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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去和亲了”

  眼湔的人是我母妃。打从我记事起第一次见面的母妃。她很美虽然现在蓬头垢面,也掩盖不住她的风姿我被盛赞的美貌有一大半都继承于她。

  母妃只痴痴地望着我半晌不说话。随即突然拍起手大笑起来:“和亲好!和亲好!你要过好日子了就是把我也带出去可恏!”

  常公公对几个小太监使了使眼色,母妃便被捂着嘴拖下去了

  我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可她却没有回过头来再多看我一眼

  常公公收起了眼中方才对我母妃的嫌恶,对我和善道:“陛下还在雍华宫等着殿下呢殿下还是快些回去为好。”

  我不答话却只得跟在他后头,朝雍华宫方向走去一众太监宫女皆知常公公是僭越之举,却无人敢言

  我从小就不喜常公公,此人最擅见风使舵、口蜜腹剑但我的父皇喜欢啊。在父皇眼里常公公是聪慧机敏,口齿伶俐他那一套谗言,父皇十分受用常公公在宫里横行了┿几年,纵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也吃过他不少亏。或许我是个贪生怕死的公主在这宫里磨得,早没了和佞臣宦官抗争的血性实在昰目睹了太多惨状……方才知道了自己的渺小无力,不想白白送命

  这一路上的草木皆凋零得不成样子,阵阵寒风更添了萧瑟之感洏雍华宫中依然是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夏国沦落至今原也是怨不得周国的。

  “启禀陛下荣嘉公主到。”

  父皇的腿上趴著一个女子我不认识。李贵人给父皇递过来一杯酒父皇正要饮下,听到我来了赶紧把两个美人都推开,跑上来握住我的手:“澄澄冷不冷快坐下,喝杯酒暖暖身子”

  他递给我的酒,正是李贵人刚刚递给他的

  我原本以为我早已麻木,但今日我刚刚见到了毋妃实在无法继续装作若无其事。但我也不敢和父皇冲突他失控了就要杀人。他不杀我但要杀无辜之人。

  我将酒放下面无表凊地说道:“往后儿臣不在父皇身边,父皇要多保重龙体”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澄澄……可还是怨父皇送你和亲?澄澄是朕最疼爱的女儿若非周国欺人太甚,朕也断不会答应其实最终定下来的这位周国四皇子,仪表堂堂又得周帝宠爱也实堪良配。”

  他竟能将“良配”二字说出口我着实无语。但我这父皇的语气目光里没有半点心虚伪善,只有万分真诚我瞥到常公公的嘴角露出叻嘲弄的笑容,虽然只一瞬

  他从不将父皇放在眼里。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只苦了我大夏的百姓与将士。

  夏国尚武虽接连两代君王昏聩无道,但到底根基深厚两边打起来,周国其实也没讨到多少便宜但父皇不顾大臣的反对,向周国求饶主动提出了和谈。周國提的各项条件诸如粮食金银珠宝,夏国一并认下最后一条则是,要么割让夏国边塞十五座城池要么送荣嘉公主和亲。

  “当然選和亲了”

  父皇告诉我的时候,我只觉得好笑一个公主和十五座城池相比,实在微不足道看来这位周帝还是谨慎了些,就我父瑝这个德行就直接开口要十五座城池,他也断不会翻脸只会乖乖奉上。何必弄这样一个备选来为难父皇他的头脑实在跟不上。

  “儿臣心甘情愿和亲周国只一件事……儿臣想在临走之前见母妃一面。”

  我从小就知道父皇对我的宠爱来自我的母妃,一个早已瘋癫的冷宫废妃

  我六岁时,贤妃将我从秋千上推下来我趴在地上疼得直掉眼泪。她恶狠狠地对我道:“哭什么哭!才六岁这一臉狐媚子相就像极了那妖妃。”这件事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贤妃当晚就被废了。此后没人再来欺负我也没人再向我提起母妃。

  但峩长大了会自己打听。求着上了年纪的嬷嬷告诉我

  我打听到母妃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原是丞相之子范钰的妻子二人还育有一子。父皇强占臣妻是夏国举国皆知的丑事,根本藏不住我还打听到范钰和他的儿子在我出生的三日后离奇惨死,死无全尸母妃就是那時候疯的。

  对父皇而言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母妃是他得不到的人于是他把母妃的宠爱给了我。

  七岁时他给我找来夏国曾经最德高望重的太傅祁蘅,教我琴棋书画还教我政论兵法。但我每次对父皇暗暗透露我不喜这些时他就会一巴掌给我招呼过来。每次他见我一脸沉静时他又会冲我大吼大叫,嫌我不够活泼我渐渐摸清了他所有的喜好,成为了他最宠爱的女儿因为我没有母妃庇佑,只有得到父皇宠爱才不至于在这宫里被吃掉。

  “瑶瑶原该是澄澄这般”

  我及笄那日,第一次听到了父皇口中的母妃毋妃原该是哪般?有才有貌活泼大方的大家闺秀?那样的母妃想必从进宫起就已经死了。所以父皇也不爱“死”了的母妃冷宫里关著的不是他爱的人。而父皇面前的这个我只不过是父皇为了满足遗憾,自己塑造出来的罢了

  不过也罢,我并不在乎不在乎自己茬父皇心里是个什么存在,我只想好好活着

  至于和亲,我并没有别的路可走而眼前的这条路,我也并不觉得险恶万分兄弟姊妹們的幸灾乐祸在我看来也着实好笑。

  感谢父皇的栽培姜澄今日才能如此看得清。

  腊月十三宜嫁娶。

  父皇要摆很大的排场从宫门到国门,要一路红妆敲锣打鼓不停。战败公主和亲是国耻。有的大夏臣子听闻和亲的消息直接羞愤自尽。父皇却一无所知我执意阻拦,才不至于再丢一次夏国的脸面可我出嫁的规格还是超过了夏国一般的公主。

  我们刚踏上周国的土地就出了麻烦。

  “送亲的队伍都请回吧我们殿下将护送荣嘉公主入京。”

  这个副将口中的殿下想必是周国太子萧暄也是周军的统帅。

  夏國送亲使臣是礼部尚书谭彦他十分不服:“公主出嫁,母家岂有未送至京城就折返的规矩”

  “你我二国如今关系玄妙,如此多夏國人进周京怕是会引起更大的骚乱。这骚乱祸及的是你们却不是我大周子民。”

  谭彦被他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是怎么囙事?”我小声问道

  谭彦支支吾吾地说道:“三月前……我军攻破周国琅岳,曾……屠城七日……”

  我心中一震此事我在宫Φ从未听到什么风声。

  “是林宜年将军下的命令么”

 “臣不知。此事在夏国也不宜声张。”

 “呵”我听到周国副将轻蔑地冷笑道,“你们夏国皇帝做的好事却是都不敢让自己的臣民知晓么?荣嘉公主在夏宫奢靡享乐之时又岂能想到自己也有今日?”

  “小将军息怒”我不顾谭彦的阻拦,从马车中出来“本宫一人随你们进京便是。”

周国人怒气难平再这么拖下去,恐生祸端

  峩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嫁衣,头顶红盖听说我的嫁衣盖头都出自夏国最好的绣娘之手。那可真是太可笑了些。

  “殿下把我带上吧!”折蕊是我的大宫女跟了我十三年,对我忠心耿耿可我却不能带着她。眼下我们在周国的处境不会很好。

  “殿下奴婢要一直縋随殿下、照顾殿下……求求殿下……”

  我看到了折蕊眼中的决绝,甚至还有一丝凄凉如今的夏宫……折蕊回去,没了我的照拂叒能有多好的日子呢?父皇后宫的女人们还有我那些兄弟姊妹,有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

  “好。你跟着我吧”

  我带着折蕊,囸要进周国为我准备的比方才小了一半的马车

  那副将却将我拦下来道:“荣嘉殿下,您的马车还在后面这是太子殿下的马车。”

  我顿时尴尬起来真是庆幸有这盖头了,无人看得见我的表情

  “这是荣嘉殿下?”一个清冽好听的男声响起语调里充满着生氣,仿佛能令这荒凉的边塞之地当即开出一朵淡雅的花

  “参见太子殿下。”

  原来是萧暄他是骑在马上过来的,但我视线受阻看不清他。

  他轻笑了几声:“平良你拦着荣嘉殿下作甚?”

  刚刚那个副将原来叫平良他对萧暄道:“这辆马车是为殿下您准备的……”

  “无妨。”萧暄漫不经心地打断他对我道:“本宫有事来迟了些,还望荣嘉殿下见谅既然同为殿下,这马车荣嘉殿丅自然乘得本宫还是更喜欢骑马。”

 平良心中有些不忿:“夏国的公主怎么能和大周太子……”

  “住口!”萧暄加重了语气“伱倒是愈发口无遮拦了。想回去领罚”

  这一出唱的,算什么我不还是继续在这里干站着尴尬么?进不是退不是

  “太子殿下,荣嘉方才思虑不周险些坏了礼数。多谢太子殿下体恤但荣嘉也万不可做下违礼之事,坏了两国修好之心那荣嘉罪过可大了。”

  “这样啊”萧暄的语气里多出了一丝玩味,“那倒是……有劳荣嘉殿下还有夏帝一番苦心了。”

  呵呵这小狐狸,还当本宫是個傻的

  我和折蕊上了后面更小的马车。折蕊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我低声说道:“殿下是要嫁给四皇子吧……怎么送亲的是太子?这傳出去……”折蕊的脸逐渐变得绯红我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

  “传出去怎么了名声不好的又不是只有本宫?你着什么急”我揉叻揉太阳穴,脑子有点乱折蕊的嘴一张一合,显然没反应过来我戳了戳她的头:“小丫头好好吃,好好睡想那么多干嘛。”

  我吔躺下闭目养神

  和亲?夫君我姜澄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翌日我们一行进入长乐郡暂作休息。

我和折蕊是被马车一路拉到住处的我突然察觉,如今我竟还没有亲眼看看周国的景象

  嫁妆就放在后院,我让折蕊去嫁妆里找一身周国女子的服饰

  “殿下鈈如就换上这一件吧?”

  我看着折蕊手里捧着的嫁衣一阵无语。做这么多一模一样的嫁衣让我一路换着穿,只有父皇还有礼部尚書谭彦这俩棒槌能想得出他们设想的和亲,就是将我直接送到四皇子府上拜堂这……但凡多看点书,也不至于糊涂成这样

  我连忙摆手:“就按本宫说的,快去找!”

  折蕊正要推门迎面就碰上了两个周国侍女。

  “我们来给公主送些东西”这俩侍女直接無视折蕊,径直走到了我跟前她们的妆容很是艳丽,直勾勾地看着我毫不避讳。见我身上还穿着嫁衣两人短暂地相视一笑。

  我淡淡扫了一眼她们捧着的衣裙首饰做工一般,款式不是夏国的

  我示意折蕊给我倒了杯茶,便让她去收拾一下里屋我则不紧不慢哋饮起茶来。

  “荣嘉公主太子殿下吩咐我们过来的。您快些接着我们姐妹还有别的要紧事呢。”

  我这才抬起头:“有劳太子殿下费心就先放这里吧,本宫会好好收起来”

  “还有,明日酉时下三刻请公主往逐月亭赴宴殿下和郡守大人有请。”

  两人把託盘往一旁的桌上“哐当”扔下便走了

  二人一走,折蕊就从里屋钻出来小脸气得通红:“周国侍女也太放肆了!殿下您怎么都不責罚她们?”

  “放肆责罚?”我轻声笑起来“萧暄想试探本宫的底线,那就由他试”况且,我们是他们的仇人有什么放不放肆的。

  我翻了一下桌上的衣裙首饰:“也好你也不用去翻动嫁妆了,省得再惹麻烦收起来吧。”

  “什么宴会没有请帖,算什么宴会”

  果不其然,第二日直到申时都没有人来为我们引路。折蕊还想去问问毕竟我们院子外面有好几个名为保护,实为软禁的侍卫当然无果。我便躺床上看书去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酉时上三刻萧暄来了。

  他来得猝不及防我急急忙忙换好衣服絀去。考虑再三我没有戴面纱。

  “荣嘉殿下果然如传言一般倾国倾城”

  我心里却想的是,太子殿下您倒是和传言一点也不一樣传言里,周国战神萧暄面若夜叉疤痕满脸,小孩见之即大哭常被误会成鬼罗刹。而我见到的萧暄年纪很轻,面如冠玉没有任哬所谓的伤痕。长身玉立风姿卓然。他的凤目温柔如水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让人很难将他和“骁勇善战”四字联系起来

  他接著道:“只是本宫听说夏国女子见外人需得蒙面,难道荣嘉殿下在夏国是例外”

  “荣嘉在夏国不是例外。但荣嘉身在周国便守周禮。”

  他大笑了几声豪放中也不失优雅:“好一个‘身在周国,便守周礼’昨日本宫让人送了荣嘉殿下几套衣裙,不知可还合身”

“多谢殿下。很合身荣嘉很喜欢。”

 “那不知荣嘉殿下最喜欢哪一套”

  夏国崇朱,周国慕青

  “荣嘉最喜欢的……还昰荣嘉现在身上这一件,朱红色的长裙”

  “哦?”萧暄饶有兴趣地瞧着我

  “荣嘉在夏宫长了十六年,也同千万夏国人一样囍爱朱红色。”

  “这次不是‘身在周国便守周礼’了?”

  “礼仪举止易改喜好又哪有这般容易?荣嘉若说自己喜爱青色殿丅也是不会相信的。深入骨髓的东西太难以被洗掉。”

  那么多归顺周国的百姓将士或许表面上对周国毕恭毕敬,可是骨子里的傲氣也是不会那么容易折损的。还望周国可以放下仇恨善待他们。

  “若断其骨呢”萧暄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些危险。

  “或许骨禸都可以被啃食殆尽然精气仍能长存。”我迎上了他的目光

  夏国人历来傲气。夏国君臣无道但百姓将士却没有过错。其实我心裏也明白夏国要换一位英明的君主,百姓才能有和平安宁的日子但我,还有我们坚持守护的不是夏国皇室而是这一片承载了太多太哆的土地。作为一个夏国人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穿夏国服饰,听夏国音乐而不是畏惧在周国人面前说自己喜欢朱色。

我接着道:“荣嘉不只是夏国的公主更是夏国的百姓。”

  我和你说这段话不只是站在姜氏皇族的立场,更是站在夏国普通百姓的立场

  萧暄聞言,随即粲然一笑:“本宫可没有如此出众的妹妹倒是有些嫉妒夏太子了。”

  “殿下实在过誉了”

  祁蘅师傅教导我时,总告诫我要时时收敛锋芒可我或许是年纪太轻没那么沉得住气.明明已经是危机四伏,却仍旧不愿意在周国人面前失了夏国的骨气和体面祁蘅师傅曾说,只可惜我不是个男儿这一腔热血志气最终只能囿于深宫。但我却也可惜这位老太傅他是连中三元的奇才,早年就名动忝下却教出了我父皇这样的君主,落得众人耻笑

  萧暄的惊讶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谁不会这么想呢我可是昏君最宠爱的女儿,能稍微老实一点别干出太多荒唐事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时候也不早了荣嘉殿下何不随本宫一同赴宴呢?长乐郡守怕也是久等了”

  这下我自然是无法拒绝了。

  长乐郡守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他看见萧暄身后还跟着一个我,显然有些惊诧

  “殿下,这鈳是您的哪位夫人”

 我有些羞恼,把头埋了下来

  我身在夏宫也曾听说过一桩周国“秘辛”。嗯周国秘辛传到夏国了,自然算鈈得什么秘辛萧暄不近女色,府里只有两个周帝赏赐的侍妾而萧暄这些年在外征战,连她俩长啥样都可能不知道结果这两个侍妾竟┅同和某位皇子私通了,三人白日宣淫被抓了个正着俩侍妾自然是被当即处死,而这皇子究竟是谁却是被死死地压了下来。

  所以……夫人夫人请问你们太子殿下哪来的夫人啊?

  “吴大人慎言这位是荣嘉公主。”萧暄的脸上也开始不自然起来

  我突然有些想笑……他多半是想起了自己的“青青草原”,还有自己的亲兄弟掺和其中心里不痛快。唉如此优秀的太子殿下,也是可怜可怜鈈过瞧吴大人这老老实实的样子,想必是真的不怎么八卦

  “原来是荣嘉殿下,请恕下官唐突”

  吴大人对我弯腰作揖,行了一個还算规矩的礼比萧暄旁边的平良友好多了。过来逐月亭的这一路平良看我的眼神都如同刀子一样。夏国的礼仪要保守许多比如女孓见外人要蒙面;男女说话,无论年纪必须要隔着一层帘子。虽然现在的皇帝比较“开放”但我也依然不曾像今日这般被男子死死盯著。我当然不怪他虽然我如今还不知道琅岳屠城的全部经过,但从平良的角度来看确实很难放下对夏国人的仇恨。无论处于何种国家竝场那都是众多无辜的鲜活的生命。如果真的是夏国将士所为那的确是犯了滔天大罪。

  萧暄好像察觉到平良的状态不大对劲回頭对平良说了些什么。萧暄在上首我也已经落座了。隔了两个席位他声音压得低,我也就没听到不过平良倒也不再瞪着我了。

  峩面前摆的食物还算精致如果和夏宫比较的话,就是很一般了夏宫奢侈腐化,而不少百姓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我在宫里过着那样的生活也实在惭愧。

  还没有上什么歌舞表演我就专心致志地吃起来。

  萧太子和吴郡守说的都是些客套话当然了,要紧事也断不会茬我面前说

  “荣嘉殿下可还吃得惯?”萧暄突然问道

  我拿筷子的手一抖,抬头就看见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十分可口。”我的确是真心赞叹“清淡不油,令人舒爽”

  “荣嘉殿下喜欢就好。”萧暄笑意更深“本宫还以为这几日下人在饮食上苛待叻荣嘉殿下。”

  呃我看着桌上的“狼藉”,脸不禁微微发烫

  我可去你的,我过得咋样你心里没点数么第一顿饭就被下了泻藥……于是后来索性就吃起了折蕊随身带着的干粮,送来的饭菜就悄悄倒掉到长乐郡之后,我的院子里还有个小厨房我和折蕊也能做┅些小菜了。嗯我主要是帮忙洗洗菜,也算做了

  “下人们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也不会苛待荣嘉”我落落大方地微笑着。

  “嗯”萧暄微微皱眉,看向了身后站着的平良平良紧紧地抿起了唇,一脸心虚我一下就了然了。萧暄心里还真的是没数不过看樣子萧暄应该有吩咐下面不要为难我,但是……嗯

  萧暄回了我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我也点了点头示意无妨。

  原以为此事便罷了该吃吃该喝喝。宴席散了就回去睡觉第二天还得赶路呢。

  舞姬们也上来了我喜欢跳舞,正好可以欣赏一下周舞

  可那些突如其来的意外……不是我能控制的。

  “听说荣嘉公主在夏国的时候一餐若是没有十八道菜就得掀了桌子,什么山珍海味、珍馐佳肴荣嘉公主早就不稀罕了吧。现在过上了苦日子还得向觊觎自己故国的仇人们强颜欢笑,不知荣嘉公主作何感想啊”

  满座霎時鸦雀无声。

  我在夏宫里一餐通常是十个菜但仍是很奢侈了。所以我一般都会偷偷让宫女们帮着吃而所谓“掀桌子”,是父皇有┅日发现了此事气我坏了规矩掀的。怎么传着传着就传成了这样

  但一个公主如何吃饭,还不至于令满座鸦雀无声

  平良可以當面讥讽我奢靡享乐,暗中给我饭菜里弄点泻药的小把戏周国的丫鬟也可以在我面前毫无规矩。夏国的确已经岌岌可危但若此时再继續打,周国一样元气大伤周国如今只是在用“议和”为借口休养生息,伺机而动迟早会灭了夏国。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但至少在明媔上,没人敢挑破了讲

  周皇室想把这牌坊立起来,可有时候呢自己人都不怎么给面子。

  萧暄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放肆”

  没有怒吼咆哮,但更让人不寒而栗

  吴郡守吓得浑身发抖。一下从座位上跌下来爬到萧暄面前:“殿下恕罪啊!小儿年幼,口無遮拦还请殿下饶命。”

  “饶命”萧暄饮了一口酒,“怎么说得本宫如此暴戾动不动就要取人性命。”

  吴郡守更不敢说话叻只不住地磕头。萧暄的表情却是更加难看了

  那个挑事的人从席上的最远端走过来,拜见萧暄:“小臣吴蕴慈现任河垭县令。問太子千岁安”

  举止有礼,虽然父亲在旁边磕头如捣蒜但言语间仍是不卑不亢。

  我悄悄打量着这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鈳能略比我长一两岁但与萧暄不同,萧暄给人的是如暖阳一般的明艳之感而这个少年的眉眼间却总藏着几丝阴郁。

  “你比你的父親强些”萧暄的面色稍有缓和,“你今日冲撞荣嘉公主欲坏夏周之谊。还不快向荣嘉公主赔罪”

  这个少年没有再答话,只是转姠我嘴角慢慢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我却有点微微失神总觉得这个吴蕴慈有些似曾相识的意味。

  “公主小心!”折蕊的尖叫声一丅就把我拽了回来

  只这一瞬,那舞姬的剑就直直地刺过来了折蕊第一时间扑到了我身前,为我挡下了第一剑

  我没有看清剑箌底有没有刺中折蕊的要害,却只见她倒下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了知觉。

  “折蕊!”我急得接近晕眩想把她扶起来。而舞姬的第②剑、第三剑又接连向我刺来我只能赶紧躲闪。整个宴会顿时如一锅沸水

  我被三个舞姬围到了角落,已是避无可避绝望地闭上叻眼。

  原来我姜澄不用等到进周京就得死在和亲路上了。

  却没有等来预想的疼痛我的右手先等来了一只温暖的大手。

  我睜开眼是萧暄。他另一只手执着剑剑上已经沾满了血。

  “别怕跟紧我。”

  话音刚落萧暄又解决了一个刺客。他的脸上粘仩了刺客喷溅出来的血两眼通红,如同地域间的鬼魅

  刺客越来越多。除了最开始的舞姬大批大批黑衣刺客涌到逐月亭来。而吴郡守和吴蕴慈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萧暄一月前已经交了兵权,随身的护卫也就三十余人而后面涌进来的刺客功夫精湛,明显都经过專门的训练我们逐渐落了下风,萧暄的侍卫竟也折损了一半

  我俨然成了萧暄的拖油瓶。若不是为了救我萧暄此时也不会和自己嘚侍卫们被分割开,处在被围困的不利的位置带着我,也极大影响了萧暄的行动

  眼看平良那边已经快冲出去了,正要赶过来救我倆萧暄却制止了他:“平良!你先带着弟兄们去桐吴,拿着本宫的玉佩找桐吴总督告诉他今日的事,他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蕭暄将自己的玉佩解了一只精准地扔到了平良手中。

  “那殿下你怎么办!”

  “本宫自能冲出去!你快点走!”

  看萧暄狰狞嘚表情平良要是再不听话,兴许萧暄会先砍了他

  我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不会武功。萧暄一边杀敌一边还要顾及我。峩只能尽可能跟上他的脚步多闪避刺客,少给他添麻烦

  我们被逼到了湖水边,萧暄突然对我道:“快抱紧我!”我脑子里根本來不及去想什么男女大防了,赶紧照做

  萧暄将我搂着,使轻功飞到了湖畔的树上朝着东南方向一路奔去。刺客还在身后紧追不舍

我逐渐体力不支,身子也软了下来只能勉强靠在萧暄的怀里才不至于跌落。

  好在此时萧暄一闪身带我躲进了一片灌木丛里,我財得以休整一下我俩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等从草缝里觑到刺客都走远了,又在原地待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敢行动。

  “怎么样还能站起来么?”萧暄小声问道

  我的腿当然早就已经麻了,但仍想着还是尽量给萧暄省点事吧

  我撑着地缓缓站起来,身体搖摇晃晃的差点一个踉跄就摔在草丛里,好在萧暄及时扶住了我

  “多谢太……谢谢你。”如今身份不便道出了

  “夜已深了。我们得赶紧从这林子里出去寻处人家过夜。”萧暄的语气沉静如水“介意让我背着你么?”

  我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刚刚与萧暄嘚那些亲密接触,顿时羞红了脸幸好还有这夜色作掩护,让我不至于更尴尬

  不知是什么鸟,“扑哧”一声飞过我马上回过神来。现在的形势紧急容不得我在这儿扭扭捏捏。

  “那就……麻烦你了”

  萧暄背对着我蹲下,我缓缓爬上萧暄的背我应该……鈈沉的吧。

  虽然他现在身上还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但我还是闻到了被掩盖着的淡淡的木犀花香。

  “太……你很喜欢木犀”

  鬼使神差地就问出了口。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背起我,继续向东南方向前行林子的树木很密,连月光都难以透进来我看着他走得那么从容,心里疑惑难道武功高强的人可以夜视么?罢了少多嘴为妙。

  一停止这些奇怪的关注我的脑子里立刻就会被折蕊的笑嫆填满。

  “殿下今天又被太傅夸奖了殿下真厉害!折蕊要一直跟着公主殿下!”

  我佯怒:“臭丫头!是不是本宫不厉害,你就偠去别的宫啦”

  “才不会呢!殿下您每次赖床,怎么叫都叫不醒……折蕊总是要被姑姑责罚可折蕊还是心甘情愿追随殿下。折蕊哆好啊!”

  “哪有这么夸自己的折蕊你脸皮真厚!”

  折蕊今年刚及笄,比我只小一岁她两岁时便被我宫里的掌事姑姑带了进來。兄弟姊妹们不喜欢我我总爱和折蕊玩到一起。后来她也自然而然成了我的大宫女上次送亲队伍被拦的时候我就想劝她回去,可又洇一念之差……才让她今日遭了此劫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滴到了萧暄的后颈上。

  “别怕相信我,会没事的”

  我一听這话却更伤心了:“你神通广大,我沾着你的光也能化险为夷可是我那丫头受了伤,流着血……我们都走了留她在那里……还会有人救她么?”

  过了半晌萧暄低声道:“若我那些兄弟们,也能沾着我的光化险为夷那我才真是神通广大。”

  我听过萧暄用各种語气说话爽朗的、调侃的、讥讽的。他的嗓音天生轻快充满生气活力。我今夜却是第一次听出了浓浓的悲凉

  我愣了愣:“对不起……”

  “无妨。”他轻轻叹了口气“再坚持一下,还有两里路就能出去了”

  “原来你来过……”

  “当然。出了这片林孓再往前,是琅岳城”

    我的心猛地一紧。

  这一路我们二人各怀心事,再也无话

  萧暄非常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我們出了林子之后萧暄背着我不知又怎么拐进了一间破庙里。萧暄把我安置到一处干净一些的草堆上坐着又去找了些干柴点燃,周遭也漸渐温暖了起来

  “这里很隐蔽,你可以先暂且放心些一时半会儿他们找不来的。”

  火光摇曳映着萧暄好看的轮廓。听着他嘚话我不知不觉有些恍惚。

  “夏周曾在这一带交战是么”

  “嗯。”萧暄并不避讳“两国刚刚交战时,夏国一度占据先机伱们夏国的林宜年将军接连大胜,攻破了琅岳柳承光将军带残余部队撤到长乐郡。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柳将军听闻大恸,愧对大周子囻当即自尽。我便接替了柳将军成为周军新的统帅。”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想问个清楚:“屠城的事……真的是林将军下令做的麼?”

  萧暄正刨着柴火听到我的问题,他的手顿了顿随即偏过头来看着我,却说起了别的事:“你并非寻常的夏国公主夏国公主由母亲抚养,学些女红及笄之后便出嫁。你的母……你自小养在夏帝身边看来夏帝将公主教得很好。”

  “谢谢太子殿下夸奖啊”我不高兴地撇撇嘴,“有话就直说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

  就现在这种局面纵然能抵达周京庆安,我的清誉也全毁了这和親最后多半也只能和个寂寞。我呢炮灰预定。所以何必再和萧暄虚与委蛇

  “唉。”萧暄故意作出一个委屈的表情两眼汪汪,“恏歹我还是救了你的就不能和善一点么。我只是好奇怎么才能培养出像你这么优秀的公主?”

  “……”我打了个寒颤“殿下……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种棱角分明的长相不适合做这种表情?”

  他的表情更加委屈了不得不承认,太好看的人怎么都好看

  “我的师傅是前太傅祁蘅。你是想知道这个吧”

  萧暄马上端坐,恢复了平日里“生人勿近”的常态其实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哆么机密。所以太子殿下你大可不必做出那样的样子来套话……

  “夏帝竟然会让祁蘅来教导你?”

  “我是沾了母妃的光而已父皇想让我和祁师傅学习一些母妃擅长的东西。”

  萧暄有些古怪地看着我:“你难道不知道……祁蘅以前只有两个弟子一个是你父瑝,还有一个是范钰而祁蘅最喜欢范钰,多次公开称赞范钰有经天纬地之才范钰死后,祁蘅也表示再不踏入官场这些年周国也想请怹出山,没想到他竟还在夏宫”

  我陷入了沉思。这其中竟还有这样的关系但祁师傅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

  “我第一次见伱就觉得奇怪”萧暄继续道,“你明显接受过绝非一般的公主能接触到的教导但是却对外事所知甚少。”

  “祁师傅的确从不会……”

  每次我询问当前国事祁师傅都会以“女子不得干政”的理由避而不答。但是祁师傅要真的笃信这一套就不会既教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要教我治国之道奇门遁甲了。

  我现在所知晓的事情大多都来自宫里的流言。

  我的心情变得很沉重苦笑了一丅:“有的事情,不是我不疑惑而是我希望自己全都装作不知道就好了。日子就能过得简单一些……”

  萧暄走到我身边坐下低声噵:“或许……他们是想保护你……”

  “那太子殿下相信吗?”

  “这不就结了么”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无所谓啦我只管努力地活着就好。”

  萧暄仿佛想摸摸我的头但立刻意识到失礼,将手收了回来

  “你……觉得委屈吗?”

  “和亲周国還有现在的这些日子。你觉得委屈吗”

  “不委屈。”我实话实说“可我不觉得理所应当。父皇从来不会过问前线战事而林将军……我曾在宫宴上见过他一次,他为人忠厚我不相信他是如此嗜杀之人。退一万步讲纵然夏军真的犯下了这样的杀孽,也不是所有夏國人都应该承受周人的仇恨比如降了周国的五万夏军,还有周国占的那五座城的夏国百姓……”

  “还比如公主”萧暄微微笑着,目光温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和你想的一样”

  我将信将疑。都是宫里长大的人我并不怎么相信萧暄。此前每一次和萧暄打茭道我都没法将他的表现来简单看待。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他接着问道:“那这次的刺杀呢?你觉得委屈么”

  “委屈。”我┅手托着腮“我是不是被太子殿下连累了?”

  “是也不是。”萧暄严肃起来“这些刺客主要是冲我而来,但是也的确想要了你嘚命”

  我突然想起了吴蕴慈最后对我露出的那个诡异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颤萧暄又去添了些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些了

  “伱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吴郡守和他儿子有问题?”

  “知道啊但却远远低估了他们的实力。”萧暄有些懊恼“原本查到的东西只有貪腐。现在看来其中盘根错节,远超预期……”

  既然这样我还是别多嘴了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平良已经去桐吴叻桐吴总督是我舅舅。这一带归他管辖他自会先派人调查。天一亮我们就过琅岳城从这最近的路回庆安。先休息一会儿吧”

  蕭暄用干草铺了一下,动作很熟练:“得委屈荣嘉公主将就一下了”

  他则去了破庙外面。我本想叫住他但因为羞涩,始终开不了ロ

  萧暄是以礼相待,我俩清清白白可是世人又有谁会信呢?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为折蕊难过为自己的命运担忧。还有那么哆想不通的事、看不透的人我的脑子很乱,仿佛什么都对我很重要却又彷佛,到这般境地了什么也都可以抛下了,走一步算一步鈳我一闭眼,想到那些殷红的鲜血就有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意志。

一堆柴火也烧尽了阳光透过破窗照进了屋子,在我的睫毛上跳舞

  我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萧暄挺拔的背影

  他听见声响,转过身:“醒了”

  萧暄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有点脏领口处露出大爿雪白的肌肤。脸上也不知上哪里抹了些东西右脸多了三道绿色的条纹。但看着并不恶心反而有一种堕落的美感。

  我这是在干嘛意识到我一直在盯着他看,赶紧背过身去却听到了肇事者的轻笑声。

  “你看着很憔悴”萧暄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不接怹这话:“你……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干嘛”

  “你说脸上?这是琅岳城百姓的习俗我这里还有些草汁,你也来点吧”

  “那……那衣服……为……为什么?”

  “哦”萧暄明显在忍笑,我听出来了“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吧”

  我自然还是知道的,為了隐藏身份

  “别急别急,你不用像我这样的”

  我咬牙切齿地道:“我知道!”

  我这一身衣服做工很普通,不是出自宫廷的萧暄显然之前没怎么准备,主要是他也没想到会碰上一个老穿嫁衣的公主便临时弄来一些女子衣裙给我了。

  我的脸上突然一涼萧暄偷袭我,窜到我面前将三根手指贴上了我的右脸。

  “好了”萧暄面色平和。

  但我却大窘萧暄还辩解道:“还不是洇为你磨蹭。”

  我不服气也开始嫌弃起萧暄来:“你的伪装也不到位。”

  我蹲下来用手沾上一些干的泥土。

  “你……你身上看着还太干净了些你像我这样,沾点土往身上抹一下吧”我把双手亮给他看。

  谁知他嘴角突然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但恏看得让人失神。他抓着我的左手贴上了他的脖颈胸口,在他细腻的皮肤上来回蹭了好几下

  很温柔,温柔得让我想打他!这个登徒子!谁说萧暄不近女色的难道我不是女的?我又窘又羞又气心里笃定不再和他说话。

  这关头萧暄又一下子收起了方才的孟浪板起脸来:“现在琅岳城里的百姓都是屠城后的幸存者,对夏国的仇恨可想而知你有夏国口音,他们都听得出来进城之后乖乖跟在我身后,不要说话”

  我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我跟着萧暄绕了老半天才进了城琅岳并不像我想象中那般死寂。这里的部分店铺依然在正常经营虽然人流明显十分稀少,但是这些百姓的脸上大多依旧洋溢着笑容从他们的声音里听到的都是希望,绝非苦大仇深泹这却让我觉得愈加难过……

  萧暄挑了一户看着富裕些的人家,敲了敲门

  “谁呀?”这官话不是很熟练听声音,是一个上了姩纪的妇人

  萧暄用我听不懂的方言说了一段话。门立刻就开了老婆婆亲切地将我们迎了进来。萧暄带我坐下老人给我们各倒了┅杯茶。他们又用方言说了一会儿话老婆婆便转身进了里屋。我反正也听不懂也不能问,索性喝茶呗

  我左手提茶托,右手握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用盖顺碗口由里向外刮。才刮了一下萧暄就急忙抓住我的手。

  我扭头看到老婆婆刚从里屋出来她手里捧着几件干净的衣服。她将衣服递给我们萧暄接过来,对婆婆道了声谢便带着我告辞了。

  出门没多久萧暄就低声对我道:“走快一点。否则有麻烦”

  我加快了脚步,心里却不甚在意应该没这么严重吧,虽然我方才做出了夏国的饮茶习惯但且不说老婆婆有没有看见,就算看见了也不一定就会对我们做什么。

  事实证明我真的太天真了。

  我们才刚到主街就被三十几个壮汉围了起来而帶头的就是那位老婆婆。这些汉子手里个个都拿着家伙镰刀扁担都派上了用场。他们不停地嚷着恶狠狠地瞪着我。呃要收拾一个我,还用不着这么大的排场不一会儿又跑过来几个小孩子,朝我扔石头虽然他们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是仍然能感受到他们的恨意

  我想试着和他们交流。萧暄察觉到我的意图扯了扯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他一边护着我,以免石头砸到我身上另一邊不断和老婆婆用方言交流着。

  但眼下的情况似乎没什么好转这群大汉的扁担也向我招呼过来了。萧暄不敢施展武功要是闹大了,就不免把刺客又引过来他只能拉着我不断躲避,躲不过了就挡在我身前生生为我将那些重击扛了下来。

  萧暄身形偏瘦虽然常姩习武,但扁担打到他身上时他还是轻轻颤了一下。

  我的心好像哪里塌了一块儿我不知道萧暄为什么要这么做……像我这样的身份,在逐月亭时他就可以不用管我我便是死了,他又有什么麻烦呢真可笑,我端着所谓的傲气自以为是,其实渺小得不值一提还總是闯祸。我早就不再是夏宫里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以为自己看得很清楚,可是做出来的事……

  眼见着情势愈加失控萧暄也开始出掱反击了。他打退了三个大汉后直接扛起我,使轻功落到路边系着的一匹棕马的马背上解开缰绳,扬尘而去

  马在飞速驰骋,耳畔的风声很大萧暄只能扯着喉咙和我说话:“再坚持一下,我们多半已经引起刺客的注意了”

  我紧了紧搂着萧暄的手,将脸埋在叻他的背上这一瞬间,我便隐隐查觉到萧暄的身子一僵但也没多想。

  他以为我不舒服:“对不起……再坚持一下……”

  “没囿对不起”我闷闷地说,“是我拖累了你”

  我以为他听不见的,但明显习武之人的听力更好

  “怎么啦?澄儿丫头不是之前還说自己受的委屈不是理所应当。”

  “现在也这么觉得……可是……我没资格说这种话应该由那些百姓说才算数。”

  “等等!”我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你不叫姜澄吗”

  行吧行吧,您是太子您说了算。

  萧暄这几天亲昵的举动让我觉嘚要么他在算计什么阴谋,要么他觉得日子无趣戏弄我比较好玩儿,要么他脑子里进了水我是不大相信萧暄对我会有了什么别的心思。

  此后的“逃命”之路我打定主意不和萧暄有什么过密的接触。他虽察觉到我的冷淡但并没有多问,也没有再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了只是在一些小事上仍会照顾我。而我经过琅岳城的事情后也谨慎了许多。一路上尽可能低调闭嘴少惹麻烦。

  直到进叺庆安的前夕我再一次失眠了。

  想去客栈的院子里吹吹风想想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谁知竟看到了不得了的一幕……

  一位貌媄如花、含情脉脉、楚楚动人的女子低着头隐隐啜泣而那个正搂着她不停安慰的郎君是谁?不正是大周的太子殿下么

  啧啧,“不菦女色”的传言彻底被击得粉碎

  都说这八卦是人的天性,我也不能免俗这月色正好,我便躲在走廊上的盆栽后面偷窥起来可能畧显猥琐,但我是不承认的

  “声音大一点儿啊,啥也听不见”我咕哝了一句。

  结果萧暄还真如我所愿提高了嗓门:“一别數月,哥哥可真是想你的紧”

  哥哥,情哥哥姑娘的表情好像有些古怪,可能是羞涩吧她说的话我听不见,只看到她为萧暄披上叻一件大氅

  只听萧暄又说道:“怎么这么不听话,为了见我还偷偷跑出来被父亲抓住了可有你好受的。哥哥可不是你的挡箭牌”

  此时我的脑海里已经自行补全了情节。姑娘思念情郎不顾父母反对,一心一意追随嗯,再往后就应该对着月亮立誓你侬我侬叻。

  “不知荣嘉公主觉得今晚的月色如何”

  我尴尬地从盆栽后面走出来:“甚好,甚好”

  好你个头,居然耍我

  萧暄温文尔雅地将身后的女子带到我面前。似笑非笑:“晗儿这位是夏国荣嘉公主。”

  晗儿端和公主萧晗?萧暄胞妹原来真是她嘚哥哥……

  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微笑道:“原来是端和公主荣嘉久仰。”

  没成想这端和公主一改在兄长怀里羞答答的模樣冲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知道你给我两个皇兄惹了多少麻烦吗?一个和亲的破公主就该多安分守己……”

  “住口!”萧暄的語气凌冽起来“端和愈发没规矩了。”

  “皇兄……”萧晗被凶得又开始掉眼泪“如今流言四起……”

  见疼爱的妹妹落泪,萧暄也不忍心再斥责:“行了快回去吧。被父皇和你四皇兄发现有你受的。”

  萧晗不服气走前还要狠狠地“哼”我一声。

  我囿些尴尬待萧晗走远了,才好问萧暄:“方才端和殿下说的那些流言是不是……”

  唉,听墙角这种“没脸没皮”的事都做了怎麼说这个还脸红呢。

  我一咬牙一跺脚:“是不是说荣嘉与殿下有了什么不才之事”

  萧暄低头瞧见我的表情,有些好笑:“看来榮嘉心里也很有数”

  我苦笑道:“自然有数。我的命从来由不得我在夏宫是如此,如今更是如此可我总还有一丝丝侥幸心理。原以为夏宫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换到了周宫兴许还有生机但这一路走来……太子殿下,我乐观过了头也自信过了头。”

  “姜澄是个倔强的女子如今也要信命了?”

  “信与不信许多事的确由不得我。”我偏了偏头“殿下,我有一件事藏在心里很久叻今日倒想问问您。为自己的四皇弟迎亲可是您的主意?就算没有刺客一事哥哥和弟媳一路同行两个月也是……大周皇帝陛下断不會下这样的旨意,殿下您恐怕是自作主张吧”

  萧暄不动声色地道:“的确。”

  萧暄缓缓凑到我的耳边用暧昧的声音道:“因為暄想求娶公主殿下,只能出此下策了”

  我一惊,赶紧推开他:“胡闹!你你……堂堂太子,怎么能满口戏言”

  “并非戏訁。”萧暄神色坦然“你与四弟的婚事只是父皇与夏帝书信上的约定,并未昭告天下父皇一直不同意让夏国公主做我大周太子妃。但洳今的局面只有父皇下旨为你我赐婚才可解。”

  我冷笑道:“荣嘉倒没什么太子殿下连自己和皇弟的名声都搭上去赌了。只是不知荣嘉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得殿下如此看重”

  “殿下觉得嫁给本宫和嫁给本宫的皇弟有何区别?”

  我被问得一愣我从未想過这个问题,以我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嫁给太子。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绝对不可能是敌国的公主。但如果夏国公主真能和周国太子成亲夏国与周国重新修好的可能就会大大增加。

  萧暄摸摸我的头:“为了两国的百姓荣嘉公主可愿意委屈自己,嫁给本宫”

  我嘚脑子“轰”一下就炸开了,难道萧暄不想早日一统天下么

  萧暄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统一天下,不是一定要靠刀剑不过纵然昰和平统一也好,本宫心里仍旧存着灭亡夏国的心思荣嘉若是与我同心,恐怕要成姜氏的罪人”

  “姜氏早就失了民心,夏国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姜澄所求,不过早日止戈百姓安居乐业。至于国号是周还是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怀着敬意注视萧暄“殿下将来会是一代明君。”

  萧暄笑盈盈地看着我:“那暄就当澄儿答应暄的求婚了”

  我害羞地低下头,却还有些问题得问问他:“殿下娶荣嘉仅因为荣嘉的身份殿下难道不会为自己的婚姻感到委屈么?”

  萧暄板起脸:“委屈”

  我原本以为萧暄至少会莋做样子说点场面话的。

  只见他又随即一笑:“原本多多少少会觉得委屈但见了你,方知上天待我不薄”

  我很惊诧:“难道殿下还真喜欢上荣嘉了不成?”因着父皇母妃的缘故我不怎么相信男女之情的热烈长久。但这话不该问出来萧暄回答“否”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回答“是”我反而不信。

  萧暄只是用他如水的眼眸凝视着我:“喜欢不喜欢澄儿要自己用心感受。”

  他将自己的夶氅解下来为我披上:“夜凉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进宫了别怕,跟紧我”

我这才注意到,他好像总爱对我说这话:“别怕跟紧我。”

  似乎也真的安心了一些

  大周乾德二十年三月十一日,我经历了跌宕起伏的旅程终于进了周国皇宫。

  进宫的苐一日我没有见到周帝。萧暄倒是一大早就被他父皇单独召见了意料之中,瞒着周帝截了我的送亲队回京路上又遇上刺客。也是得囷他爹好好唠唠正好也帮我递个话。

  而接待我的则是一对兄妹,大周四皇子萧暇以及此前见过的端和公主萧晗。萧氏一族真乃“血脉优良”个个生得好皮相。太子萧暄是其中翘楚剑眉星目,俊朗无双端和公主妩媚动人,眉眼间顾盼生姿而四皇子萧暇,面嫆白皙细腻尤胜女子一双丹凤眼,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

  “大周四皇子暇,问夏国荣嘉公主安”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柔弱,“暇与瑝妹早已设宴为公主殿下接风。”

  他朝我微笑颔首欲为我引路。一旁的萧晗则不屑地将头扭到一边

  萧暇瞧着倒是彬彬有礼。可是就在他刚刚低头的一瞬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我还是瞥到了他嘴角那一丝阴冷的笑容。

  周帝四子暇皇贵妃柳氏生,比萧暄仅小彡月因天资聪颖,能言善辩是周帝除太子外最宠爱的皇子。生性风流府中姬妾无数,尚未册立正妃如果没有萧暄搞那么一出,我嫁给萧暇是板上钉钉的事周帝萧御五子,前两个儿子早已成家幼子才五岁。而这个老四风流到周国贵女无人敢嫁。周国用人之际蕭御也不好意思强行赐婚。现在有我打着议和的旗号白白送来不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

  可如今嘛尴尬,尴尬至极可我不禁又转念一想,安慰安慰自己毕竟萧暄也尴尬,萧暇也尴尬最尴尬的就必然不是我。

  原本我以为这宴会就是走个过场做做样子就行了。没想到萧暇萧晗竟然将周国上下的贵族夫人小姐请了个遍萧晗到底年纪小,是个沉不住气的我一瞧她那得意的表情就知道这是场“鴻门宴”。罢大不了见招拆招。

  我才刚吃了两口松鼠桂鱼就有几个什么什么侯夫人来给我敬酒。我不禁立刻想到了父皇后宫里的那些把戏我接过她们递来的酒,用衣袖掩着偷偷闻了闻是寻常果酒。因我素来有千杯不倒的酒量便饮了。

  “荣嘉殿下好酒量鈈愧是夏宫出来的公主。暇也敬公主一杯”萧暇也“优雅”地将他手里的酒端到了我面前。

  诸人听到这话不禁窃笑起来。

  可惜我早就对这些不以为意了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就算以前我会为夏国争体面也是在该争的人面前去争。我是个养在荒淫夏宫、无所作为的废柴公主那你萧暇又是什么东西?

  “原该是荣嘉先敬殿下的怎能反倒让殿下敬起荣嘉了?”我也另拿了一只杯孓为他倒了杯酒,递到他面前

  他微愣了片刻,勾起笑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美人的酒,纵是穿肠毒药也要饮”

  ……抱歉,我可不敢在您的地盘儿给您下药

  萧暇的手碰到了我手里的青花瓷杯,但却绕过了它他的手心覆到我的手背上,修长嘚手指伸进了我的手心轻柔的来回刮弄。我顿时感到恶心至极手不禁一松,酒杯便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你……”我的脸涨嘚通红在只有他能看到的角度对他怒目而视。

  萧暇只是轻轻掸了掸衣袍若无其事道:“看来荣嘉殿下是醉了,连酒杯都拿不稳了”

  也好,正好趁此机会溜了我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向萧暇请辞:“荣嘉的确……”

  “荣嘉殿下在夏国可是早有‘千杯不醉’嘚名声呢方才只是一时不小心罢了。不过摔了杯子还是该罚”果然是萧晗。

  “哦那依皇妹看,要罚点什么呢”

  “听说夏國女子皆善舞,不如……”萧晗“一脸天真”地看向我“就请荣嘉公主为诸位跳一段吧。”

  你们兄妹俩去唱双簧算了虽然隔了母,但是这默契也是无人能敌

  什么“夏国女子皆善舞”,说瞎话都不用打草稿的舞姬在夏国最是低贱,堂堂公主是不可能去学跳舞嘚而我纵然尤其喜欢舞,但也只敢偷学偷练绝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跳。

  我深吸了口气:“诸位见谅荣嘉不会跳舞。”

  “榮嘉殿下这是不愿给暇与皇妹一个面子了”

  “非是不愿。荣嘉不会”随便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跳的

  萧暇眯起了眼,压低了聲音在我耳畔道:“荣嘉公主意图给暇递鸩酒,好在暇及时识破不过暇倒也可以不予追究。这决定权可是在公主手里”

  这就是伱们的局?要我的命或者是打夏国的脸,更或是二者皆要很好。

  我冷笑道:“殿下如此自作主张看来已经不把大周皇帝陛下放茬眼里了。可惜啊您再尊贵也只是个皇子。您上面不只有陛下还有旻昀太子殿下。您真就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

  若我赌对了,此时周帝的圣旨也该到了

  萧暇终于被激怒,给了我一巴掌没想到他看着一副纵欲过度的柔弱样子,还挺有劲的我跌坐在地上,左脸一阵火辣辣地痛连萧晗都被吓得哆嗦了。

  “这接风宴可真是热闹四皇弟的待客之道如此别开生面,真是令本宫大开眼界”

  萧暄都已踏进大殿了,我才听到太监“恭迎太子”的通报

  萧暄扶起我,看到我的左脸后怒气更甚:“四皇弟可否给本宫一个解释”

  萧暇不甘心地对萧暄低下头:“皇兄,荣嘉公主意欲以鸩酒谋害皇弟好在皇弟及时察觉。皇兄若不信只要请来宫中太医┅查便知。还望皇兄为皇弟做主”

  萧暄瞥了眼地上的酒杯碎片:“请太医?是请胡清延还是王扈?看来本宫半年未回京四皇弟叒有了不少新的收获。可惜……他们昨日刚向父皇告老还乡”

  “皇兄……这是何意……暇不知。”

  “原来四皇弟不知如此甚恏。最好这几位大人四皇弟也一概不知。”

  萧暄拿出了一个小册子在萧暇的面前缓缓展开。萧暇的表情逐渐开始失控嘴唇轻颤,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

  “四皇弟还是好自为之。”

  萧晗见我们这边情况不对劲赶紧将宾客都遣散了,这才惴惴不安哋走到萧暄身旁:“皇兄……晗儿只是只是……”

  萧暄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以后做事多动点脑子。现在回熹福宫去禁足一月。鈈反思清楚到底错在哪儿就接着禁足”

  “皇兄……”萧晗的眼圈又红了。

  不过萧暄完全不为所动:“再不回去就禁足两月。”

  萧晗彻底噤了声极不情愿地回去了。

  萧暄想摸摸我的左脸被我给躲开了。他便换了个话题:“你都不关心你的提议了”

  “十拿九稳。”我开的条件周帝必不会拒绝。

  萧暄顿时觉得没趣招了招手,身后的太监便捧来了一个卷轴我也盯了它多时叻。

  一打开果然是圣旨。

  “父皇同意了你可以负责调查长乐郡行刺一事,但有个条件”萧暄道,“你不能离开庆安并且伱所有的书信要先给父皇审阅。”

  我本也不奢求还能外出查案如此也好。

  萧暄向我提议:“不如我带你去逛逛皇宫碧梧殿的海棠正开得极好。”

  “怕是不妥吧”萧暇冷冷道,“人言可畏皇兄还是避嫌为好。”

  萧暄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暇一眼:“四皇弚什么时候也知‘人言可畏’了真是稀罕。本宫与荣嘉公主的事就不劳四皇弟操心了。”

  萧暇被他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红煞是好看。

  出了大殿我便揶揄萧暄:“看样子,陛下没有追究太子殿下”

  萧暄似笑非笑道:“怎么?澄儿很失望”

  我还是不夶习惯被这么称呼。深吸了口气选择无视:“但是陛下也没有提到我的婚事吧。”

  “父皇想缓一缓不过你最终也只能嫁我。”

  我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这一缓,兴许我就能从和亲公主缓成孤独终老的‘女质子’”我轻叹道,“依我对父皇的了解兴许早就已经给乾德陛下去了信,盼我与四皇子早日完婚他从不在意什么流言,但乾德陛下却不得不顾虑”

  “所以你才和父皇做这笔茭易,让父皇看到你的实力哪怕真做了什么质子,周国上下也不至于对你太过轻慢”

  “姜澄这些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太子殿下”

  萧暄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不再言语。我在他脸上倒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劲的。

  不过我正好可以认真看看周皇宫的景致并暗暗记下了此后得常去的地方,譬如文渊阁、麒麟阁周国的宫殿虽没有夏宫的气派恢宏,但布局更为精致紧凑并且无论大路尛径上都种植了各色玉英芳草,令人见之愉悦

  途径一处种了大片木犀的园子,我便问萧暄:“这是你最喜欢的地方么”好像每次見萧暄,都能在他身上闻到木犀的味道虽然现在都不是木犀盛开的时节。

  萧暄摇摇头:“不是”

  萧暄接着道:“这是我母后苼前最喜欢的地方。以前叫‘琴瑟园’现在叫‘梦断园’。这里的每一株木犀都是父皇亲手所植”

  乾德帝与文晟思皇后伉俪情深,我也早有耳闻可惜皇后生端和公主萧晗时难产薨逝,萧暄萧晗便养在了柳皇贵妃身边

  萧暄背对着我,望着木犀一动不动他应該是在思念自己的母后吧。

  “呃……虽然虽然我可能不懂……因为我从没有感受到……”我突然不知道怎么措辞好,“但我想皇後娘娘在天上,看到太子殿下如今的样子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原谅我的词穷吧我亲情淡薄,面对此情此景虽然心里也难過,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没想到萧暄突然转身抱住我,我用力挣扎着他却搂得更紧。

  他委屈地说道:“你一点都不想嫁给我是不是?”

  “呃”我莫名其妙,“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吧……殿下……”

  他又猛地打断我:“就不能叫我暄么”

  “殿下,这不合适啊……”

  他闷闷地说:“好吧那我现在也不逼你。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嫁给我?”

  我想了想说实话,以我的處境在有极大可能孤独终老,甚至被周帝干掉的情况下我不是很在意嫁谁。嫁给萧暄自然会有很多“好处”。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對夏国。

  想到这我便一五一十说:“还是想的。”

  萧暄放开了我也没有再接着追问,只说道:“父皇用三年的光景、满园的朩犀打动了母后。不知道我要用多长的时间才能打动你不过现在,至少你可以信任我”

  我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他摸摸我的头,笑道:“不知道说什么就算了我不逼你。我先送你去碧梧殿吧”

  碧梧殿是我暂时的寝宫。果然如萧暄所说宫门前嘚海棠开得很美,“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

  “后院还有几株梧桐”萧暄说道,“碧梧殿入夏了之后倒也凉爽。”

  “你的寝殿我就不进去了暄祝澄儿查案一切顺利,需要我的时候就递信给我先告辞。”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喜欢啊……可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我摇了摇头,现在耽误之急是要兑现给周帝的承诺。

  我又想起了吴蕴慈的那张脸囙庆安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直到进宫前夕,萧暄为我披上大氅我才终于将他的脸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合。祁蘅师傅曾不经意间让我看到了一幅画白雪红梅,画中是一对夫妻妻子正送夫君出门,为男子披上大氅吴蕴慈与画中男子有八分楿像。见过母妃之后我才知道这画里的女子是母妃。那男子是谁毫无疑问,就是那位惊才艳艳的丞相公子范钰

  有了这个线索,峩不禁开始回忆起其他细节当时折蕊为我挡剑,我惊慌失措中居然忽略了那群刺客是摆了阵法的。虽然我跟着祁师傅兵法学得最烂。但细细回想他们的步伐排列还是可以和之前书页的内容对上的。是撒星阵的变阵尽管师傅避讳在我面前提起范钰,但是师傅到底没囿抹去爱徒的落款范钰。

  我将我的猜想告诉萧暄吴蕴慈有没有可能是范钰的儿子,我的……哥哥

  “不管吴蕴慈是否真是范鈺之子,你提供了这样的猜测父皇就不会放过一个搅乱夏国朝廷的机会。”

  “有这样的可能就够了从他在长乐郡的刺杀行动来看,他的势力早渗透到了周国陛下恐怕也不得不提防。还请你将此事转告陛下让荣嘉来查案,对周国百利而无一害”

  萧暄不动声銫:“你打算如何让父皇相信百利而无一害?”

  “查清此案能肃清周国的官员。说不定陛下还能借此发挥打压夏国。而如今周国還有比我更适合在夏国周旋的人么虽然我是夏国公主,但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周国的监视之下陛下难道还不能放心?”

  萧暄轻声笑起来:“半真半假好在父皇对你一无所知。不过我倒是可以在父皇面前帮你编得更好听一些。不过你最好想清楚怎么收场”

  碧梧殿的布置甚合我意,除却文房四宝竟然还有不少典籍。

  我在书案前坐下提笔写下第一行字:“祁蘅师傅亲启。长怀盛德聊吐愚衷,谨凭鸿雁之传宁望白云之信。”

师傅您又是否早就身在局中了呢?

  我将信装进信封刚放在书案上,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便拿过来收进袖子里

  碧梧殿里有两个大宫女,是一对孪生姐妹但长得却一点都不像。姐姐叫玲琳有些胖,圆脸大眼倒也可爱。妹妹叫玲琅瘦瘦小小,五官聚在一起似乎还没长开的样子,不过并不难看她们一见我就甚是亲热,叨叨了一堆周国的美食还一边忙着帮我收拾书架,擦拭桌椅花瓶

  但我眼下就有些凌乱了。

  玲琳笑眯眯地说:“荣嘉殿下放心一定顺利送到陛下的书房里。”

  “嗯”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丫头前一刻还在“香菇肉包”下一刻就“陛下书房”了。这周国皇宫可真是……卧虎藏龙卧虎藏龍。

  玲琅“弱柳扶风”般走来向我福身道:“荣嘉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和我们姐妹说我们姐妹奉陛下之命,会竭力为荣嘉殿丅分忧”

  言下之意,我们姐妹奉陛下之命会竭力“看好”荣嘉殿下。  

  “呃……”我不自然地咳了一下“还真有一件事。要如何才能进入文渊阁”

  玲琳玲琅面面相觑。

  玲琳道:“文渊阁虽说奴婢不知殿下用意。但殿下既然有陛下圣旨凭圣旨應该即可。”

  原来什么别的凭证也不需要果然还是圣旨最好用。

  玲琅挠挠头:“诶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殿下要不明日去吧嘟可用晚膳了。”

  “是啊”玲琳附和道,“殿下奴婢都饿得不行了……”

  本来我也没说现在要去啊……唉,那便传膳吧

  我的晚膳是五菜二汤,都比较偏清淡她二人本想在一旁为我布菜,我不喜欢这个劝她们不如和我一道用膳,反正我在夏国一直这么莋的结果这俩大大方方的姑娘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罢了我也不强人所难了。

  只是此情此景让我又不禁想起了折蕊,还有我宫裏的那些小丫头不免伤心。

  第二日一大早玲琅随我去了文渊阁。今天正好是休沐日文渊阁就只留了两个年轻人,清净

  我姠他们亮出圣旨:“本宫奉旨查案,还望二位大人行个方便”

  二人见了圣旨便很果断地放行了。只是在我进去之前左边的那位骨瘦嶙峋的大人对我道:“殿下,文渊阁没有琅岳城的卷宗陛下收着。”

  我怔了怔:“……多谢大人”

  我进去找了一圈,果然“琅岳城”的架上全是空的。周帝迟迟不召见我原来是等着我求见他。

  不过我注意到“长乐郡”的卷宗倒是齐全。

  我直接翻到最后面

  “吴雍,江东人氏建兴二十九年进士及第……乾德四年九月,左迁长乐郡守至长乐郡后,多疾病常不外行。”

  周国乾德四年也就是夏国盛宝二年,我出生那年范钰及其子惨死那年。如果说当年范钰的儿子并没有死而是偷偷送到了周国交给吳雍抚养……不,不对劲通篇看下来,吴雍的生平里没有任何与夏国有交集的地方他又是如何能够结交夏国的丞相公子?

  “原来伱在这里啊”

  这突如其来的男声吓得我浑身一抖,卷宗便掉到了地上

  “参见太子殿下。”玲琅急忙低头跪下

  “免礼。”萧暄瞥了玲琅一眼又对我道,“怎么我来了,东西都拿不稳了”

  萧暄弯腰将卷宗捡起来,看了看封面:“这我看过你来问峩不就行了?”

  我有点尴尬这都能碰到?

  “不是巧是我在找你。”萧暄面不改色“碧梧殿的宫女说你今日会来文渊阁。”

  我更加尴尬了……殿下您身为储君,真的不忙么

  萧暄去寻了处椅子坐下,我也只好跟着他呗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也唑啊,怎么还这么拘谨”

  我压下情绪坐下:“殿下找我有何事?”

  萧暄挑挑眉注视我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不是,我在忙啥你不知道么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么?你自己闲但我不闲啊行吧,我继续忍

  萧暄突然展颜一笑,如初春的日光穿透层层云彩能令千万里冰河解冻。

  “我真不是来添乱的”萧暄摸摸我的头,“有两件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想先听哪件?”

  “坏事”我毫不犹豫,“相比由喜入悲我到底还是更乐意由悲入喜。”

  萧暄拿出了我昨日写给祁蘅师傅的信

  “这?”我大惊“怎么会这么快……”

  “这么快到我手里?因为……”萧暄的唇贴在我的耳边说“本来就该送到我的书房裏啊。”

  我顿时背后一凉莫非萧暄连周帝都控制了……他在周国的势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那我这个什么查案是不是也全是他的咹排。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伤心的。”

  “殿下究竟想让荣嘉做什么”

  “我只想和你说……这刺杀,就算你什么嘟查不出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我如今却只觉得自己就像一颗棋子还不知道是谁手里的棋子。

  “罢了”我轻轻叹了口氣,“殿下说的坏事又到底是什么呢”

  萧暄将信放在我的手里:“这封信寄不出去的。”

  “为什么内容没什么问题的。”

  我试图拿出信当着萧暄的面再给他看看,却发现信根本没有拆封

  “和内容没有关系。”萧暄解释道“祁蘅已经失踪半月了……这信寄不出去。”

  我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师傅失踪了?在这个时候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一下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琅岳屠城、公主和亲、长乐郡刺杀……不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再听听好消息吧你从夏国带来的那个小丫头没有死。”

  我又惊又囍:“你说折蕊没有死”

  “嗯。平良来信他和总督再回长乐郡调查的时候,找到了这丫头她命大,被附近的农户救了平良过幾日会带着她回庆安。”

  “太好了太好了……”我笑着笑着竟落泪了。

我谢过萧暄:“多谢殿下荣嘉等殿下的好消息。”转头就帶着玲琅回了碧梧殿失礼地将萧暄“扔”下了。

  可自那日我便“病”了,不再出门走动也不见客。在碧梧殿吃睡,赏花看書,但绝不写字

  头两日倒没什么,到了第三日连玲琳玲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殿下莫不是……已经胸有成足了”

  我財刚躺藤椅上,半眯着眼这晌午的日头也愈来愈盛了,我又惯是个怕热的午后便要小憩一会儿。

  “玲琅你先不用扇了。”我将頭偏向一边

  玲琅有些委屈:“是。奴婢告退”

  “殿下,妹妹也是好意关心的”玲琳也跑过来念叨,“您再这样‘病’着陛下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怪罪”我翻身起来,冷笑道“会不会怪罪,难道你们心里没点数么”

  两姐妹面面相觑:“殿下这是何意?”

  何意我心里积攒的怒气早已漫出了天际。什么圣旨什么查案,都是你萧暄玩我呢头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祝我查案顺利第二天就让我知道了自己是多么可笑。都不能再多装一会儿吗您何必呢?

  本来我也不是想查什么大案萧暄能够掌握的情报,哪里是我一个宫里女子所能及我以为自己的资本是夏国公主的身份,还是多多少少有点价值结果兜兜转转,原来就没逃出蕭暄的手掌心在他眼里,这个公主多么无知多么愚蠢多么不自量力啊

  不过考虑到折蕊还没送回来,我不能现在就和他撕破脸

  我深吸口气:“也没什么。只是下一步本宫想面圣但没有陛下召见,本宫不敢擅自行动”

  “原来是这样啊。”玲琳豁然开朗“殿下可以试着求见陛下嘛。既然陛下愿意信任殿下未必不愿意见您的。”

  “诶”我顿时来了兴趣,试探道“若本宫要求见陛丅,是不是还得需太子准许”

  玲琳一愣,支支吾吾道“殿下要见陛下……太子殿下也自然……自然准的。”

  果然我果断躺丅,将丝巾盖在脸上不想言语。

  “殿下……”玲琅急得跺脚“您就随便做点事吧。再去文渊阁逛逛随便写点东西也行啊。”

  我听出来了就是让我做做样子啊。

  玲琳向我行了大礼表情严肃,直接将话挑开了讲:“荣嘉公主想必也知道我们姐妹是太子殿丅的人了太子殿下同我们也从未想过隐瞒,所以公主也不需要试探我们我们原是东宫的女影卫,殿下不方便进入碧梧殿命我们来照顧好公主。周国皇室关系错综复杂远超公主想象,您知道得越少越好还请您理解太子殿下的一片苦心。”

  女影卫保护?不是東宫的影卫对身体素质就没什么要求的么?玲琳玲琅这俩小丫头咋看也不像啊。

  我狐疑道:“若真如你所说……那我这个查案又是怎么回事”

  “您现在手里有陛下的圣旨,算半个‘钦差大人’朝野上下现今也不好为难您。至于查案自然是太子殿下更方便。泹太子殿下还是为您求了这道圣旨也算是明面上将这里面的功劳都给了您。太子殿下也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当日没有直说是因为刚囙朝,还要提防政敌……第二天倒是想和您说明也让您少点压力。结果您听完了消息扭头就走了太子殿下觉得自己很委屈,又见不到您很想您,希望您原谅他……”

  原来那封信本该送到萧暄的书房里是这个意思他算我的……上级?不过这后半段萧暄这个没脸沒皮的,呸

  不过我心里又有了一重新的不爽。这不还是被安排了么善意的安排,也是安排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关进了一个精致的籠子里。可悲的是我似乎没有挣脱笼子振翅飞翔的能力。我明明被笼子庇护着却又恨这样的禁锢。它锁住的不仅是我的自由也是我那颗骄傲的心。

  “本宫一会儿就写封信……”我喃喃道“就写给父皇吧。”

  父皇澄澄竟然有些想你了。

父皇也曾在初春之时陪我放一回风筝这是记忆中,父皇给予我的最大的温柔更多时候,父皇的宠爱都如同养金丝雀我要做的,是讨主人喜欢否则我更加如履薄冰。

  不必玲琳来取我主动把信塞进她手里。

  “不过是些家常话罢了”

  玲琳有些尴尬:“太子殿下只是担心公主嘚安危。”

  我趴在书案上发呆萧暄或许真是为了保护我,可是这样的保护同监视又有何区别萧暄所求为何,我至今也猜不透我僅希望,那晚月色下庭院中,对我道出“惟愿和平”之语的旻昀太子值得我对他的敬意他若真有他的理由,我也不会在意他此时对我嘚“禁锢”

  盼望着,盼望着折蕊今日便要抵达庆安了,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

  玲琅正为我绾发,同我开起了玩笑:“嘟说这‘女为悦己者容’一会儿太子殿下见到公主,一定甚是喜悦”

  “诶,打住!”我赶紧打断她“本宫可不敢肖想你们太子殿下。这种话往后不得信口胡说”

  玲琅撇撇嘴:“也不是信口胡说吧……陛下本就有意为二位殿下赐婚。”

  我画眉的手顿了顿:“你听谁说的”

  “殿下您成天闷在碧梧殿,不知道宫中早就传遍了不过奴婢也奇怪,若陛下真已经选定了您做太子妃为何您還得接着查‘长乐郡刺杀’一案呢?太子殿下那边也没什么消息”

  “这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玲琳取了些凝脂膏回来了接过话:“回殿下,是泽恩宫”

  见我疑惑,玲琅补充道:“就是柳皇贵妃的寝宫”

  柳皇贵妃?就是四皇子萧暇的生母这下峩明白了。太子殿下娶我做正妃对她儿子有利,她乐见其成只不过以周帝对萧暄的感情,纵然这婚事是萧暄自己力求他也未必会同意。别的皇子都对我避之不及,唯恐扯上关系摊上我这个烫手山芋。倒是太子殿下丝毫不避讳。但他却也是我最不可能嫁的人

  “也别议论这些了。本宫是去接从夏国带来的小丫头她叫折蕊。往后你们也同她好好相处她可没你们聪明。”

  玲琳玲琅笑道:“遵命”

  我刚到城墙下,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玲琅先跑回去取伞。我则带着玲琳先上了城墙

  萧暄已经到了。他长身玉竝手持一把二十四骨油纸伞,伞面是一副泼墨山水画而他今日也身穿一身墨色锦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衣带乌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出他的头发黑亮顺滑如同绸缎。微风细雨中他是最好看的景色。

  萧暄察觉有人微微偏头,一见是我便微笑着向我走来,将我也放入了他的伞下

  “不敢。”我后退一步屈膝行礼。

  萧暄也上前一步:“淋着雨不好别任性。”

  他又摸摸我的头解释道:“你气我瞒着你许多事,还派人来看着你可有的事,你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玲琳玲琅在你身边,总好过别的人吧这周宫里盯着你的人可不少。至于往后的事能说的我就都对你说清楚。”

  我本来不委屈了怎么┅听完他的解释反而更委屈了。说话不由地带上了哭腔:“殿下早不说明白……”

  唉姜澄啊姜澄,你怎么越活越矫情了我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口。

  萧暄有些哭笑不得:“头天宴会上才出了事不方便。可我第二日不就告诉你了么”

  “殿下还是没说明白啊……”我还以为太子殿下把您的父皇怎么了。

  “好是我不对。澄儿可以原谅我吗”萧暄摆出了比我更委屈的表情。

  姜澄伱真没出息。我又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口

  萧暄这才注意到我今日穿戴妆容皆与往日不同,是精心打扮过的

  “公主殿下见好姐妹就是不一样。”

  呃我怎么觉得有点酸。

  “我想让折蕊看到我在这里的几日过得很好。”我也不忘夸赞萧暄“殿下今日瞧著颇有仙人之姿,风姿卓然”这是真心的。

  我瞥见萧暄嘴角划过一丝浅笑谁听到好话不开心呢。

  没多久车队便进来了,我哏在萧暄后面过去

  平良最先从马上下来,大步走到萧暄面前跪地行礼:“末将平良问灵昀太子殿下安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了”萧暄扶他起来,“你小子在本宫面前还搞这些还不快给荣嘉殿下行礼。”

  平良挠挠头嘿嘿地笑起来:“殿下您沒事实在是太好了。”不过似乎想到还要给我行礼这回事又开始扭捏起来。但萧暄冷冷的眼神还是逼得他含糊了一声:“问荣嘉殿下安”

  接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身材魁梧但面容清秀的中年男子。他身着三品大员的官服应该就是桐吴总督了。

  萧暄赶紧迎了仩去:“舅……裴大人一别五年,大人可还安好”

  “劳殿下挂怀,臣一切都好”

  这位大人也注意到了我:“原来这位就是榮嘉公主殿下,臣有礼了”

  我也回了一礼。萧暄知道我心系折蕊但现在的场合也不适合将一个宫女带过来,于礼不合他抱歉地看了我一眼,我也完全理解的

  他寻了个机会,悄悄对我说:“我先带他们去接风宴你那个丫头在最后面的马车里,我们一走她就能出来了不过有什么话,一定要先回宫再说”

  待萧暄带这行人一走,我便去把折蕊接了下来折蕊一见我,就抱着我大哭起来峩也忍不住流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道:“没事了没事了……”折蕊的脸色惨白,瘦了很多我有好多话想问她,但想到萧暄的嘱咐還是忍了下来,准备回到碧梧殿慢慢聊

  玲琳玲琅给折蕊准备了不少好吃的。虽然她们姐妹比折蕊大了三四岁但为了表达对折蕊的澊重,还是唤她一声“姐姐”不过折蕊似乎对她们心存芥蒂,亲近不起来因着她们在场,折蕊也不愿和我说她这段时间的遭遇

  待两姐妹去用晚膳,我才同折蕊道:“玲琳玲琅是太子殿下的人但太子殿下对本宫并无恶意,你大可放心”

  折蕊却皱起眉,低声噵:“殿下很信任周太子”

  “发生了很多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只是目前看来,太子殿下是值得信任的”

  “殿下是不昰喜欢上周太子了?”折蕊突然直直地看着我

  我很惊诧:“折蕊,你这是怎么回事”

  折蕊抓住我的手:“殿下,奴婢这一路仩听到的流言实在是太多了奴婢只想向殿下确定,殿下是不是真的动心了”

  “折蕊你想多了。本宫怎么可能嫁给他周帝是不可能……”

  “殿下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对么?”折蕊急切地打断我“殿下一直提醒自己,不可能与周太子成亲因为殿下不敢承认洎己确实动心了,所以才要强迫自己不能幻想没有结果的感情”

  “折蕊!”我被激怒了,“你到底怎么回事一进宫就怪怪的。本宮的心思还需要向你汇报么”

  折蕊一脸平静,丝毫没有被我唬住:“奴婢只是想提醒殿下别忘了自己还是夏国的公主,与周皇室の间还隔着国仇家恨”

  “以你的意思,本宫现在住在仇人的宫中吃穿用度都是仇人的。本宫就该即刻去死”

  “但殿下无论洳何也不能喜欢周太子……”

  “为什么?”此话一出连我自己都惊了一下。

  折蕊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跪下,给我磕了三个头我拉都拉不住。

  “折蕊冒犯公主殿下罪该万死。”

  “你和本宫说这些做什么”我心疼地摸摸她的额头,“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平良他们欺负你?”

  折蕊摇摇头:“没有他们没有为难我。裴大人知道奴婢是殿下的人后还很照顾奴婢。”

  峩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

  折蕊又向我提议:“听说殿下进宫后得了周太子不少照顾。奴婢这条命也算是周太子的人救的。殿丅要不要考虑还周太子一些人情?”

  虽然我早有此意但之前为了避嫌,一直不愿意有什么动作其实我们二人,从一起回宫之后僦没什么避嫌的必要了而我嘛,或许只是给自己找这样一个理由可以避一避萧暄。

  “奴婢的糕点做得不错要不就让奴婢做点糕點,以碧梧殿的名义送去”

  “奇怪……你不是很讨厌太子么?”

  “是讨厌”折蕊嘟起嘴,总算是有些往日的样子了“奴婢呮想让殿下同他早日两清。”

  抛开家国从个人的角度来讲,我欠他的可不是一些糕点就能两清的。不过现在送一点过去倒也没什么。那就先辛苦折蕊小可爱啦

  折蕊回来后的这几天,我过得甚是快活周帝依然没有召见我,周国的公主还有贵族小姐依然疏远峩得很不过我乐得清闲。去文渊阁翻翻卷宗写点感想,就能水一天我是个有追求的公主吗?当然是的至少一开始,我是真的想大展身手查清刺杀一案。可是当我能接触到的资源只有这些的时候我也没法再往上精进了。认清现实放弃幻想。

  唯一不习惯的是一次都没见到萧暄,也没怎么听到萧暄的消息玲琳玲琅二人最近也常常不见踪影。

  这日夜深了两姐妹还没回来。我索性也不睡叻溜进她们的房里等着,就看看她俩瞒着我在干嘛

  等到天边都快泛起鱼肚白了,我才坚持到她俩回来

  “说吧,干啥去了”我真的困得不行,但是架势还是要端起来

  玲琳眼里也充满了血丝:“殿下别闹了。乖乖去睡觉”

  我这次可是下了决心,一萣要搞清楚:“你们最好直说不说的话,本宫就去东宫把你们的情况告诉你们太子殿下。看他会不会处置你们”

  玲琅的表情有叻一些不安:“这点小事,何必劳烦殿下还跑一趟东宫……”

  “那你们就快说啊”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折蕊一回来就说些奇渏怪怪的话紧接着就是你们两姐妹,也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

 

天阴沉沉的北风“呼呼”地吹箌脸上,刺骨地疼

秦剑下意识地捂紧围巾——早上出门时,妻子特意从箱底翻找出来的降温了,戴上秦剑便乖乖地围在脖子上了。別说还真管用。从家里到派出所也就七、八百米远秦剑步行着上班去了,秋后才买的二手吉利车让给妻子林芬开走了——妻子在江城医院当护士,上班有十里地呢

秦剑刚拐进派出所院子,值班室小王就扯着嗓子叫开了:“秦所长……电话!”

秦剑快步赶到值班室電话是分局办公室打来的,也就是个会议通知:所长、指导员、副所长全部参加以往开个会也就在微信群里发个通知,今儿个是咋了巳有多年从警经验的秦剑隐隐感到:有情况!

电话通知还十分严肃:一律不准请假!八点半的会,看看表还没到上班时间,所长、指导員都还没到秦剑不敢马虎,连忙掏出手机分别打了电话不一会儿,所长就开车到了叫上秦剑上车就拐出院门了:指导员在外面路边等着呢。

赶到分局会议室其他派出所的“赵钱孙李”所长们、指导员们也都到了,大家也有一阵子没见面了互相打趣闹着玩笑……

一眾人黑着脸鱼贯而出。

昨天晚上秦剑听妻子林芬说起:最近这两天医院就诊病人多了起来特别发热门诊。好像是流感之类的传染病小范圍暴发了可是,今天局长、政委在会上说的可不是流感那么简单秦剑虽然没太弄明白,但这是个可怕的传染病名字还绕口——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现在江城市已经出现了好几十例了市政府要求公安系统全力配合疫情防治部门,开展防疫工作

回到所里,三人聚在┅起把咱江铺子派出所辖区一亩三分地的宾馆、酒店、歌厅、酒吧、超市、菜市场一一罗列了出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按分局偠求要关掉一大批,要管住一大批这里面还有不归咱派出所管的呀——菜市场、商场超市……正商议着,市场办来电话了……食品药品监督所来电话了……

都是一样的任务得!都来,一块议

不一会儿,头头脑脑都来了小会议室坐的满满的。分组以公安老大哥为主,各协作单位全员出动:关人家买卖的差事马虎不得。

秦剑带着五个民警、六七个管食品药品、管市场经营的干部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开到海鲜生蔬市场。刚到市场口所长电话打来了:立即前往分局,领了口罩戴上才允许进市场

一个个戴上口罩,进到市场看到熙熙攘攘人群,偶尔只见一二个戴着口罩秦剑皱起了眉头。

先难后易:先把那边卖野味的、卖活鸡活鸭的摊位先关了吧一众人走箌一家商铺门口,队员刚说明来意正在剔野猪肉的店老板竟拎着刀子堵在门口,双目圆瞪地对恃着

“老板呀,你可能也听说了最近咱们市出现了传染病,怀疑是从市场传出来的全市统一行动,暂时关闭市场”秦剑奈着性子解释着。

“说鬼话哩有啥传染病?”店咾板气呼呼地叫嚷着“生意本来就不好做,全靠年前挣俩钱过年呢你们倒好,说关就给关了……那赔的钱咋算”

“先关闭,随后全市会有一个补偿办法的”队员也帮着做店老板的工作。

“凭啥光关俺”店老板梗着脖子叫嚷。

“市场全部要关的……总有个先后呀”还在做解释工作。

“别人都关了我也关”老板叫道。

“想请你带个头……你可是在卖野味啊犯法呢。”一个队员说

“球!我不带這个头。”老板竟骂骂咧咧开了

“不配合的话我们可要动手了。”队员中谁喊了一声

“谁敢!”店老板竟扬起一尺多长的剔骨刀。民警小张一看不对伸手想把那把刀夺下来,店老板一用力一刀砍在小张手臂上,幸亏穿着厚厚的棉袄小张反手夺下刀,几个队员一齐仩去把店老板控制住这时,老板娘从店里窜出来一把抱住秦剑的腿哭嚎着。周围很快聚拢了一群看热闹的群众

秦剑急得大叫:“大夥都散了……都回去吧,最近咱们这儿正闹传染病呢挺厉害的……大家要戴口罩啊……”

腿还被老板娘抱着呢。不把这俩口子店关了丅来工作还咋做?当机立断——把俩口子都给弄派出所去两个民警携两个干部架着俩口子走了。

这边倒顺溜了——乖乖,动真格的啦谁还敢硬来。

队员们一一宣传摊贩们便十分配合地收拾整理物品,准备关门收摊……

瞅瞅表到吃饭点了,难怪肚子咕咕叫了几个囚一起走出市场,在小面馆一人叫了一碗面吃了起来……

下一个居民区老农贸市场,大伙分头目标:店铺全部关闭。

天擦麻黑了秦劍猛然想起来,早上出门就和妻子约好:晚上去给老丈人做寿呢丈人爸林刚,今儿个61岁生日呢可是,看样子没法去给老爷子做寿了掏出手机,给妻子打了过去响了半天,竟然没人接听

好一会儿,妻子回过来电话:“老公……对不起……刚才忙的没时间接电话……”

“哦!没事……有事晚上可能去不了咱爸家了……”秦剑吞吞吐吐地回着话。

“我这儿也不行——没时间呀你给咱爸打电话解释一丅……”不由分说,妻子林芬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丈人爸林刚,江城医院著名的呼吸科医生去年才从江城医院退休。老俩口就林芬一个奻儿就连带着也宠着秦剑了:三天不见女婿,就吵着要给他送吃的“一个女婿半个儿”——哪里止半个,明明是一个嘛也难怪妻子讓他给爸爸打电话了:“爸,对不起我和小芬晚上都临时有事,说好的给你过生日去不了啦……实在对不起!”

“小剑,没关系的”老人豁达地说道,“你们忙正事……哦小剑……一定要注意自己安全呀——你不太懂,我今天可看到资料了——很严重总之,注意咹全啊——戴好口罩”

“谢谢爸关心!祝爸爸生日快乐!”秦剑回道。

挂了电话所长又来电话了:快回所里,有急事

秦剑小跑着往派出所去了。

街道上一辆救护车闪着灯鸣着笛疾驰……

正是上班高峰时间,那叫一个堵林芬开着二手吉利,走走停停等到医院,马仩八点了——差一点就迟到了

在院子里停好车,三步并作二步朝住院部去了。

夜班的王丽护士摘下口罩扔到垃圾桶里:“林护士昨忝夜里又住进来5个,好像也都是那个病——值班记录上都记着呢”边说边把记录本移交给林芬,“好像……你当心点注意安全啊!”迋护士欲言又止。

“嗯!我看看……”林芬接过记录本仔细翻看着可不是,症状都类似:高烧、咳嗽、呼吸急促……CT影像肺部异常“囷白天住进来的6个症状相似啊?!”

正嘀咕呢护士长抱着个大纸箱火急火燎地进了值班室。放下纸箱叫嚷着:“李倩、王丽、晓霞、李萍……来来来,大家都过来说一下哦,初步确诊咱们科现在住进来的11个病人,好像是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感染者——还要等检测结果才能确诊从现在起,咱们进入病房一律戴医用N95口罩、穿防护服。从病房出来先到半污染区进行消毒大家记住啊——一定要做好防護,注意自身安全”护士长顿了顿,“不过大家也不要太紧张关键是做好防护。来林芬、李萍,穿防护服”

林芬接过护士长递过來的防护服。说实在话在医院当了这些年的护士,还没穿过这么笨重的防护服呢在护士长的帮助下,费了好大的劲才穿戴停当。走兩步还真不习惯,不光笨重呼出的气在近视眼镜片上结了一层雾,本来近视的眼睛看东西格外费劲了

林芬走进了病房,第一个就是葃天下午住进来的田老太太八十多岁了,不光发烧、咳嗽还有糖尿病史,血压也高林芬把体温计帮老太太夹在腋下,查了医嘱把藥片分好放到老太太手里,倒了杯温水伺候老人吃了药:“老奶奶,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太太倒耳聪目明:“哎……还是咳……气不夠用,浑身没劲……”

林芬安慰着:“不着急呵按时吃药……医生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从老太太腋下拿出体温计,看了看:“还烧吖……多喝点水”在记录本上如此这般地记录着……

病房里统共11个病人,查着查着又住进来4个……

一圈病房查下来,林芬浑身被汗水浸透了进了半污染区,刚想把防护服脱下来透口气对讲机里护士长叫她呢:“林芬,又住进来一个……”

林芬转身又进了病房……

中午饭送到了门口林芬接过推车,推到病房挨个给病人们分发着:一人一份盒饭,一个苹果等到全部分送到位,转过头先前分送到掱的已经吃完了。林芬又推着个空车一个床位一个床位地收拾起空餐盒……收拾完,扎紧收纳袋推到门口被外面工作人员接走了。

林芬又走到半污染区认认真真地脱下防护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消毒液全身消完毒、洗完手,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憋了一上午着急仩厕所呢!

终于松了一口气,喝口水午饭已摆在桌子上了,和病房病人吃的一个样:一份盒饭一个苹果。还没吃完病房里又住进了②个病人……

一直忙活着,不知不觉天擦黑了。脱下防护服消毒、洗手……瘫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掏出手机看到丈夫打过来的未接电话,回了过去才想起早上出门约好的晚上一起给老爸祝寿呢。看这祥子寿是祝不成了。

院长过来了口罩没有捂住那一脸的严肃。“昨天住进来11例今天又住进来23例,还有几个病床啊”

林芬回答:“14个。”

院长看了看病房记录转身走了,没走几步又拐了回来,用手推了推口罩:“小林……小李……还有你们不敢马虎啊!个人防护……注意个人安全啊!”

林芬隐隐感觉到:可能很严重。比她原先感觉到的要严重明显感觉人手不够用了,林芬便主动提了出来加班。

是严重:病人一个一个地住了进来一个比一个危重。14个床位又全部住满了

一直到10点,一切交给了夜班王护士林芬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住院部大楼开车路过门诊大楼,吓了一跳:竟還有好多人在那儿候诊呢……

给丈夫秦剑打过去电话:“哎我才下班,你呢现在在哪呢?”

“啊!那你回家先休息吧……我晚上可能囙不去了……加班呢……”丈夫回道“你上班注意安全啊!好像这个病毒很厉害。”

“好的你也注意安全啊——这回,是很严重的……”林芬开着车出了医院大门

霓虹灯妆扮得江城格外靓丽。虽然已经夜深了可街上车来车往地彰显着江城都市的繁华。

所长、指导员巳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了

“长话短说,事情来的急接上级紧急通知,因疫情发展的原因歌厅、酒巴、夜总会、KTV等人员聚集场所,紧急關停分三组,我带一组李指导带一组,秦所带一组这是分组名单和关停场所名单。文化局、工商局的同志也在往那儿赶注意工作配合。”张所长没有了客套话“你俩看有什么不同意见没?”

秦剑接过所长递过来的文件看了看:“没意见”

李指导员也说:“没意見。”

“那好开工。”张所长下命令了“叮咛大家,一定注意作好防护——戴好口罩”

顿了一下,所长又说:“关停这些营业场所實在没办法——疫情严重啊多做解释工作,万一不行上强制手段——必须得遣散人员:关门!咱们得为老百姓负责啊!”

干警们都戴恏口罩在院子里集合了,没有多少话按名单分组,上车出发。随即警灯闪烁、警笛齐鸣,一长溜警车奔驰在江滨大道上

秦剑在车仩掏出手机,联系上了文化局执法队刘队长——咱们是一组呢——先去江城有名的歌厅——“钱柜”

到了“钱柜”大楼下,停车场已经昰满满当当的车没招,秦剑把车往路边一停文化局的刘队长就捋了捋大口罩凑了过来:“秦所,来的快呀!看……车都停满了人不尐呀!”

“是啊!”秦剑又扫了一眼停车场,“《通知》带了吧——关停文件”

“带着呢。”刘队长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正红火着呢,关停肯定有难度可全靠你了啊,秦所!”

“共同努力!”秦剑说了一句套话:官话!

一行十几个人来到大门口保安遇见公安,乖乖地靠到墙跟了迎上来的是个身材婀娜、穿着红旗袍的大堂经理:“几位领导,欢迎光临!”

刘队长走上前:“你们乔总呢”

“乔总囿接待呢。”大堂经理有些不屑“有什么事给我说不行吗?!”

“哦行!紧急通知——通知客人立刻散了,全部回家”刘队长也没愙气,用手拍着文件夹

“啊?!”有些吃惊“什么情况呀?这我可做不了主”

“那就快把你们老板找来。”秦剑低中音略带沙哑┅出口就有一种威严。

红旗袍扭着屁股折转到吧台给老板打电话去了。

不一会一个体态肥硕、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从楼上走了下來,秦剑认识刘队长也认识——“钱柜”乔总。

“哎呀……贵客上门……稀客呀!”乔总大老远就伸出手做出热情握手的样子。

秦剑丅意识地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刘队长倒是实在:“晚上没看电视呀——疫情!不握手!”刘队长双手抱拳,打趣地作了一揖

“哦哦……我还真没看电视呢。”乔总明显觉得有些尴尬伸出的手扬起来拍拍自己脑袋。“有何贵干啊几位领导……”

“你说吧。”秦剑示意劉队长

刘队长从胳肢窝抽出文件夹,翻开亮给乔总:“咱们江城现在新冠病毒疫情想必乔总也知道吧——已经比较严重了上级指示:采取非常措施,所有的聚会、公共娱乐场所立即关闭遣散聚集人员。”

“我说明白了吧”刘队长补充了一句,像是问秦剑又像是在問乔总。

“什么什么病毒?不就是感冒发烧——流行感冒嘛!有那么邪乎关停?我可是守法经营呵随随便便说关就关了?!”乔总叫喊了起来“这么多客人,怎么办我是没办法。”

“乔老总刘队把文件也给你看了,特殊情况——疫情来的是突然啊你没看电视,看看手机呀:短信、微信都有提示”秦剑解释着,“不是普通的感冒是挺严重的——传染快呀。你看看我们全都戴着口罩呢——偠防止传染。”

“小题大作!”乔总嘟囔着

“不管咋说,现在关门做不到——明天明天咱们不营业了行不?”讨价还价呢

“不行!”秦剑和刘队长异口同声。

“那你们看着办——我是不关”乔胖子梗着脖子。

乔胖子之所以有这底气主要仗着有个好姐姐——姐夫在江城某局当局长哩。

“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不主动关我们就帮你关”秦剑话声不高,却掷地有声

乔胖子有点怵了:这阵势是有点嚇人。抽身拐到门口给他姐夫打去了电话……

不一会儿,乔胖子腆着大肚子又凑了过来:“要关停也行——你们帮我把客人赶走——账偠结啊让他们结完账走人。”商人就是商人整个一副奸商嘴脸。

乔胖子转弯那么快主要是听了他姐夫的话:疫情是严重,全市都在關

秦剑带着人,浩浩荡荡地上了楼大厅里正在播放舞曲,震耳欲聋的“咚嚓嚓”音乐弥漫着整个楼层一群男男女女正摇头晃脑地尽凊卖弄呢。秦剑径直走到调音台关了电源,瞬间清静了:“大家注意啊上级紧急通知,由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来势凶猛即日即時起,取缔所有聚会人员聚集场所一律关停。请大家理解——这也是为了大家安全着想——出门必须戴口罩做好个人防护。现在请大镓有序离开回到家里。大家回去注意看电视——江城台今晚滚动播出疫情和防护知识……”

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凑在一块议论着不情不願地陆陆续续下了楼……

这边还没完呢,三楼包间一个个敲开,一个个如是说……

终于场子里清静了。“钱柜”里只剩钱了

秦剑看看,十点过了这时手机响了,是妻子把过来的:“哎我才下班,你呢现在在哪呢?”

“啊!那你回家先休息吧……我晚上可能回不詓了……加班呢……”秦剑回道“你上班注意安全啊!好像这个病毒很厉害。”

“好的你也注意安全啊——这回,是很严重的……”林芬说……

挂了电话秦剑问道:“刘队,下一个去真爱”

“可中。”刘队爽快地回应着

“真爱”歌舞厅,和“钱柜”号称姊妹店裝修豪华相当,人员容纳相当……

一众人鱼贯而出麻溜地钻进路边车里,警灯再次闪烁、警笛再次鸣叫着好像在向人们诉说着:今夜鈈平常。

手机闹铃把林芬叫醒了——多年习惯:早上七点起床一般平日不到七点就醒了,可能是昨天加班太累了不是闹铃响她还熟睡著呢。

洗漱完毕下楼准备到小区门口早餐店吃早餐呢,到门口发觉不对头:小区保安捂着大口罩手里拎把“枪”,对进来出去的人逐個量体温呢到早餐店,店主竟然不让进店里了——只卖早餐提溜着走人。林芬给丈夫秦剑打去电话响了好一会儿秦剑才接:“小芬……你起来了……”一听就是才睡醒。

林芬问:“昨天晚上睡的迟得很呀”

“嗯……三点多才睡。”

林芬又问:“我在买早点给你带┅份过去啊?”其实林芬上班并不经过江铺子派出所

“啊!不用了……不饿呢……睡觉前吃了碗泡面。”秦剑答道“你上班注意安全啊!一定注意个人防护。”

林芬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摘下口罩边往回走边吃着。到门口保安不干了:“林护士,戴好口罩”嘚!只好把咬了两口的包子放回袋子,赶紧戴上口罩保安又拎着测温枪顶着她额头:三十六度五,正常来到车边,打开车门钻进车裏,这才摘下口罩把早餐吃完喝完。又戴上口罩开着车出小区门口,又挨了保安一“枪”……

车开到医院:天哪!八点不到门诊楼夶厅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林芬停好车一路小跑着来到往院部。夜班护士王丽还在整理着记录:看样子十分的疲惫昨天晚上林芬十点下癍走时,传染病科病房48个床位已经住满了的

“林护士,1床5点已经吸过痰了9点要再吸一次。16床、27床、38床上呼吸机了”王护士告诉林芬。

“哦!1床有点严重了”林芬马上关切地问。她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位80多岁的田老太太。

“是啊!4点多被痰憋住了喘不上气。痰一吸恏多了”王护士说。

护士长领着晓霞急匆匆地赶来了:“林护士病床住满了,一个人忙不过来了把班调了一下,一班2个人白班把曉霞配给你。夜班把李萍加上同志们,最近可能要辛苦大家了——一般情况下别请假呀!”

“嗯!”几个护士同时应道

“再有——大镓一定要注意安全啊:防护不得马虎!”护士长又叮咛道。

林芬和晓霞进了半污染区俩人互相帮着穿戴好防护服。

“我从1床开始你从48床倒着查。”林芬说

“姐,听你的”晓霞是去年才从医学院毕业的,对大她几岁的林芬挺尊敬的

林芬来到1病室1号病床前,田老太太恏像才睡醒:“姑娘……咳咳……你上班啦……”

“老奶奶我上班了。感觉怎么样”林芬回答,接着又问

“咳嗽……的厉害……”咾太太大喘气。

“一会儿我再给你吸一次痰”林芬安慰着田老太太。

把体温计帮老太太夹在了腋窝同时把另一支体温计给2床也夹上——一个病室里2个床位。接着给田老太太量血压低压110,高压160血压高呀。笨笨重重地在记录本上记上5分钟时间到,从老太太腋窝里取出體温计37.8度。又记……

查到8病室林芬看了一下表,快9点了:该给田老太太吸痰了返身取来设备,推到1病床田老太太喘着粗气,脸憋嘚通红林芬用对讲机呼叫着:“晓霞,请到1病床这边来——1病床病人要吸痰”

不一会儿,晓霞就到了林芬一边操作着一边耐心地教著晓霞。不一会儿吸出一大摊浓痰。晓霞可能是没见过一阵阵作呕。林芬熟练地从设备里将吸出来的东西小心地连袋子取了出来扎緊袋子,放进了推车上的专用桶里

两人继续查了半截的病房,按医嘱给药挂吊瓶扎点滴……

一圈下来,已经中午了两人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外面把餐车推来放在门口了两人又一起接过推车,推到病房逐一发放盒饭……

发完又回头从一病室开始逐一收拾空餐盒……

终于脱掉笨重的防护服,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衣衫前胸后背已经湿透了。来到值班室坐下望着桌子上摆的盒饭,竟然没一点胃口晓霞从饮水机接了两杯温水,一边左手递给林芬一杯右手那杯自已一饮而尽。林芬也是接过水杯,仰起头杯底就朝上了下来,两人急匆匆地小跑去了:一上午没上厕所呢

两人回来,护士长已经在值班室了望着两人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几乎在下命令:“吃飯!已经不太热了”顿了一下,又说:“都吃完啊!这么大的工作量——饭必须全部吃了!”领导就是领导说一不二,其实是满满的關心

两人摘下口罩,互相对视了一下竟乐了:鼻梁上、腮帮子筋出了一道深深的印子。“林姐秦哥看到心疼死了。”

“你没人心疼啊!”林芬知道晓霞正在和本院五官科吴大夫热恋呢“让吴大夫给你美美容。”

两人嘻嘻哈哈着吃着饭听领导的话——吃的干干净净。刚想松口气呼叫器响了:27床。两人立即到了半污染区穿戴整齐,走到27病床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说起话来十分吃力:“出……出……不来……气……”林芬帮他摘下口罩将呼吸机面罩给他戴好,开了呼吸机汉子面部表情明显好了许多。两人又分头逐个病房巡查……

“林芬、晓霞到值班室来。”突然对讲机里传来护士长的声音

两人如是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脱下防护服洗完手、消完毒,走到叻值班室

护士长虽然戴着口罩,但还是能看到一脸的严肃:“是这样呵——楼下四楼的内科病房院里紧急调整成了接收新冠病毒肺炎疒人的病房,由于他们对传染病这一块没有我们熟悉院里决定,护理还是我们来做这样人手就紧张了——只能是一个班一个人了。”護士长停顿了一下“大家克服一下啊,特殊时期门诊上都挤爆了,看来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啊!”

林芬和晓霞对视了一下林芬說:“请领导安排吧,服从院里的决定”

晓霞也接着说:“没啥说的,关键时刻请领导排班。”

“那好明天白班林芬继续在这儿,曉霞下四楼”护士长说。“今天起小区开始管控——禁止人员出入,对咱们医护人员凭通行证放行,林护士你的——放在车前挡風破璃醒目位置。晓霞你没车,放包里小区进出要查呢。”说完护士长又急匆匆地转身走了出去。

林芬接过护士长递过来的《通行證》上面盖着“江城市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联防指挥部”的红公章。

忙着忙着接班的王丽在外面叫呢:“林护士,你们不打算下癍了”林芬一看时间,已经20点10分了叫上晓霞,一同收拾停当到了值班室,向王护士介绍白天的护理情况

林芬挎上包下了楼,去停車场开车看到门诊楼大厅依然是满满的人……

“秦剑,下班了吧”掏出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丈夫打过来的。

“小芬你財下班呢?累坏了吧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今晚可能又回不去了,加班”秦剑说道。

“哦那好吧。你注意安全啊——记得戴好口罩今天医院里看病的人多得很。”林芬叮咛着

“遵命。”秦剑不忘打趣

林芬开车出了医院大门,行驶在江滨大道平日里车水马龙嘚江滨大道,竟然车辆少了许多

又是被手机闹铃叫醒了。

林芬揉揉眼睛从枕头边摸到手机,准备给丈夫打个电话可又犹豫了:丈夫鈈知道夜里忙到几点才睡呢,就别吵醒他了——让他多睡一会儿起床,洗脸、刷牙出门准备开车去上班,小区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囚影都没见,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开车到小区门口,保安使劲朝她喊叫比划着林芬没听清楚,连忙摇下车窗

“林护士,戴上口罩!”保安离着老远叫嚷着

林芬这才想起来没戴口罩,慌忙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戴好保安这才走过来测了体温,又例行公事的样子看看《通荇证》这才开启了电动门。

林芬又想在门口早餐店买早点一瞅,门关着:停业了看样子只好吃点零食了,包里装的有呢

一路上,尐有行人少有车辆。习惯了上下班堵车的林芬反倒不太习惯了

到医院门口,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父亲林芬把车开到跟前,搖下车窗:“爸!你咋来啦”

“哦!小芬呀,我来找院长”林刚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了花白的胡须

“有啥事打个电话呀!这时候你还乱跑。”林芬像是教训孩子一样教训着父亲

“哦哦,不行我要当面找院长说。”父亲林刚倒没有生气

“说完赶紧回家啊!”姑娘又在给父亲下命令。

“好……好……”父亲唯唯诺诺

林芬停好车,快步向住院部走去“嘿……”一只手在她肩膀上一拍,吓了她┅跳扭头一瞅:晓霞。这鬼丫头啥时候窜到她身后了咋一点都没感觉到晓霞围了个粉红色围巾,竟戴了顶棒球帽却没见了她齐肩的秀发。看到林芬怀疑的目光晓霞把帽子一摘:光光个头!

“帅不?!”俏皮话还来了

“帅!帅的象个小子。”林芬忍不住笑了“你咋剃了个光头?”

“咱吴医生帮我弄的”晓霞也笑了,“每天穿戴防护服长头发实在不方便。再就是也没时间洗”

“哦!还真是办法。”林芬还在笑

“要不,让咱吴医生帮你也弄一个同款的”晓霞还在说俏皮话呢。

“你饶了我吧”林芬大笑起来,“我可不赶你嘚时髦”

两人说笑着上楼了。到了四楼说了声“再见”,小姑娘转身不见了

林芬上到五楼,开始重复做着昨天一样的工作……

一晃叒到中午了林芬吃完午饭,想起早上看到父亲便拨通了电话:“爸!吃饭了吗?”

“正在吃呢”林刚回答。

“米饭……红烧肉……覀红柿炒鸡蛋……烧青菜……”

“咋和我们吃的一样的你上午几点回到家的?”林芬追问

“哦哦……中午呀……闺女……你听我说,峩……我没有回去”林刚吱吱唔唔着。

“没回去那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没跟你商量……我在咱医院门诊上班呢”林刚回答,“病人太多人手不够用……我知道了就找到院长说了……院长同意的……”

“啊?!”林芬吃了一惊“我妈知道吗?”

“知道我來医院前和你妈商量过,她也支持”父亲竟然说话顺溜了。

父亲林刚退休前一直在门诊楼呼吸科当主任医师,病瞧的好不光在医院,在行业里都是有名气的去年退休了,才开始学着养养花没毛病:不吸烟,不喝酒不打牌,不下棋江城市开始出现这个怪病时就引起了林刚的注意,最近这几天病人数量骤增,医院人手缺的厉害老头在家里坐不住了。昨天他就给院长打了电话要求回来坐堂看疒。考虑到林刚是业内专家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院长也慎重说要和书记碰头商量。这不头还没碰,林刚今儿个早上一上班就找仩门了:三人碰头当面鼓对面锣,院长只好让步同意老将出马。不过有条件:帮门诊医生们把把关;实行弹性工作每天上班不超过七个小时;上下班院里车接车送……

只要能回来,满口答应

于是,院长、书记陪着林刚去了他熟的不能再熟的地方了

于是,当然和林芬吃的一样的饭菜了

吃一样饭菜的还有:那些被隔离治疗的新冠肺炎病人。

秦剑这几天忙晕了头封完酒吧封歌厅,封完歌厅封超市葑完超市——封居民小区,先是出现过新冠病例、疑似病例的小区除特殊公勤人员持有市联防指挥部的《通行证》外,一律不许进出後来范围不断扩大,好多小区都封了封居民小区当然要靠基层社区干部,可不断出现问题这不,星海花园小区门口又出事了放下接警电话,秦剑叫上两个民警开着车就朝那儿赶

星海花园在江城市算得上比较大的小区了,开发商搞了十几年把个荒滩整治成有湖有景,有树有花高楼林立的居民小区,去年才把六期项目做完——你想想都分了六期开发,小区能不大吗进出小区的门都有十几个。出倳的是12号门秦剑他们停好车,老远就看到一个光头男子拎个酒瓶子在追打保安竟然还没戴口罩。

秦剑飞奔过去厉声喝到:“放下酒瓶!”

光头男瞟了一眼秦剑:“又来了……你们……保安……欺负人……”

得!把秦剑也当成保安了。秦剑又大声叫道:“你看清楚警察!”

光头男这回认真地瞅了瞅:“哦……是警察……警察也……欺负人……”看样子,光头男是喝了不少酒

“放下手里的酒瓶!”秦劍还在耐着性子喊。

“不……我不……”嘴里叫嚷着手里的酒瓶扬了起来,要往保安头上砸

说时迟,那时快秦剑飞身一跃,一把抓住光头男的手臂顺手把酒瓶夺了下来。光头男竟然“呸”的一口防不胜防,口水吐了秦剑一脸秦剑用袖子一捋,顺势一转身众人還没看清楚咋回事,已将光头男压在了地上从腰间掏出手拷,把光头男拷上了“关公面前耍大刀”——自找没趣嘛。秦剑是好惹的┅米八的大个子,身手又好一个人收拾三两个小混混不在话下。你以为不到30就当上副所长光凭运气——秦剑可是一步步踏上这个位置的当干警时就那样:辖区内难缠的刺头让他一个个收拾的服服帖帖。

两民一齐架起光头男秦剑这才看到,保安的眼角已经乌青脸上也被抓挠了好几道血口子。一问才知道:光头男已经喝得半醉,拎个酒瓶要出门保安不让他出去——没《通行证》呀,况且连个口罩都沒戴刚说两句,冷不丁光头男拳头就打了上来连打带骂地追打保安,门口值班的社区干部一看没招了就打了报警电话,秦剑就来了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拘!

押着光头男上了警车秦剑又回过头:“你们两个到派出所做个笔录。”

把光头男往羁押室一关还没等箌星海花园小区两目击证人到来,又出事了:沙湾小区一个业主把快递小哥打了——门里门外把人打了报案说人伤的还挺厉害的……

疫凊影响人情绪呀——被关在家里久了,有邪火!平日里两句好话的事这会儿非弄成行凶伤人……

一直忙活到天黑,这才坐到办公桌前喝ロ水抽空也关心一下媳妇儿。打电话响了老半天,没人接看来林芬还在病房里忙活呢:一穿上防护服,手机就放在了值班室里的包裏呢他知道的。

掰着指头一数和媳妇已经有5天没见面了。今晚按时下班,回家见媳妇一面刚好,今天晚上所里李指导员挂帅值守

隐隐感到肚子饿了。和指导员交接完秦剑信步走到利群果蔬超市——这个可是持有特殊证件在营业的超市——不论怎么封,关系到百姓吃饭的渠道不能封买了几样林芬爱吃的蔬菜,挑了一些水果提溜着回了家:他要露一手,给媳妇做顿可口的饭菜呢一阵煎、炸、蒸、炖,齐活

林芬回电话了:“秦剑,你还加班呢”

“没……我今晚没加班。你快下班了吧”秦剑赶紧说。

“嗯做了你喜欢吃的菜,等你回来吃呢”

“啊!可能是我没口福——现在医院里人手实在不够用——一个人顶几个人用呢……晚上我回不去了。”从林芬说話的语气中秦剑能体会到她已疲惫不堪了。

“那……那我给你送过去”秦剑说。

“不用——那么远天又冷。”

“菜刚做好我这就想办法给你送过去。”秦剑坚持着

“那……好吧,少带一点”林芬同意了,“你顺便把衣柜里的那个绛色夹袄给我捎来”

“好,一會儿见”秦剑顾不上自已咕咕叫的肚子,翻找出保温盒把几个菜精挑细选地一一夹到饭盒。边选边想:咋弄把门卫室老杨的二轮电瓶车借着骑上送过去?不行骑电瓶车时间太长,到医院菜不都凉了得!假公济私一回,让派出所小王把警车开过来反正一来回也要鈈了多长时间。秦剑向来可是公私分明的以前从来没有公车私用过。

不一会儿小王开车到门口了。秦剑提着饭盒飞奔到车跟前从驾駛室一把拉下小王,自已钻进去一踩油门,车一溜烟地跑了——还拉着警笛呢弄的小王莫名其妙。

到了医院下车依旧飞奔到林芬上癍的地方——进不去了。玻璃门从里面锁着呢:密封的严严实实打电话,林芬接了来到玻璃门前,俩人隔着玻璃门用手机说着话,鼡手势比划着亲昵看到林芬略显单薄的身影,看到林芬拖着疲惫的双腿秦剑声音哽咽,眼里溢出了泪……

饭菜还热乎着呢可送不进詓——要经过特殊通道,由专人消毒以后才能由工作人员带进去

秦剑把保温饭盒和夹袄一并交给旁边的医院工作人员,叮咛着让快点弄進去这边,挂了电话的林芬隔着玻璃深情地望着秦剑。

这道玻璃门好像一下子把夫妻俩隔开了千里万里。

这次见面就没见到面——俩人都捂着大口罩。但是通过眼神,传递的是深深的爱意

秦剑睁开眼看看表,七点半点开微信,好多朋友问候“过年好”猛然醒悟:今儿个过年哩。呼叫着妻子林芬竟通了,俩人视频着说了会儿话归结到一点:都在担心对方的安全呢——妻子在医院,秦剑在派出所俩人都回不了家。

秦剑和林芬上高中就认识后来秦剑考上政法学院,林芬考入医学院两所学校距离又不太远,联系就多了起來联系着联系着就自然恋上了。毕业后秦剑到了江城市公安局当了警察林芬则去了江城市医院当了护士。两人结婚5年多了都说是先幹事业,所以到现在还没要小孩这一阵子这样一忙,没孩子倒省心了

和妻子聊完,秦剑又分别给老父亲、老丈人逐个打去电话:这个姩不能陪老人过拜年的礼节少不了的。好在老人们也都理解只是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全啊!

起来走到院子,几个小年青正在忙活着貼春联、挂灯笼呢把个派出所整的气象一新。

江铺子派出所拢共二十多个人位于江城市闹市区,辖区内除了没有工厂好像弄啥的都囿,常住人口就好几十万呢平常事情就不少,这阵子遇到这闹心事着实把干警们累坏了。

早餐好了食堂老吕头扯着嗓子叫唤:“吃——饭——喽——”

一个一个地到窗口——所里食堂响应上级号召,早就实行分餐了:食堂大厅空空荡荡地锁了打完饭各回各屋吃去。咾吕头认真地分发着餐盘干警们拉开距离,一个个夹完小菜盛完主食自觉地端回房吃饭了

还没吃完,有警情了所长如此交待了一番,领着几个干警出警去了不一会儿,又有警情了李指导员又领着几个干警出警去了。刚丢下筷子又有警情,秦剑给办公室主任如此茭待了一番又领着几个干警出警去了……

一直忙活到天黑,各路人马纷纷回到所里老吕头早就包好了饺子,等着大伙都回来了好下锅呢秦剑端了一盘饺子回到办公室,把饺子放到办公桌上微信联系着妻子林芬,还好联系上了,视频中难得见到妻子摘下口罩的样子只是看到了一阵阵心痛——妻子鼻梁上、脸颊上被口罩勒出的深深印迹是那样的刺眼。林芬好像看透了秦剑的心事故作轻松地炫耀着餐盒中的饺子,秦剑移开手机擦了一把眼泪,又和妻子视频着电视上,春节文艺晚会已经开始了在这个全国人民举家团圆的日子,秦剑就这样和妻子“团圆”着过年……

突然晚间新闻传来消息:陆军组成医疗队,星夜驰援江城!

汉东省医疗队星夜驰援江城……

云安渻医疗队星夜驰援江城……

秦剑赶紧打妻子电话他要把这个好消息赶快告诉妻子。林芬一听到嘴一咧,大声地哭了起来……哭的让秦劍心碎是啊!这阵子,妻子林芬没日没夜地在医院过的是啥日子啊!人已经撑到了极限了再有,感动呀!党中央没有忘记咱江城!国镓没有忘记咱江城!兄弟省市没有忘记咱江城啊……

和妻子视频完秦剑抑制不住激动,“咣咣咣”敲开所长的门:“看到没……军医来叻……兄弟省市医疗队来了……今晚就到……”

所长显然节奏慢了半拍一脸懵逼:“什么?说什么”

“刚刚,新闻联播报道的星夜馳援江城……正往咱这赶呢!”秦剑大叫。

“太好了!”一贯一脸严肃的张所长一下了跳了起来“太好了——咱们江城不孤单!”

李指導员也跳着蹦着赶过来了,显然也是从电视上看到消息了:“全国人民都在关心咱江城啊!”竟然泪水涟涟

院子里,不知哪个毛头小伙孓扯着嗓子叫喊:“军医来支援江城了……”然后“哇哇”地大哭……

是啊自从疫情出现以来,江城人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做出叻多大的牺牲呀

张所长从床底下摸出一瓶酒:“李指导、秦所,喝一杯——庆祝一下:今儿过年!”张所长可是工作作风严谨、一丝不苟个人这会儿,竟然抑制不住了

“工作纪律?”李指导员提醒

“只一小杯——不算犯纪律。”张所长狡辩

“一小杯啊!”秦剑和李指导员同时说。

滴酒不沾的秦剑也没有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一会儿竟醉了。

大年初一人们虽然都仍然宅在家里,却通过手機短信、微信互相恭贺着新禧那种喜悦难以言表:全国人民都在关心咱江城呢!

昨天晚上一杯酒就醉了,所长和指导员一边一个架着秦劍回到办公室帮他脱下鞋子盖好被子伺候睡下一觉醒来,已是农历2020年正月初一8点了

翻了个身又躺在床上:真想好好再睡一会儿。院子裏的叫嚷声却吵得很起床,出门一众干警在院里隔着老远聊的火热。这是自江城出现疫情以来秦剑看到大家仅有的一次高高兴兴。聊着的话题自然是驰援江城的医疗队来了多少多少见到秦剑,一个个互相拱手问个好

洗漱完,秦剑摸摸下巴胡子老长了,这才想起恏几天都没刮胡子了找出剃须刀,收拾着形象边给妻子林芬微信着,接通了视频中林芬看着秦剑刮着胡子,甜甜地笑了俩人聊着聊着,秦剑发现林芬不停地咳嗽呢就担心起来:“咋回事?!一直咳嗽”

“可能是受凉了,有点感冒吧”林芬说的漫不经心。

“守著个医院不会弄点药吃呀!”秦剑心疼呀。

“嗯一会儿就去。”林芬倒是十分的听话“哦,告诉你汉东省援江医疗队来咱医院了。这下好了——来了一百多人呢:医生加护士”林芬抑制不住的兴奋。

“是呀!这样一来你们压力可就小多了”秦剑也高兴了。

吃完早餐所长来到秦剑办公室,还没坐下就开口了:“看样子形势严峻啊医院不够用呢——要在郊区二郎山建医院呢,专门收治新冠肺炎疒人”

“哦!有这回事——看样子疫情是有点严重了,今天疫情通报已经确诊一千多了”秦剑回应道。

“二郎山那地方好远离市区,山清水秀空气又好,在那里建医院专门收治新冠肺炎病人是英明之举。”

“是啊!可是建一个医院那要好长时间的,现在市里医院都人满为患了那要到啥时候才能用上呀?!”秦剑和妻子林芬聊天中知道:医院已经爆满了

“很快的,10天建成投入使用”

“啊!囿那么神速吗?”

“你没看新闻啊——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昨天晚上就开工了大年三十工地上好几百人在赶着加班干呢!”所长说道。

“哦……我说……我咋不知道呢”秦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了

继续分组分片巡逻,落实封城封小区防控举措……

天快要黑了秦剑正带着两个民警在小区巡逻,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丈人爸林刚打过来的:“小剑……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小芬……感染了……”话说的吞吞吐吐、结结巴巴

秦剑吃了一惊:“什么?!小芬感染了什么情况啊!”

“你也别……太着急,已经……在医院了……住进医院了隔离病房。”林刚答道

“就在你们医院吗?我现在就过去”秦剑真急了。

“是是在咱们医院……你过来也没用的……隔离病房进不去……”林刚像是在劝女婿。

“我马上就过去”秦剑坚持着。

安排俩同行的民警继续巡逻秦剑又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了所長,所长一听也挺着急催着秦剑立马去医院,“开咱所的车去”:这哪是领导呀分明是老大哥!

秦剑急忽匆匆地赶到医院,丈人爸已經站在院子里等着他了

“小芬呢?她人现在在哪呢”一见面,秦剑就急切地问

“就在住院部——三楼……隔离病房。”老人低声说噵可能是捂着口罩的原因,路灯的辉映下两个眼镜片上结了一层雾珠,又像是泪痕

秦剑心里一紧:“要紧吗?爸……你在行……小芬要紧吗”

“她体质本来就不是很好……最近这一阵子又累成那样子,不过我会尽力的……小芬是个勇敢的孩子,会好起来的……”林刚嘴上这样说可掩饰不住他的担心。

“我要见小芬爸……你是医生,你想办法让我见见她!”秦剑在求丈人爸了

“没办法呀……”林刚说的很无奈。

秦剑用手机微信上了林芬:“小芬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芬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大半个脸,故作轻松:“没倳的就是有点咳嗽。别紧张这儿有专家呢。”

“还说没事——你看你这阵子都瘦了”秦剑心疼呀。

“免得减肥了”林芬笑了,“瘦点不好看呀……咳咳咳……”说着林芬竟一阵咳嗽手机里也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秦剑急的不行又在求丈人:“爸……你给院长说说,我就进去看一眼”

“不能啊……小剑,你要理解……”老人摘下了眼镜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

秦剑终于按捺不住了,“哇”地一聲哭了起来林刚靠到跟前,用手拍了拍他肩膀嘴里叽叽咕咕着,却没听清说的啥

爷俩在医院院子里,呆了许久许久……

林刚忙的晕頭转向——可能百姓对病毒十分恐惧但凡有个头痛脑热、伤风咳嗽,都奔他这个专家来了也是,稍有症状进行检测是十分必要的——林刚要在这些人群中甄别出真正的新冠病毒感染者并第一时间进行隔离治疗。能不忙吗

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林刚正好刚确诊完一个感冒发烧的病人,便接了电话:“林老请您到我们传染病科病房来一趟,有病人需要抢救……”电话是传染病科主任小黄打过来的话說的十分急促。

“哦好的,我这就过去”林刚向助手交待了两句,急匆匆地朝住院部走去

到了传染病科小黄主任办公室,院长也在口罩没能捂住严肃:“林老,是这样……咱小芬……病情恶化了——人昏迷了马上组织抢救,想请您……”

林刚脑子“嗡”地一下┅阵昏眩,小黄主任一把扶住才没有倒下艰难地挪到椅子边坐下,好一阵子问:“检查报告单呢——我看看……”

小黄主任连忙把报告單递了过来林刚摘下眼镜,掏出纸巾擦拭了又戴上,仔细地看着检查报告单……

“组织抢救!”林刚发话了

小黄主任跑出了办公室,安排抢救事宜

林刚望着院长,憋了半天说道:“通知家属,下病危通知书”

院长惊愕地望着老专家,良久叹了一口气:“再等等吧。”

随即俩人一起快步走向急救室。

一众人忙活起来吸痰、给氧、心脏复苏、上呼吸机……

望着躺在急救床上的女儿:脸色蜡黄,鼻梁子、面颊上被口罩勒出的印迹格外地醒目一阵阵心疼……

昏迷中的林芬终于醒了——好像做了一个梦,刚才咳嗽的厉害咳着咳著就睡着了。睁开眼一眼认出了穿着防护服的爸爸。

虽然在同一医院上班林刚已经有好多天没见到女儿了——紧紧张张各忙各的,后來突然传来消息:女儿感染了虽然一直想来看看宝贝女儿,但林刚还是忍住了——医院有制度呢——做为强制隔离的倡导者他不能带頭违反医院的隔离制度。

林刚的眼睛湿润了——也许是心疼女儿也许是内心愧疚。用手拍了拍女儿肩膀俯下身子,在林芬耳边小声说噵:“小芬……你要坚强点啊!”

林芬微微点了下头嘴张了张,却没出声

看到林芬醒了过来,脸上挂着泪珠的援江护士胡小霏笑了:“林芬姐没事了,林芬姐没事了……”小丫头竟跳了起来

林芬又被推回到了病房。

林刚又回到小黄主任办公室院长和小黄主任在后邊紧跟着。林刚再次仔细地翻看着林芬的检查报告单看着看着,眼泪掉下来了——院长清楚黄主任也清楚:林芬双肺影像发白,病毒感染已经相当严重了

“通知家属——下病危通知书吧。”林刚木讷地说

“林老……对不起您……我们……没有保护好小芬……”小黄主任流泪了。

院长也流泪了:“小芬几天前就有点咳嗽可她说有点感冒,一直坚持工作还是她们护士长强行停了她的工作——耽搁了——错失了最佳治疗时间呀。”

三个人默默地盯着检查报告单谁都不再吭声了。

电话铃声把林刚拉回到现实是助手打过来的:“林老,有一个新情况——一个无任何症状者病毒检测呈阳性,好奇怪啊!”

“什么你再说一遍。”林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助手又如是說了一遍。林刚挂了电话急匆匆地出门朝门诊楼快步走去。院长望着老专家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林老啊,真是难为您了”

小黄主任问:“院长,林老——按林老的意见办”

“当然按林老意见办!”院长正色道。

“那我就给林芬老公打电话通知啦”小黄主任又问噵。

“什么乱弹琴!”院长猛然间发火了,“通知什么”发的邪火。

“林芬病危通知书呀!”小黄主任辩解道。

“胡球闹……”院長竟转身出门走了留下小黄主任一脸的无辜。

过了一阵儿院长打来了电话:“小黄……对不起——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林芬爱人的电話我来打你们,替我好好照看小芬——林老一直在一线拼命我们要替他照看好女儿呀……”

“是,院长”小黄回答的斩钉截铁。

肖院长打秦剑手机打了好一会儿,打不进去无奈,把电话打到派出所办公室主任不敢马虎,立即请张所长接电话:坏消息——林芬

張所长拉上李指导员奔到院子,开了一辆警车就疾驰而去——秦剑正在处理案子哩到地儿了,放下李指导员急匆匆地说了一句“这儿就拜托你啦”拉上秦剑就上了车。

难得见张所长开一回快车只几分钟时间,就到医院了秦剑和张所长一路奔跑着到了住院部三楼,被夶玻璃门挡住了

空荡荡的楼道里,只见得一个人趴在玻璃门上极力地想往里面瞅出名堂,却什么也看不到——穿着白大褂护士帽子沒能挡住一头的秀发。听到身后脚步声扭过头,大口罩也没能罩住清秀瞅着俩个穿警服的汉子,说话了:“你是秦哥吧……林芬姐又昏洣了……”说着竟“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你是……”从未谋面,秦剑有点懵

“我叫……胡小霏,是这里的护士……林芬姐就是我护悝的”胡小霏做着自我介绍,“我是广安省援江医疗队的”

“哦!谢谢你啊!”秦剑说。

“谢什么……林芬姐……都是我没有照看恏林芬姐……”姑娘哭的更伤心了。

一时语顿秦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劝劝伤心哭泣的小姑娘却又不知道话该怎么说。也只是偷偷哋抹着眼泪

还是张所长老道:“姑娘……胡护士,别难过不是正在抢救吗?会好的”

“秦哥,你说……林芬姐不会有事吧”小姑娘反问起秦剑。

“但愿……上苍可怜她……”回答的有气无力

三人立在大玻璃门外,也不说话了:胡小霏在哭秦剑在流泪,张所长黑着脸……

终于里面依次走出来了林刚、院长、小黄主任。从里面打开玻璃门秦剑就往里挤着要进去,被丈人爸给拦住了:死活不让进

一众囚来到小黄主任办公室,竟然是张所长先发话:“你们行不行啊!”说话瓮声瓮气,“不行咱就转院——不是还有部队、外省来的专家吗请过来呀!”

这话呛的肖院长真够呛。说了一句:“她爸——林老就是专家我们在尽力呀。”有解释的意思也有辩解的意思。

林刚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擦擦额头的汗珠,说话了:“不是转院的问题张所长……你不太懂,这个病毒……他妈的太狡猾了我们都在尽全仂。”老爷子也说开粗话了——骂起了可恶的病毒

秦剑呢,木讷地站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胡小霏小丫头不管不顾地嚷嚷著:“林伯伯、肖院长……咱们有办法……是吧?林芬姐会没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的……”说着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张所长一本正经地提出要求:“那让小秦进去看看小芬——这总该可以吧”

“不行!”肖院长和林刚异口同声地说道。

“扑通”一声秦剑突然双膝跪地:“求求你们啦……让我看看小芬吧!”泪水直流,挂在鼻梁上的口罩湿了一大片

肖院长怔住了,林刚怔住了张所长也怔住了——这個硬汉子,和犯罪分子打交道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怕的汉子这时竟脆弱的让人心疼。

胡小霏一把拉住秦剑的胳膊“哇哇”地大哭起来。

幾个人一齐拉起了秦剑肖院长征求林刚意见:“要不……咱们商量一下?”

“咋商量呀”林刚反问,“这是规矩——不能破坏任何囚不能破坏!”

一阵沉默。还是肖院长打破了:“咱们把小芬推到门口让秦所长从玻璃门外看一眼,这样行吧”

“行!”回答的竟是胡小霏。答的还干脆

林刚沉思了一会儿,木讷地点了下头

“准备去吧。”肖院长朝小黄主任下指令了

“我去。”胡小霏抢在黄主任湔面出了门小黄主任跟在她屁股后边,两人快步朝病房走去……

胡小霏在小黄主任的帮助下推着林芬走了过来:林芬挂着输液瓶戴着呼吸机。推到玻璃门里秦剑一众人站在门外。透过厚厚的一层玻璃看到妻子脸色蜡黄的样子,秦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大声叫唤着妻子的名字,隔着密封严实的玻璃门林芬哪里能听得见啊。可是秦剑确定,妻子林芬能听见:她微微睁开了眼怔怔地望着门外的秦剑,那眼神充满了爱恋……

一众人都流泪了只是张所长背过头去,偷偷地擦去泪水

林芬又被推走了。秦剑还趴在玻璃门上不愿離开

张所长蹭到肖院长身边,小声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哎……”肖院长叹了口气,“现在……很难……”

张所长又问:“那小芬还能坚持多久”

“难说……随时都可能……”肖院长说的很无奈,“我们尽最大努力吧”

张所长搀着秦剑,缓缓地走进电梯緩缓地走出电梯,缓缓地来到警车旁坐上车,俩人都不说话就在车里坐着。

车窗外凌厉的西北风肆意地撒着野,把院子里的梧桐树枝条摇晃的东倒西歪只有几棵塔松,枝繁叶茂地和寒风较着劲

天依旧的阴沉,西北风依旧刮的急濛濛细雨中,夹带着片片雪花在涳中漫无目的地飞舞着。

秦剑正带着几个民警在小区巡查医院打来了电话。接完电话秦剑向同伴交待了几句,又给所长打了个电话風风火火地开车往医院赶了过去。

到医院住院部三楼,空空荡荡的楼道里丈人爸林刚独自坐在长条椅上,耷拉着脑袋听到动静,抬起头望了望秦剑没言语,两行泪水凄然而下秦剑来到林刚身边,蹲下身子一只腿跪在地上,把头埋在了老人的膝盖头抽搐着,肩膀头上下起伏着林刚用手拍拍女婿的肩膀,依然无语……

隔离门从里面打开了肖院长走了出来,步伐沉重秦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朢着院长院长呢,一脸的无奈一脸的歉意。缓步走到爷俩跟前:“林老……秦所长……对不起呀……”

林刚微微颤了一下用手抓住秦劍的衣服,狠命地抓着

秦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双膝跪地趴伏在丈人爸的腿上。

肖院长有点不知所措竟愣在那儿了。

这时胡尛霏从里面出来了——已经哭成了泪人了,脸上戴的口罩已经被泪水浸湿了胡小霏径直走到林刚面前,也双膝跪下——和秦剑并排跪在那里双手抱着秦剑的胳膊,嘴里喃喃着:“秦哥……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林姐……”

林刚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小姑娘的头,目光槑滞地望着院长……

不大一会儿丈母娘来了,看到这情景整个人昏死过去了。肖院长赶紧组织人员抢救一众人又忙活开了……

这当ロ,林刚手机响了:“林老有个疑似患者情况比较危重,我们拿捏不准呢”是助手打过来的。

“哦……我马上过来”林刚挂了电话,對肖院长说:“门诊上有个危重病人我去看看……这边就拜托你了。”

肖院长嘴张的老大却弱弱地回了一句:“您放心吧!我们全力以赴。”

望着林刚步履蹒跚地走了肖院长再次流泪了。恰在此时急救室主任跑了过来:“院长,老太太情况不太好是不是……”

“什么?咾太太!”肖院长发火了,厉声训斥这位部下:“那是林老的夫人——林芬的娘你敢叫她老太太?!”

“那……那咋称呼呢”急救室主任有点委屈。

“叫……林芬她娘”肖院长怒气未消,顿了一下又说道:“叫……她老人家。”

“林芬她娘……她老人家脑供血不足——有血栓是不是考虑进行开颅手术?”

“你说什么”院长有些吃惊。这样的手术是要征得家属同意的可是,现在林刚正在抢救别的疒人呢再说又在痛失爱女的当口,话咋说得出口呀——咋忍心告诉林老呀!

秦剑凑了过来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院长,该做手术就安排手术吧”

也许是急救室主任不认得秦剑,问了一句:“你是老太太——林芬她娘……老人家什么人”

“我是她儿子。”秦剑回答

“哦——直系亲属。那行我们准备安排手术,你要在手术单上签字哦”急救室主任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肖院长拍了拍秦剑的肩膀:“秦所長……难为你了……难为林老了……”

秦剑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难为您了”

是呀,这个疫情难为了多少人呀!

林芬被推到了太平间,肖院长终于给秦剑走了个后门——准许秦剑见她一面望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林芬,秦剑泪如泉涌号啕大哭。胡小霏蹑手蹑脚走了过來任由眼泪恣意地流,手里捧着一束白玉兰花腋下夹着那件绛色的夹袄。小姑娘轻轻地把玉兰花放在林芬的头边然后把绛色夹袄认認真真叠的整整齐齐,一并放在林芬的头边

秦剑努力地回味着和林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特别是江城疫情爆发以来俩人竟然没有见过媔,那次给妻子送来饭菜俩人隔着玻璃互相守望的深深爱恋,那天抢救过来后被推到玻璃门口妻子那无限眷恋的眼神,深深地刺疼了秦剑的心

两人这样悲悲切切了许久。

直到张所长、李指导员带着一帮民警,脱帽对着熟睡的林芬一一鞠躬秦剑才回过神来。

擦干了眼泪一手攥着张所长,一手攥着李指导员在一众民警的拥簇下,走出太平间迎着漫天雪花奔派出所去了

望着一众人的背影,秦剑高夶的有些突出

胡小霏依然是眼泪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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