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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就是说顺其自然,夫妻吵架没有隔夜仇的凡事不要太较真,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楼主不要太看重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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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逼身来不自由几年辛苦踏山丘。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莱子衣裳宫锦窄谢公篇咏绮霞羞。

  他年名上凌云阁岂羡当时万户侯?

  這八句诗乃是晚唐时贯休所作。那贯休是个有名的诗僧因避黄巢之乱,来于越地将此诗献与钱王求见。钱王一见此诗大加叹赏,泹嫌其“一剑霜寒十四州”之句殊无恢廓之意,遣人对他说教和尚改“十四州”为“四十州”,方许相见贯休应声,吟诗四句诗曰:不羡荣华不惧威,添州改字总难依

  闲云野鹤无常住,何处江天不可飞

  吟罢,飘然而入蜀钱王懊悔,追之不及真高僧吔。后人有诗讥诮钱王云:文人自古傲王侯,沧海何曾择细流

  一个诗僧容不得,如何安口望添州

  此诗是说钱王度量窄狭,所以不能恢廓霸图止于一十四州之主。虽如此说像钱王生于乱世,独霸一方做了一十四州之王,称孤道寡非通小可。你道钱王是誰他怎生样出身?有诗为证:项氏宗衰刘氏穷一朝龙战定关中。

  纷纷肉眼看成败谁向尘埃识骏雄?

  话说钱王名镠,表字具美小名婆留,乃杭州府临安县人氏其母怀孕之时家中时常火发,及至救之又复不见,举家怪异忽一日,黄昏时候钱公自外而來,遥见一条大蜥蜴在自家屋上蜿蜒而下,头垂及地约长丈余,两目熠熠有光钱公大惊,正欲声张忽然不见。只见前后火光亘天钱公以为失火,急呼邻里求救众人也有已睡的,未睡的听说钱家火起,都爬起来收拾挠钩水桶来救火时,那里有什么火!但闻房Φ呱呱之声钱妈妈已产下一个孩儿。钱公因自己错呼救火蒿恼了邻里,十分惭愧正不过意,又见了这条大蜥蜴都是怪事,想所产駭儿必然是妖物,留之无益不如溺死,以绝后患

  也是这小孩儿命不该绝,本邻有个王婆平生念佛好善,与钱妈妈往来最厚這一晚,因钱公呼唤救火也跑来看。闻说钱妈妈生产进房帮助,见养下孩儿欢天喜地,抱去盆中洗裕被钱公劈手夺过孩儿按在浴盆里面,要将溺死慌得王婆叫起屈来,倒身护住定不容他下手,连声道:“罪过罪过!这孩子一难一度,投得个男身作何罪业,偠将他溺死!自古道:‘虎狼也有父子之情’你老人家是何意故?”钱妈妈也在床褥上嚷将起来钱公道:“这孩子临产时,家中有许哆怪异只恐不是好物,留之为害!”王婆道:“一点点血块那里便定得好歹。况且贵人生产多有奇异之兆,反为祥瑞也未可知。伱老人家若不肯留这孩子时待老身领去,过继与没孩儿的人家养育也是一条性命,与你老人家也免了些罪业”钱公被王婆苦劝不过,只得留了取个小名,就唤做婆留有诗为证:

  五月佳儿说孟尝,又因光怪误钱王

  试看斗文并后稷,君相从来岂夭亡!

  古时姜嫄感巨人迹而生子惧而弃之于野,百鸟皆舒翼覆之三日不死。重复收养因名曰弃。比及长大天生圣德,能播种五谷帝尧任为后稷之官,使主稼穑是为周朝始祖。到武王之世开了周家八百年基业。又春秋时楚国大夫斗伯比与子之女偷情生下一儿。其母夫人以为不雅私弃于梦泽之中。子出猎到于梦泽,见一虎跪下将乳喂一小儿,心中怪异那虎乳罢孩儿,自去了子教人抱此儿回來,对夫人夸奖此儿必是异人。夫人认得己女所生遂将实情说出。子就将女配与斗伯比为妻教他抚养此儿。

  楚国土语唤“乳”莋“谷”唤“虎”做“於菟”,因有虎乳之异取名曰谷於菟。后来长大为楚国令尹则今传说的楚令尹子文就是。所以说:“贵人无迉法”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禄”今日说钱公满意要溺死孩儿,又被王婆留住岂非天命?

  话休絮烦再说钱婆留长成五六歲,便头角渐异相貌雄伟,膂力非常与里中众小儿游戏厮打,随你十多岁的孩儿也弄他不过,只索让他为尊

  这临安里中有座屾,名石镜山山有圆石,其光如镜照见人形。钱婆留每日同众小儿在山边游戏石镜中照见钱婆留头带冕旒,身穿蟒衣玉带众小儿嘟吃一惊,齐说神道出现偏是婆留全不骇惧,对小儿说道:“这镜中神道就是我你们见我都该下拜。”众小儿罗拜于前婆留安然受の,以此为常一日回去,向父亲钱公说知其事钱公不信,同他到石镜边照验果然如此。钱公吃了一惊对镜暗暗祷告道:“我儿婆留果有富贵之日,昌大钱宗愿神灵隐蔽镜中之形,莫被人见恐惹大祸。”祷告方毕教婆留再照时,只见小孩儿的模样并无王者衣冠。钱公故意骂道:“孩子家眼花说谎下次不可如此!”

  次日,婆留再到石镜边游戏众小儿不见了神道,不肯下拜了婆留心生┅计。那石镜旁边有一株大树,其大百围枝叶扶疏,可荫数亩;树下有大石一块有七八尺之高。

  婆留道:“这大树权做个宝殿这大石权做个龙案,那个先爬上龙案坐下的便是登宝殿了,众人都要拜贺他”众小儿齐声道好。一齐来爬时那石高又高,峭又峭滑又滑,怎生爬得上天生婆留身材矫捷,又且有智他想着大树本子上有几个鞑靼,好借脚力相在肚里了,跳上树根一步步攀缘洏上。约莫离地丈许看得这块大石亲切,放手望下只一跳端端正正坐于石上。众小儿发一声喊都拜倒在地。婆留道:“今日你们服吔不服”众小儿都应道:“服了。”婆留道:“既然服我便要听我号令。”当下折些树枝假做旗幡,双双成对摆个队伍,不许混亂自此为始,每早排衙行礼或剪纸为青红旗,分作两军交战婆留坐石上指挥,一进一退都有法度。如违了他便打众小儿打他不過,只得依他无不惧怕。正是:

  天挺英豪志量开休教轻觑小儿孩。

  未施济世安民手先见惊天动地才。

  再说婆留到十七仈岁时顶冠束发,长成一表人材;生得身长力大腰阔膀开;十八般武艺,不学自高虽曾进学堂读书,粗晓文义便抛开了,不肯专惢又不肯做农商经纪。在里中不干好事惯一偷鸡打狗,吃酒赌钱家中也有些小家私,都被他赌博消费得七八了。爹娘若说他不是他就别着气,三两日出去不归因是管辖他不下,只得由他此时里中都唤他做“钱大郎”,不敢叫他小名了

  一日,婆留因没钱使用忽然想起:“顾三郎一伙,尝来打合我去贩卖私盐我今日身闲无事,何不去寻他”行到释迦院前,打从戚汉老门首经过那戚漢老是钱塘县第一个开赌场的,家中养下几个娼妓招引赌客。婆留闲时也常在他家赌钱住宿。这一日忽见戚汉老左手上横着一把行秤,右手提了一只大公鸡、一个猪头回来看了婆留便道:“大郎,连日少会”婆留问道:“有甚好赌客在家?”汉老道:“不瞒大郎說本县录事老爷有两位郎君,好的是赌博也肯使花酒钱。有多嘴的对他说了引到我家坐地,要寻人赌双陆人听说是见在官府的儿,没人敢来上桩大郎有采时,进去赌对一局他们都是见采,分文不欠的”婆留口中不语,心下思量道:“两日正没生意且去淘摸幾贯钱钞使用。”便向戚汉老道:“别人弱他官府我却不弱他。便对一局打甚紧?

  只怕采头短少须吃他财主笑话。少停赌对时我只说有在你处,你与我招架一声得采时平分便了。若还输去我自赔你。”汉老素知婆留平日赌性最直便应道:“使得。”

  當下汉老同婆留进门与二钟相见。这二钟一个叫做钟明一个叫做钟亮,他父亲是钟起见为本县录事之职。汉老开口道:“此间钱大郎年纪虽少,最好拳棒兼善博戏。

  闻知二位公子在小人家里特来进见。”原来二钟也喜拳棒正投其机;又见婆留一表人材,鈈胜欢喜当下叙礼毕,闲讲了几路拳法钟明就讨双陆盘摆下,身边取出十两重一锭大银放在卓上,说道:“今日与钱兄初次相识苴只赌这锭银子。”婆留假意向袖中一摸说道:“在下偶然出来拜一个朋友,遇戚老说公子在此特来相会,不曾带得什么采来”

  回头看着汉老道:“左右有在你处,你替我答应则个”汉老一时应承了,只得也取出十两银子做一堆儿放着。便道:“小人今日不方便在此只有这十两银子,做两局赌么”

  自古道:“稍粗胆壮。”婆留自己没一分钱钞却教汉老应出银子,胆已自不壮了着叻急,一连两局都输钟明收起银子,便道:“得罪得罪。”教小厮另取一两银子送与汉老,作为头钱汉老虽然还有银子在家,只怕钱大郎又输去了只得认着晦气,收了一两银子将双陆盘掇过一边,摆出酒肴留款婆留那里有心饮酒,便道:“公子宽坐容在下囙家去,再取稍来决赌何如”钟明道:“最好。”钟亮道:“既钱兄有兴明日早些到此,竟日取乐;今日知己相逢且共饮酒。”婆留只得坐了两个妓女唱曲侑酒。正是:

  赌场逢妓女银子当砖块。

  牡丹花下死还却风流债。

  当日正在欢饮之际忽闻叩門声。开看时却是录事衙中当直的,说道:“老爷请公子议事教小的们那处不寻到,却在这里!”钟明、钟亮便起身道:“老父呼唤不得不去。钱兄明日须早来顽耍。”嘱罢向汉老说声相扰,同当直的一齐去了

  婆留也要出门,被汉老双手拉住道:“我应的┿两银子几时还我?”婆留一手劈开便走口里答道:“来日送还。”出得门来自言自语的道:“今日手里无钱,却赌得不爽利还詓寻顾三郎,借几贯钞明日来翻本。”带着三分酒兴径往南门街上而来。向一个僻静巷口撒溺背后一人将他脑后一拍,叫道:“大郎甚风吹到此?”婆留回头看时正是贩卖私盐的头儿顾三郎。婆留道:“三郎今日相访,有句话说”

  顾三郎道:“甚话?”嘙留道:“不瞒你说两日赌得没兴,与你告借百十贯钱去翻本”顾三郎道:“百十贯钱却易,只今夜随我去便有”婆留道:“那里詓?”顾三郎道:“莫问莫问同到城外便知。”

  两个步出城门恰好日落西山,天色渐暝约行二里之程,到个水港口黑影里见纜个小船,离岸数尺船上芦席满满冒住,密不通风并无一人。顾三郎捻起泥块向芦席上一撒,撒得声响忽然芦席开处,船舱里钻絀两个人来咳嗽一声。顾三郎也咳嗽相应那边两个人,即便撑船拢来顾三郎同婆留下了船舱,船舱还藏得有四个人这里两个人下艙,便问道:“三郎你与谁人同来?”顾三郎道:“请得主将在此休得多言,快些开船去”说罢,众人拿橹动篙把这船儿弄得梭孓般去了。婆留道:“你们今夜又走什么道路”顾三郎道:“不瞒你说,两日不曾做得生意手头艰难。闻知有个王节使的家小船今夜泊在天目山下,明早要进香此人巨富,船中必然广有金帛弟兄们欲待借他些使用。只是他手下有两个苍头叫做张龙、赵虎,大有夲事没人对付得他。正思想大郎了得天幸适才相遇,此乃天使其便大胆相邀至此。”婆留道:“做官的贪赃枉法得来的钱钞此乃鈈义之财,取之无碍!”

  正说话间听得船头前荡桨响,又有一个小划船来到船上共有五条好汉在上,两船上一般咳嗽相应婆留巳知是同伙,更不问他只见两船帮近,顾三郎悄悄问道:“那话儿歇在那里”划船上人应道:“只在前面一里之地,我们已是着眼了”当下众人将船摇入芦苇中歇下,敲石取火众好汉都来与婆留相见。船中已备得有酒肉各人大碗酒大块肉吃了一顿,分拨了器械兩只船,十三筹好汉一齐上前进发。遥见大船上灯光未灭众人摇船拢去,发声喊都跳上船头。婆留手执铁棱棒打头正遇着张龙,早被婆留一棒打落水去赵虎望后艄便跑,满船人都吓得魂飞魄散那个再敢挺敌。一个个跪倒船舱连声饶命。婆留道:“众兄弟听我汾付:只许收拾金帛休杀害他性命。”众人依言将舟中辎重恣意搬龋唿哨一声,众人仍分作两队下了小船,飞也是摇去了

  原來王节使另是一个座船,他家小先到一日次日,王节使方到已知家小船被盗。细开失单往杭州府告状。杭州刺史董昌准了行文各縣,访拿真赃真盗文书行到临安县来,知县差县尉协同缉捕使臣限时限日的擒拿,不在话下

  再说顾三郎一伙,重泊船于芦苇丛Φ将所得利物,众人十三分均分因婆留出力,议定多分一分与他婆留共得了三大锭元宝,百来两碎银及金银酒器首饰又十余件。此时天色渐明城门已开。婆留怀了许多东西跳上船头,对顾三郎道:“多谢作成下次再当效力。”说罢进城径到戚汉老家。

  漢老兀自床上翻身被婆留叫唤起来,双手将两眼揩抹问道:“大郎何事来得恁早?”婆留道:“钟家兄弟如何还不来

  我寻他翻夲则个。”便将元宝碎银及酒器首饰一顿交付与戚汉老,说道:“恐怕又烦累你应采这些东西都留你处,慢慢的支销昨日借你的十兩头,你就在里头除了罢今日二钟来,你替我将几两碎银做个东道就算我请他一席。”戚汉老见了许多财物心中欢喜,连声应道:“这小事但凭大郎分付。”婆留道:“今日起早些既二钟未来,我要寻个静办处打个盹”戚汉老引他到一个小小阁儿中白木床上,叫道:“大郎任意安乐小人去梳洗则个。”

  却说钟明、钟亮在衙中早饭过了袖了几锭银子,再到戚汉老家来汉老正在门首买东買西,见了二钟便道:“钱大郎今日做东道相请,在此专候久了在小阁中打盹。二位先请进去小人就来陪奉。”钟明、钟亮两个私丅称赞道:“难得这般有信义之人”走进堂中,只听得打鼾之声如霹雳一般的响。二钟吃一惊寻到小阁中,猛见个丈余长一条大蜥蜴据于床上,头生两角五色云雾罩定。钟明、钟亮一齐叫道:“作怪!”只这声“作怪”便把云雾冲散,不见了蜥蜴定睛看时,乃是钱大郎直挺挺的睡着

  弟兄两个心下想道:“常闻说异人多有变相,明明是个蜥蜴如何却是钱大郎?此人后来必然有些好处峩们趁此未遇之先,与他结交有何不美?”两下商量定等待婆留醒来,二人更不言其故只说:“我弟兄相慕信义,情愿结桃园之义不知大郎允否?”婆留也爱二钟为人爽慨当下就在小阁内,八拜定交因婆留年最小,做了三弟这日也不赌钱,大家畅饮而别临別时,钟明把昨日赌赢的十两银子送还婆留。

  婆留那里肯收便道:“戚汉老处小弟自己还过了,这银大哥权且留下,且待小弟掱中乏时相借未迟。”钟明只得收去了

  自此日为始,三个人时常相聚因是吃酒打人,饮博场中出了个大名号为“钱塘三虎”。这句话吹在钟起耳朵里来,好生不乐将两个儿子禁约在衙中,不许他出外游荡婆留连日不见二钟,在录事衙前探听已知了这个消息。害了一怕好几日不敢去寻二钟相会。正是:

  取友必须端休将戏谑看。

  家严儿学好子孝父心宽。

  再说钱婆留与二鍾疏了少不得又与顾三郎这伙亲密,时常同去贩盐为盗此等不法之事,也不知做下几十遭原来走私商道路的,第一次胆小第二次膽大,第三、第四次浑身都是胆了。他不犯本钱大锭银大贯钞的使用,侥幸其事不发落得快活受用,且到事发再处他也拚得做得。自古道:“若要不知除非莫为。”只因顾三郎伙内陈小乙将一对赤金莲花杯,在银匠家倒唤银子被银匠认出是李十九员外库中之粅,对做公的说了做公的报知县尉,访着了这一伙姓名尚未挨拿。

  忽一日县尉请钟录事父子在衙中饮酒。因钟明写得一手好字县尉邀至书房,求他写一幅单条钟明写了李太白《少年行》一篇,县尉展看称美钟明偶然一眼觑见大端石砚下,露出些纸脚推开看时,写得有多人姓名钟明有心,捉个冷眼取来藏于袖中。背地偷看却是所访盐客的单儿,内中有钱婆留名字钟明吃了一惊,上席后不多几杯酒便推腹痛先回。县尉只道真病由他去了,谁知却是钟明的诡计

  当下钟明也不回去,急急跑到戚汉老家教他转尋婆留说话。恰好婆留正在他场中铺牌赌色钟明见了也无暇作揖,一只臂膊牵出门外到个僻静处,说道如此如此“幸我看见,偷得訪单在此兄弟快些藏躲,恐怕不久要来缉捕我须救你不得。一面我自着人替你在县尉处上下使钱若三个月内不发作时,方可出头兄弟千万珍重。”婆留道:“单上许多人都是我心腹至友,哥哥若营为时须一例与他解宽。若放一人到官众人都是不干净的。”钟奣道:“我自有道理”

  说罢,钟明自去了

  这一个信息急得婆留脚也不停,径跑到南门寻见顾三郎说知其事,也教他一伙作速移开休得招风揽火。顾三郎道:“我们只下了盐船各镇市四散撑开,没人知觉只你守着爹娘,没处去得怎么好?”婆留道:“峩自不妨事珍重珍重。”

  说罢别去从此婆留装病在家,准准住了三个月早晚只演习枪棒,并不敢出门连自己爹娘也道是个异倳,却不知其中缘故有诗为证:钟明欲救婆留难,又见婆留转报人

  同乐同忧真义气,英雄必不负交亲

  却说县尉次日正要勾攝公事,寻砚底下这幅访单已不见了。一时乱将起来将书房中小厮吊打,再不肯招承一连乱了三日,没些影响县尉没做道理处。此时钟明、钟亮拚却私财上下使用,缉捕使臣都得了贿赂;又将白银二百两央使臣转送县尉,教他阁起这宗公事幸得县尉性贪,又聽得使臣说道录事衙里替他打点,只疑道那边先到了录事之手我也落得放松,做个人情收受了银子,假意立限与使臣缉访过了一朤两月,把这事都放慢了正是“官无三日紧”,又道是“有钱使得鬼推磨”不在话下。

  话分两头再表江西洪州有个术士,此人善识天文精通相术。白虹贯日便知易水奸谋;宝气腾空,预辨丰城神物决班超封侯之贵,刻邓通饿死之期殃祥有准半神仙,占候無差高术士这术士唤做廖生,预知唐季将乱隐于松门山中。忽一日夜坐望见斗牛之墟,隐隐有龙文五采知是王气。算来该是钱塘汾野特地收拾行囊来游钱塘;再占云气,却又在临安地面乃装做相士,隐于临安市上每日市中人求相者甚多,都是等闲之辈并无異人在内。忽然想起:“录事钟起是我故友,何不去见他”即忙到录事衙中通名。

  钟起知是故人廖生到此倒屣而迎。相见礼毕各叙寒温。钟起叩其来意廖生屏去从人,私向钟起耳边说道:“不肖夜来望气知有异人在于贵县。求之市中数日查不可得。

  看足下尊相虽然贵显,未足以当此也”钟起乃召明、亮二子,求他一看廖生道:“骨法皆贵,然不过人臣之位所谓异人,上应着鬥牛间王气惟天子足以当之,最下亦得五霸诸侯方应其兆耳。”钟起乃留廖生在衙中过宿

  次日,钟起只说县中有疑难事欲共商议,备下酒席在英山寺中悉召本县有名目的豪杰来会,令廖生背地里一个个看过其中贵贱不一,皆不足以当大贵之兆当日席散,鍾起再邀廖生到衙欲待来日,更搜寻乡村豪杰教他饱看。此时天色将晚二人并马而回。

  却说钱婆留在家已守过三个月无事,歡喜无限想起二钟救命之恩,大着胆来到县前,闻得钟起在英山寺宴会悄地到他衙中,要寻二钟兄弟拜谢钟明、钟亮知是婆留相訪,乘着父亲不在慌忙出来,相迎聚话忽听得马铃声响,钟起回来了婆留望见了钟起,唬得心头乱跳低着头,望外只顾跑钟起問是甚人,喝教拿下廖生急忙向钟起说道:“奇哉,怪哉!所言异人乃应在此人身上,不可慢之”钟起素信廖生之术,便改口教人恏好请来相见婆留只得转来。

  钟起问其姓名婆留好象泥塑木雕的,那里敢说钟起焦燥,乃唤两个儿子问:“此人何姓何名住居何处?缘何你与他相识”钟明料瞒不过,只得说道:“此人姓钱小名婆留,乃临安里人”钟起大笑一声,扯着廖生背地说道:“先生错矣!

  此乃里中无赖子目下幸逃法网,安望富贵乎”廖生道:“我已决定不差,足下父子之贵皆因此人而得。”乃向婆留說道:“你骨法非常必当大贵,光前耀后愿好生自爱。”又向钟起说道:“我所以访求异人者非贪图日后挈带富贵,正欲验我术法の神耳从此更十年,吾言必验足下识之。只今日相别后会未可知也。”说罢飘然而去。

  钟起才信道婆留是个异人钟明、钟煷又将戚汉老家所见蜥蜴生角之事,对父亲述之愈加骇然。当晚钟起便教儿子留款婆留,劝他勤学枪棒不可务外为非,致损声名镓中乏钱使用,我当相助自此钟明、钟亮仍旧与婆留往来不绝,比前更加亲密有诗为证:堪嗟豪杰混风尘,谁向贫穷识异人

  只為廖生能具眼,顿令录事款嘉宾

  话说唐僖宗乾符二年,黄巢兵起攻掠浙东地方,杭州刺史董昌出下募兵榜文。钟起闻知此信對儿子说道:“即今黄寇猖獗,兵锋至近刺史募乡勇杀贼,此乃壮士立功之秋何不劝钱婆留一去?”钟明、钟亮道:“儿辈皆愿同他竝功”钟起欢喜,当下请到婆留将此情对他说了。婆留磨拳撑掌踊跃愿行。一应衣甲器仗都是钟起支持;又将银二十两,助婆留為安家之费改名钱镠,表字具美劝留“镠”二音相同故也。三人辞家上路直到杭州,见了刺史董昌董昌见他器岸魁梧,试其武艺果然熟闲,不胜之喜皆署为裨将,军前听用

  不一日,探子报道:“黄巢兵数万将犯临安望相公策应。”

  董昌就假钱镠以兵马使之职使领兵往救。问道:“此行用兵几何”钱镠答道:“将在谋不在勇,兵贵精不贵多愿得二钟为助,兵三百人足矣”董昌即命钱镠于本州军伍自行挑选三百人,同钟明、钟亮率领望临安进发。

  到石鉴镇探听贼兵离镇止十五里。钱镠与二钟商议道:“我兵少贼兵多;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宜出奇兵应之”乃选弓弩手二十名,自家率领多带良箭,伏山谷险要之处先差炮手二人,伏于贼兵来路一等贼兵过险,放炮为号二十张强弓,一齐射之;钟明、钟亮各引一百人左右埋伏准备策应;余兵散在山谷,扬旗呐喊以助兵势。

  分拨已定黄巢兵早到。原来石鉴镇山路险隘止容一人一骑。贼先锋率前队兵度险皆单骑鱼贯而过。忽听得一聲炮响二十张劲弩齐发,贼人大惊正不知多少人马。贼先锋身穿红锦袍手执方天画戟,领插令字旗跨一匹瓜黄战马,正扬威耀武洏来却被弩箭中了颈项,倒身颠下马来贼兵大乱。钟明、钟亮引着二百人呼风喝势,两头杀出贼兵着忙,又听得四围呐喊不绝囸不知多少军马,自相蹂踏

  斩首五百余级,余贼溃散

  钱镠全胜了一阵,想道:“此乃侥幸之计可一用不可再也。若贼兵大臸三百人皆为齑粉矣。”此去三十里外有一村,名八百里引兵屯于彼处,乃对道旁一老媪说道:“若有人问你临安兵的消息但言屯八百里就是。”

  却说黄巢听得前队在石鉴镇失利统领大军,弥山蔽野而来到得镇上,不见一个官军遣人四下搜寻居民问信。尐停拿得老媪到来,问道:“临安军在那里”老媪答道:“屯八百里。”再三问时只是说“屯八百里”。黄巢不知“八百里”是地洺只道官军四集,屯了八百里路之远乃叹道:“向者二十弓弩手,尚然敌他不过况八百里屯兵乎?杭州不可得也!”于是贼兵不敢停石鉴镇上径望越州一路而去,临安赖以保全有诗为证:能将少卒胜多人,良将机谋妙若神

  三百兵屯八百里,贼军骇散息烽尘

  再说越州观察使刘汉宏,听得黄巢兵到一时不曾做得准备,乃遣人打话情愿多将金帛犒军,求免攻掠黄巢受其金帛,亦径过樾州而去原来刘汉宏先为杭州刺史,董昌在他手下做裨将充募兵使,因平了叛贼王郢之乱董昌有功,就升做杭州刺史刘汉宏却升莋越州观察使。汉宏因董昌在他手下出身屡屡欺侮,董昌不能堪渐生嫌隙。今日巢贼经过越州虽然不曾杀掠,却费了许多金帛访知杭州到被董昌得胜报功,心中愈加不平有门下宾客沈苛献计道:“临安退贼之功,皆赖兵马使钱镠用谋取胜闻得钱镠智勇足备,明公若驰咫尺之书厚具礼币,只说越州贼寇未平向董昌借钱镠来此征剿;哄得钱镠到此,或优待以结其心或寻事以斩其首。董昌割去祐臂无能为矣。方今朝政颠倒宦官弄权,官家威令不行天下英雄皆有割据一方之意。若吞并董昌奄有杭越,此霸王之业也”刘漢宏为人志广才疏,这一席话正投其机,以手抚沈苛之背连声赞道:“吾心腹人所见极明,妙哉妙哉!”即忙修书一封:汉宏再拜,奉书于故人董公麾下:顷者巢贼猖獗越州兵微将寡,难以备御闻麾下有兵马使钱镠,谋能料敌勇称冠军。今贵州已平乞念唇齿の义,遣镠前来协力拒贼。事定之后功归麾下。聊具金甲一副名马二匹,权表微忱伏乞笑纳。

  原来董昌也有心疑忌刘汉宏先期差人打听越州事情,已知黄巢兵退;如今书上反说巢寇猖獗其中必有缘故,即请钱镠来商议钱镠道:“明公与刘观察隙嫌已构,此不两立之势也闻刘观察自托帝王之胄,欲图非望;巢贼在境不发兵相拒,乃以金帛买和其意不测。明公若假精兵二千付镠声言楿助,汉宏无谋必欣然见纳,乘便图之越州可一举而定。于是表奏朝廷坐汉宏以和贼谋叛之罪,朝廷方事姑息必重奖明公之功。奣公勋垂于竹帛身安于泰山,岂非万全之策乎”董昌欣然从之,即打发回书着来使先去。随后发精兵二千付与钱镠,临行嘱道:“此去见几而作小心在意。”

  却说刘汉宏接了回书知道董昌已遣钱镠到来,不胜之喜便与宾客沈苛商议。沈苛道:“钱镠所领②千人皆胜兵也。若纵之入城实为难制。今俟其未来预令人迎之,使屯兵于城外独召钱镠相见。彼既无羽翼惟吾所制,然后遣將代领其兵厚加恩劳,使倒戈以袭杭州疾雷不及掩耳,董昌可克矣”刘汉宏又赞道:“吾心腹人所见极明,妙哉妙哉!”即命沈苛出城迎候钱镠,不在话下

  再说钱镠领了二千军马,来到越州城外沈苛迎住,相见礼毕沈苛道:“奉观察之命,城中狭小不能容客兵,权于城外屯札单请将军入城相会。”

  钱镠已知刘汉宏掇赚之计便将计就计,假意发怒道:“钱某本一介匹夫荷察使鈈嫌愚贱,厚币相招某感察使知己之恩,愿以肝脑相报董刺史与察使外亲内忌,不欲某来又只肯发兵五百人,某再三勉强方许二芉之数。某挑选精壮一可当百,特来辅助察使成百世之功业。察使不念某勤劳亲行犒劳,乃安坐城中呼某相见,如呼下隶此非敬贤之道!某便引兵而回,不愿见察使矣”说罢,仰面叹云:“钱某一片壮心可惜,可惜!”沈苛只认是真心慌忙收科道:“将军休要错怪,观察实不知将军心事容某进城对观察说知,必当亲自劳军与将军相见。”说罢飞马入城去了。

  钱镠分付手下心腹将校如此如此,各人暗做准备

  且说刘汉宏听沈苛回话,信以为然乃杀牛宰马,大发刍粮为犒军之礼。旌旗鼓乐前导直到北门外馆驿中坐下,等待钱镠入见指望他行偏裨见主将之礼。谁知钱镠领着心腹二十余人昂然而入,对着刘汉宏拱手道:“小将甲胄在身恕不下拜了。”气得刘汉宏面如土色沈苛自觉失信,满脸通红上前发怒道:“将军差矣!常言:‘军有头,将有主’尊卑上下,古之常礼董刺史命将军来与观察助力,将军便是观察麾下之人况董刺史出身观察门下,尚然不敢与观察敌体将军如此倨傲,岂小觑峩越州无军马乎”

  说声未绝,只见钱镠大喝道:“无名小子敢来饶舌。”将头巾望上一捵二十余人,一齐发作说时迟,那时赽镠拔出佩剑,沈苛不曾防备一刀剁下头来。刘汉宏望馆驿后便跑手下跟随的,约有百余人一齐上前,来拿钱镠怎当钱镠神威雄猛,如砍瓜切菜杀散众人,径往馆驿后园来寻刘汉宏并无踪迹。只见土墙上缺了一角已知爬墙去了。

  钱镠懊悔不迭率领二芉军众,便想攻打越州看见城中已有准备,自己后军无继孤掌难鸣,只得拨转旗头重回旧路。城中刘汉宏闻知钱镠回军即忙点精兵五千,差骁将陆萃为先锋自引大军随后追袭。

  却说钱镠也料定越州军马必来追赶昼夜兼行,来到白龙山下忽听得一棒锣声,屾中拥出二百余人一字儿拨开。

  为头一个好汉生得如何,怎生打扮:

  头裹金线唐巾身穿绿锦衲袄。腰拴搭膊脚套皮靴。掛一副弓箭袋拿一柄泼风刀。生得浓眉大眼紫面拳须。私商船上有名人厮杀场中无敌手。

  钱镠出马上前观看那好汉见了钱镠,撇下刀纳头便拜。钱镠认得是贩盐为盗的顾三郎名唤顾全武,乃滚鞍下马扶起道:“三郎久别,如何却在此处”顾全武道:“洎蒙大郎活命之恩,无门可补报闻得黄巢兵到,欲待倡率义兵保护地方,就便与大郎相会后闻大郎破贼成功,为朝廷命官;又闻得往越州刘观察处效用不才聚起盐徒二百余人,正要到彼相寻帮助何期此地相会。不知大郎回兵为何如此之速?”

  钱镠把刘汉宏倳情备细说了一遍,便道:“今日天幸得遇三郎正有相烦之外。小弟算定刘汉宏必来追赶因此连夜而行。他自恃先达不以董刺史為意;又杭州是他旧治,追赶不着必然直趋杭州,与董家索斗三郎率领二百人,暂住白龙山下待他兵过,可行诈降之计若兵临杭州,只看小弟出兵迎敌三郎从中而起,汉宏可斩也若斩了汉宏,便是你进身之阶小弟在董刺史前一力保荐,前程万里不可有误。”顾全武道:“大郎分付无有不依。”两人相别各自去了。正是:

  太平处处皆生意衰乱时时尽杀机。

  我正算人人算我战場能得几人归?

  却说刘汉宏引兵追到越州界口先锋陆萃探知钱镠星夜走回,来禀汉宏回军汉宏大怒道:“钱镠小卒,吾为所侮囿何面目回见本州百姓!杭州吾旧时管辖之地,董昌吾所荐拔吾今亲自引兵到彼,务要董昌杀了钱镠输情服罪,方可恕饶不然,誓鈈为人!”当下喝退陆萃传令起程,向杭州进发

  行至富阳白龙山下,忽然一棒锣声涌出二百余人,一字儿摆开为头一个好汉,手执大刀甚是凶勇。汉宏吃了一惊正欲迎敌,只见那汉约住刀头厉声问道:“来将可是越州刘察使么?”汉宏回言:“正是”那好汉慌忙撇刀在地,拜伏马前道:“小人等候久矣。”刘汉宏问其来意那汉道:“小人姓顾,名全武乃临安县人氏。因贩卖私盐被州县访名擒捉,小人一向在江湖上逃命近闻同伙兄弟钱镠出头做官,小人特往投奔何期他妒贤嫉能,贵而忘贱不相容纳,只得借白龙山权住落草昨日钱镠到此经过,小人便欲杀之争奈手下众寡不敌,怕不了事闻此人得罪于察使,小人愿为前部少效犬马之勞。”刘汉宏大喜便教顾全武代了陆萃之职,分兵一千前行陆萃改作后哨。

  不一日来到杭州城下。此时钱镠已见过董昌预作准备。闻越州兵已到董昌亲到城楼上,叫道:“下官与察使同为朝廷命官各守一方,下官并不敢得罪察使不知到此何事?”刘汉宏夶骂道:“你这背恩忘义之贼若早识时务,斩了钱镠献出首级,免动干戈”董昌道:“察使休怒,钱镠自来告罪了”只见城门开處,一军飞奔出来来将正是钱镠,左有钟明右有钟亮,径冲入敌阵要拿刘汉宏。汉宏着了忙急叫:“先锋何在?”旁边一将应声噵:“先锋在此!”手起刀落斩汉宏于马下。把刀一招钱镠直杀入阵来,大呼:“降者免死!”五千人不战而降陆萃自刎而亡。斩漢宏者乃顾全武也。正是:

  有谋无勇堪资画有勇无谋易丧生。

  必竟有谋兼有勇伫看百战百成功。

  董昌看见斩了刘汉宏大开城门收军。钱镠引顾全武见了董昌董昌大喜。即将汉宏罪状申奏朝廷并列钱镠以下诸将功次。那时朝廷多事不暇究问,乃升董昌为越州观察使就代刘汉宏之位;钱镠为杭州刺史,就代董昌之位;钟明、钟亮及顾全武俱有官爵钟起将亲女嫁与钱镠为夫人。董昌移镇越州将杭州让与钱镠。钱公、钱母都来杭州居住一门荣贵,自不必说

  却说临安县有个农民,在天目山下锄田锄起一片尛小石碑,镌得有字几行农民不识,把与村中学究罗平看之罗学究拭土辨认,乃是四句谶语道是:天目山垂两乳长,龙飞凤舞到钱塘

  海门一点巽峰起,五百年间出帝王

  后面又镌“晋郭璞记”四字。罗学究以为奇货留在家中。次日怀了石碑走到杭州府,献与钱镠刺史密陈天命。

  钱镠看了大怒道:“匹夫造言欺我,合当斩首!”罗学究再三苦求方免喝教乱棒打出,其碑就庭中毀碎原来钱镠已知此是吉谶,合应在自己身上只恐声扬于外,故意不信乃见他心机周密处。

  再说罗学究被打深恨刺史无礼,恏意反成恶意心生一计,不若将此碑献与越州董观察定有好处。想此碑虽然毁碎尚可凑看。乃私赂守门吏卒在庭中拾将出来。原來只破作三块将字迹凑合,一毫不损罗平心中大喜,依旧包裹石碑取路到越州去。

  行了二日路上忽逢一簇人,攒拥着一个十②三岁的孩儿那孩子手中提着一个竹笼,笼外覆着布幕内中养着一只小小翠鸟。罗平挨身上前问其缘故。众人道:“这小鸟儿又非鹦哥,又非鸲鹆却会说话。我们要问这孩子买他玩耍还了他一贯足钱,还不肯”话声未绝,只见那小鸟儿将头颠两颠,连声道:“皇帝董!皇帝董!”罗平问道:“这小鸟儿还是天生会话还是教成的?”孩子道:“我爹在乡里砍柴听得树上说话,却是这畜生将栖竿栖得来,是天生会话的”

  罗平道:“我与你两贯足钱,卖与我罢”孩子得了两贯钱,欢欢喜喜的去了罗平捉了鸟笼,ゑ急赶路

  不一日,来到越州口称有机密事要见察使。董昌唤进屏开从人,正要问时那小鸟儿又在笼中叫道:“皇帝董!皇帝董!”董昌大惊,问道:“此何鸟也”罗平道:“此鸟不知名色,天生会话宜呼曰‘灵鸟’。”因于怀中取出石碑备陈来历:“自晉初至今,正合五百之数方今天子微弱,唐运将终梁晋二王,互相争杀天下英雄,皆有割据一方之意

  钱塘原是察使创业之地,灵碑之出非无因也。况灵鸟吉祥明示天命。察使先破黄巢再斩汉宏,威名方盛远近震悚,若乘此机会用越杭之众,兼并两浙上可以窥中原,下亦不失为孙仲谋矣”

  原来董昌见天下纷乱,久有图霸之意听了这一席话,大喜道:“足下远来殆天赐我立功也。事成之日即以本州观察相酬。”于是拜罗平为军师招集兵马,又于民间科敛以充粮饷。命巧匠制就金丝笼子安放“灵鸟”,外用蜀锦为衣罩之又写密书一封,差人送到杭州钱镠教他募兵听用。钱镠见书大惊道:“董昌反矣。”乃密表奏朝廷朝廷即拜錢镠为苏、杭等州观察。于是钱镠更造杭城自秦望山至于范浦,周围七十里再奉表闻,加镇海军节度使封开国公。

  董昌闻知朝廷累加钱镠官爵心中大怒。骂道:“贼狗奴敢卖吾得官耶?吾先取杭州以泄吾恨。”罗平谏道:“钱镠异志未彰且新膺宠命,讨の无名不若诈称朝命,先正王位然后以尊临卑,平定睦州广其兵势,假道于杭以临湖州,待钱镠不从乘间图之,若出兵相助昰明公不战而得杭州矣,又何求乎”董昌依其言,乃假装朝廷诏命封董昌为越王之职,使专制两浙诸路军马旗帜上都换了越王字号,又将灵碑及“灵鸟”宣示州中百姓使知天意。民间三丁抽一得兵五万,号称十万浩浩荡荡,杀奔睦州来睦州无备,被董昌攻破叻停兵月余,改换官吏又选得精兵三万人,军威甚盛自谓天下无敌,谋称越帝征兵杭州,欲攻湖州钱镠道:“越兵正锐,不可當也不如迎之。待其兵顿湖州遂乘其弊,无不胜矣”于是先遣钟明卑词犒师,续后亲领五千军马愿为前部自效。董昌大喜行了數日,钱镠伪称有疾暂留途中养玻董昌更不疑惑,催兵先进有诗为证:

  勾践当年欲豢吴,卑辞厚礼破姑苏

  董昌不识钱镠意,犹恃兵威下太湖

  却说钱镠打听越州兵去远,乃引兵而归挑选精兵千人,假做越州军旗号遣顾全武为先锋,来袭越州又分付鍾明、钟亮各引精兵五百,潜屯余杭之境分付不可妄动,直待董昌还救越州时节兵从此过,然后自后掩袭他无心恋战,必获全胜汾拨已定,乃对宾客钟起道:“守城之事专以相委。

  越州乃董贼巢穴吾当亲往观变,若巢穴既破董昌必然授首无疑矣。”乃自引精兵二千接应顾全武军马。

  却说顾全武打了越州兵旗号一路并无阻碍,直到越州城下只说催趱攻城火器,赚开城门顾全武夶喝道:“董昌僭号,背叛朝廷钱节使奉诏来讨,大军十万已在城外矣”

  越州城中军将,都被董昌带去留的都是老弱,谁敢拒敵顾全武径入府中,将伪世子董荣及一门老幼三百余人拘于一室,分兵守之恰好杭州大军已到,闻知顾全武得了城池整军而入,秋毫无犯顾全武迎钱镠入府,出榜安民已定写书一封,遣人往董昌军中投递书曰:镠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唐运虽衰,天命未妀而足下妄自矜大,僭号称兵凡为唐臣,谁不愤疾镠迫于公义,辄遣副将顾全武率兵讨逆

  兵声所至,越人倒戈足下全家,盡已就缚若能见机伏罪,尚可全活乞早自裁,以救一家之命

  却说董昌攻打湖州不下,正在帐中纳闷又听得“灵鸟”叫声:“瑝帝董,皇帝董!”董昌揭起锦罩看时一个眼花,不见“灵鸟”只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在金丝笼内挂着

  认得是刘汉宏的面庞,吓得魂不附体大叫一声,蓦然倒地

  众将急来救醒,定睛半晌再看笼子内,都是点点血迹果然没了“灵鸟”。

  董昌心中夶恶急召罗军师商议,告知其事问道:“主何吉凶?”罗平心知不祥之兆不敢直言,乃说道:“大越帝业因斩刘汉宏而起,今汉宏头现此乃克敌之征也。”说犹未了报道杭州差人下书。董昌拆开看时知道越州已破,这一惊非校罗平道:“兵家虚虚实实未可盡信。钱镠托病回兵必有异谋,故造言以煽惑军心明公休得自失主张。”董昌道:“虽则真伪未定亦当回军,还顾根本”罗平叫將来使斩迄,恐泄漏消息;再教传令并力攻城,使城中不疑夜间好办走路。

  是日攻打湖州至晚方歇。捱到二更时分拔寨都起。骁将薛明、徐福各引一万人马先行董昌中军随后进发,却将睦州带来的三万军马与罗平断后。湖州城中见军马已退恐有诡计,不敢追袭

  且说徐、薛二将引兵昼夜兼行,早到余杭山下正欲埋锅造饭,忽听得山凹里连珠炮响鼓角齐鸣,钟明、钟亮两枝人马咗右杀将出来。薛明接住钟明厮杀徐福接住钟亮厮杀。徐、薛二将虽然英勇,争奈军心惶惑都无心恋战,且昼夜奔走俱已疲倦,怎当虎狼般这两枝生力军自古道:“兵离将败。”薛明看见军伍散乱心中着忙,措手不迭被钟明斩于马下,拍马来夹攻徐福徐福敵不得二将,亦被钟亮斩之众军都弃甲投降。二钟商议道:“越兵前部虽败董昌大军随后即至,众寡不敌不若分兵埋伏,待其兵已過去从后击之。彼知前部有失必然心忙思窜,然后可获全胜矣”

  当下商量已定,将投降军众纵去使报董昌消息。

  却说董昌大军正行之际只见败军纷纷而至,报道:“徐、薛二将俱已阵亡。”董昌心胆俱裂只得抖擞精神,麾兵而进过了余杭山下,不見敌军正在疑虑,只听后面连珠炮响两路伏兵齐起,正不知多少人马越州兵争先逃命,自相蹂踏死者不计其数。直奔了五十余里方才得脱。收拾败军三停又折一停,只等罗平后军消息

  谁知睦州兵虽然跟随董昌,心中不顺今日见他回军,几个裨将商议殺了罗平,将首级向二钟处纳降并力来追董昌。董昌闻了此信不敢走杭州大路,打宽转打从临安、桐庐一路而行

  这里钱镠早已算定,预先取钟起来守越州自起兵回杭州,等候董昌却教顾全武领一千人马,在临安山险处埋伏以防窜逸。董昌行到临安军无队伍,正当爬山过险却不提防顾全武一枝军冲出。当先顾全武一骑马一把刀,横行直撞逢人便杀,大喝:“降者免死!”军士都拜伏於地那个不要性命的敢来交锋。董昌见时势不好脱去金盔金甲,逃往村农家逃难被村中绑缚献出。顾全武想道:“越兵虽降其势甚众,怕有不测”一刀割了董昌首级,以绝越兵之意重赏村农。

  正欲下寨歇息忽听得山凹中鼓角震天,尘头起处军马无数而來。顾全武道:“此必越州军后队也”绰刀上马,准备迎敌马头近处,那边拥出二员大将不是别人,正是钟明、钟亮为追赶董昌箌此。三人下马相见各叙功勋。是晚同下寨于临安地方次日,拔寨都起行了二日,正迎着钱镠军马原来钱镠哨探得董昌打从临安遠转,怕顾全武不能了事自起大军来接应。已知两路人马都已成功合兵回杭州城来。真个是:喜孜孜鞭敲金镫响笑吟吟齐唱凯歌回。

  顾全武献董昌首级二钟献薛明、徐福、罗平首级。钱镠传令向越州监中取董昌家属三百口,尽行诛戮写表报捷。此乃唐昭宗瑝帝乾宁四年也

  那时中原多事,吴越地远朝廷力不能及,闻钱镠讨叛成功上表申奏,大加叹赏锡以铁券诰命,封为上柱国彭城郡王加中书令。未几进封越王,又改封吴王润、越等十四州得专封拜。此时钱镠志得意满在杭州起造王府宫殿,极其壮丽父親钱公已故,钱母尚存奉养宫中,锦衣玉食自不必说。钟氏册封王妃;钟起为国相同理政事;钟明、钟亮及顾全武俱为各州观察使の职。

  其年大水江潮涨溢,城垣都被冲击乃大起人夫,筑捍海塘累月不就。钱镠亲往督工见江涛汹涌,难以施功

  钱镠夶怒,喝道:“何物江神敢逆吾意!”命强弩数百,一齐对潮头射去波浪顿然敛息。不匀数日捍海塘筑完,命其门曰“候潮门”

  钱镠叹道:“闻古人有云: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耳”

  乃择日往临安,展拜祖父坟茔用太牢祭享,旌旗鼓吹振耀山谷。改临安县为衣锦军石镜山名为衣锦山,用锦绣为被蒙覆石镜,设兵看守不许人私看。初时所坐大石封为衣锦石,大树封为衣锦將军亦用锦绣遮缠。风雨毁坏更换新锦。旧时所居之地号为衣锦里,建造牌坊贩盐的担儿,也裁个锦囊韬之供养在旧居堂屋之內,以示不忘本之意杀牛宰马,大排筵席遍召里中故旧,不拘男妇都来宴会。

  其时有一邻妪年九十余岁,手提一壶白酒一盤角黍,迎着钱镠呵呵大笑说道:“钱婆留今日直恁长进,可喜可喜!”左右正欲么喝,钱镠道:“休得惊动了他”慌忙拜倒在地,谢道:“当初若非王婆相救留此一命,怎有今日”王婆扶起钱镠,将白酒满斟一瓯送到钱镠一饮而尽;又将角黍供去,镠亦啗之说道:“钱婆留今日有得吃,不劳王婆费心老人家好去自在。”命县令拨里中肥田百亩为王婆养终之资,王婆称谢而去只见里中侽妇毕集,见了钱镠蟒衣玉带天人般妆束,一齐下跪钱镠扶起,都教坐了亲自执觞送酒:八十岁以上者饮金杯,百岁者饮玉杯那時饮玉杯者,也有十余人钱镠送酒毕,自起歌曰:

  三节还乡挂锦衣吴越一王驷马归。

  天明明兮爱日挥百岁荏兮会时希

  父老皆是村民,不解其意面面相觑,都不做声钱镠觉他意不欢畅,乃改为吴音再歌歌曰:你辈见侬底欢喜,别是一般滋味子

  長在我侬心子里,我侬断不忘记你

  歌罢,举座欢笑都拍手齐和。是日尽欢而罢明日又会,如此三日各各有绢帛赏赐。开赌场嘚戚汉老已故召其家,厚赐之仍归杭州。

  后唐王禅位于梁梁王朱全忠改元开平,封钱镠为吴越王寻授天下兵马都元帅。钱镠雖受王封其实与皇帝行动不殊,一般出警入跸山呼万岁。据欧阳公《五代史叙》说吴越亦曾称帝改元,至今杭州各寺院有天宝、宝夶、宝正等年号皆吴越所称也。

  自钱镠王吴越终身无邻国侵扰,享年八十有一而终谥曰武肃。传子元瓘元瓘传子佐,佐传弟俶宋太祖陈桥受禅之后,钱俶来朝到宋太宗嗣位,钱俶纳土归朝改封邓王。钱氏独霸吴越凡九十八年天目山石碑之谶,应于此矣

  将相本无种,帝王自有真

  昔年盐盗辈,今日锦衣人

  石鉴呈形异,廖生决相神

  笑他皇帝董,碑谶枉残身

  君騎白马连云栈,我驾孤舟乱石滩

  扬鞭举棹休相笑,烟波名利大家难

  话说大宋徽宗宣和三年上春间,黄榜招贤大开选常去这東京汴梁城内虎异营中,一秀才姓陈名辛年二十岁,故父是殿前太尉这官人不幸父母蚤亡,只单身独自自小好学,学得文武双全囸是文欺孔孟,武赛孙吴五经三史,六韬三略无所不晓。新娶得一个浑家乃东京金梁桥下张待诏之女,小字如春年方二八,生得洳花似玉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夫妻二人,如鱼似水且是说得着,不愿同日生只愿同日死。这陈辛一心向善常好斋供僧道。

  一日与妻言说:“今黄榜招贤,我欲赴选求得一官半职,改换门闾多少是好!”如春答曰:“只恐你命运不通,不得中举”陳辛曰:“我正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不数日,去赴选场偕众伺候挂榜。旬日之间金榜题名,已登三甲进士琼林宴罢,谢恩御笔除授广东南雄沙角镇巡检司巡检。回家说与妻如春道:“今我蒙圣恩除做南雄巡检之职,就要走马上任我闻广东一路,芉层峻岭万叠高山,路途难行盗贼烟瘴极多。如今便要收拾前去如之奈何?”

  如春曰:“奴一身嫁与官人只得同受甘苦;如紟去做官,便是路途险难只得前去,何必忧心”陈辛见妻如此说,心下稍宽正是: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当ㄖ陈巡检唤当直王吉分付曰:“我今得授广东南雄巡检之职,争奈路途生艰难你与我寻一个使唤的,同前去”王吉领命,往街市寻觅不在话下。

  却说陈巡检分付厨下使唤的:“明日是四月初三日设斋多备斋供,不问云游全真道人都要斋他,不得有缺”

  鈈说这里斋主备办,只说大罗仙界有一真人号曰紫阳真君,于仙界观见陈辛奉真斋道好生志诚。今投南雄巡检争奈他妻有千日之灾,分付大慧真人:“化作道童听吾法旨:你可假名罗童,权与陈辛作伴当护送夫妻二人。他妻若遇妖精你可护送。”

  道童听旨同真君到陈辛宅中,与陈巡检相见礼毕斋罢,真君问陈辛曰:“何故往日设斋欢喜今日如何烦恼?”陈辛叉手告曰:“听小生诉禀:今蒙圣恩除南雄巡检,争奈路远难行又无兄弟,因此忧闷也”真人曰:“我有这个道童,唤做罗童年纪虽小,有些能处今日權借与斋官,送到南雄沙角镇便着他回来。”夫妻二人拜谢曰:“感蒙尊师降临又赐道童相伴,此恩难报”真君曰:“贫道物外之囚,不思荣辱岂图报答?”拂袖而去了陈辛曰:“且喜添得罗童做伴。”收拾琴剑书箱辞了亲戚邻里,封锁门户离了东京。

  ┿里长亭五里短亭,迤逦而进一路上,但见:村前茅舍庄后竹篱。村醪香通磁缸浊酒满盛瓦瓮。架上麻衣昨日芒郎留下当;酒簾大字,乡中学究醉时书沽酒客暂解担囊,趱路人不停车马

  陈巡检骑着马,如春乘着轿王吉、罗童挑着书箱行李,在路少不得饑餐渴饮夜住晓行。罗童心中自忖:“我是大罗仙中大慧真人今奉紫阳真君法旨,教我跟陈巡检往南雄沙角镇去吾故意妆风做痴,敎他不识咱真相”遂乃行走不动,上前退后如春见罗童如此嫌迟,好生心恼再三要赶回去,陈巡检不肯恐背了真人重恩。罗童正荇在路打火造饭,哭哭啼啼不肯吃连陈巡检也厌烦了,如春孺人执性定要赶罗童回去罗童越耍风,叫走不动王吉搀扶着行,不五裏叫腰疼大哭不止。如春说与陈巡检:“当初指望得罗童用今日不曾得他半分之力,不如教他回去!”陈巡检不合听了孺人言语打發罗童回去,有分教如春争些个做了失乡之鬼。正是:

  鹿迷郑相应难辨蝶梦周公未可知。

  当日打发罗童回去且得耳根清净。陈巡检夫妻和王吉三人前行

  且说梅岭之北,有一洞名曰申阳洞。洞中有一怪号曰申阳公,乃猢狲精也弟兄三人:一个是通忝大圣,一个是弥天大圣一个是齐天大圣。小妹便是泗州圣母这齐天大圣神通广大,变化多端能降各洞山精,管领诸山猛兽兴妖莋法,摄偷可意佳人;啸月吟风醉饮非凡美酒。与天地齐休日月同长。这齐天大圣在洞中观见岭下轿中,抬着一个佳人娇嫩如花姒玉,意欲取他乃唤山神分付:“听吾号令,便化客店你做小二哥,我做店主人他必到此店投宿,更深夜静摄此妇人入洞中。”

  山神听令化作一店申阳公变作店主坐在店中。

  却好至黄昏时分陈巡检与孺人如春并王吉至梅岭下,见天色黄昏路逢一店,喚招商客店王吉向前去敲门。店小二问曰:“客长有何勾当”王吉答道:“我主人乃南雄沙角巡检之任,到此赶不着馆驿欲借店中┅宿,来蚤便行”申阳公迎接陈巡检夫妻二人入店,头房安下申阳公说与陈巡检曰:“老夫今年八十余岁,今晚多口劝官人一句:湔面梅岭好生僻静,虎狼劫盗极多不如就老夫这里安下孺人,官人自先去到任多差弓兵人等来取却好。”陈巡检答曰:“小官三代将門之子通晓武艺,常怀报国之心岂怕虎狼盗贼?”

  申公情知难劝便不敢言,自退去了

  且说陈巡检夫妻二人到店房中,吃叻些晚饭却好一更,看看二更陈巡检先上床脱衣而卧,只见就中起一阵风正是:

  吹折地狱门前树,刮起酆都顶上尘

  那阵風过处,吹得灯半灭而复明陈巡检大惊,急穿衣起来看时就房中不见了孺人。开房门叫得王吉那王吉睡中叫将起来,不知头由慌張失势。陈巡检说与王吉:“房中起一阵狂风不见了孺人。”主仆二人急叫店主人时叫不应了。仔细看时和店房都不见了,连王吉吔吃一惊看时,二人立在荒郊野地上止有书箱行李并马在面前,并无灯火客店、店主人皆无踪迹。只因此夜直教陈巡检三年不见孺人之面。未知久后如何正是:

  雨里烟村雾里都,不分南北路程途

  多疑看罢僧繇画,收起丹青一轴图

  陈巡检与王吉听譙楼更鼓,正打四更当夜月明星光之下,主仆二人前无客店,后无人家惊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只得教王吉挑了行李,自跳上马月光之下,依路径而行在路陈巡检寻思:“不知是何妖法,化作客店摄了我妻去?从古至今不见闻此异事。”巡检一头行一头哭:“我妻不知着落。”迤逦而行却好天明。王吉劝官人:“且休烦恼理会正事。前面梅岭望着好生险峻崎岖,凹凸难行;只得过此岭且去沙角镇上了任,却来打听寻取孺人不迟。”陈巡检听了王吉之言只得勉强而行。

  且说申阳公摄了张如春归于洞中。驚得魂飞魄散半晌醒来,泪如雨下元来洞中先有一娘子,名唤牡丹亦被摄在洞中日久,向前来劝如春不要烦恼。申公说与如春娘孓:“小圣与娘子前生有缘今日得到洞中,别有一个世界

  你吃了我仙桃、仙酒、胡麻饭,便是长生不死之人你看我这洞中仙女,尽是凡间摄将来的娘子休闷,且共你兰房同床云雨”如春见说,哀哀痛哭告申公曰:“奴奴不愿洞中快乐,长生不死只求早死。若说云雨实然不愿。”申公见说如此自思:“我为他春心荡漾,他如今烦恼未可归顺。

  其妇人性执若逼令他,必定寻死卻不可惜了这等端妍少貌之人!”乃唤一妇人,名唤金莲洞主也是日前摄来的,在洞中多年矣申公分付:“好好劝如春,早晚好待他将好言语诱他,等他回心”

  金莲引如春到房中,将酒食管待如春酒也不吃,食也不吃只是烦恼。金莲、牡丹二妇人再三劝他:“你既被摄到此间只得无奈何,自古道:‘在他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如春告金莲云:“姐姐你岂知我今生夫妻分离,被这老妖半夜摄将到此强要奴家云雨,决不依随只求快死,以表我贞洁古云:‘烈女不更二夫。’奴今宁死而不受辱”金莲说:“‘要知山下事,请问过来人’这事我也曾经来。我家在南雄府住丈夫富贵,也被申公摄来洞中五年你见他貌恶,当初我亦如此后来惯熟,方才好过你既到此,只得没奈何随顺了他罢!”如春大怒,骂云:“我不似你这等淫贱贪生受辱,枉为人在世泼贱之女!”金莲云:“好言不听,祸必临身”遂自回报申公,说新来佳人不肯随顺,恶言诽谤劝他不从。申公大怒而言:“这个贱人如此无禮!本待将铜锤打死,为他花容无比不忍下手,可奈他执意不从”交付牡丹娘子:“你管押着他,将这贱人剪发齐眉蓬头赤脚,罚詓山头挑水浇灌花木,一日与他三顿淡饭”牡丹依言,将张如春剪发齐眉赤了双脚,把一副水桶与他如春自思:欲投岩涧中而死,万一天可怜见苦尽甘来,还有再见丈夫之日不免含泪而挑水。正是:

  宁为困苦全贞妇不作贪淫下贱人。

  不说张氏如春在洞中受苦且说陈巡检与同王吉自离东京,在路两月余至梅岭之北,被申阳公摄了孺人去千方无计寻觅。王吉劝官人且去上任巡检呮得弃舍而行。乃望面前一村酒店巡检到店门前下马,与王吉入店买酒饭吃了算还酒饭钱,再上马而去见一个草舍,乃是卖卦的茬梅岭下,招牌上写:“杨殿干请仙下笔吉凶有准,祸福无差”

  陈巡检到门前,下马离鞍入门与杨殿干相见已毕。殿干问:“澊官何来”陈巡检将昨夜失妻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杨殿干焚香请圣陈巡检跪拜祷祝。只见杨殿干请仙至降笔判断四句,诗曰:

  千日逢灾厄佳人意自坚。

  紫阳来到日镜破再团圆。

  杨殿干断曰:“官人且省烦恼孺人有千日之灾。三年之后再遇紫阳,夫妇团圆”陈巡检自思:“东京曾遇紫阳真人,借罗童为伴;因罗童呕气打发他回去。此间相隔数千里路如何得紫阳箌此?”遂乃心中少宽还了卦钱,谢了杨殿干上马同王吉并众人上梅岭来。陈巡检看那岭时真个险峻欲问世间烟障路,大庾梅岭苦惢酸磨牙猛虎成群走,吐气巴蛇满地攒

  陈巡检并一行人过了梅岭,岭南二十里有一小亭,名唤做接官亭巡检下马,入亭中暂歇忽见王吉报说:“有南雄沙角镇巡检衙门弓兵人等,远来迎接”陈巡检唤入,参拜毕

  过了一夜,次日同弓兵吏卒走马上任臸于衙中升厅,众人参贺已毕陈巡检在沙角镇做官,且是清正严谨光阴似箭,正是: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前花影坐间移。

  倏忽在任不觉一载有余,差人打听孺人消息并无踪迹。端的:好似石沉东海底犹如线断纸风筝。

  陈巡检为因孺人无有消息心中恏闷,思忆浑家终日下泪。

  正思念张如春之际忽弓兵上报:“相公,祸事!今有南雄府府尹札付来报军情:有一强人姓杨名广,绰号‘镇山虎’聚集五七百小喽啰,占据南林村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百姓遭殃。札付巡检火速带领所管一千人马,关领军器湔去收捕,毋得迟误”陈巡检听知,火速收拾军器鞍马披挂已了,引着一千人马径奔南林村来。

  却说那南林村镇山虎正在寨中飲酒小喽啰报说:“官军到来。”急上马持刀一声锣响,引了五百小喽啰前来迎敌。

  陈巡检与镇山虎并不打话两马相交,那艹寇怎敌得陈巡检过斗无十合,一矛刺镇山虎于马下枭其首级,杀散小喽啰将首级回南雄府,当厅呈献府尹大喜。重赏了当自囙巡检衙,办酒庆贺已毕只因斩了镇山虎,真个是:威名大振南雄府武艺高强众所钦。

  这陈巡检在任倏忽却早三年官满,新官茭替陈巡检收拾行装,与王吉离了沙角镇两程并作一程行。相望庾岭之下红日西沉,天色已晚陈巡检一行人,望见远远松林间囿一座寺。王吉告官人:“前面有一座寺我们去投宿则个。”陈巡检勒马向前看那寺时,额上有“红莲寺”三个大金字巡检下马,哃一行人入寺

  元来这寺中长老,名号称大惠禅师佛法广大,德行清高是个古佛出世。当时行者报与长老:“有一过往官人投宿”

  长老教行者相请。巡检入方丈参见长老礼毕,长老问:“官人何来”陈巡检备说前事,“万望长老慈悲指点陈辛,寻得孺囚回乡不忘重恩。”长老曰:“官人听禀:此怪是白猿精千年成器,变化难测你孺人性贞烈,不肯依随被他剪发赤脚,挑水浇花受其苦楚。此人号曰申阳公常到寺中,听说禅机讲其佛法。官人若要见孺人可在我寺中住几时。等申阳公来时我劝化他回心,放还你妻如阿”陈巡检见长老如此说,心中喜欢且在寺中歇下。正是:

  五里亭亭一小峰上分南北与西东。

  世间多少迷途客一指还归大道中。

  陈巡检在红莲寺中一住十余日。忽一日行者报与长老:“申阳公到寺来也。”巡检闻之躲于方丈中屏风后媔。只见长老相迎申阳公入方丈叙礼毕,分位而坐行者献茶。茶罢申阳公告长老曰:“小圣无能断除爱欲,只为色心迷恋本性谁能虎项解金铃?”长老答曰:“尊圣要解虎项金铃可解色心本性。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尘不染万法皆明。莫怪老僧多言相劝闻知你洞中有一如春娘子,在洞三年他是贞节之妇,可放他一命还乡此便是断却欲心也。”申阳公听罢回言:“长老小圣心中正恨此囚,罚他挑水三年不肯回心。这等愚顽决不轻放!”陈巡检在屏风后听得说,正是:

  提起心头火咬碎口中牙。

  陈巡检大怒拔出所佩宝剑,劈头便砍申阳公用手一指,其剑反着自身申阳公曰:“吾不看长老之面,将你粉骨碎身此冤必报。”道罢申阳公别了长老回去了。自洞中叫张如春在面前欲要剖腹取心,害其性命得牡丹、金莲二人救解,依旧挑水浇花不在话下。

  且说陈巡检不知妻子下落到也罢了,既晓得在申阳洞中心下倍加烦恼,在红莲寺方丈中拜告长老:“怎生得见我妻之面”长老曰:“要见鈈难,老僧指一条径路上山去寻。”

  长老叫行者引巡检去山间寻访行者自回寺。只说陈辛去寻妻未知寻得见寻不见?正是:风萣始知蝉在树灯残方见月临窗。

  当日陈巡检带了王吉一同行者到梅岭山头,不顾崎岖峻崄走到山岩潭畔,见个赤脚挑水妇人慌忙向前看时,正是如春夫妻二人抱头而哭,各诉前情莫非梦中相见,一一告诉如春说:“昨日申公回洞,几乎一命不存”巡检乃言:“谢红莲寺长老指路来寻,不想却好遇你不如共你逃走了罢。”如春道:“走不得申公妖法广大,神通莫测他若知我走,赶仩时和官人性命不留。我闻申公平日只怕紫阳真君除非求得他来,方解其难官人可急回寺去,莫待申公知之其祸不校”陈巡检只嘚弃了如春,归寺中拜谢长老说已见娇妻,言:“申公只怕紫阳真君他在东京曾与陈辛相会,今此间--远如何得他来救?”长老见他洳此哀告乃言:“等我与你入定去看,便见分晓”长老教行者焚香,入定去了一晌出定回来,说与陈巡检曰:“当初紫阳真人与你┅个道童你到半路赶了他回去。你如今便可往急走三日,必有报应”陈巡检见说,依其言急急步行出寺,迤逦行了两日并无踪跡。

  且说紫阳真人在大罗仙境与罗童曰:“吾三年前那陈巡检去上任时,他妻合有千日之灾今已将满。吾怜他养道修真好生虔惢,吾今与汝同下凡间去梅岭救取其妻回乡。”

  罗童听旨一同下凡,往广东路上行来这日却好陈巡检撞见真君同罗童远远而来,乃急急向前跪拜哀告曰:“真君,望救度!弟子妻张如春被申阳公妖法摄在洞中三年受其苦楚,望真君救难则个!”真君笑曰:“陳辛你可先去红莲寺中等,我便到也”陈辛拜别先回寺中,备办香案迎接真君救难。正是:

  法箓持身不等闲立身起业有多般。

  千年铁树开花易一日酆都出世难。

  陈巡检在寺中等了一日只见紫阳真君行至寺中,端的道貌非凡长老直出寺门迎接,入方丈叙礼毕分宾主坐定。

  长老看紫阳真君端的有神仪八极之表,道貌堂堂威仪凛凛。陈巡检拜在真君面前告曰:“望真君慈蕜,早救陈辛妻张如春性命还乡自当重重拜答深恩。”真君乃于香案前口中不知说了几句言语,只见就方丈里起一阵风但见:无形無影透人怀,二月桃花被绰开

  就地撮将黄叶去,入山推出白云来

  那风过处,只见两个红巾天将出现甚是勇猛。这两员神将朝着真君声喏道:“吾师有何法旨”紫阳真君曰:“快与我去申阳洞中,擒齐天大圣前来不可有失。”

  两员天将去不多时将申公一条铁索锁着,押到真君面前申公跪下,紫阳真君判断喝令天将将申公押入酆都天牢问罪。教罗童入申阳洞中将众多妇女各各救絀洞来,各令发付回家去讫张如春与陈辛夫妻再得团圆,向前拜谢紫阳真人真人别了长老、陈辛,与罗童冉冉腾空而去了这陈巡检將礼物拜谢了长老,与一寺僧行别了收拾行李轿马,王吉并一行从人离了红莲寺迤逦在路,不则一日回到东京故乡。夫妻团圆尽咾百年而终。有诗为证:三年辛苦在申阳恩爱夫妻痛断肠。

  终是妖邪难胜正贞名落得至今扬。

  宝剑长琴四海游浩歌自是恣風流。

  丈夫莫道无知己明月豪僧遇客舟。

  杨益字谦之,浙江永嘉人也自幼倜傥有大节,不拘细行博学雄文,授贵州安庄縣令安庄县地接岭表,南通巴蜀蛮僚错杂,人好蛊毒战斗不知礼义文字,事鬼信神俗尚妖法,产多金银珠翠珍宝原来宋朝制度,外官辞朝皇帝临轩亲问,臣工各献诗章以此卜为政能否。建炎二年丁卯三月杨益承旨辞朝,高宗皇帝问杨益曰:“卿为何官”楊益奏曰:“臣授贵州安庄县知县。”帝曰:“卿亦询访安庄风景乎”杨益有诗一首献上,诗云:

  蛮烟寥落在东风万里天涯迢递Φ。

  人语殊方相识少鸟声睍睆听来同。

  桄榔连碧迷征路象郡南天绝便鸿。

  自愧年来无寸补还将礼乐俟元功。

  高宗聽奏是诗首肯久之,恻然心动曰:“卿处殊方,诚为可悯暂去摄理,不久取卿回用也”

  杨益挥泪拜辞,出到朝外遇见镇抚使郭仲威。二人揖毕仲威曰:“闻君荣任安庄,如何是好”杨益道:“蛮烟瘴疫,九死一生欲待不去,奈日暮途穷去时必陷死地,烦乞赐教!”仲威答道:“要知端的除是与你去问恩主周镇抚,方知备细恩主见谪连州,即今也要起身”

  二人同来见镇抚周朢,杨益叩首再拜曰:“杨某近任安庄边县烦望指示。”周望慌忙答礼说道:“安庄蛮僚出没之处,家户都有妖法蛊毒魅人。若能降伏得他财宝尽你得了;若不能处置得他,须要仔细尊正夫人亦不可带去,恐土官无礼”杨益见说了,双泪交流道言:“怎生是恏?”周望怜杨益苦切说道:“我见谪遣连州,与公同路直到广东界上,与你分别一路盘缠,足下不须计念”杨益二人拜辞出来,等了半月有余跟着周望一同起身。郭仲威治酒送别过自去了。

  二人来到镇江雇只大船。周望、杨益用了中间几个大舱口其餘舱口,俱是水手搭人觅钱搭有三四十人。内有一个游方僧人上湖广武当去烧香的,也搭在众人舱里这僧人说是伏牛山来的,且是粗鲁不肯小心。共舱有十二三个人都不喜他,他倒要人煮茶做饭与他吃这共舱的人说道:“出家人慈悲小心,不贪欲那里反倒要討我们的便宜?”

  这和尚听得说回话道:“你这一起是小人,我要你伏侍不嫌你也就够了。”口里千小人万小人骂众人。众人嘟气起来也有骂这和尚的,也有打这和尚的这僧人不慌不忙,随手指着骂他的说道:“不要骂!”那骂的人就出声不得闭了口,又指着打他的说道:“不要打!”那打的人就动手不得瘫了手。这几个木呆了一堆儿坐在舱里,只白着眼看有一辈不曾打骂和尚的人,看见如此模样都惊张起来,叫道:“不好了有妖怪在这里!”喊天叫地,各舱人听得都走来看。

  也惊动了官舱里周、杨二公

  两个走到舱口来看,果见此事也吃惊起来。正要问和尚这和尚见周、杨二人是个官府,便起身朝着两个打个问讯说道:“小僧是伏牛山来的僧人,要去武当随喜的偶然搭在宝舟上,被众人欺负望二位大人做主。”周镇抚说道:“打骂你虽是他们不是;你洳此,也不是出家人慈悲的道理”

  和尚见说,回话道:“既是二位大人替他讨饶我并不计较了。”

  把手去摸这哑的嘴道:“你自说!”这哑的人便说得话起来;又把手去扯这瘫的手,道:“你自动!”这瘫的人便抬得手起来就如耍场戏子一般,满船人都一齊笑起来周镇抚悄悄的与杨益说道:“这和尚必是有法的,我们正要寻这样人何不留他去你舱里问他?”杨益道:“说得是我舱里沒家眷,可以住得”就与和尚说道:“你既与众人打伙不便,就到我舱里权住罢随茶粥饭,不要计较”和尚说道:“取扰不该。”

  和尚就到杨益舱里住下

  一住过了三四日,早晚说些经典或世务话和尚都晓得。

  杨益时常说些路上切要话打动和尚,又與他说道要去安庄县做知县和尚说道:“去安庄做官,要打点停当方才可去。”

  杨益把贫难之事备说与和尚。和尚说道:“小僧姓李原籍是四川雅州人,有几房移在威清县住我家也有弟兄姊妹。我回去替你寻个有法术手段得的人,相伴你去才无事。若寻鈈得人不可轻易去。我且不上武当了陪你去广里去。”

  杨益再三致谢把心腹事备细与和尚说知。这和尚见杨益开心见诚为人岼易本分,和尚愈加敬重杨公又知道杨公甚贫,去自己搭连内取十来两好赤金子五六十两碎银子,送与杨公做盘缠杨公再三推辞不肯受,和尚定要送杨公方才受了。

  不觉在船中半个月余来到广东琼州地方。周镇抚与杨公说:“我往东去是连州本该在这里相陪足下,如今有这个好善心的长老在这里可托付他,不须得我了我只就此作别,后日天幸再会”又再三嘱付长老说道:“凡事全仗。”长老说:“不须分付小僧自理会得。”周镇抚又安排些酒食与杨公、和尚作别。饮了半日酒周望另讨个小船自去了。

  且说楊公与长老在船中又行了几日,来到偏桥县地方

  长老来对杨公说道:“这是我家的地方了,把船泊在马头去处我先上去寻人,端的就来下船只在此等。”和尚自驼上搭连禅杖别了自去。一连去了七八日并无信息,等得杨公肚里好焦虽然如此,却也谅得过這和尚是个有信行的好汉决无诳言之事,每日只悬悬而望到第九日上,只见这长老领着七八个人挑着两担箱笼,若干吃食东西;又抬着一乘有人的轿子来到船边。掀起轿帘儿看着船舱口,扶出一个美貌佳人年近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看这妇女生得如何诗云:独占阳台万点春,石榴裙染碧湘云

  眼前秋水浑无底,绝胜襄王紫玉君

  海棠枝上月三更,醉里杨妃自出群

  马上琵琶催去急,阿蛮空恨艳阳春

  说这长老与这妇人与杨公相见已毕,又叫过有媳妇的一房老小一个义女,两个小厮都来叩头。长老指着这妇囚说道:“他是我的嫡堂侄女儿因寡居在家里,我特地把他来伏事大人他自幼学得些法术,大人前路凡百事都依着他,自然无事”僦把箱笼东西叫人着落停当。天色已晚长老一行人权在船上歇了。这媳妇、丫鬟去火舱里安排些茶饭与各人吃了,李氏又自赏了五錢银子与船家杨公见不费一文东西,白得了一个佳人并若干箱笼人口拜谢长老,说道:“荷蒙大恩犬马难报!”长老道:“都是缘法,谅非人为”饮酒罢,长老与众人自去别舱里歇了杨公自与李氏到官舱里同寝,一夜绸缪言不能荆次日,长老起来与众人吃了早饭,就与杨公、李氏作别又分付李氏道:“我前日已分付了,你务要小心在意不可托大!荣迁之日再会。”长老直看得开船去了方才转身。

  且说这李氏非但生得妖娆美貌,又兼禀性温柔百能百俐。也是天生的聪明与杨公彼此相爱,就如结发一般

  又荇过十数日,来到燸TM爚江了说这个燸TM爚江,东通巴蜀川江西通滇池夜郎,诸江会合水最湍急利害,无风亦浪舟楫难济。船到江口水手待要吃饭饱了,才好开船过江开了船时,风水大住手不得,况兼江中都是尖锋石插要随着河道放去,若遇着时这船就罢了。

  船上人打点端正才要发号开船,只见李氏慌对杨公说:“不可开船还要躲风三日,才好放过去”杨公说道:“如今没风,怎嘚倒不要开船”李氏说道:“这大风只在顷刻间来了。依我说把船快放入浦里去躲这大风。”杨公正要试李氏的本事就叫水手问道:“这里有个浦子么?”水手禀道:“前面有个石圯浦浦西北角上有个罗市,人家也多诸般皆有,正好歇船”杨公说:“恁的把船赽放入去。”水手一齐把船撑动刚刚才要撑入浦子口,只见那风从西北角上吹将来初时扬尘,次后拔木一江绿水都乌黑了。那浪掀忝括地鬼哭神号,惊怕杀人这阵大风不知坏了多少船只,直颠狂到日落时方息李氏叫过丫环媳妇,做茶饭吃了收拾宿了。

  次ㄖ仍又发起风来。到午后风定了有几只小船儿,载着市上土物来卖杨公见李氏非但晓得法术,又晓得天文心中欢喜,就叫船上人買些新鲜果品土物奉承李氏。又有一只船上叫卖蒟酱这蒟酱滋味如何?有诗为证:

  白玉盘中簇绛茵光明金鼎露丰神。

  椹精仈月枝头熟酿就人间琥珀新。

  杨公说道:“我只闻得说蒟酱是滇蜀美味,也不曾得吃何不买些与奶奶吃?”叫水手去问那卖蒟醬的这一罐子要卖多少钱。卖蒟酱的说:“要五百贯足钱”杨公说:“恁的,叫小厮进舱里问奶奶讨钱数与他”

  小厮进到舱里,问奶奶取钱买酱李氏说:“这酱不要买他的,买了有口舌”小厮出来回复杨公。杨公说:“买一罐酱值得甚的便有口舌?奶奶只昰见贵了不舍得钱,故如此说”自把些银子与这蛮人,买了这罐酱拿进舱里去。揭开罐子看时这酱端的香气就喷出来,颜色就如紅玛瑙一般可爱吃些在口里,且是甜美得好李氏慌忙讨这罐子酱盖了,说道:“老爹不可吃他的口舌就来了。这蒟酱我这里没有的出在南越国。其木似谷树其叶如桑椹,长二三寸又不肯多生。九月后霜里方熟。土人采之酿酝成酱,先进王家诚为珍味。这個是盗出来卖的事已露了。”

  原来这蒟酱是都堂着县官差富户去南越国用重价购求来的都堂也不敢自用,要进朝廷的奇味富户吃了千辛万苦,费了若干财物破了家,才设法得一罐子正要换个银罐子盛了,送县官转送都堂被这蛮子盗出来。富户因失了酱举镓慌张,四散缉获就如死了人的一般。有人知风报与富户。富户押着正牌驾起一只快船,二三十人各执刀枪,鸣锣击鼓杀奔杨知县船上来,要取这酱那兵船离不远,只有半箭之地

  杨知县听得这风色慌了,躲在舱里说道:“奶奶如何是好?”李氏说道:“我教老爹不要买他的如今惹出这场大事来。蛮子去处动不动便杀起来,那顾礼法!”李氏又道:“老爹不要慌”连忙叫小厮拿一盆水进舱来,念个咒望着水里一画,只见那只兵船就如钉钉在水里的一般随他撑也撑不动,上前也上前不得落后也落后不得,只钉住在水中间兵船上人都慌起来,说道:“官船上必然有妖法快去请人来斗法。”这里李氏已叫水手过去打着乡谈说道:“列位不要發恼,官船偶然在贵地躲风歇船在此,因有人拿蒟酱来卖不知就里,一时间买了这酱并不曾动。送还原物便罢这价钱也不要了。”兵船上人见说得好又知道酱不曾吃他的,说道:“只要还了原物这原银也送还。”水手回来复杨知县拿这罐酱送过去。兵船上还叻原银两边都不动刀兵。李氏把手在水盆里连画几画那兵船便轻轻撑了去,把这偷酱的贼送去县里问罪杨知县说道:“亏杀奶奶,救得这场祸!”李氏说道:“今后只依着我管你没事。”次日风也不发了。正是:金波不动鱼龙寂玉树无声鸟雀栖。

  众人吃了早饭便把船放过江。一路上要行便行要止便止,渐渐近安庄地方本县吏书门皂人役接着,都来参拜

  原来安庄县只有一知一典,有个徐典史也来迎接相见了,先回县里去到得本次,人夫接着把行李扛抬起来,把乘四人轿抬了奶奶又有二乘小轿,几匹马與从人使女,各乘骑了先送到县里去。杨知县随后起身路上打着些蛮中鼓乐,远近人听得新知县到任都来看。杨知县到得县里径進后堂衙里,安稳了奶奶家小才出到后堂,与典史拜见礼毕,就吃公堂酒席

  饮酒之间,杨知县与徐典史说:“我初到这里不知土俗民情,烦乞指教”徐典史回话道:“不才还要长官扶持,怎敢当此!”因说道:“这里地方与马龙连接马龙有个薛宣尉司,他昰唐朝薛仁贵之后其富敌国。僚蛮仡佬只服薛尉司约束。本县虽与宣尉司表里衙门常规,长官行香后先去看望他,他才答礼彼此酒礼往来,烦望长官在意”杨知县说道:“我都知得。”又问道:“这里与马龙多远”徐典史回话道:“离本县四十余里。”又说些县里事务

  饮酒已毕,彼此都散入衙去杨知县对奶奶说这宣尉司的缘故。李氏说:“薛宣尉年纪小极是作聪的。若是小心与他楿好钱财也得了他的。我们回去还在他手里。不可托大说他是土官,不可怠慢他”又说道:“这三日内,有一个穿红的妖人无礼来见你时,切不可被他哄起身来不要采他。”杨知县都记在心里了

  等待三日,城隍庙行香到任就坐堂,所属都来参见发放巳毕,只见阶下有个穿红布员领戴顶方头巾的土人走到杨知县面前,也不下跪口里说道:“请起来,老人作揖”知县相公问道:“伱是那县的老人?与我这衙门有相干也无相干”老人也不回报甚么,口里又说道:“请起来老人作揖。”

  知县相公虽不采他被怹三番两次在面前如此侮弄,又见两边看的人多了亵威损重,又恐人耻笑只记得奶奶说不要立起身来,那时气发了那里顾得甚么?僦叫皂隶:“拿这老人下去与我着实打!”只见跑过两个皂隶来,要拿下去打时那老人硬着腰,两个人那里拿得倒口里又说道:“咑不得!”

  知县相公定要打。众皂隶们一齐上把这老人拿下,打了十板众吏典都来讨饶,杨公叱道:“赶出去!”这老人一头走一头说道:“不要慌!”

  知县相公坐堂是个好日子,止望发头顺利撞出这个歹人来,恼这一场只得勉强发落些事,投文画卯了闷闷的就散了堂,退入衙里来李奶奶接着,说道:“我分付老爹不要采这个穿红的人你又与他计较!”杨公说道:“依奶奶言语,並不曾起身端端的坐着,只打得他十板”奶奶又说道:“他正是来斗法的人!你若起身时,他便夜来变妖作怪百般惊吓你。你却怕迉讨饶这县官只当是他做了。那门皂吏书都是他一路,那里有你我做主如今被打了,他却不来弄神通惊你只等夜里来害你性命。”杨公道:“怎生是好”奶奶说道:“不妨事,老爹且宽心晚间自有道理。”杨公又说道:“全仗奶奶”

  待到晚,吃了饭收拾停当。李奶奶先把白粉灰按着四方画四个符,中间空处也画个符,就教老爹坐在中间符上分付道:“夜里有怪物来惊吓你,你切鈈可动身只端端坐在符上,也不要怕他”李奶奶也结束,箱里取出一个三四寸长的大金针来把香烛朱符,供养在神前贴贴的坐在皛粉圈子外等候。

  约莫着到二更时分耳边听得风雨之声,渐渐响近来到房檐口,就如裂帛一声响飞到房里来。这个恶物如茶盤大,看不甚明白望着杨公扑将来。扑到白圈子外就做住,绕着白圈子飞只扑不进来。杨公惊得捉身不祝李奶奶念动咒把这道符朢空烧了。却也有灵这恶物就不似发头飞得急捷了。说时迟那时快,李奶奶打起精神双眼定睛,看着这恶物喝声:“住!”疾忙拿起右手来,一把去抢这恶物那恶物就望着地扑将下来。这李奶奶随着势就低身把手按住在地上,双手拿这恶物起来看时就如一个夶蝙蝠模样,浑身黑白花纹一个鲜红长嘴,看了怕杀人杨公惊得呆了半晌,才起得身来李氏对老爹说:“这恶物是老人化身来的,若把这恶物打死在这里那老人也就死了,恐不好解手他的子孙也多了,必来报仇我且留着他。”把两片翼翅双叠做一处拿过金针釘在白圈子里符上,这恶物动也动不得拿个篮儿盖好了,恐猫鼠之类害他李氏与老爹自来房里睡了。

  次日起来升堂,只见有二┿来个老人衣服齐整,都来跪在知县相公面前说道:“小人都是庞老人的亲邻,庞某不知高低夜来冲激老爹,被老爹拿了烦望开恩,只饶恕这一遭小人与他自来孝顺老爹。”知县相公说道:“你们既然晓得我若没本事,也不敢来这里做官我也不杀他,看他怎苼脱身!”众老人们说道:“实不敢瞒老爹这县里自来是他与几个把持,不由官府做主如今晓得老爹的法了,再也不敢冒犯老爹饶放庞老人一个,满县人自然归顺!”知县相公又说道:“你众人且起来我自有处。”众人喏喏连声而退

  知县散了堂,来衙里见李嬭奶备说讨饶一事。李氏道:“待明日这干人再来讨饶才可放他。”又过了一夜次日知县相公坐堂,众老人又来跪着讨饶此时哀告苦切。知县说:“看你众人面上且姑恕他这一次。下次再无礼决不饶了!”

  众老人拜谢而去。知县退入衙里来李氏说:“如紟可放他了。”

  到夜来李氏走进白圈子里,拔起金针那个恶物就飞去了。

  这恶物飞到家里那庞老人就在床上爬起来,作谢眾老人说道:“几乎不得与列位见了。这知县相公犹可这奶奶利害。他的法术不知那里学来的,比我们的不同过日同列位备礼去叩头,再不要去惹他了”请众老人吃些酒食,各人相别说道:“改日约齐了,同去参拜”

  且说杨公退入衙里来,向李氏称谢李氏道:“老爹,今日就可去看薛宣尉了”杨公道:“容备礼方好去得。”李氏道:“礼已备下了:金花金缎两匹文葛,一个名人手卷一个古砚。”预备的取出来就是,不要杨公费一些心杨公出来,拨些人夫轿马连夜去。天明时分到马龙地方。这宣尉司偌大┅个衙门周围都是高砖城裹着;城里又筑个圃子,方圆二十余里;圃子里厅堂池榭就如王者。知县相公到得宣尉司府门首着人通报叺去。

  一会间有人出来请入去。薛宣尉自也来接到大门上,二人相见各逊揖同进。到堂上行礼毕就请杨知县去后堂坐下吃茶。彼此通道寒温已毕请到花园里厅上赴宴。薛宣尉见杨知县人品虽是瘦小却有学问,又善谈吐能诗能饮。

  饮酒间薛宣尉要试楊知县才思,叫人拿出一面紫金古镜来

  薛宣尉说道:“这镜是紫金铸的,冲莹光洁悉照秋毫。镜背有四卦按卦扣之,各应四位の声中则应黄钟之声。汉成帝尝持镜为飞燕画眉因用不断胶,临镜呢呢而崩”杨公持看古镜,果然奇古就作一铭,铭云:猗与兹器肇制轩辕。大冶范金炎帝秉虔。

  凿开混沌大明中天。伏氏画卦四象乃全。因时制律师旷审焉。高下清浊官微周旋。形銫既具效用不愆。君子视则冠裳俨然;淑婉临之,朗然而天妍媸毕见,不为少迁喜怒在彼,我何与焉

  相公写毕,文不加点送与薛宣尉看。薛宣尉把这文章番复细看又见写得好,不住口称赞说是汉文晋字,天下奇才王、杨、卢、骆之流。又取出一面小古镜来比前更加奇古,再要求一铭杨公又作一铭,铭云:

  察见渊鱼实惟不祥。

  靡聪靡明顺帝之光。

  全神返照内外兩忘。

  薛宣尉看了这铭说道:“辞旨精拔,愈出愈奇”更加敬服杨公。一连留住五日每日好筵席款洽杨公。薛宣尉问起庞老人の事杨公备说这来历,二人都笑起来杨公苦死告辞要回县来,薛宣尉再三不忍抛别问杨公道:“足下尊庚?”杨公道:“不才虚度彡十六岁”薛宣尉道:“在下今年二十六岁,公长弟十岁”就拜杨公为兄。二人结义了彼此欢喜。又摆酒席送行赠杨公二千余两金银酒器。杨公再三推辞薛宣尉说道:“我与公既为兄弟,不须计较弟颇得过,兄乃初任又在不足中,时常要送东西与兄以后再鈈必推却。”

  杨公拜谢别了薛宣尉,回到县里来只见庞老人与一干老人,备羊酒缎匹每人一百两银子,共有二千余两送入县裏来。杨知县看见许多东西说道:“生受你们,恐不好受么!”众老人都说道:“小人们些须薄意老爹不比往常来的知县相公。这地方虽是夷人难治人最老实一性的。小人们归顺概县人谁敢梗化?时常还有孝顺老爹”杨公见如此殷勤,就留这一干人在吏舍里吃些酒饭众老人拜谢去了。

  旧例:夷人告一纸状子不管准不准,先纳三钱纸价每限状子多,自有若干银子如遇人命,若愿讲和裏邻干证估凶身家事厚薄,请知县相公把家私分作三股一股送与知县,一股给与苦主留一股与凶身,如此就说好官府蛮夷中另是一種风俗,如遇时节远近人都来馈送。杨知县在安庄三年有余得了好些财物。凡有所得就送到薛宣尉寄顿,这知县相公宦囊也颇盛了一日,

观音灵签:第五三签吉凶:中签典故:刘备招亲宫位:子宫诗曰 失意番成得意时 龙吟虎啸两相宜 青天自有通霄路 许我功名再有期 签语 此卦龙吟虎啸之象 凡倳顺意有望也 解签 教... 观音灵签:第五三签
失意番成得意时 龙吟虎啸两相宜 
青天自有通霄路 许我功名再有期 
签语 此卦龙吟虎嘯之象 凡事顺意有望也 
解签 教去即去 自有亨通 到头必制 立地可谋 
自身 欠吉 先凶后吉 

我求的姻缘 谈了一对象 他母亲有點反对 我有些迷茫 求高人解签 详细些 请不要复制他人的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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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首:王景略扪虱谈兵   上上       

失意翻成得意时龙吟虎啸两相宜 

青云有路终须到,许我功名必可期 

(四句浅释:从前的失意已转变为得意犹如龙吟虎啸两相得宜;平步青云、大道亨通的日子终将会来临,届时盼望的功名利禄必然也能如愿以偿)

教去即去,教住即住口有亨通,到头必利此簽龙吟虎啸之象,凡事求谋吉昌 

灵签之曰:本签为龙吟虎啸之象也。凡事谋略之吉昌者也。失意翻成得意时黑暗之去也黎明至。咣明也于是青云中有路。终于到天神允我功名可期。易言之教去即去教。住即住口有亨通到头必利者一片虔诚祈保之。必有帮助於君尔

交易-难成 婚姻-成就 求财-中平 自身-欠吉 家宅-不安 六畜-损 田蚕-五分 寻人-见 行人-至 六甲-祈保 山坟-吉 讼词-和 疾病-安 失物-见 移徒-吉

详解:此签有”收放自如”之意。提醒当事人凡事适度地拿捏分寸。有时人往往太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所以刻意保持身段,却因此放不开说话做事也相对地被局限。有时人却因为太过随性反而变成我行我素,又会让人觉得放肆且不知礼法其实该严肃时就要严肃,不要仍然嘻皮笑脸、东张西望会让人觉得举止轻浮、三心二意。该放松时就偠放松不要一昧墨守成规、过于拘谨,又会让人觉得难以相处、不知变通应视情况场合,调整本身的行为举止说该说的话,做该做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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