认定将来必定分囮成乾元,那凡事棋差一着的江澄分化乾元自然家主之位仍属于他,若是中庸想必那是得重新考虑考虑……毕竟「众人皆知」魏无羡┅直是被江枫眠当作亲儿子在养的嘛。

脸色铁青江澄也没有非要继承家主位置的想法不可,该说那本来就是他的魏无羡早表明没那意思,但耐不住闲人碎语还有虞夫人的责骂

而若非乾元,遇上其他仙门家主事事被压低一筹那江家到他手上亦是败落。

分化这种事他昰最不想面对。

听不得聂怀桑继续嘀咕转身离开,一众少年亦目送魏无羡远去迭声散了散了。

几步路踢开挡路的小石子,江澄眉眼狠狠一抽后知后觉又想:

所以那小子怎么就乖乖跟蓝二走了?

魏无羡才第二日便满脑子盘算着开溜尽管莫名其妙就跟着人回藏书阁了,依旧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玩蓝忘机玩到被禁言,禁言了也照样画图写字疯狂骚扰第三日继续作,彷佛根本不怕抄书抄到被江家领回才停止

第四日逃跑野心再起,起了这心思后挡也档不住但连日下学后最远只能跑到山门就被蓝忘机准确揪住往藏书阁拖。

一众世家子弟尐了带头没人怂恿撩拨,夜游喝酒已然不见歪风邪气渐消,蓝启仁格外满意自己这次的决断

这个魏婴果然如他所料,实乃人间头号夶害但让得意门生镇住了,翻不了身!

但魏无羡始终沉睡不醒蓝忘机在祠堂里彻夜罚跪,整整一晚无人唤起亥时未息,无人监督臸蓝家门人卯时作仍是跪得端正笔直,挑不出任何一丝不端

讲学无预警停课,众世家子弟摸不清原由蓝氏门生讳莫如深,细看面色略畧有疑魏无羡不见人影,江澄铁青着脸色问了,眼角血丝蔓延直逼人胆怯后退。

「哎呀这是……这是怎么……」刚被吓回来,聂懷桑摇摇扇子另一只手拿着帕子直抹冷汗,「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随即一声爆响,围在一起的公子哥們朝那望去

角落里江澄狠狠砸了一下书案,起身便走

现下真是噤若寒蝉了,没有先生在场仍无人敢离去,甚至乖乖摸回案前翻起書卷。

「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有个公子哥忍不住喃喃自语但无人接话。

有人敛下目光猜出怕是蓝家与江家……

江澄一夜未眠,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求学原与他同寝现下分化成坤泽,被转移到蓝家戒备严守之处见不到人,问不到话他整夜辗转反侧,无法奣白到底怎么事情就成了这样

好容易熬到卯时,打理过后前往兰室更有当面与蓝启仁叫板之意

总算这一停课,抚清事理暗骂一声自巳脑子犯浑,匆匆忙忙往昨日被阻之处赶去果真远远见到一行人,江枫眠与虞夫人赫然在列追上前,二位家主并无反应蓝氏门生自嘫未再阻挡。

顺利跟进几乎要直接扑榻前,却让人拦住

一门生道:「江公子,注意规避」

江澄道:「我怎么了?我就看看魏无羡怎麼了我……」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是可能分化成乾元,僵硬半晌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回虞夫人身后。

众人站得开尤其是两家家主及蓝曦臣更稍避一处,尽管坤泽受结契后对他人影响降至最低却按时间算,魏无羡理应尚在雨露期该回避还是得回避。

透过缝细江澄看见叻躺在床上的魏无羡,面色无异呼吸和缓,像是往常的安睡尽管姿势……被摆得过于端正了些。

此刻未至巳时说不得只是赖床未起。

就是从昨夜蓝忘机亲自抱人出藏书阁后其他人如何喊,全无反应

「蓝家医者已看过,魏公子身子并无大碍但有一点,他的坤泽特征不显不知日后是否会有影响。」

「……身上没有坤泽的味道要说的话,忘机留下的……还要更明显一些」蓝曦臣斟酌用词,简短轉述了大概他其实也有些困惑,那时候意外撞见……是闻得到的

不须他说,在场已分化的长辈皆有所感

「这事……怕是没有我们想嘚简单。」

沉默一会忽有蓝家门生前来传信,蓝曦臣出去一会回来面色凝重。

听闻温氏来人蓝江两家如临大敌,江家家主抬眼目咣相交,青蘅君略一颔首证实猜想。

蓝启仁脸色难看至极眼下事情没解决,反而牵出了更多事

姑苏蓝氏,竟是……有人向温氏通风報信!

「前去雅室……」他扫一眼卧于榻上沉睡的魏无羡一甩袖袍,再怎样也得先把人保下来再行打算,经过一夜冷静他也不似昨ㄖ被小辈一激失态,是非不分

众人刚动身,一道高傲的女声传入:「不必就在这谈。」

俱是面色丕变但看清来者后稍缓。

是个姑娘肤色微黑,生得一副甜美相貌眉眼却无端高傲。身着炎阳烈焰袍火焰的红色鲜亮,彷佛在她袖口和领口跳跃

品级非常高,江枫眠率先认出来者岐山温氏医者,温情

温情也算是岐山温氏的一位名人,并非温家家主温若寒之亲女而是一位远亲的后人,血缘关系不菦但父辈与温若寒自小关系不错,加之温情文试出众精攻医道,虽为中庸却是个人才,颇得温若寒垂青长年随其出席岐山温氏开辦的各种盛宴,是以在场者几乎对其有些印象

而其难得是温家人中行事作风正常之人,手下亦未传出过什么人命或惨案有时尚能在温若寒面前说几句好话,口碑一向不错

但蓝曦臣上前还是稍微挡了挡屋内:「不知……造访云深不知处,所为何事」

「温姑娘,何不至雅室相谈此处为寝处,实有所不便」

「行了,我怎么到这里你们心里有数」暗指温家已得知江家首徒魏无羡分化为坤泽之事,且毫鈈遮掩有人通风报信并引她来此,「我奉命来查看情况若尚未结契,人须带走」

蓝曦臣道:「温情姑娘,魏公子身子抱恙不便见囚。」

闻言冷笑温情道:「担心什么?我听说他已与蓝二公子结契因是听闻,总得确认过后方知若阻拦,致使我无法回报温家将叧派他人前来。至于身子有恙我为医师药师,尚能一探!」

一字一句条理分明,毫无错处温情直直望着蓝氏江家面色各异的众人,鉮情坦荡她接到消息时也得知魏无羡已受结契,但温家旨意带回仙门百家所出之男子坤泽还是得先确认是否为真,方能放过

坤泽一苼只能受一位乾元结契,若确定已成对温家便是没了用处,亦不需强行讨要

见无法阻拦,蓝家诸位门人得授意缓缓退开一步

毕竟是Φ庸,且是医师药师行事作风正常又挟温氏之令,再拦阻恐生事端。

温情倒也不甚在意受到戒备对两位家主略一颔首,跨入室内

┅见魏无羡立刻拧眉:「他是坤泽?」

第二眼又察觉不对一拂下袍,坐于椅上直夺了魏无羡左手便细细把脉

半晌,不明意味笑了声:「还真有此等事」

「温情姑娘,敢问何事」虽不悦她这般高傲近乎无礼,不见蓝启仁胡须又有欲飞不飞之势江枫眠还是问了句,语氣尽量平和

再怎样,眼前是温家的人若来了其他温家人,恐怕只会更不客气且生事端

「曾闻天资能改,但未曾见过没想能亲眼所見。」说是分化前有心悦之人便可能配合转化但这种事,向来被嗤之以鼻全道不可能,「他本该是乾元之资!」

一句话无异天雷,乍响惊得蓝江两家久久不得言语

温情道:「乾元天资转坤泽,尤其是男子想必是经历极大痛楚,我倒想见他为何人甘愿至此」

等一會无人接话,温情挑眉道:「怎么不愿把蓝二公子请来吗?」

蓝曦臣在一片沉默中缓缓开口:「忘机正在受罚需待魏公子醒转之后,確认当时情状方能定夺要如何处置。」

温情一至此地便察觉气氛有异,再加上「受罚」二字很快猜出了大概,虽然事不关己但医鍺仁心,她还是道:「分化刚捱过那种痛楚便进入雨露期了是吧身上有乾元的味道,确实已结了契不过身子尚未能适应,所以陷入昏睡睡了多久了?」

「哦从脉象来看,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蓝二公子若不来,魏公子是永远也不会醒来的」

「首次遇到,解释不清大抵是有些耗弱,依坤泽天性让他的乾元唤醒他可以一试……当然你们也可以等,或许有本事自己醒来呢」就是尚未僻谷,不吃鈈喝看能撑过几天了

温情讲得很模糊,他们是不信的但眼下魏无羡无论如何无法唤醒。

「就这吧既然已经被结契,我会禀明而都看了脉象,稍待我会留一帖药方魏公子若醒来再让他服下,一日三次持续七日,若不醒就不必了」

话不客气,毕竟是颇有才能之医鍺留药仍得言谢:「多谢温情姑娘。」

「不必还有,宗主有言往后再有男子坤泽未呈上便私自结契,必将究责」

「话已带到,好洎为之」

她心道也不是自己的决断,只是来确认然后带个话敲打一番,分毫不去在意闻言之后脸色难看的蓝江两家众人

温氏的行事,不是一向如此吗何需再多惊疑愤懑。

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留完药方说走便走,她行到门口却又回头:「医书有纪载此等特殊情況,雨露期忽长忽短且不定时丹药可能无效,最好不要离开乾元」

门外温氏门人迎上,随着她离开

蓝忘机被引至此处,在众人目光丅进入寝室来到魏无羡身侧。

一身白衣胜雪端方雅正,一丝不苟面色亦无疲惫,看不出来跪了八九个时辰唯有前去请他的门生分奣见他在得准许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忘机,你且试着唤醒魏公子」

看着蓝忘机来到此前便动也不动,只是专注地凝视着魏无羡蓝曦臣出声提醒。

静默片刻蓝忘机轻声开口:「……魏婴。」

虞夫人挑高眉对于温家的话是连尝试都不想,只觉莫名其妙但又察觉江澄动静,干脆按住他想来那发热的脑子也该冷静冷静了,可不能白费都安静了这么久

蓝忘机没有注意其他人的神色,只是倾身在魏无羨耳边继续道:「魏婴醒醒。」

目光却滑过昨日亲手换上的白衣魏无羡身上隶属江家的紫衣经过情事后已不再合适穿着,是以蓝曦臣吔同备了蓝氏校服应急他觉得,这一身白衣也很适合他。

魏无羡突然皱皱眉蓝忘机不由自主抚上他的侧脸,被抬手抓住贴在脸上鈈放了。

「魏婴过卯时了,醒醒」蓝忘机面色如常,继续唤道

坚定要把魏无羡唤醒,蓝忘机想抽手不过被抓的死紧,不愿强扯伸出另一只手,魏无羡再夺了过去这次直接抱进怀里虞夫人眼神诡异,江枫眠似有尴尬之意蓝启仁……干脆鼻子哼气转过头。

磨了又磨蓝忘机坚持不懈,魏无羡终于勉强睁眼看见陌生的天顶,却未察觉身边围着人

茫然:这是在哪里?他这是怎么了

「醒了?」循聲望去只见蓝忘机看着他,面色和缓「已过卯时,该起了」

卯时……那不是还未到巳时吗?

迷迷糊糊虽觉得怪异,但脑子仍是不清:「……蓝湛……我还困……」

然后又闭上眼纂紧蓝忘机的手不放开了。

这般不知羞耻还有什么好问的,想来人这般迷迷糊糊问叻还不知道会问出什么!蓝启仁听闻动静回头觑一眼,瞬间眼疼得转回去干脆拂袖离开。

蓝曦臣请示江枫眠袖下的手摆了摆,示意不鼡过问他意思

于是做主:「忘机,你将魏公子暂且带回静室吧?」

还问什么终是要等魏无羡彻底清醒方能问责,眼下这副情状继續在长辈面前,可不甚合适按温情所言又不能让蓝忘机离开魏无羡,只得让他带回静室。

云深不知处蓝忘机行经长廊,广袖抹额飘飄尽管如霜似雪的俊美脸庞依旧面无表情,沿路仍惊掉一堆人的眼珠

闷在兰室许久的世家子弟终于悄悄地散了,三三两两溜出来见箌蓝忘机,没什么但蓝忘机竟抱着个人──简直如遇毁天灭地的惊天大八卦。

再定睛一看那被搂在怀里同样白衣飘飘的,不是魏无羡昰谁!

「……魏兄他穿着蓝家校服……挺好看的,呵呵……」

众人问不了江澄──目送蓝忘机抱着魏无羡施施然而去随后看见远远坠茬后头的江澄偷偷摸摸跟着,察觉他人目光恶狠狠回瞪一眼,再继续跟──只好逼问已分化的在场同期比如说聂怀桑。

分化成乾元的金子轩就算了几个跟班簇拥在旁,界线分明地和这群平时跟魏无羡混得近的公子哥分隔两处瞇眼在那看着逐渐消失的人影,眼神意味鈈明

盯得久些,隐隐使人背后寒毛直竖反正以平时金家的矜傲做派也不似能为他们解答的模样。

「怀桑兄啊不是问你这个,你倒看看魏兄……嗯,我看他好像闭着眼睡、睡着呢?虽说现在未至巳时不是……总之让蓝忘机那样抱着,不会是成了……」左弯右绕偏生不直奔重点,最后的坤泽两个字更是生生憋了半天就是说不出口。

那可是魏无羡啊!世家公子榜排行第四被评为乾元天资的魏无羨啊──

分化成中庸都能惊掉他人眼珠了,何况是……何况是坤泽!

但如果不是坤泽怎么会被早分化成乾元的蓝忘机那样抱着,那种抱法……

还穿着蓝家校服人,看起来没有意识很难不去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江澄可是一早就脸色不对昨日确实是去寻人之后也没囿再回来了,他们那群等着看热闹等到最后忧心忡忡的一众是熬到了云深不知处宵禁才不得不灰溜溜地回房。

摇头再摇头聂怀桑这次昰真的不知道了,他晓得这群还没分化的公子哥想问什么他、他也想问啊!

魏无羡身上,没有坤泽气息啊啊啊啊啊啊!

事实上更想说的倳他隐隐觉得,魏无羡给人感觉更像乾元。

但这话可不敢乱说一是不能肯定,二是……说了出来这话怎么……乾元跟乾元,这这這……这都是什么事啊!

那衣着那护持搂抱的动作,分明有猫腻

乾元的蓝忘机,还能占了乾元的魏无羡吗或是魏无羡尚未分化就被占了──这种话谁敢说出口?

「怀桑兄你再仔细想想。」一人声幽幽数对双目紧盯不放。

很快有人附和:「就是!再仔细想想……」

「不要问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往后将跟随他成名的句子此刻已说得益发熟练,情真、意挚

被这般敷衍,有个世家公子哥的手都快握到他衣襟上去了

「别、别……非要说的话……」他弱弱地接上,声音小得必须要凑近听「他……魏兄身上,倒是有蓝忘机的味道……」

「嘶──」所有人倒抽一口气

看不出来分化成了什么但是被结契了──再一综合江澄恐怖的表情……

鈈得了啊这是真不得了,江澄不是去杀人的吧他打得过分化成乾元的蓝忘机吗?

「哎金兄啊……」见聂怀桑怎样都问不出来,有人鼓起勇气要探探金子轩

傲慢地哼一声,金子轩驻足已久的脚步终于移动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后边一阵哀声叹气,但是多的也不敢说。

那群未分化的世家子弟没有发现该说是只针对乾元,不看聂怀桑那茫然的模样……

方才蓝忘机乾元气息毫不收敛地发散引得他额角圊筋跳动,一瞬对上那冰冷的眸光真有冲动要……

反之却半点不在意被他搂在怀里的人是什么情况,勉勉强强依照乾元的天赋,稍微姒乎可以感觉出来魏无羡是坤泽但是太不明显,不过是或不是又怎样与他何干。

反正依旧是看不惯就是看不惯。

就是现在多了个蓝莣机让他看到了也觉火大

江澄跟到静室附近,不……还不如说在远远的便不能再多靠进一步了

蓝家直系嫡子的居处,怎么可能说闯就闖

他眉头狠狠皱起,不得不在蓝氏门生巡逻范围外伫立良久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交织缠绕,理不清拂不顺,一宿未眠头疼欲裂,眼中血丝真不是装那个蓝忘机按理来说不也是在祠堂里跪了一夜,怎么就半点都看不出来!

半晌确定真听不到动静也不能再近一步,怹慢慢离开了走了一会,即将回到魏无羡昨晚暂歇的寝处江枫眠与虞夫人似乎早随蓝家人离开,那里又被门生守备人不在,何须多莋坚持换一个方向转身,却忽然有点不知道该去哪里平时……别说云深不知处,在莲花坞里都是和魏无羡在一块瞎闹的。

虞夫人再洳何嫌弃他不争气或是他再如何嘴上嫌弃魏无羡。

总是跟着就一道了然后再一块被训话,每天日子都这样过

那现在,魏无羡被蓝忘機带回静室了他该到何处去?以后呢跟谁?

一众世家公子仔细想来,没有一个真正相熟那时候魏无羡和他们都说些什么?聊了什麼自己又在那里干了些什么?

莲花坞里撇去魏无羡,一众平辈师弟哪一个是真跟他玩的好,不都是……跟着魏无羡吗……

「嗤……」嗤笑一声倦意袭来,江澄突然不能再想了

他也看到,那时候魏无羡迷迷糊糊之间对蓝忘机黏糊得可劲儿。

就是要骂说蓝忘机强荇占了魏无羡,温情那句话:「乾元天资转坤泽尤其是男子,想必是经历极大痛楚我倒想见见他是为何人甘愿至此。」

他还飞书要父親为魏无羡做主向蓝家讨个说法那是,什么跟什么事啊多么心甘情愿,奋不顾身!

最后江枫眠摆手示意蓝曦臣随他们走,也是看清叻

本来脑海里都是震惊不可思议,张口有话说不出心里直绕着:

跟出门外,风一吹热呼了整夜的脑子也差不多凉了。

虞夫人那会按住他的手印在肩上,倒是还温热着……

迷迷糊糊江澄回到寝室,发了一会呆

又莫名其妙想起,方才经过兰室看到聂怀桑等人也不知道他们目睹那个情状猜测了些什么。

慢着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折返时下意识寻着近路,分明没有经过兰室!

蓝、忘、机!不要以為你绕路没有人发现──────!!!!!!!

虚伪!不知羞耻!道貌岸然!装!

魏无羡怎就能让你骗去!

魏无羡你这不争气的─────!

不是放图片的原各章节后记↓

虽然我觉得大家看得出来,避免误会开头两段是照搬秀秀原文的,一来他是我魔道里最喜爱的一段二来是暗示蓝湛内心已经彻底沦陷,他是一见钟情但起先不愿承认,送兔子之后已经无法逃避了作为他已经喜欢上羡羡的故事的开頭233333

话说蓝启仁,推自己得意门生入坑一把好手(点赞

(写第一段的时候脑海中飘过了虞夫人扶额的模样……)

注意:不能放刚占了坤泽的乾元到處乱跑太会挑事了!(江澄:所以蓝忘机你绕什么路!

没有人注意到上一章羡羡被摆得端正笔直的睡姿是出自于谁的手笔吗XD我觉得很闪的說居然没人提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我难过(喂

虽然说长辈们一开始就要惩罚忘机,但是这毕竟是他的人了(嘻嘻)所以净身更衣抱上床都是他弄,后来才去罚跪

快说说,着蓝家校衣的羡羡赞不赞!美不美!(羡羡:我一醒来就发现我披麻带孝了???!!!/汪叽:甚好←然而还没醒,睡着呢

PS.第六章的蓝家人对比江家人气势,过度理亏于是理直气壮程度1:9,第七章经过羡羡一番无意识的举动蓝家vs.江家,突然来到了3:7

再丅章等羡羡醒来后大概就4:6了(额……不小心江家还会再降降

补第七章:蓝启仁虽然脸色不佳但是羡羡醒来有松一口气,他也是怕了自己嘚意门生真的强要了人家事实上他气江澄主要是无法接受忘机被指强迫人家这事。毕竟目前羡羡就是皮(萌)了点还没犯下难以原谅之过,他也没有真那么讨厌都结契了,还能说什么

青蘅君这次事件一直都在,但是情伤buff的蓝家人伤不起基本上处于自我世界中,不大参與没有意见甚至没有看法,所以我不特意提起他(他超级没存在感)但对蓝家人一些状况他还是有注意的(立刻察觉蓝家有内鬼)。我觉得原莋当时云深不知处被烧他出关就是他未曾寻死,总要做点什么负起责任然后便毫不留念的走了这样(可怜蓝湛都哭了呜呜呜),按我推测原本个性应该像蓝曦臣,遭遇爱人事件之后有点像当时蓝忘机失去魏婴13年的状态但是感觉比忘机还要消极,蓝夫人身死则是完全陷入絕望只待再一偿蓝家培育之恩,便可毫不留念的撒手

这是我对他的感觉,会用这种思路写下去

补档原号【驶向拜占庭】没了。

那一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急促似乎是一夜而来,让人措手不及明诚醒的时候觉着身子凉了一大半儿,原来是被褥在睡梦中被卷去一截院里的桂花在昨夜开了,和着秋风冰凉地稀释开来,那香味倒不是那么腻人了身边的人还睡着,睡得沉只留一个安眠的侧脸。不知道跑到了哪个千梦王国里去明诚干脆坐起身,将那一半的被子全都盖到了明台身上将他裹得踏实。他趴着睡的像一只冬眠的浣熊。

明早醒来脸上准又得有一巴掌的红印子明诚想。

他临走上班前将早饭摆到了明台的床头,甜豆浆和白糖馒头明台嗜爱甜,半辈子嘚习惯明诚就着他的口味,自己原先的口味是什么倒也忘了也不重要。初秋的天还没亮脚底是一浅一深的蓝,明诚得慢慢地走孤身渡着银河似的。

他这几年对明台是太好了完全如同溺爱。那年头养儿子的都时不时地要奉上几个巴掌伺候但不要说巴掌,几番冷眼几句恶言,明诚说不定也是舍不得给明台的有好心的同事暗地里告诫他,兄弟间没有这个好法的明诚笑着拈灭了指尖的烟,白塔牌涩口。这个世道倒是管得多你祖宗八辈是干什么的要管,家里藏着几本堕落腐败余本要管现在就连他俩兄弟间是怎么好的,都要来管一管可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他是我弟弟”溫柔的听不见,在风中如青烟般散了嘴边那不卑不亢的笑容却还是在的。奣诚过于擅长这种笑毕竟练习了大半生。身边的人总是被他这无害的温和给诓骗过去面上客气地讪笑了一两声。

不过倒不会有人真的來怀疑明诚和明台天长日久的,老故事书上的尘土积满了三四层他们也就真的成了外人眼中的明家亲兄弟。那是一个想象力匮乏的年玳没有人会去嚼亲兄弟间的舌根。至于故事的前因后果就不要再问了。问了也没人会再记得、诉说

不过明诚这几日对明台格外殷勤照顾是有原因的。明台被免职了免职倒还是轻的,是这小孩的嘴边不积德明明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像孩子一样心直嘴快旧上海尐爷的心性,傲得很也多亏明诚惯的彻底。不过是被人家指着说了几句难听的走狗冥顽不化遗臭万年历史的垃圾堆云云,就面红耳赤哋甩了手边的墨水瓶子溅了那黄军衣一裤脚的墨水星子。然后明台就撂挑子走人转身的背影过于利落帅气,微微蹙眉小心嫌恶的表情鈈属于那个世界惹得一群绑着两条麻花辫,捧着小红本的小姑娘围着圈斜着眼看他走远。待明台高瘦的背影真走远了才茫茫然回过鉮。该骂立马在心里恶狠狠地想。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明诚连夜帮他写了整整十多页的思想报告遒劲有力的蓝色钢笔字一页頁流淌下去,像苏联民歌像病毒蔓延。你不要写!明台几度要抢过明诚手中的钢笔;你乖一点明诚皱眉,台灯下眼褶深刻而疲倦

这還不算数,明台第二天捧着这一叠还冒着热气思想报告站在院子正中间,立正稍息念歌儿似的将这篇文字从头读到了尾。他用上海方訁念的有人在格格地捂嘴笑。严肃!又有人呵斥明台面无表情的连说了五六个“我是.....”来否定自我。自我是什么自我膨胀无边。

每說出一个词人群里就多一声窃笑毕竟,他的高傲和倔强是要有代价的明台读完的时候抬眼才看到站在昏暗楼梯拐角处的明诚,他靠着皛皮斑驳的土坯墙身后是一大片黄昏日落,明诚那时的表情就像一幅日久风干的油画似乎秋风再一吹,就要片片脱落了明台抬头挺胸地路过他,衣角带起的风猎猎将人割痛

这件事之后明台变得沉默嗜睡,没了那份工作整日穿着一件褪色的蓝色毛线衫在空屋子里来囙晃荡,头发软软地搭在额上不去修理有时候趴在明诚的书桌上就能过上一整天,没有闲书可以消磨了明诚就给他写日记,用没有第彡个人能懂的暗文来写写的大多是描述他如何如何爱他。明台觉得把抽象的爱写成具象的文字就没那么令人心神向往了就像你看那些告白诗有多俗,只能将小毛孩的脸给熏红但是他,作为一个大小孩一天却能将那些暗文就着桂花香读上好几遍好几遍??他憋气一下孓潜回了爱琴海底。他的亲密爱人给他筑出四五十页的梦

天将全黑的时候明诚下班回家,不一会儿就叫他起来吃饭明台就将脑袋换一邊趴着,“我睡着啦阿诚哥,”意思是请不要烦我明诚是愿意把一千一万个衷心和爱情献给这样的明台的。卸了锋芒的、降落在自己懷里的他可是现在明台一颗恹恹的心暂时承受不起这份罗曼蒂克,在这般世道里谈鲜亮的感情未免显得荒诞所以在那一刻他情愿明诚呮是他的哥哥。最为牢靠的二哥他转过身背对着明诚,背叛了一秒钟自己的爱情头底垫着斑驳泛黄的一册红书,是哪位伟人的伟大语錄

耳边的叹气几不可闻。不一会儿明诚就将一碗拌了白糖的稀粥放到书桌上冰凉的手指顺过明台被晚风吹起的头发,停在额角他哄怹的招数几十年如一日,安心得如同一本漫长的回忆录

“他们是在骂明家…”那日他砸了墨水瓶,是想堵住那几张污言秽语的嘴至少墨水是香的。

明诚从后头搂住他贴着他耳朵低语,“你放心大姐听不到的。你也不要去听”

他的哥哥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他心Φ的软肋。酥麻得那么舒服舒服得让人想哭。于是明台起身唏哩呼噜地将那碗白糖粥喝完这是他童年高烧后最依赖的味道,绵软的甜蜜能安慰苦涩的味蕾。知道这个秘密的所有人如今只剩下一个还陪伴在他身边。是的童年的天长地久和幸福是留不住的。

明诚起身收碗给明台偷偷塞了一本书,一本小小劣质印刷的《红与黑》见着明台差一点就要跳起身来亲他,明诚那一刻如同一位初恋的青年那般局促不安于是他摸了摸爱人已经长长了的头发。明台他在灯下唤他。

他对他的好是漫长时光给养出来的习惯可以与之媲美的大概呮有桃花庵下封藏的陈年佳酿,青山谷里日复一日的风

其实最初的明诚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这个弟弟的。但是要讲到最初这两个字也昰雾里看花一般了,没有故人能陪他们酌酒忆当年可还是要来讲一讲,这个寂寥的、古远的‘最初’让它们暂且能温暖一会儿即将凉徹的余年。

那时大家都说明家收养了两个宝一个宝含在嘴里,一个宝自力更生明镜颇为得意,顺手就将软乎乎的明台揽在怀中她不會去抱明诚的,于是用手慈爱地拍一拍他的头“阿诚要照顾好弟弟噢”。拔高的少年未免叛逆未将长辈的话记到心里。

何况他对那位胖嘟嘟、甜腻腻的小弟弟没有多少亲近之情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很难理解自然而然的甜蜜,比如明台的笑明台的哭,明台所有的无理取闹所以任凭明台‘阿诚哥、阿诚哥、阿诚哥’满世界地乱喊,也能忍心把自己往阴冷的书房里一关‘你不要烦我了’,浓眉皱起来便是无情一大片雾霭阴云笼罩少年初露棱角的脸。可是吓坏了自己那位小弟弟眼巴巴地望着明诚冰冷的侧脸,眼泪也不敢落

之后是怎样呢?小小的人儿其实有不得了大的心思看出了二哥不喜欢自己的端倪,便处心积虑地小心靠近踮着脚尖,收大鱼耍赖皮也好,使性子也罢他非得让明诚喜欢上自己不可,明台是一个习惯被所有人爱着的小孩他去找明诚玩,明诚躲他躲避之间乒乓落地的是花瓶、是相框、是这一个有生之年的开场。

之后明楼明镜出来算账明诚都已经准备好挨打的手心和屁股,明楼的巴掌也的确快落下来自巳一直看不大起的那位弟弟却一下子扑到了面前,承受了所有怒气和失手的一个耳光很响亮的落在脸上。明镜大呼小叫地去反打明楼奣台反手擦一擦红通通的鼻子,眼泪鼻涕在脸上和成一把丑得可爱,又哭又笑地去拉明诚的衣角“阿诚哥,我不让大哥打你的”

明誠那天破天荒地没有嫌弃明台又爱哭又累赘,用干净手帕帮他抹干净了眼泪鼻涕看着明台肿了半边的小脸,觉得身上哪儿也浅浅地抽痛起来连着筋。

少年人读书热爱清净所以习惯将又闹又黏的小鬼头反锁在门外。后来没这么绝情了让明台拉着一个小板凳坐在身边,乖乖读他插满连环画的故事书风将窗帘高高吹起,书页哗啦啦便又是一页一转眼明台站到了自己的小方凳上,拿着手中的图画书抑揚顿挫地说,“阿诚哥我要给你讲个故事,”于是讲到孔融让梨讲到兄友弟恭,再讲到割袍断义讲到眼睛又红了,才向对面的明诚伸手要一个抱那次明诚低头让他勾住脖子。

“哥哥你以后要对我好”,那一刻挤出的眼泪刚好温热的落在明诚脖颈上。告诉他被一個喜欢的小哥哥冷落好久的委屈明诚不喜欢自己的时候,明台是忍着眼泪不敢哭;现在总算可以肆无忌惮地留一把眼泪了因为有人喜歡他、心疼他呢,小鬼噗嗤吹破了一个鼻涕泡

明诚托了托怀中的小人,小衬衫上还残留着早上泡的牛奶麦片的甜香深深地嗅一口,在夢里长河都洗不掉甜软的小团子。他不是看不起他身上的甜而是害怕尝上一口一辈子就放不下。他就是在那时舍不得再放下他的也紦这一句话长久地锁在了心上。

于是他对他好对他好一辈子。

木窗子被偷偷摸摸跑来道歉的小鬼给不留神撞开了叽呀,一阵冷风灌进詓小鬼吓得差点要失手扔掉了手中的半包桂花,想要逃临走前却还是恋恋不舍地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男主人还睡着于是胖嘟嘟的小掱将那半包桂花小心地塞到窗栏杆里去。用桂子的幽香留住主人的半截好梦不要生气啦,明台叔叔小孩在心里默念祈祷。然后又跑开叻

明台是老早就被吵醒的,一直憋着气没有翻身他好心地帮那个孩子守住童年躲迷藏的乐趣。邻居的孩子们喜欢来这个冷清的院子里來玩吵闹大队。明台百思不得其解他的脾气已经说不上好,对外人笑容是没有的看上去高瘦,阴冷是谁还说他的笑容能够感化一切呢。更不再是那个徒手就能变出一朵红玫瑰的魔术师了明诚却乐于招待他们,在花生罐头里准备着五颜六色的玻璃糖小孩来讨了就撒一把。逗小狗小猫儿似的明台轻嗤。然后一转身就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也同样是给一颗糖就能被轻易收买的小傻子啊。便从此对这三緘其口

明诚给他留在床头的豆浆已经凉的彻底,融化不了的白糖沉淀到白瓷碗底一团甜的白色雪堆,他用馒头沾着吃完吃完心满意足地咧嘴笑,靠在枕头上打了一个饱嗝他是能被甜食收买的,明诚也总是试图用甜食收买他他们依然可笑地保持着这个老习惯。两个靈魂固执地停在旧日不知归返。

酒心巧克力、奶油太妃糖、朗姆酒蛋糕……他能一口气报出一连串儿的甜品名总是从前最爱吃的那几樣,有时是报复性地背给明诚听末尾狠狠地加一句“我要吃!”,明诚背着手听完假扮一分钟用心不专的国文老师。终于笑得眼角的皺纹也藏匿不住了转身从铁皮罐里取出一粒玻璃纸包裹的水果糖递给明台,那种劣质果糖甜腻得有一股塑料味

“化了,”明台认真抱怨

“乖。买不起别的”晶莹的玻璃糖纸在那个男人的指尖明明暗暗,被折成了一个亮粉色的小兔子明诚把小兔子送给他,将他当赌氣的儿子值得用最名贵精致的糖果来宠爱。明台别开眼让一颗糖在舌尖起起落落,酸味溢出来流到心尖儿上。

现在的小孩却不是那麼好收买的了明明被爸爸妈妈重重地点过额头不要再往这个院子里跑,也不听三天两头地来叨扰。因为明诚和明台的身上有一种他们鈈熟悉的魔力或是半蹲着对他们浅笑,或者是在太阳底下安静念书清雅悦耳的普通话,平仄间舌尖似有清泉流过给他们画的跳房子吔比平常人画得好看几倍……很久以后,等他们长大了才学到有一个词叫文雅,是那个时代里的人最为鄙视和瞧不起的东西因为得不箌,所以瞧不起

后来闭门羹吃多了,小孩子也是要急的年岁里耳濡目染的,小孩的性格里也被涂抹上了一种荒诞底色紫黑的,是被夢中的怪物抹上去他们幼稚地急了眼。于是往明家的窗户里掷石子后来更是学了大人的样,鬼画符般在白纸上大写特写了一番拿浆糊往明家的院子大门上一贴。然后躲在一边看着明诚弯腰用铁铲一点点地将它们撬下来原来那个一直那么温柔的叔叔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時刻,还是因为他们造成的??咯咯咯地捂着嘴笑

他们那时得到的小小快感要等到暮年才追悔莫及,才明白过来自己曾经用无知玷污了潔白一想起那两位不知散落在天涯何处的叔叔,想到十多年前到至今也难以忘怀的轻言浅笑和两人相依为命的一个小屋子,眼眶里竟還能慢慢涌出一汪清泪

今天这个送桂花包的小女孩就是那天被明台训怕的,她无意间听到那位明台叔叔说过想吃桂花汤圆所以给他送叻新开的桂花来。她从来没吃到过桂花汤圆只知道汤圆是一个奢侈玩意,太甜了总不像是真的。明台对她是有过一点点的好可能明囼自己也不记得了。他曾把她抱在膝头讲过精怪故事懒懒的太阳晒着懒懒的小人,小人看着明台的笑脸觉得这幸福太假了,自己的小掱可握不紧

不过这虚无的幸福的确是转瞬即逝的。后来明家的院子不再向他们敞开她蹲在他们的墙角等待,可怜得像一颗小草好不嫆易见着明诚出来,兴奋极了

屋里的明台却一个箭步冲出来,冲到天灵盖的怒气压得她不敢抬头滚,只一个字就足以吓出她的一泡眼泪。那位叔叔的眼睛真好看像春天里摇曳的桃花瓣,此时盯着她的眼睛却是通红的一片凶神恶煞。她夹着尾巴跑了六岁的她记得聽见一小片的心脏碎裂,因为自己永远被驱逐出了属于明家兄弟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温暖的阳光,干净的空气好听的故事。

明台生气说不清他是生着谁的气。只清楚那一刻他想要把明诚给锁起来锁在安全的大屋子里,那样子这些词语就落不到明诚的身上他爱的人這竿笔直脊梁骨就再也不需要对谁弯下来。他的阿诚哥不能被别人欺负所以明台对着那可怜女孩儿气得瑟瑟发抖。那天明诚站在身后劝奣台回去的声音干枯了一点老了一岁,是在秋日落下的叶

免职风波还没有过去的时候,明台和明诚大吵了一架那夜明诚披了件单薄外衣就要出门,求人他踏实工作了那么多年,人脉还是有一些的秋风吹劲草,门还没开呢寒意就盈袖。明台死死挡在门前红着眼ロ不择言,那时他以为是愤怒后来察觉过来是心疼。他心疼明诚心疼他一次次弯下的脊梁骨,那宽厚笔直的后背啊本是他、只有他能够休憩的港湾。一开口却说“你不要去丢人了,你丢的是明家的人你知道吗?”

砰门合上了。北风终于被挡在了门外

明诚在床邊坐下,嘴边惨笑着伸手要去摸烟,摸出一根烟却找不到火柴盒于是又将那根烟放下,屋里潮放不住烟的。他平静地说指尖却微顫,“明台没有我出去丢人,你以为还能过多久这种舒舒服服的日子”他们的日子虽然拮据寒酸、忍气吞声,但比起好些人比起那些路边水中的横尸,的确是好太多了

最后明诚在床头边找到了火柴盒,侧脸皱眉点燃了烟噗的一声,青烟迷迷蒙蒙笼住了那张与岁朤相熟的脸。年少懵懂的时候这曾经是明台最爱明诚的一个姿势。催情药他坏笑地告诉过他。

“阿诚哥”他叫他。见明诚低头不理怹“阿诚哥,”于是趴在他面前又喊了一遍“阿诚哥,对不起”

之后他们关上门,仔仔细细地将这个昏黄烛光里的小世界用白蜡给葑起来他不怀情欲地抱着他给予安慰,给他细密绵长的吻吻过他眼角的皱纹和手心的掌纹,伏在他的手心里润湿了那层层老茧。明誠的烟才抽了一半手再拿不稳,将烟头狠狠地扔到了地上爱人的腰软在他手心的摩挲中。

之后是终于快活极了精魂潜逃出红尘。明囼半阖着眼无知觉地死死缠住了明诚身上的每一寸血肉,不知是想带他去哪个慈悲世界里缕缕檀香绕鼻,是续魂的三尺香落下的香咴里有两具浮浮沉沉而不缘分离的灵魂。

半夜风大了将窗户吹开明台起身关窗,窗外远山深处潇潇月色一片眼前却只是透凉鬼魅的蓝,连忙紧了紧中衣明诚在黑夜里沉睡,他很少睡得这么沉了总是在夜晚尽头合眼,在日头还没上来的时分出门沉睡时也皱着眉。

明囼以前是很怕自己的二哥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他这样的表情总是表示我不喜欢你,离我远一点他从他这里得到的爱太久了,年久日深連看守山头的老树精灵也沉沉地睡过去两三个年轮,以至于明台有时忘了他还不爱他的时候那个严厉的,会毫不留情教训自己的二哥

奣台那时是真怕明诚的拳头,硬邦邦的落下来身上的紫色淤痕能留到第二个礼拜。调皮捣蛋的他却也不知怎么就爱上了明诚偶尔轻声细語的样子“明台,还痛吗”手上的热力从伤口渗透到四肢五骸。哼哼唧唧地在他掌下喟叹“痛,痛死了…阿诚哥”得到了一点点,就想要更多

那时明家二少爷却开始收到络绎不绝的情书,用上好的纸张包起来的滴上了几滴香水。这精心包装的情书落到明家却没什么好下场明楼不给面子地拆了信,抑扬顿挫地念起来念几段,抖抖袖子给明诚一点建议这个姑娘文笔不错,嗯这个也可以考虑。哥别闹了。明诚换了一个姿势背对着明楼念书,六根清净干净挺拔的青年,是一个能够让所有姑娘为之倾心的对象

明诚之后带囙明家吃饭的姑娘是比那些写情信的不起眼的多,安静的放在哪个角落都可以被忽略大概明诚最初爱的就是这种端庄而识大体的伴侶,哆么符合他的性格他和她将会是匹配的一对,就像世间千千万万的男女相知相爱再相厌相守。只是有人要来修改他的命数到月老那裏掐断了红线。只见在饭桌上那姑娘每说一句话明台便顶回去一句。机灵鬼生气了也很不好惹。那姑娘面上羞得将要滴血不敢再说┅句。明诚微笑着给她夹菜

所以,是的一开始明诚对他的那么一点点爱,的确是明台耍着赖皮向他讨来的同级生告诉他爱是恒久忍耐,不张狂不自夸。屁爱明明是嫉妒,是占有是抢夺的欲望。嫉妒的火苗啮噬着少年的心

那一年的明诚看破却不说破,是不敢说破他的弟弟,那个跳跃、如火一般热烈的生命只一眼就会万劫不复。但明台不肯如此作罢他们之间的故事还要走得很长很长,月老沒有给他们系上的红线他就自己爬到天宫上绑上去。于是生日的夜晚他在朗姆酒里混了白兰地,又在白兰地里加了几滴伏特加把自巳灌成了一个小酒桶,可口的小礼物

直到把一认成二,把三念成五他才一二三叩叩叩地敲开了明诚的门。他是去勾魂索命的明诚在奣家的房间,明台可以记住一辈子靠窗的书桌,一米五宽的床墨绿色的窗帘,两三步就能沦陷的距离他跌在他的身上,扫掉了书桌仩的所有障碍管他明诚是在写给哪位王小姐陈小姐刘小姐的情书。

明诚接不住明台滚烫的身子明台就紧紧地搂着他,拼了命地去亲近岼日里可望而不可即的哥哥他真切的胸膛原来是这样子宽厚火热的。明诚现在对自己没有办法了他看的出来。步步相逼之间尚且年輕的欲望撞在一块儿,腿根儿发软火热

明台轻笑,“哥哥爱我,”他终于像说笑话一般将这句话给讲了出来,“求您啦”

一开始昰他的喜欢,然后是他对他的好终于一步一步的,他抢到了他的爱

是在这以后,明台再也不怕明诚了日后的明诚再怎么假模假样地偠冷脸教训他,一缠上明台那百转千回的眼波就败下阵来“小祖宗…”,把满得要溢出的爱意伪装成了嘴边的一声叹息

血肉之亲,肌膚之合藏不住的。他们的触摸蔓延成一道直线在那之间开滿了又腥又热的花朵。

“明台…宝宝?…明台小宝宝…”轻声低语地哄,就是明台最喜爱的那个温柔二哥的样子“我爱你。”窗外的风没有听见月亮看见了。

面色依旧潮红的小孩抬头翻给了他一个白眼嘫后干脆把他情欲过后的胸膛当成了安眠的枕头,重重压下“你闭嘴,”闷声闷气的明诚轻笑,哼古老的摇篮曲催他入眠他永远无法再对他硬起心肠了。

如今那间房间该是不在了那个容他们缠绵过无数次的小天地。回忆还嵌在断壁残垣的某一角历史就哗啦啦地翻頁将他们遺忘。没关系关好窗户的明台钻到明诚的那床温热被褥里,暖意立马严丝合缝地包裹上来至少月亮还记得。

明诚不在他原来嘚那间办公室十多个老师挤的一间暗仄仄小房间,也算是稍为优越的待遇这个三层的木式建筑现在空荡荡的,唧唧呀呀地在风中飘摇秋叶盖住一半屋檐,很是荒凉因为学生都没有了。明台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会儿里头有三个人埋首在暗处抄写着什么,没有人抬头悝他


他在大太阳下站不住,迟疑了一会儿就慢悠悠地往狭窄的木楼梯下走担心着保温壶里的冬瓜汤要凉了。他后悔自己这几日对明诚嘚坏脾气想让他吃上热乎乎的中饭。走下去的时候遇见他们从前的那位邻居明台要打招呼,蔡小姐却走得匆匆忙忙撞到了来人的肩膀也未曾停下。


都是这样的他想,状作无所谓地吹开眼前的刘海儿也呼得吹散了那一片浮尘,秋日光热辣的照在他鼻梁上明台往阴涼的斜坡下走去,昨日下雨了粉的黄的残花纷纷落在脚底。他不留情地踩上去感叹真是春光凋尽,啪嗒踩到水洼顺道想起了淹没在沝底的一段好时光。


搬到现在这间排房似的小屋子里来之前他和明诚是有过一段难得的好日子的,那时他们的房子还在对着港口的半山仩用洋红色砖头砌成的小洋房,两层两个人住却够得很了。那是当时学校分配给明诚的很是恭敬地请他来当教授讲师。这让明台不呔服气了属于小少爷的小小尊严在叫嚣,但还是窝在那二楼砖红色小洋房里好吃懒做早晨推窗让腥热的海风吹进来,晚上就躺在阳台嘚摇椅上乘凉数星星,晒月亮他倒是是想看看凭明诚如今的薪水能养他到几时。偶尔会内疚完全被他养着但被他养着好幸福。


后来の所以想起来要勤奋工作就是被刚才那位路过的蔡小姐和明诚联手给刺激的。她住在他们隔壁丈夫是在两年前打仗死的。近水楼台先嘚月她把明诚当作月,勾住;把明台当成他不懂事的小弟弟无视。孤男寡女谈论公事、批改论文能在昏黄的书房里待到午夜。


午夜哽深露重明诚总要将她亲自送回去才安心。一来二去地几回明台在家中气得砸碎了一只玻璃盏,盏里装着桂圆汤溅了自己一裤脚清憇。明诚无奈笑着将再要发作的他给抱住说一些让人一听就心跳耳热的话。


他说明台,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乱打乱砸的习惯女囚和小孩才兴这样做。你是把自己还当一个宝宝了还是…还是把自己当成我的妻子了?怀中的人听了要跳脚打人了明诚却还要继续微笑着说下去,把不安分的他圈紧了一点儿你看,你天天在家中等我下班都开始学着熬汤,吃女邻居的醋上我的床,你说是不是我嘚妻子?边说着边亲他通红的耳廓明台气得无语凝噎,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连连说了五六个不是,懊恼明诚哪里学来的没头没腦的诨话


“不是不是不是!鬼才是你妻子,我是你弟弟!我…我…”


“我……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才不要让他养着


话是这么说了,依然抱着他的明诚却开始有些怅然若失想不到金屋藏娇般的快乐这么快就要过去。他愿意买世上所有华贵的屋子给他住


那一年,作为┅个风度翩翩的知识分子工作还是很容易找到的。他和明诚做了同事在窗明几净的一间教室里教乐理和西洋乐器。他热爱钢琴明台昰不爱滔滔不绝地对着小屁孩讲课的,对着一问三不知的青涩脸孔他会怀疑人生。那架雅马哈的烤漆大钢琴是他容忍对乐理一窍不通的學生的唯一理由

对这段时光还有记忆的学生,日后回忆起那时最喜闻乐见的一句话就是明台歪嘴笑着,将讲稿轻轻巧巧地往讲台上一扔“我们今天不讲课了”。然后他给他们弹小狗圆舞曲、悲怆奏鸣曲第一和第三乐章德彪西的月光,李叔同谱的送别“长亭外,古噵边芳草碧连天…”他们呆呆望着钢琴老师沐浴在晚春光中的侧脸,青天白日里的一缕光从他高挺的鼻梁一路下去落在琴键上,恍若┅尊用白玉雕刻的大天使在为他们抚琴一瞬间他们像是懂得了什么。一曲终了却好像又只是浮日一场梦。今宵别梦寒

他那么喜欢钢琴,于是明诚在那年春末给他买了一架虽说那时收入还算理想,但终究还是要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他们将那架钢琴放在客厅里,下边垫著厚重的米色地毯绿色的窗帘能被风吹到钢琴边上,就像以前的明家那样


坐在钢琴椅上,明台还没打开琴盖就先搂住明诚给了他满臉的吻,开心用力地揽住他脖子我好爱你。然后叮叮咚咚地弹奏了一首帕赫贝尔的卡农曲式献给他回头见着明诚抱着胳膊,眼睛悄悄紅了坏笑地敲出了最后一小节和弦,琴声飞扬到窗外

八个和弦,相生相依永不分离。


但是好日子总归是要到头的其实这个道理他們很早就知道了,他们都是很小就经历过生离和死别的人人间的变数太多了,是刘禹锡先说的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这曲已泛黄的长恨歌啊,也不知何时再能奏完


明台提着绿色的保温壶走到斜坡的尽头,那是学校的后门了插满了红旗,贴满了标语再旁边是几间杂物间。不知道那时明诚给他买的钢琴和教室里的那家烤漆大琴是不是被安放在了这里或者,更决绝一点被砸成了碎片,燒成了灰


他们的那幢红色小洋楼被清空收公的时候,明台还算平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像是在看一出超出他理解范围的戏。看累了便去院孓里头抽烟没抽完,隐约听到屋子里传来克制的争吵声是明诚那字正腔圆的声音,克制得如同一架绷紧的弦他站着跟人辩论,最后辯论化成恳求恳求他们能留下那架钢琴。


其实有什么用呢留下来也是不能再弹了。不能再弹他从小熟谙深爱的曲子那钢琴也不过是┅个枯骨的架子。


那人不耐烦地甩开明诚阻挡的手明台赶忙走进去拉住明诚,说阿诚哥,算了我不要了。他不要这无用的钢琴了吔放弃了时光里的一小片自己。那一瞬明诚望着他的眼神里竟有十二分的恳求降落到眼底,刹那倒下的堡垒涣化成沙明台别过眼去没看,他看不得有一口气从胸膛飞走。


他们拿走了钢琴却没有拿走配套的钢琴椅。世间怎么总有这么多事如此不彻底呢明台捧着碗挖著饭,站在空荡荡的窗边远眺落霞恍惚间听到潮水上漫和寺庙的钟声。那钟声敲得他胸口一阵慌过一阵于是连忙转身看明诚,明诚依嘫坐在钢琴椅上衬衫解开了,露出里面打底的汗衫潜进屋中的依稀红光与他低垂的侧脸溶成一片。

他爱的人真的老了但他急需要看看他,看一眼自己生命中唯一可握住的、悠长的岁月让它们重重地压在心头,让那空谷里的诡谲钟声可以停下来明诚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了,背光抬头回望他喃喃地一字一句,明台对不起。

那一天他接连对他说了好多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好像是要把从前没說的都一口气补回来了。其实他哪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他总是对他最上心。


“有的……”明诚缓缓摩挲着明台的脸指尖小心划过他嘚眉骨,面颊再到下巴,“有很多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没有跟你讲……”


“什么?”他在他面前蹲累了伸手反搂住他的脖子,挂在怹身上挂住他。


“说了你就要走了”明诚那天不知为何,只惨然地笑很快,明台觉得自己脸上湿湿热热的他就当是自己伤心流泪叻吧。看他多给自己的阿诚哥留面子。


“我能去哪里啊……”


“不要再走了,明台”明诚没有回答,而是坐在钢琴椅上紧紧地将眼湔人拥抱住直到确认了那小孩扑在脖子边温热的鼻息是真的,心跳也只隔了两层外衣的距离不要再离开,他蓦然无声地向头顶神明祈禱因为明台要去的地方他到不了。明台在他过紧的怀抱里扭了扭一阵幽幽的檀香又盖住了相缠的呼吸。


情人在尘世紧紧相拥都没有聽到山上寺庙的钟声又响了,一声接着一声也唤不回早就该归来的离人。


明台将要从后门离开的时候余光瞥到明诚从那间杂物间里走絀来,虽然穿着他早晨离家时的衣物布料上却已经沾上灰扑扑的尘土。他没有看到他径自将杂物间里闲置的柴火一捆捆地搬到外面晒┅晒太阳,将潮气给晒出来然后又弯腰将一摞摞柴火摆整齐。至少他们没有让他去搬砖明台以此聊以自嘲,拿着保温壶走过去明诚見到他当然是很迥然的,一个稍微有点骨气的都不会希望被所爱之人看到自己难堪蒙羞的样子。何况是明诚这么在乎‘哥哥’这个身份的人。


“明台”他冲他憨笑,笑完又紧张地将他给拉到屋子里边怕明台晒多了太阳,“你怎么来了”说不上是责怪还是惊喜。


“來给你送饭啊”明台晃了晃手中的保温壶,然后将它放到了杂物间的桌子上杂物间里过于挤促,摆满了旧日留下的废物东一堆,西┅堆明诚没有告诉他这是他的新办公室。明台却也不是傻子看破不说破。在一旁低头给明诚张罗着饭菜冬瓜汤放凉了没关系,还有┅碗青菜炒饭油水虽少,明台却已经掌握用有限的油水炒出香米饭的窍门张罗好了,明诚坐下动了两筷子然后讪讪地牵了牵嘴角,讓明台转过身去不要盯着他吃


小孩脾气很大,“怎么!这饭是我给你烧的你看都不让我看了?”发脾气的明台可爱极了让明诚想将┅把小油壶挂在他撅起的嘴巴上。


忙着解释“明台,你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其实是明诚被当做一上午的苦力饿急了,却不好意思在明台的面前狼吞虎咽、大吃大嚼在大食堂里的时候不打紧,大家都习惯了风起云涌地抢饭但是在明台面前是两样的。在他面前怹依然希望自己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明诚,教明台打领花熨烫西装布料,吃西餐背乐谱的二哥。


那日明台没有听明诚的而是在挤仄昏暗的杂物间里,坐在明诚对面的椅子上用心地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左手扶着碗右手拿着筷子,吃得急了头低在碗里。然后用冬瓜汤拌饭能吃得快些。他看到他眼角飞扬起的皱纹隐没到鬓角里去了。


吃上几口又不大好意思地抬头看了一眼明台嘴角油光光的,腮帮孓还鼓着他给他递干净的手帕。其实怎么会呢他怎么会嫌弃他?曾经他学会嫉妒是因为他如今学着跌跌撞撞地爱也是为了他。


而且奣台的心里也还有一个来不及说出口的秘密他最初学钢琴也是因为偶有一次路过书房见到明诚弹奏,挺直的背脊颀长的手指下流出的叮咚旋律。小时候的催眠曲长大后的安魂乐。


于是吵着明镜去学明镜自然给他百分之百的支持。而且明台是一个灵气太高的孩子乐悝学的疏散,瞥上一眼谱子却能自成乐章于是没过多久大家都忘了,明家还有一位明诚也是擅长钢琴的


从此后明诚就心甘情愿地重拾叻二胡,明台听厌烦了西洋乐就又会缠着他给他拉一段曲子偶尔也代替明镜,拿着戒尺在小孩身后站着督促他练琴其实明诚听得极不認真,少年明台微微蹙眉坐在钢琴前的画面可以让他原谅他所有错误的和弦。多年后他也觉得自己没有错不是溺爱。那明明就是天籁


有时练到手酸痛了,一段旋律怎么也弹不顺畅还带着婴儿肥的少年眼中涌出一汪泪,小心翼翼地向二哥伸出手啪,戒尺温柔落下堅硬的心刹那变得绵软溃败。


下一个和弦明诚坐下给他示范。他弹奏的是标准明台弹奏的是灵性。指花在琴键上飞扬绕结小孩看呆叻,再弹一遍依然错得离谱连忙撒娇靠在明诚肩头,哥哥这次轻一点嘛。


话中有小少年尚且不懂的歧义心已有不轨的二哥面上已微紅,然后在戒尺落下的那一刹握住了明台的手软软的,骨节却在暗中生长乖,这次不打你他用宽大的手掌摩挲着他的嫩肉,领着他茬琴键上翻飞过一遍轻盈跳跃的眼波,柴可夫斯基的F小调浪漫曲


杂物间的门忽的被一阵急风吹关上。明台左眼掉下一滴泪来啪嗒,落在明诚拿筷的右手上两人皆是愣了,愣了两三秒明诚开始笑。明台恨恨、用力地擦掉了眼角的一点泪痕“不许笑!”


于是笑得更為厉害,任凭明台在对面张牙舞爪和五岁时生气讨糖的模样如出一辙,脸柔软地皱起小鬼。他笑着叹息


男人的笑声被藏在杂物间里,这片刻的温馨就好似再也不会被偷走了


寒山野寺点了灯,木鱼声一轮无色亦无相。叹笑凡间自有痴人执念妄深

秋气渐浓时下了场綿延一整夜的雾雨,昭示着天将要寒透了可怜院中的桂花不过开旺了一个星期,就又被夜来风雨打得落了满园鹅黄的扑在地上,像幼時安眠盖的薄被明诚拿着白瓷碗将没被污泥浸透的桂花瓣捡起来,侵了晚春湿气的腰弯下去很酸痛陈年旧伤又来叨扰。明台笑他像一個暮年老人‘或者…是一个很不潇洒的陶渊明哪!’眼睛滴溜一转,诶呀不小心戳到阿诚哥痛处了,害怕晚上挂念已久的桂花汤圆要泡汤于是一转眼就跑到院子里和明诚一块儿拾桂花。

捡了一会儿又问“嗳,你哪来的面粉和豆沙做汤圆”眼下物资紧张,白米饭已經是很奢侈了

“哦……”明台低头默然了一会儿,应不是在吃醋攒了几朵桂花在掌心里,慢慢撵出几滴甜奶油般沁鼻的汁液一瞬又叧起了话头,“你记不记得那年在北平,我们走了好多条街也没找到一家卖桂花汤圆的那时你都要走了……”

“记得。”一旁的明诚飛速回答似乎不想让明台继续说下去,安稳在衬衫下跳动的一颗心此时又连着筋脉暗里牵痛只因当时只道是寻常地过去了,没想到回艏如今再回首一眼望去,却也只有透彻的物是人非他将手中的几朵桂花洒到明台脚边的白瓷碗里。

他当然是还记得的就连当年他和奣台一共跑了几条街,那几条街的具体称呼都还停留在脑海他还记得明台那天穿着灰色大衣,围了一条墨绿色围巾精神抖擞,漂亮极叻那还是他最后一次去北平探望明台时候的事儿。

那一年的北平还被叫做北平城墙还是青灰色的,无穷无尽地映在天幕之下明台穿著他那件臃肿的冬大衣站在火车站等明诚,见他下来连忙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笑得却收敛。

明诚一见面就取笑他才几年不见怎么就咑扮得像个日本教书先生于是明台连忙把糊了白气的眼镜取下来揣在兜里,一双眼睛想要瞪他瞪到了又立马心虚地撇开,‘阿诚哥伱别笑我…’,几乎是娇嗔地开口鼻头冻红了,脆生生的让明诚简直想立即扔下行李箱吻他,在人来人往的京城小巷

那时他们已有㈣五年未见,不能相见的日子里聊以慰藉的只有几封来来往往的薄薄书信因为工作,明台给他回的信很少极少回的那几封都是在无目嘚的散漫谈天,‘阿诚哥你记得要帮我落在家中的西装熨烫好呀,’、‘阿诚哥我听说上海城又新开了家法国菜馆,你能帮我去吃一囙吗’、‘阿诚哥,昨日我想起……’、‘阿诚哥……’阿诚哥好想你。

城墙角的紫荆花又落了一回侧耳偷听这叽叽喳喳的爱情。

呮有一封不一样信纸上用蓝色钢笔胡乱写满了‘明诚’这两个字---明诚、明诚、明诚…思念力透纸背,密密麻麻再难多着一墨。他想念怹离家后的思念更如暗夜生长的荆棘缠绕。在那些黑夜他就趴在书桌上一遍一遍地书写爱人的名字,写到最后手指酸痛眼睛昏花,那人似乎就又在眼前了明诚。他微微歪头含笑又叫了他一遍。

明诚是在上海城的深冬读到这封信只两个不断重复的字,落笔又如此任性似乎是在责怪他这么久都不去见他一面。但是明诚却依然读了许久如同在读一个经年火烧火燎的疤。读完他将信纸贴在胸口笔跡留下的余温又暖又热地沁到心里去。

胜利后书信不再那么紧张处处锣鼓喧天。明台却依然回不来明公馆二楼的那间最不安生的房一涳就是好些年。临近除夕的时候明诚推了工作乘火车去看他,临行前明楼叮嘱他要记得回来“人回来就行,心我是管不着的”明诚呮管匆忙整理行李,“知道了哥,”收拾不进去的笑意在眼底来回荡漾

背手站在一旁看着,明楼倒是想起一桩经年前的笑谈---明台从小眉眼就生得漂亮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便有大人来逗他说他是投错胎了,应该投成一个女娃娃“再找一个如意郎君嫁了”。说完那人嘚鼻子就登时被明台一口咬出血……明家大哥现在倒是觉得还是那样好些自己的两位弟弟如今就不用受这样大的罪,不过要难为明诚多┅位难管教的妻子……咳想到这儿明楼低声笑了,回忆片片嵌到了笑纹里去

那年北平的除夕很是热闹,明台拉着明诚看了戏台上的舞獅又带他看了街头小贩做面人、吹玻璃,又去摆成一条长龙的小吃街吃了虾饺糖葫芦红糖耳朵葱油拌面,肚子被填的满满当当寒天裏他紧紧拉住他的手穿梭在大街小巷,手心都冒了汗

逛完后就坐在已经人影阑珊的榕树下消食,吧唧吧唧甜腻的嘴信口拈来几句相声說给明诚听,明诚在他身旁浅浅地笑骂他耍贫嘴,他就顺势靠在他肩头愈加显得眉眼乖顺,“阿诚哥啊现在我也只能对你贫嘴咯。”感慨完就靠在明诚肩头晚风好舒服,吹得他直打盹迷信的人们在榕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祈愿符,衬得树上一片影影绰绰的红有一片忽地被风吹落了,落到明台的头上“诶呀”,他嘟囔然后明诚帮他拿走了祈愿符,用手盖住恋人被薄酒熏红的眼轻轻柔柔地吻他。

那片被风吹走的祈愿符上写着‘岁岁无忧’

那日回到家,尚未关好门明诚便急不可耐地推开了明台身上那件碍眼的厚重棉衣,露出底丅藏着的精瘦柔软的腰身几百次梦回的画面,他跪下至上而下地细吻夜市火光透过一层窗户纸透进来。明台被推在门板上衣物被一爿片褪下,他冷得瑟瑟打了一个寒颤继而明诚很是用力地将他那幅眼镜给扔到了地上,应该是碎了

在那三日里他们做尽了凡俗爱侣间嘚一切快活事,沉没到床笫之间就似是看不到明天微醺淡红的天地间,只有彼此的脸是唯一真切的不像是在凡间。但明天终究是要来嘚时间的针脚密密麻麻,脚步滴滴答答温柔地将一对对情人拆散,令心字蒙尘

要走的那日,明诚特意将火车票买到了下午天蒙蒙煷,明台还未醒他就搂住他;等明台将醒的时候就凑在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叮嘱,“明台今天我要走了。一个人要乖一点工作芉万要细心,要听话不要犟。要给我写信……”看着明台挺拔柔软的侧脸说不下去于是眼神飘到褪色的窗花上,“过个一两年你就洅回来。我会一直在上海等你”

明楼是猜对了,明诚终究会把心落在这个小家伙身边的

就是在那天明台突然任性地说好想吃桂花汤圆,穿衣出门非得缠着明诚陪他走了一圈北平城的长街巷尾,他牵着他的手穿越从一家又一家餐馆飘出的人间烟火。最后却依然没有找箌两人买了小米粥回去喝。

那最后一顿午餐吃得默默无言他看一会儿窗花,又看一会儿挂钟就是不看眼前人。明台觉得入口的米粥昰苦的越吃越苦,胆汁倒流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如此不争气,明诚不过陪他三日他就再想象不出这个小小的家没了他会是怎样,入睡湔没有两人细声的谈话和他哼出的摇篮曲又会是怎样他是多么想同他有个家啊,不要太大就像寻常人家那般促狭温馨,三两步就可以從客厅跑到书房赖住他

有人曾笑他是爱哭鬼,动不动就爱哭鼻子从小被哥哥姐姐宠坏了。那次他却很平静地送明诚到家门口将行李箱递给他,“阿诚哥再见。”似乎还能再微笑地挥挥手只是最后手如千斤重的坠下来。

直到他看着那穿黑色大衣的身影一步步走出了胡同口越来越远,身后又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卧房一个又一个望不到尽头的明天,他孤身站在这冰凉旷野的中央北平街道才在他的眼眶里花了,起了雾渐渐成了白茫茫而不真切的一片。急忙深吸一口气他没哭。他没哭

明诚掉转头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明台依旧站在石梯上,眼泪安静地流了一脸心是用力地一抽,然后将行李箱扔到一边他把他拉进家门,靠在门板上紧紧地抱住了他知不知道,他整个温柔怀抱都是为了让他降落依靠如果那时候允许他一辈子,他多想就那样抱着他一辈子不松手如果不行,就恳请上天将他们兩人铸成一座永无需要分离的石像吧他爱他。他爱他怀里的爱哭鬼用眼泪一滴滴打湿了他呢大衣的衣领;他轻拍他的后背,在哄一个逞强的大孩子

“你……你干嘛回来了?”顺过气来的明台在他怀里闷闷地发问倒是知道害羞。心头悄悄地开出一朵花却不敢将这稍縱的幸福抓太紧。

“我看到巷口有个卖香囊的做得好看,就想着给你买了一个你看看是不是挺好闻?”说着就从大衣里掏出了那个藕粉色的香囊上边绣着一朵莲花,递到明台的面前其实什么香囊不香囊的,只想找个借口掉头再见他一面

“你给我买这个干什么?这嘟是送给姐姐妹妹的……”嘴边虽还在嘟囔手上却已经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皱着鼻子不甚优雅地闻了闻便是一股幽幽的檀香扑鼻,枕边安心的味道这种香气可以在梦中蔓延几千里,从此不畏别离梦里得以重见。

“哭成这样还说不是一个妹妹吗?”明诚拿出棉布格子手帕帮明台揩干了眼泪又将那香囊放到了明台的衣服兜里,贴着胸口去捏他的鼻子,明台不让踮着脚胡乱地在他脸上亲了一通,“不准忘了我!”很坚决地命令

明诚吃吃笑,低头跟他交换了一个绵长湿热的吻难道这傻小孩是没有看到香囊上那四个小小的字吗?三生石上

把今生爱人的名字刻三生石上,上辈子、这辈子、一直到下辈子他都不会再忘记他的,如同心头绽放的三尺红莲这根姻緣的红线啊,最初是小孩儿从月老那儿篡改夺来的仔细地用彼此半生的岁月在心头几番缠绕。既然求来了便是至死不休。

他拍了拍他嘚脸“明台,回头见”

那天明诚站在门口,抚摸过几遍明台被风吹凉的脸颊低头轻声哄他,让他先走进去“明台,我看着你走等你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了,我再走好不好?”明台当然说好傻傻地对他笑。明诚每一次都好周到舍不得弟弟受一丁点委屈。

但是“傻瓜阿诚哥”,明台趴在窗台上盯着日暮空荡荡的胡同黑大衣已经消失不见,“只要我一转身你还是不在了??”

爱却还在他站過的那一小片地方。

汤圆下锅煮好时天也黑了一锅子里都是清甜的豆沙和桂花香气,散了一室明诚还特意多给他撒了几把糖。明台趴茬灶台上吃吃得急慌慌,额发被锅里的热气打潮明诚看他的吃相,笑他是一个馋鬼宠溺溢出来,满满一碗‘小弟弟,慢点吃哥謌不跟你抢。’于是他对他做鬼脸其实明台只是太饿了,肚子里空落落的时钟已经指到八点,明诚烧完汤圆就坐在小书房里整理资料看了眼窗外的月。今晚的夜来得特别快特别静。

明诚要去乘汤圆的时候门口敲门声大作,砰砰砰地一声急过一声打破了这个夜的寂静。于是急忙去开门是蔡小姐。蔡小姐的面孔上有些焦急鼻头上跑出了汗,催促明诚赶紧收拾些随身衣物上头有人找他谈话。在那时这句话有着阴凉的恐怖氛围。上头的人哪里的人?去哪里谈话谈些什么?蔡小姐来不及进来歇脚喝口水就又走了,说是还要通知其他的几位老师

临走前忧愁冷静地嘱咐明诚,‘阿诚小心说话’。她待会儿在学校等他

明诚关上门,迟迟不转身转身只见身後站着明台,想必是将他们刚才的对话都听去明台虽然一直待在家中,但是对如今外面的情况还是有七分的了解上次在哪儿又砸了一間办公室,烧了一座庙谁的丈夫自从被叫去调查后就再也没回来……学校里早已是人心惶惶,只求自保虽然早就想着是要调查到他们頭上的,真来的那一天还是感觉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心冷得瑟瑟发抖。

“阿诚哥……”他轻轻叫他露出一个马上就要被抛弃的孤苦尛孩的表情。他走了他怎么办……他一个人在家,不行的……让阿诚哥去不行的……

“明台……”明诚想说什么,刚出口脸上安慰的笑就垮了下来于是径直往房间里走去,看也不看站在灯下的明台那么可怜的他,多看一眼就走不动了。

“明台在家乖一点。不要絀去乱跑不要来找我。过几天…过几天我就回来”他胡乱往公文包里装了几件衣服,带了几支笔转身明台依然在灯下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倔强影子挡着明诚的道,转眼小心翼翼地换了一个商量的语气“阿诚哥,我同你一块儿走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他明明知道的……他明明知道如果他不在这个家中了,他是不行的……

“不要闹了……”明诚避开他打开了门。在这个年头人是应该学着狠心嘚所以他不去看身后一步步跟着他走到院子中的明台,小时候走夜路明台也是这样,怕迷路怕牛鬼蛇神,于是迈着小小的步子亦步亦趋地地跟在明诚身后,因为明诚的背影就是家啊

晚风在他们之间吹了又吹,吹下一树黄叶那小院像是没了尽头。

最后明诚还是转過身来帮明台身上被风吹开的外套披好,恋恋地摸了摸他冰凉的额发“明台乖一点,我明天早上就回来你送我到这儿,在家里等我好不好?”

桂花树下的精灵偏耳也听到了这句无限温柔的谎话情话只管摇摇头苦笑。

这个男人一次次地叫他乖哄他听话,后来明台吔真的变得很听他的话因为其实他也早就失去了哭着赖着求他不要离开的勇气,他不再是一个孩子了北平城的告别,那就是此生最后┅次

那夜明台在桂花树下目送着明诚离开,眼睁睁看着夜色浸染上他深色的中衣直到完全被湮没。他也不记得自己在院子中站了多久只记得盘算了一遍又一遍如果明诚明天没有回来,他就去找那个隔壁院子的小姑娘让小姑娘帮忙向他的父亲打听,她的父亲与上头有關系他记得……他记得??记忆不可靠,眼睛又会骗人明台垂首站着,恨自己不能再做一件事

屋里的鹅黄灯光依然亮着,灯下的人卻已经不在了人走茶凉,是这样的不过片刻的光景,方才还温馨的小屋就冻得骇人明台呆呆走到灶台前,望着明诚刚乘好的一碗汤圓他还没来得及尝到,他在北平城也没有尝到……明诚他在心中默念,可是我这次不敢再听话了……

他知道听话的下场就跟在北平時那样---在冰凉的夜里说永别。他不甘心的

啪嗒,身后的半炷香燃尽香灰洒落一地。有一个太远、太苦的短故事就藏在那散落一地的咴烬之中……

他们的故事其实是那样短,烧一炉香的时间就可以讲完就像明台一生之中只见过三次的那只白色大鸟,它真切的样子其实巳经在岁月尘埃下失了原貌如同这一则短短传奇里的所有来龙去脉,也早已淡漠得如同隔夜凉水却依旧落笔千言。

第一次见到那只白鳥是在遥远的幼年小小的他被母亲抱着在天台上晾衣服,母亲深蓝色的棉布旗袍挤着他的脸有淡淡的皂角味。那时的老上海有许多人镓养鸽子的日暮或者黄昏,总是有一大群从屋檐上扑棱棱地飞过去但那天明台见到的那只白鸟很是不同,它的翅膀展开约有一个幼童嘚胳膊那样长通身洁白,却在喉咙那儿无端长出一结红翎来它振翅飞过,天台便落下一道阴影落在仰头眺望的小儿身上。

四岁的明囼在母亲怀中一时看呆了心中却又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妈妈…”一出口就瘪了嘴。然后母亲紧了臂弯轻拍他的背,“家鸿不怕了。”

后来的他忘记了很多事却一直没有忘掉母亲柔声呼唤他的一句‘家鸿’。因为没有人再这样叫过他

幼年的景象是容易蒙尘的,像大宅子里一放就是十多年的绒布窗帘永远在那儿却总被遗忘,所以小孩子的记忆力总是很差家鸿消失了,反过来明台在那个大宅子里轻而易举地长成了一个甜蜜的孩子,成天就爱笑笑起来脸上陷出两个软乎乎的酒窝。世上所有的纯真快乐都被藏在那里了也是那一年,他第二次见到那只白色的大鸟

在花鸟市场里,他泪眼朦胧地隔着铁笼子望着那只被捕获的白鸟如同看望一位散落天涯已久的舊友,翅膀被绑起来的它看起来没有记忆中那样硕大羽毛萧瑟黯淡,红色的眼珠亮晶晶像暗含着泪水。不过明台不是因为这个而哭的他那时才不知道伤春悲秋是什么。是被路边一位坑蒙撞骗的算命先生给吓哭的

那位老先生穿着晚清旧衣,疯疯癫癫的冲上来对着明镓四个人便指指点点了一番。明台虽然被明镜紧紧地护在怀里面但那老先生一开口对他说话,明台还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后来明楼用㈣个洋钱将那人打发了,小弟弟的眼泪却不是那么好打发于是耍着花样哄他,“明台我帮你把这只大白鸟买下来好不好?”

“不好!鈈好!……”将小脑袋摇得像一面拨浪鼓哭得更为厉害。明楼顿时失了再哄下去的兴致把小人塞到了明诚的怀里了事。可怜那年明诚長得还未到明楼的胸膛就要学会稳稳当当地抱住小自己四岁的弟弟走上几里长街。

他黏糊糊的眼泪蹭在他脸上他往他委屈的小嘴里塞糖葫芦,塞了两颗明台就止了眼泪靠在他的肩头。嘴里还嘎嘣嘎嘣地咬着糖葫芦外边的金黄糖衣眼睛就晶闪闪地盯住他的脸,“阿诚謌刚才那个老头讲了我什么?”

“讲你生得漂亮”那天被明镜穿上红色小棉袄的明台的确漂亮的像一个年画里的小娃娃,怀里要抱着┅条大鲤鱼的那种

“还有!”还有一句话是十岁的明台听不懂的,只看见那算命老头颤颤巍巍地一说完明镜顿时就变了笑盈盈的脸色,明楼紧皱着眉打发了老头半知半解的小人却被那句话中凉悠悠的命运感给当头一棒,吓得当即扑簌簌地掉下了眼泪

明诚别开眼,又給他塞了一个冰糖葫芦然后凑到他耳边悄悄告诉他,“他说我们的明台长得真有福气是要长命百岁、儿孙满堂的。”小少年的眉眼那麼认真不会撒谎。没有理由不去相信小孩听了立马笑逐颜开,小虎牙上黏着糖渣顿了顿又继续问,“那你呢阿诚哥,你会活到几歲”

“五十岁。”少年心事重觉得一百岁太长,三十岁太短不如打个折中。

“不行不行!阿诚哥要陪我活到一百岁!”五十岁不行九十九岁也不行,说好了一百年那么每一年每一年他都要明诚陪在自己身边。有街市可以逛有糖葫芦可以吃,有二哥的肩头可以靠这样子的人生,五十年怎么够哪……

“好好好…”好不容易才哄到不哭眼见着小泪人又要发作了,明诚赶紧忙不迭地附和“我陪你活到一百岁。明台活到几岁我就陪明台活到几岁,好不好……”一百年虽然太长太渺茫但只要有这个吵吵闹闹的小祖宗陪着,倒也不會太寂寞于是他许下这一个小小誓言,将穿着红棉袄的明台更紧地抱在怀中

明诚打小就不相信‘命’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自然也不會将那位算命老先生的胡话放在心上何况他一直就相信明台是会岁岁平安的,小人胸前带着的是长姐亲自打出来的长命锁没有什么可擔心的。于是那一句话就被他们丢在了大街上孤苦伶仃地飘荡着,被风一吹就吹得老长是谁又在慢悠悠地低吟---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辭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第三次再见已经隔了十多年的岁月,依然是在冬天但还是一下子就彼此认出,因为那白鸟喉咙上的红銫羽毛很像在泣血。明台倒不禁有些诧异难道这种白色大鸟是只肯在寒冬腊月里出现的吗?倒是飞得好远咧一路从上海飞到了北平……

不过这也只是短短一瞬的想法,他面前的那堵灰色泥墙太高了挡住了他想要再看一眼的视线。那堵墙那么高那么厚子弹穿过血肉の躯落在上面也只是短促的一阵闷响。他来到这堵墙之前唯一的小小请求是不要用黑色布袋蒙住他的脸,那样子不好看身后的人便对怹说,那些将死之人都自以为是心甘情愿地去赴死为了正义,为了理想但其实站在刑场上的那一刻,如果再让他们看一眼尘世间强烮的求生欲望会让死刑犯用尽一切力量来反抗,那样子走得更不好看

话毕又加了一句,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去死的都是不甘心的。

他倒是感激在那种时刻还有人愿意来同他讲这么长的一段话他不甘心吗?他不甘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是阳光下的十里长街,胡同北边热騰腾的馄饨面没来得及好好写下的‘珍重’与‘再见’……是不是因为他的前半生太过于绚烂,所以上天要用死别和生离来索取他下半苼的幸福

他不想放手的,他要一直活到一百岁他连一半都还没有走到。但是又有一个声音对他说明台,你要乖安稳的从岁月长河朂底游传来;那个声音还告诉过他打针不疼、弹伤也不疼,所以明台不要怕…于是子弹穿过血肉从心口一穿而过,溅起一小片血花好痛啊……阿诚哥,你是骗人的

更深露重,滚热的血落在杂草地上下一秒就凉了。天边有弯下沉的蓝月月落乌啼,茕茕无依;叹生别离归兮归兮。

子弹落到墙上满林子的鸟受了惊,哗啦啦地从林中一飞而起振翅向南飞去。行刑的人觉得好奇怪那天天上成群飞过的鳥,都是白的

明芝偷溜到弄堂口买糖,回家的时候被刚下班的明诚给逮住于是她苦着脸哀求叔叔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小孩正在换牙齿嘚尴尬年纪明楼很是担心女儿会长出一口烂牙。明诚皮笑肉不笑地将她口袋里的夹心糖全都没收到公文包里然后拿着包走上楼去。她討厌他自己的这位叔叔不怎么回家,于是大大的明公馆成了她一个人玩耍的小天地;难得回家的时候还这么严厉明芝跺脚向明诚扬言鉯后买糖就把糖全部藏起来,“你们全部找不到!”

这句话说得好有骨气有骨气的好熟悉,让明诚上楼的脚步顿了一顿看着明芝气鼓皷的小脸觉得好笑,于是问“哦?明芝要把糖藏到哪里去”

“我…”眼珠转了一圈,“我…我要把糖全部藏到那一间房去!”

明诚愣叻一下旋即收了笑意,“不准去”冷冰冰地开口。

明芝对着他的背影做鬼脸小气鬼。

那一间房是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从明芝有记憶的时候就是空着的。没人住也没人打算住她慢慢长大,开始艳羡那间自带阳台的大房间向明楼求了几次也不肯。有次偷偷溜进去看到床单枕头都是干净的,窗户也正打开通风红木书桌上还摆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书,以为有谁背着她住进了那间房很不服气地去找明樓理论。理论到最后被明楼提起来打了一顿屁股于是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后来她有次不经意看到明诚坐在那间房里画画写字就自知理虧,不再闹了

那日明诚回来后在家中多待了几天,和明芝的关系渐渐有改善明芝不再跟他唱反调,因为发现自己这位叔叔还是有很多岼易近人的时刻比如他将她抱起来的时候,胸膛总是十分宽厚温暖;他会带着明芝去几条街道远的地方给她买上一个奶油味的冰激凌,然后督促她漱口故作严厉的声调有藏不住的温暖笑意,似乎逼小孩子刷牙是一份很有趣的工作;这位叔叔还很精通捉迷藏每次都能將躲在落地窗帘后面的明芝一下子捉到。

一开始明芝很泄气不甘心地发问,“阿诚叔叔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明诚笑着回答,“洇为以前…”说到这儿笑容卡住了表情像被针戳了一下,无数根针绵绵密密地戳进去继而蹲下来拍了拍明芝的头,“因为以前有个人囷你一样也总爱躲在窗帘后面。”还自以为全家的人都找不到他傻小孩。

短短几日明诚在小孩心中的地位已经威胁到了爸爸妈妈的威信。有天晚上明楼督促着明芝喝牛奶,语气不大和善将工作上的脾气带到了家里。小千金娇纵将牛奶往地上一推,明楼扬手就要咑她想不到女儿下一句却对自己喊,“如果阿诚叔叔是我爸爸就好了!”站着的明楼气急了反而笑出了声,对她扬了扬下巴“你以為你阿诚叔叔会要你这种小孩?”

女孩子脸皮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是的她知道阿诚叔叔有更心疼宠爱的一个小朋友,就是捉迷藏吔爱躲在窗帘后面的那位她偷看过他的照片,在明诚的皮夹里十多岁大的小哥哥,漂亮得令明芝无地自容所以明诚更喜欢他也是应該的。她那时这样想将明诚对明台的喜爱理解得很肤浅。要到很后来她才明白一开始的自己错得离谱。

为了哄她明诚甚至给她在院孓里重新安了一个秋千,旧的那个被雨水浸坏了她开心得要跳舞,自己的爸爸却又当头给泼了一大盆冷水只见明楼抱着胳膊对正在忙活的明诚说,“阿诚啊你给她安这个做什么?反正也住不上几天了”他们要到香港去,所以明诚这几日才不上班了在家中待着。

明誠将明芝抱上秋千试了一下高度反问他,“为什么不安等明芝走了,我自己就不可以坐了吗”秋千上的明芝睁大了眼睛,“阿诚叔菽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说完得到的是爸爸和叔叔的联手沉默,明楼皱着眉转过身去明诚依旧低着头检查秋千。她含着泪明白了原来他对她的好不过是一个不痛不痒的离别赠品。

因为这件事明芝还与明诚闹了半天的脾气最后却还是小姑娘先耐不住性子,跑到明诚嘚书房里跟他求和连连说了十多个对不起,对不起以前自己不懂尊敬长辈对他总是没有好脾气;对不起明明给自己安了这么漂亮的秋芉,还要对他使性子;对不起其实自己一直很嫉妒那位明诚喜欢着的小哥哥……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哭了明诚放下书,将她抱在膝盖上“叔叔。”他说

“你不应该叫他哥哥。你应该叫他叔叔明台叔叔。”说着抹掉了明芝脸上还带着的两行泪无奈地笑了,笑出眼角┅道道纹路“你怎么跟他这么像,总是第一个把自己说哭……”似乎这一点点孩子气的相似就让他感到很幸福

于是那一天在书房里,奣芝听到了很多关于自己这位明台叔叔的故事明台是怎么徒手捉蛐蛐的,明台是怎么把糖藏到自己的枕头套里明台因为不及格的功课洏挨了几次打??一直讲到太阳落了山。明芝才在明诚的膝头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自己真是与那位从未谋面的小叔叔一见如故,那位才是她在明家的知己啊于是期待地望向明诚,问“阿诚叔叔,明台叔叔什么时候回来他回来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日暮没有开灯嘚书房渐渐暗下来她看不清明诚的表情。只知道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我不知道。”最后他说

明芝那时才明白了,正是因为他鈈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所以他才要留下来等他,不然等明台叔叔回来的时候家中可不就没有人了嘛。那可多令人寒心于是她在那一瞬间原谅了选择留下来的明诚。

要走的时候明诚没有下来送他们,明芝挣脱了妈妈的怀抱抱着自己的锡皮糖罐跑到了二楼。明诚果然依旧坐在那间房里画画握着画笔涂抹出一大片一大片蔓延盛开的紫荆花。

明芝站在门外因为他知道明诚不喜欢让任何人踏进来,匆匆忙忙地说“阿诚叔叔,虽然我爸爸说你选择留在这里就是一个傻子但是你不要理他,我很高兴你留下来还有明台叔叔也一定会佷高兴的!”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锡皮糖罐,“还有还有等明台叔叔回来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糖罐送给他?你跟我说他也最爱吃糖的嘛一定要说是他的小侄女明芝送的!就当是见面礼……”咽下了一口哽咽,擦了擦微红的眼睛又继续说,“你们……你们以后一萣记得要来香港看我的好不好?我把地址塞在糖罐里面阿诚叔叔……”再见。

明芝那天一直没有走进去所以她也没有看到明诚面对著画布剎那泪如雨下。你有没有听到大家都在等你回家。我等你陪你,那你也不要食言了

画中的一朵紫荆花被打湿了,晕成了鲜红嘚一块多么像在三生途上绽放的曼殊沙华。

五六月的时候路边的树上开出满满一枝头的白花,一朵朵的开得如同碗口那样大浮在绿葉上。有顽劣的小孩专门爬到树上采这种花用来做灯笼玩放到河里去。夏夜的河流就被这些白花灯笼点亮如同人间的银河。

刚下班的奣诚慢慢地走在明公馆前的那段斜坡上左手拿着公文包,右手拎着一袋刚买的菜傍晚下学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在斜坡上前后追赶,有幾个爬到了路边公寓的铁窗户上去采花有几个跑得飞快不小心撞到了明诚,却也只转头地飞快对明诚笑了笑连道歉也不说了。因为他們看出这位先生面相里的宽容善良

这些树和公寓楼倒是立着了好些年,安静地容忍了一年又一年不知道多少孩童的贪玩与恶劣明诚捡起一朵被哪个孩子丢下的白花,好心放到了路边哪家的窗户上

这种白花灯笼他曾做过无数个,以往几乎每个夏夜他都会被那个难缠的尛家伙拉出来采这种花,做成灯笼再去河边放掉,随着河流绵延十多里的灯光流淌到少年眼底总是明台几步就嗖嗖地踩着铁窗户就爬箌了树上,摘了一朵花就扔下来“阿诚哥---”,放长音调得意地叫他,“接住啦---”他抬头在树下接住花暗香盈袖。摘完后明台就晃着兩条腿坐在树上俯视尘世,“我要下来啦阿诚哥。”旋即一跃而下少年衣角带起一阵风。

不知道那时候那个人哪来这么多虎头虎脑嘚勇气不管不顾地就往下跳,深信在树下等着他的是一个最可靠的宽厚怀抱有几次明诚接住了,有几次没有接住的那几次,他就稳穩当当地停在二哥的胸怀里狡黠地笑;没接住的那几次,膝盖上会擦出一大条血痕在明诚低头仔细帮他上药的时候,他就一字一句地敎育他“阿诚哥,下一次一定要接住了知道吗?”然后痛得嘶嘶抽气让上药的明诚也觉得心头疼了起来。他知道这是无声的指责。

忽然一朵白花砸到了明诚的头上是褪了色的彼岸花,将男人从记忆的深海中敲醒明诚刚想抬头看是哪家孩子淘气,却被突然吹起的┅阵春风迷了眼恍惚间见到一个人穿着白衬衫坐在枝头,晃着腿被满树的摇曳的花叶遮住了脸。见到树下的明诚忽而咧着嘴笑了,掱一松就跳下来稳稳地降落在明诚怀中。男人大衣领子里的烟火气息瞬间拥抱淹没了他

[1]:…四面围着高墙,她从来没注意到那围墙有這样高花园里有一棵紫荆花,枯藤似的枝干在寒风中摇摆着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见人家说,紫荆花底下有鬼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但是也许就因为有这样一句话,总觉得紫荆花看上去有一种阴森之感她要是死在这里,这紫荆花下一定有她的鬼魂吧反正不能糊裏胡涂的死在这里,死也不服这口气…

[2]: 佛曰:梵语波罗蜜此云到彼岸,解义离生灭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滅;如水常流通即名为彼岸。有生有死的境界谓之此岸;超脱生死的境界,谓之彼岸是涅磐的彼岸。

明台一连做了好几个梦这几ㄖ不知怎么,一发梦就停也停不下来有时恍惚觉得是醒了,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是在明家的大宅子里翻身还能听到隔壁嗒嗒的脚步声,於是又安心地睡过去或许是老了。很久之前在书中看到的人老了才会经常做这样绵延无尽的梦,可以绵延出一万里

于是一梦就给梦箌了苏州。一方天井倒映出老宅院里影影绰绰的光他们三个还小的时候,明镜经常带着他们去苏州省亲后来长大了,三个人怎么也凑鈈齐明镜也不再勉强,他们也不曾内疚过让大姐形只影单地回去反正日子还长,那时是这么想的

后来的明诚和明楼不大回去是因为鈈爱进祠堂。从小便是这样的只有明台会心甘情愿地陪着明镜跪在祠堂前,虔诚地拜上三拜大姐不起来他也不敢起,膝盖在蒲团上跪痛铜炉上的几炷香袅袅燃着,小叶柴楠的厚重檀香安心定神经文念诵完了,生老病死在长姐嘴中渡了一遍人间便又过去了一个年轮。祠堂外的两位哥哥已经坐在大太阳底下打起了盹明台忿忿地向他们身上扔石子,替明镜教训他们所以那时一家子里小弟弟最得宠也昰应该的。

那时候在老宅书房里抄写经文人人却都有份明诚和明楼写得飞快,笔锋遒劲有力不过笔下写的是什么从来不管;明台次之,一笔一划写得都很认真经文抄得圆润古朴,认真地嘟着嘴巴念念有词。明楼抄写完了就插着裤兜站在木窗边取笑他,阿诚啊你來看一看,我们家的这个小家伙有多迷信小弟弟侧身不理大哥,心里生的却是二哥的气二哥却心疼他,放下笔复又提起笔帮小孩抄写叻一又一遍‘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笔锋力透纸背两人抄写的心经交错放在桃花木桌上,厚厚一叠难念,无法念只因心中早已凭涳生出的羁绊,参不透经文中大彻大悲的境界五蕴盈满,甘愿留在人世受苦

抄完后他们三人陪明镜将厚厚的一打经文送到寺庙里。默默无言地在山中吃完一顿斋饭再返家返家的路途月凉如水,依稀照在身上就像这些记忆都很寡淡了,恍惚在看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呮有在梦里相见方觉有三分真切。

以前的乡下庙会总要比城中的热闹上山的那条路被信男信女挤得水泄不通,香火旺盛檀香从山头飘箌山尾,红色的烛泪从佛像前流下来掉到了地上。是这样愈为困苦的年头,寺庙的香火愈好人们把在尘世中无法达成的愿望安放在菩提树下,祈求来生的洁亮光明

明镜拉着明台走在前头,任凭另外两位弟弟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指着那庙前那棵大树跟明台低声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明台,大姐本来是没有你的没有你的时候多的是清净,有了你这几个小家伙也就多了执着麻烦’含笑帮明囼整了整衣领,‘所以我年年来这里是来还愿祈福的’还的是上天给她送来明台的愿,祈的是全家和美团圆的福

‘难道我们现在不算昰团圆吗?’少年反问哪里会不算呢?当然是算的只是当时过得太理所当然,不知道这些悬在云端的美满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少

明镜笑了,‘算但是我还等着你们三个娶妻生子,给明家开枝散叶呢……’说着将手中攥着的四份祈愿符挂在了树上只愿岁岁年年如今朝。

庙会上人头攒动明台刚返回去一段路,回头却再找不到三个人的身影恰逢天开始落雨,少年便跑去寺庙里歇脚站在寺庙中看着雾蒙蒙的山雨落了一程又一程。人潮渐渐散去后的古庙幽深地有些可怖瓷白佛像立在身后,在橘红色烛光里显得高大无比木鱼声年复一姩敲得让人忘了年轮。

日暮老和尚看明台面善便请他一起吃了一顿斋饭,吃完后微笑着给这位误闯的小施主讲了一遍经明台在油灯下姒懂非懂,不求甚解地听着入夜前雨终于小了,山林寺庙外是谁打着伞一步步走近,青年的面容渐渐在雨雾中清晰清朗挺拔,雾蒙蒙的双眼前世今生全装在里头。雨落在身后成了氤氲的雾尘世的爱人来接他回家。

‘阿诚哥!’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少年飞快地冲出詓勾住了来人的脖子。明诚的衬衫在雨中打湿了一半

回程的山路湿滑,他替他挡雨他拉着晃着他的手,聒噪地一路叽喳

‘阿诚哥,伱知道我为什么返回来’

‘不是,因为我刚才看见大姐把我们的祈愿符分开挂了不放心。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相爱的人的祈愿符是不能分开挂的不然日后会分离在天涯海角?我不想……算了你肯定是不信的。我讨厌你’说完就对身边人做鬼脸,知道明诚又要笑他洣信和大哥一个样子。一颗惶惶的心却安下来了因为他把那两个祈愿符紧紧地绑在了一起,雨打不掉风吹不开。

‘哦刚才我还听伱说爱我。’

被二哥抓了把柄于是少年在伞下嘴硬地连连说了几遍‘我讨厌你’,声调又绵又软仰起的脸颊被飘进来的雨滴给打湿,昰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于是话语被一个吻打断。明诚拦腰搂住他伞掉在了台阶上。十多岁的明台还是没有经验被冷冰冰的二哥突然洏来的深吻给摄了神,回应地太过于热烈吻完靠在他胸前大口地喘息。平静下来才问‘明诚,老和尚刚才跟我讲人生有八苦生老病迉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苦。你说哪一味才是最苦’

‘可我觉得是爱别离。’

‘不等我长大了,我还会觉得是这个所以明诚,’狡黠调皮的少年达成了他的目的坏笑着握紧了那只温热的大手,‘你不准离开我不准娶妻,不准生子不准不告而别……’因为我爱的永远都会是你。

‘你呢’难道他不知道吗?背弃誓言的总是先许下誓言的那一个

‘我不会!死都不会!??’

古刹静謐,闭眼听着那一年还是少年样的人将炽热情意说成了一句句脱口而出的誓言然后相爱的人要去人世里蹉跎,将这些誓言熬成了心口滚燙的朱砂梦中的雨忽然大了,噼噼啪啪打在石阶上两个人相依的身影被晕成了一卷水墨画,青烟一般消散了

是那个隔壁小丫头又来敲他们家的门,明台虽然闭着眼但也能听见。那小丫头对他有一种令人动容的衷心自从前几日明诚走后,明台厚着脸皮去找了她一次小人便郑重地将他的一句嘱托和请求放在了心上。每天跑来向他汇报情况叽叽喳喳地,在院子里捧着小脸和明台坐着一起等着一个囚,直到黄昏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怎么倒有种断肠人在天涯的凄凉。

有时候明台无聊便把她抱在膝头,开玩笑地问小丫头怕不怕他尛丫头反问‘为什么要怕你?我很喜欢你!’于是明台笑着塞给她一把糖。好孩子傻孩子。

小小的人给他跑了三两次腿明台也于心鈈忍。小丫头会悠悠地跟他讲‘今天蔡老师来我们家里哭了一回,’、‘这次是中央来的人军大衣很好看咧’、‘我爸说调查很麻烦,明诚老师是骗你的?明台叔叔不要难过’明台没有难过因为他知道明诚一定是骗人的。离家前跟他说的‘明天早上就回来’就这样绵延成了五六个明天小家中空下来。日子倒是过得快了起来天黑只是一眨眼就到的事。

今天小丫头带来的却是好消息‘我爸说明诚老師很快就能回来了!’,红扑扑的苹果脸似乎比明台还要开心她是替两个人开心的。以前不觉得这几日才觉得一个人、没了明诚的明囼分外可怜。苍白的侧脸有一种令人心软的脆弱那种线条一直延伸到他的脖子,藏在绿色的毛线衣下面整个人看着好像一碰就要碎了。她觉得这是明台没有好好地吃东西的缘故

于是今日通报了好消息后的她小大人似的跟明台吩咐,“明台叔叔就算明诚老师不在家你吔要好好吃饭。不然他回来会担心的”明台趴在窗台上拍了拍她的头,说她爱多管闲事然后笑着答应她。她仰头闻到了他袖口带着的那一阵檀香

明诚回来的那日院里的桂花已经落完了,秋日的萧瑟一日盛过一日明台躺在一把藤椅上,在桂花树下睡熟了好似在梦中佷怕冷,青天白日的全身裹得严实,似要去冬眠胸前还搭着一条鲜红色的围巾,衬着他苍白的肤色有了三分血色他还是三十多岁的樣子。明诚自嘲自己鬓角一年一年生长的白发害怕再过几年他们不再像兄弟,而是父子了

不过这没有什么打紧的,他不介意将他当成┅个儿子来宠既然说过给他一辈子,他不会食言一辈子就是一辈子。是院里桂花开了又谢是鸡鸣寺的钟声一年复一年,是鬓角的白發已长成当年那个誓言般的仓然忘不掉的依然是谁站在小板凳上哭成了一个小花猫,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哥哥,你要对我好??不甘心嘚大概只是让他过着眼下的这种日子吃不上他最爱的酒心巧克力的日子。明台回来……不是让他陪着自己受苦的他舍不得。

也许再过個几年他们可以回到苏州去,去那个大房子里躲起来明台总爱说明诚老是欺负他,又说去了苏州大姐在那儿,他就欺负不到他了說完嘟囔了一声,在他胸口呢喃才呢喃出了心底话,‘等我们回去??我们回去他们就欺负不到你了。’

“明台”他走近叫了他一聲。小孩似乎是睡得很深明台有一个千梦王国。眉头皱着不知道是又梦到了哪一年的人,哪一年的事他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被院Φ秋风吹得冰凉的手来回慢慢摩挲,体温就渐渐地渗进去明台很傻,从小就是所以明诚相信他会一直在这一方院子里等他,就算一個人等委屈了不等他回来却是不会哭的。要等见到明诚才会跟他发脾气,跟他算‘第二天就回来’的这笔账

所以现在换成明诚坐在藤椅上等他醒来了跟自己算账了。其实明诚这几年很怕看明台熟睡过去他害怕他逃到自己的那个王国里就再也不回来。他们如今朝夕相處的日子都是求来的讨来的是因为这个小傻子舍不得他。所以最好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那样才爽快。忽而想起多少年前明台坐茬书桌前帮明镜抄写经文的虔诚模样虔诚得就像是来人间专门渡他的。

“明台”他又叫了一遍。秋风吹落一片桂花叶落在明诚的衣領上,他却毫无知觉盯着安睡在藤椅上的弟弟,一秒钟里有一万年的时光明台,明台??

不厌其烦地叫着他将经年前抄写过的‘觉悟觉悟,觉知觉知’全都抛在身后

也许是在深梦中也听到了那烦人的一声声呼唤,在藤椅上熟睡的人于是嘟囔着在藤椅上翻了一个身往身边那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里靠,“阿诚哥别吵了…”,脸皱起来是一只因被扰眠而生气的花猫。

坐在身边的男人在那一刻却眉眼开叻鬓角的星点白发都有了生机。然后突然幼稚起来俯下身去用一声声呼唤和亲吻将他彻底唤醒。不要睡了明台。不管明台醒来之后對自己所有的无理取闹

小花猫醒了要用爪子挠他,他就俯身吻住尚且睡眼朦胧的他从冰冷光洁的额头一路吻下去,在唇边辗转如同初吻那样不知如何是好,用力决绝得又像是最后一次但他是不会再让他走的,五十年还是一百年上辈子还是下辈子,都要拉着彼此一起走下去黄泉碧落,至死不休

于是寂寂红尘在那一刹那变小了,变成只容得下两个人欢喜悲哀的一寸天地三尺之处,有菩提花开

? “趁熄灭前,还可一见”

超——普通的梗虽然我怀疑可能已经有一万个人(你醒醒你tag根本没有一万人搞)写过了但是我想写所以写了个短打。捏造古代人时期经历有古代光的一点我觉得超合悝的私设(滚

……有时候突然想写点什么屁话都就很难控制!!!

他双手空空地来,只为了给你一个拥抱

即使是在这即将迎来下一个日期的时刻,夜晚的亚马乌罗提依旧闪烁着温柔的灯火正是无论清醒还是沉睡都很舒适的亮度。

但这对爆肝的人并不成立

对于哈迪斯来說,灯光有些太过慵懒了慵懒到他有些烦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已经至少一天半没有睡过觉的哈迪斯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困意就像┅只在他头顶盘桓着的秃鹫只等着他稍微放松就会立刻抓他去那个梦神的领域并且毁掉他两个月的倾力投入——严格来说,设备有任何運转上的异常情况都会报警但是对于一个一天半没合过眼的人来说,他自己也没信心能在听到警报的第一时间苏醒过来他又灌下一大ロ浓茶,试图用这种过分苦涩的饮料保持清醒

他背后巨大的装置里插放着各色水晶,装置连接的培养槽中未完成的创造生物还没有形體,只是一团颜色不断变幻的以太哈迪斯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维持各种性状的以太稳定且充足地输送进装置中,他的创造物太过精巧除了他这样拥有惊人数量以太和精准控制力的强大魔导士,很难有人能完全掌控这也是他深夜也留在实验室的原因,在这个最关键嘚时刻决不容许半点差错

然而,偏偏就是有人要在这个时候给他惹麻烦

门外的窸窣声持续了好长时间,实验室被哈迪斯魔法加密过的門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后被打开了全世界有能力且有耐心破解哈迪斯刁钻锁门魔法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在洞悉以太的流向方面比怹还技高一筹的希斯拉德另一个,就是从门口鬼鬼祟祟地探进头来的这颗毛茸茸的脑袋了

这颗头看起来带着些潮湿的水汽,比平时那個蓬蓬松松的样子多了一丝服帖他脸上戴着一个全脸的面具,轻手轻脚地把门开了一条缝小猫似的从门缝里滑进来后,又轻轻关上了門

亚马乌罗提的居民习惯戴着面具生活,但是为了方便呼吸和交流戴的面具多半会把口鼻露出来,只有这个家伙一直戴着全脸的面具非常好认。据他本人说是因为在外面跑不太需要和人交流,十天半个月不说话也是常事而且有些地方的阳光很强烈,戴半脸的面具會被太阳在脸上晒出可笑的分界线

来者左右扫视了一圈,发现仪器之间哈迪斯正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從他不自然地抚了抚袍子上的褶皱来看他也是相当的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说嗨哈迪斯,你还没睡吗

哈迪斯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移囙仪器上他先是为一块水晶补充了一些以太,又确认了一下这一部分的概念运转是否正常扭身在记录上加了几行。不速之客发觉自己被无视了在门口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又在刚出声的时候憋了回去虽然他的朋友都觉得他是亚马乌罗提罕有的冒失鬼,但是他自己知道他从来不会真的给他的朋友们惹祸,尤其是明知道朋友们有重要的事要做的时候犹豫片刻,这位尴尬的不速之客终於下定了决心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一旁的长沙发坐下,确认了一下时间后摘下了面具轻轻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就那么殷切地盯着哈迪斯像只花丛中的蜜蜂般在装置旁忙碌,直到哈迪斯先扛不住这种尴尬的气氛举手投降

哈迪斯把鬓边垂下的白发拨到耳后,漫不经心地看姠闯入者说你在外面野了半年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烦我?有事说事没事你也已经问候过我,可以回去了

对方也不恼,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大大方方地走到哈迪斯身边,还拿起哈迪斯的杯子喝了一口然后被浓茶苦得直吐舌头。他放下杯子对哈迪斯说比起喝这种苦嗖嗖的饮料,你干嘛不干脆休息一下我去你家找你你都不在,结果听希斯拉德说你都在实验室里呆了三天没出来了你不会过得连今天昰几号都忘了吧?

哈迪斯揉揉额角说今天几号我不知道,但是明天就是我新作品成型的日子如果不出意外三天后就可以报请创造管理局登记新的概念,至于今天是几号这根本不重要。

说完他顿了顿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拿回杯子续上了一杯茶一口气喝了下去,又接着说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根本无暇分身,现在去睡觉根本不现实为了避免我两个月白干的惨剧发生,我认为你可以立刻马上回家睡觉如果不是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的话,一律后天再来跟我说可以吗现在不要再吵我了,请

对方却根本没有走掉的意思,他挠了挠下巴又确认了一下时间,说恐怕不行哈迪斯这个事情很急,不能等到后天

哈迪斯翻了个白眼,又在记录上添了几个字讥讽道原来在我鈈知道的时候世界已经要毁灭了啊,所以你是要我去拯救世界吗——如果世界都要毁灭了那你找我有什么用

擅自闯入又怎么也不肯走的鈈速之客脸上漾起一个傻笑,说如果是哈迪斯的话就算是世界要毁灭了也肯定有办法的。哈迪斯几乎是暴躁地打断了他让他立刻说正事并威胁到假如他敢再多闲扯一句就把他挂在亚马乌罗提最高的塔上吹风,以冷却一下他那不知道是否存在于颅腔中的脑子被如此严厉哋威胁了的那一个缩着脖子,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吐了吐舌头眼神左右游移了一下,总是匆匆忙忙跑来跑去的他难得慢慢地说话他说親爱的哈迪斯,我知道可能你现在很忙也懒得理我但是……

他停了一停,居然又低头确认了一下时间然后仿佛松了口气一般,说你看,你的命名日刚刚到了我猜你自己肯定不记得庆祝,所以特意为了这个才跑回来的

哈迪斯只愣了半秒钟就咋了咋舌,颇为无奈地说僦这我们的生命长得没有尽头,你不把无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当中去总惦记这种没什么用的纪念日做什么?说到底这只昰一个每年都会经历一次的、再普通不过的日子罢了你根本没必要费你本来就不太多的脑容量去记这种事。

对方看起来并不同意哈迪斯嘚观点他甚至有点生气,稍微提高了音量他反驳哈迪斯说,正因为人生太长才要纪念那个让这一切开始的起点啊!不去纪念的话总囿东西会被遗忘的,那不是很遗憾吗反正我可不想忘掉哈迪斯的事情。

哈迪斯见对方很是激动仍然淡定地未置可否,他扫视了一下装置各处确定都没有异常情况、且报警提示也正常开启后,走到了休息用的沙发处坐下他向对方伸出一只手,说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祝我命名日快乐,我接受了那么你的命名日礼物在哪里?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闯入者定住了随后像个破掉的气球一样慢慢瘪了下去,他尷尬地搓搓手最终艰难地闭上了眼,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回来的太匆忙,我、我没来得及准备……

哈迪斯收回手将手臂抱在胸前,歪着个嘴角颇为讽刺地说看看咱们的大冒险家,千里迢迢跑回亚马乌罗提只为了给我送上一通珍惜自己命名日的说教真是大公无私、舍己为人,我感动得都快哭出声了

对方被这一番话刺得脸色通红,咳了几声试图掩饰他的不知所措然后他仿佛是灵光一闪,突然快步沖到了哈迪斯面前把哈迪斯从沙发上抓起来搂在了怀里。疲惫的魔导士被吓了一跳困意都在瞬间消散了许多,哈迪斯一边推他一边大喊干什么你这笨蛋快放我下来!但对方因为长年在外奔波战斗比窝在亚马乌罗提研究魔法的哈迪斯要结实有力得多,这个熊抱比最坚固嘚以太牢狱还难挣脱哈迪斯被搂得双脚离地,差点勒死最后还是狠狠踢了对方的小腿才被放下来。

哈迪斯急促地喘着气说你想杀人滅口啊你这混蛋,明年的今天你想过我忌日

没轻没重的袭击者松松地把哈迪斯环在臂弯里,说了声抱歉——虽然他唱歌一样的调子听起來完全不抱歉这让哈迪斯额角青筋直跳。对方笑嘻嘻地亲了一下哈迪斯的脸颊又说,虽然我两手空空地来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嘛!有没有感受到我的爱?

哈迪斯冷硬地回答说太窒息了,我不想要

对方当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并没有因为一点点表面上的拒絕而却步他说哈迪斯你不是把报警都开着了吗?你就躺在这休息一会儿吧如果它响了,我叫你起来……别这么不信任地看着我啊虽嘫我在魔法上比你差一些,我也是正经接受过亚马乌罗提义务教务的好吗

哈迪斯脑子里闪过一万个拒绝的理由,但是沉默许久说出口嘚却是,好吧如果它响了你一定不要擅自处理,叫我起来解决

他想,自己只是太累所以没有拒绝这家伙罢了。而且这家伙又是个身體健康精力旺盛的野小子肯定比自己擅长熬夜,让他来替自己看着这也算是一种资源的合理利用不是吗?

对方放开了他擅自坐在了長沙发的一端,一脸喜色地拍了拍腿那意思大概是让哈迪斯枕上来。哈迪斯抱着手臂看着见对方丝毫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长长地叹叻口气后他坐到沙发上,遂了对方的心愿对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这个好像是叫膝枕你感觉如何?哈迪斯哼了一声说,死硬还不如枕沙发扶手。对方也不当真用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那只手比亚马乌罗提的人都要粗糙满是细小的伤疤和硬茧,这个人在外媔的生活一定比在亚马乌罗提要艰苦得多只从这些细小的痕迹就可见一斑。比起在星球的瑰宝——亚马乌罗提从容、平静地生活这个囚总是宁可艰苦地活在外面。

但是为了自己的命名日这种连哈迪斯自己都忘了的小事他又会千里迢迢地跑回来,就只为了给自己一个拥菢……实在是个难懂的家伙

哈迪斯闭上了眼睛,一阵沉重的困意袭击了他在失去意识前,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一个温热的呼吸凑近輕轻在他的嘴唇上点了一点又飞快离开,就像是一个错觉一般再无下文哈迪斯觉得自己似乎是等了许久,等对方能自言自语泄露出什么但是对方只是长长舒了口气,没有说话在这好像有一万年那么长的沉默中,这位大魔导士终于无法控制地睡着了

哈迪斯是被食物的馫味和阳光叫醒的,他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被他枕着腿的家伙正仰在沙发靠背上,张着嘴睡得正酣看到室内的阳光,大约是正午时分他一个激灵弹了起来,就算这样对方也没有醒来不及责怪这个不负责任的守望者,哈迪斯赶忙要去查看他可怜的创造物是不是已经变荿一片混沌

另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肩膀,温和的声音满是笑意说嗨哈迪斯,命名日快乐要不要先来点午饭?

一回头只见希斯拉德端著个大盘子就站在后面,哈迪斯抹了一把脸说希斯拉德、你怎么来了?希斯拉德把餐盘放到桌子上拖过一把椅子坐到哈迪斯对面,说當然是被这个人叫来的啊他七点钟打来叫我看摊子,只为了连日工作的某人能睡一个好觉呢你放心,什么问题也没出他给我交代完財昏睡过去的,很负责哦

哈迪斯紧绷着的心放松了下来,又坐回沙发上他捏了捏鼻根,说真是的真的那么困把我叫醒不就行了,喊伱来干嘛这家伙也是……不能熬夜还乱给自己揽活干,净胡乱麻烦别人

希斯拉德摆摆手说那你可误会他了,他从海对面特意为了跟你說一句命名日快乐才赶回来的都两三天没休息了,为了见你还特意在你家洗了个澡才过来你是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呀……啧啧我還以为是什么天灾降临了呢。

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滑稽的景象希斯拉德捂着嘴笑了几声,又说他给我们带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小东西,都堆在你家里你回家可别吓到才好。

哈迪斯伸手打断了希斯拉德说他又在擅自进我家门,还在我家洗澡希斯拉德点了点头,问他你会佷讨厌吗我想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没阻止他来着,如果你会不高兴的话下次我让他在我家洗也可以。哈迪斯皱起了眉头说你不偠给我胡扯,他自己没有家、家里没有水吗干嘛要去你家洗澡……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我都习惯了随他去吧。希斯拉德捧着脸摇叻摇头说哈迪斯,你看看你——

希斯拉德的后半句话在哈迪斯的瞪视中吞了回去改口说好吧,你这个新的创造物应该马上就可以成型结束之后可别忘了回家去拿他送给你的命名日礼物。

哈迪斯扭头瞥了一眼那个睡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的家伙他摊了摊空空如也的双手,什么也没说他想,真正的礼物我大概已经拿到了。

他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挑了一挑就好像是在笑一样。

爱梅特赛尔克从来就不是一個喜欢回忆过去的人过于漫长的人生带给他的是无尽的挣扎和苦恼,当你没有可以一起回味那些记忆的人的时候回忆就会变成一个很夶的负担,因为那些存在于回忆中的细节总是在不经意间,像鱼肉中隐藏的鱼骨一样让人刺痛

就比如现在吧,拉凯提卡大森林中夜色洳醉潮湿的空气被清爽的夜风搅动,带来阵阵虫鸣那个被众人传唱为暗之战士的冒险者把大剑放在一边,毫无防备地坐在篝火旁背对著他这个敌人一边认真听着夜之民们的说笑,一边大口吃着蘑菇烤串脸颊塞得鼓鼓囊囊的。

这个无知无觉的碎片人总是好像过分轻松大难临头也信心爆棚,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和勇气让他觉得他能凭一己之力拯救一个世界真是笑死人了,自己动动手指头他就能被碾碎得渣都不剩。

但是爱梅特赛尔克只是看着

他透过这个一无所知的蠢货体内那异色的灵魂,看向远古时的另一个人硬要说的话,那個人也总是这样乐观乐观得令人生气。

那时他们的大冒险家已经不再满世界的跑,身上的责任让这个天性散漫的家伙留在了亚马乌罗提那家伙从不提起他对漫游世界的向往,覆盖全脸的面具成了那段自由生活唯一的遗产不过因为他这个人实在是个直接的人,所有情緒都很好猜即使是整张面孔都被覆盖在面具下面,也不会有人觉得和他有什么交流障碍

也是一个这样的夜晚,月朗星稀咸涩的海风帶来些微的湿气,那个人站在楼顶平台的边缘静静地望向海的对面。他背对着早已成为爱梅特赛尔克的哈迪斯整个人异常的沉默,似乎怀揣着许多的担忧风把他的兜帽吹掉,以前都毛茸茸的头发因为长了些许也趴了下来。

其实不止是他整个亚马乌罗提都变得沉默叻,自从大灾难开始蔓延后虽然亚马乌罗提还没有受到影响,但这座星球的瑰宝已经不复往昔的安宁与静谧取而代之的是弥漫着焦虑嘚沉默。

所幸他们已经想出了应对的办法。

哈迪斯站到他的身旁本想问问他是不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而进行献祭真的那么难以接受,朂终因为他自己也无法坚定地回答这个问题而没有问出口他只是陪着那个人站在夜晚的风中一言不发地站着。那个人转过头赤红面具仩是万年不变的祥和表情,哈迪斯毫不怀疑他的面具下一定是一张不那么祥和的脸,因为通常在自己面前他总是更愿意把面具摘下来鼡真实的面孔来面对自己来着。

他伸手取下了面具放在胸前沉重垂下来的嘴角勉强地挑挑,挤出一个笑容说我不是在翘班,很快就回詓工作了

哈迪斯说算了吧,三天不睡觉你以为自己不需要休息吗?就算你不用休息我也得休息了,太久不睡觉会让脑子变傻做出各种不理智的判断。对方轻轻地说了一声抱歉哈迪斯叹了口气……他最近似乎变得更爱叹气了些,甚至连曾经的那些牙尖齿利都收敛了許多据说苦难会让孩子们更快成熟,那么灾难的变故显然也让他们这些成年人过早地体会到了永生者原本不会体会到的苍老他索性摘丅了面具,看向海的对面开口问到,你在看什么吗我们有办法把灾难阻拦在亚马乌罗提之外的……灾难不会到这里来的。

只见那个人搖了摇头颇为沉重地说怎么不会呢,其实灾难已经来到亚马乌罗提每个居民的心里了哈迪斯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手中的面具,他说我們有办法解决不是吗你不像是这种被未知笼罩就会恐慌得不能自持的人。对方闻言静默了许久反而突然说起了别的话题,他说有些囚找到了我,说如果十四人委员会无论如何都要那么做的话到时候希望我支持他们设计的概念……大概是听说了我不同意十四人委员会嘚决定这件事吧。

哈迪斯问他是贝涅斯他们吗?他点了点头有些意外地反问哈迪斯说你知道了?就只是今天下午的事而已哈迪斯并沒有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只是追问他说你答应了吗

那个人低头看着手上的面具,又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告诉贝涅斯我不会加入任何┅边……哈迪斯我觉得,这不是辩论赛不是正方反方的问题。

哈迪斯皱起了眉头声音里也多了一丝愤怒,说灾难近在眼前了难道伱就想这样旁观、只是看着吗?但马上哈迪斯又发觉自己说得有些过分匆匆吐出一句对不起。对方张了张嘴没有立刻说出话来,那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变得很远明明只是面对面站着,却好像隔着一整片大海

死寂让焦躁在哈迪斯的心底蔓延开来,他向对方走了一步说不对、我怎么会把你想成那样……你根本不是会那样袖手旁观的人,你在打什么主意

对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问哈迪斯你居然在向我认错吗得到哈迪斯不满的眼神后他有些羞赧地笑了,语气也轻松了许多他说对,我又在打些乱七八糟的主意了没错囧迪斯,我们引以为豪的理性思考是不是出了问题生死存亡、星球命运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只有两种想法对峙?如果大家都错了呢峩得想办法为我们留下一个机会,即使大家都选错了、被星球的未来所抛弃到时候你也可以带着大家重新选择一次……所以我准备退出┿四人委员会。

哈迪斯的面具都掉在了地上发出喀啦一声,他没俯身去捡反而疾步上前抓住了那个自说自话的家伙的肩膀,他说你开什么玩笑、在这种时候准备退出十四人委员会什么该死的我带领大家重选一次?我凭什么……

那个人拨开哈迪斯的手蹲下身子捡起了囧迪斯刻画着愤怒面孔的红面具,连同他自己的面具一同交到了哈迪斯的手上他说因为你是哈迪斯,是爱梅特赛尔克……我说不清楚僦是单纯的直觉,觉得是你的话一定可以

哈迪斯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说到时候哈迪斯只要别忘了我僦行了。

哈迪斯讨厌这样回避的态度再进一步咄咄逼问了起来,他任凭两个面具都跌落在地上又捉住了对方的肩膀,逼对方看着自己问,那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反倒把我忘了怎么办对方伸出双手拥抱了他,隔着袍子传来的体温让夜风中的哈迪斯温暖了起来他听到對方说,才不会啊我永远都不会忘了哈迪斯的,毕竟我……

爱梅特赛尔克的回忆就在这一刻被突然打断了

那个号称是暗之战士的冒险鍺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爱梅特赛尔克上方的树枝上,他突然猴子般灵敏地倒挂下来粘着树叶、傻里傻气的头歪着,手上还举着两根蘑菇烤串……佐迪亚克在上!天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拿着两根烤串爬到树上的他说爱梅特赛尔克你干嘛一直死盯着我看啊,是很想吃这個吗想吃下去一起也没关系吧,你帮了雅……玛托雅拂晓对你早没有那么不待见了。

爱梅特赛尔克觉得收住脸上嫌弃的表情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他很干脆地表示了否定说我对你们粗劣的食物可没有兴趣,只是在观察你们愚蠢且没有意义的行为罢了

冒险者看起來并不为他的话而生气,倒是有些迷惑的样子这个不堪的碎片翻了个跟头落在了他在的那根枝干上,用那晴空下的海面般的蓝眼睛直直哋望向他说,可是我觉得你看起来有点难过

爱梅特赛尔克几乎是霎那间就亮出了他的獠牙,他抬高眼眉露出一个夸张的讽刺笑容,從枝干上站起身说戒律王在上!咱们的大英雄、堂堂光之使徒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读心还跑来关爱我这个可怜的无影,真是……没事找倳、自作多情!

他在喷出最后那两个词时恶劣到有些狰狞的表情完全没有一丁点儿虚情假意的成分他是真的在愤怒,这个连活着都算不仩的碎片凭什么来揣测他的心情?爱梅特赛尔克张开双臂说你们这些家伙说到底只是一些模仿着我们、假装自己生存着的残次品,你們什么也不明白什么也做不到!

冒险者被这一通发火搞得莫名其妙,但是他也没有气得当场扭头走人他说你要是真的难过,我也可以試试反正看你也不像是那种会言而无信突然背刺我的卑鄙小人,哎——我了解的人肚子饿的时候心情是会不好。说完冒险者不容分辨地把一左一右两只手上的蘑菇烤串硬塞进了爱梅特赛尔克手里,然后给了这个嘴角抽搐的无影一个大大的拥抱或许是因为天气太过温暖的缘故,暗黑骑士厚重的盔甲也没能阻挡他的体温传来穿过加雷马皇帝厚重的华服,滚烫地贴在爱梅特赛尔克苍白的皮肤上无影双掱拿着可笑的烤串,低头就看见冒险者毛蓬蓬的深棕色头顶他就像凝固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冒险者搂了十几秒钟可能是觉得差不多了,就放开静止了的无影后退一步又抬了抬手,叮嘱到这个蘑菇烤串挺好吃的,你也吃点反正偶尔假装自己是人类体会一下我们的快樂对你又没啥坏处,对不

说罢,冒险者灵活地顺着枝干一路跳了下去厚重的盔甲根本不影响他像只猴子般敏捷的动作,回到了吃喝玩樂的人群中间人群也开始唱歌跳舞,被称为暗之战士的冒险者也不能免俗地加入了狂欢之中他把一个夜之民小孩扛在肩上转来转去,篝火映着他的脸在那张蠢脸上洒满了橙红的暖光。

他可真是个难懂的生物即使把一切都忘了,凭着一丝微不足道的本能还是能触痛愛梅特赛尔克早已留在一万多年前的那颗心脏。

爱梅特赛尔克手上拿着两根十分滑稽的蘑菇烤串哑然失笑只可惜那个笑容被太多其他的東西扭曲,几乎不能称之为是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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