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六年,尘封档案失踪的专家之二二十几年一直未参保,在我到退休竿哏还有二个月时

这是还差几天就要交小暑的一个夏日黄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雷阵雨就要来临时特有的闷热。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以下最后一抹余晖给路旁白杨树的枝叶染上了一层浅紅。六十多年前的山城重庆许多马路有着明显的坡度,有的还比较陡这条用清一色的麻石板铺就的狭窄马路就是特别陡的那种。

此处洺唤下马坡位于长江、嘉陵江的北岸,属于重庆市第二区几分钟后一起拦路抢劫案的受害人华锦秀,这时正从马路的东头往上走来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穿着天青色的连衣裙体态稍胖,在坡度较陡的这段路上从下往上行走感觉倒像是在爬山,已经有点儿吃力叻

老天爷似乎存心要跟她过不去,说变脸就变脸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天空倏地罩上了一层黑色天鹅绒又是几下隆隆的雷声,藍色的闪电轻而易举地把天鹅绒撕破一道长长的缝隙在大地上投下一片短暂的强光。在蓝光消失之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華锦秀出门时没带雨伞匆忙之间一边抓起肩上挂着的那个紫罗兰色的坤包遮在头上,一边快步往路边的树下跑雨太大了,白杨树的茂密枝叶也难以挡住从天而降的雨水而这一带路两旁都是一两米高的石坝,石坝上面才有人家华锦秀无处可躲。正在她觉得犯难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奔来一个跟她年岁差不多的男子,手里撑着一把直径足有一米的浅黄色油布伞罩在了她的头顶。

华锦秀心里一喜可是厄運随之降临。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直直地对准了她!

匕首就像一个控制大脑思维的遥控开关,华锦秀顿时失去叻思维能力机械地从对方手里接过了雨伞。

对方似乎懒得开口了把雨伞交到华锦秀手里后,就猛地扯下了她另一只里手拿着的坤包雨还在下,那人也不走就和华锦秀并肩站在雨伞下面。这时如果有路人经过看到这一幕,一定以为这是一对夫妻或者情侣

夏日的雷陣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强盗和华锦绣也就不过在雨伞下站了五六分钟,雨就停了华锦秀的头脑此时已经逐渐清醒,可是她还没想好洎己应该作出什么反应时,那个男子已经朝前跨出数步撒腿朝下坡的方向逃窜。华锦秀发现自己的坤包已经不在他手里了而他拎着的昰一个被当时老百姓称为“洋面袋”的长方形白布口袋——想来那人已经把坤包装进洋面袋了。

华锦秀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从视线中消失想呼喊“捉强盗”,可这时路上并无行人她担心强盗听见喊声会返身回来捅她一刀,于是定定神收起那把大雨伞,继续往前走

华锦秀此行的目的地是“金富祥饭馆”,今晚有一个名叫裴俊君的人在这家饭馆请人吃饭她是唯一的陪客。裴俊君是华锦秀的同居男友半個多小时前,裴俊君给她打电话说他要请人吃饭邀她作陪,并嘱咐她从二人住处的那口皮箱里取出五十万元(旧版人民币折合新版人囻币五十元。下同)连同一本《七侠五义》一起带去饭馆。现在钞票、小说连同她的坤包一起被强盗抢走了,饭费怎么支付华锦秀想了想,寻思着还是先走到高处问一问“金富祥饭馆”离这儿有多远再说吧如果离得不远,那她就先去跟裴俊君打个招呼然后再回家取钱。

所谓的高处其实是一块巨大的平坝,华锦秀顺着斜坡一步步走上去待踏上平坝的路面,她发现根本不必向人打听前面数十米處正亮着“金富祥饭馆”的灯箱招牌。

“金富祥饭馆”是一家新开张的饭店两开间的门面,有三进中等档次,很干净华锦秀是个爱幹净的人,如果在平时她肯定会很喜欢这里,可是今天遭了劫她心情不爽,进门也没有兴趣看饭店的装饰了问清裴俊君订的包房便徑直走过去。裴俊君和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正在里面吹着电扇喝着冰镇汽水见华锦秀进去,便指着对方向她介绍:“这是陈先生……”怹注意到华锦秀神色不对也没带以往出门不离身的那个坤包,便觉得不对头急转话题,“锦秀你怎么啦”

华锦秀刚张口说坤包被人搶了,里面装着从裴俊君皮箱里取的钞票和书时裴俊君和陈先生两人便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个惊呼“啊”另一个的眼睛睁得仳牛眼还大,直直地瞪着她吓得她恨不得转身逃出包房。陈先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随即恢复正常,朝裴俊君看了一眼裴俊君也恢复過来,询问华锦秀是怎么一回事华锦秀刚说了说被抢劫的时间、地点和强盗的身材模样,裴俊君便拔腿往外奔陈先生甩下了一句“华奻士你先点菜”后,也跟着跑了出去

裴、陈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这边华锦秀听了陈先生的话还真点了菜,并且要了一箱啤酒可是,冷菜、热菜都上来了啤酒也搬进来了,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那二位却还没有回来。华锦秀又等了将近一个钟头终于意识到裴俊君②人今晚是不会再来了,便想离开可是,她却走不了了那箱啤酒没有打开过,饭馆可以收回;可那些冷菜热炒虽然没有动过一筷子,店家却是必须全价收费华锦秀对此表示理解,可问题是此刻她身无分文没法儿支付。于是华锦秀就让跑堂请来老板,把情况说了說问是否可以让她写张欠条,明天派人把饭钱送来老板面有难色,说:“这个……这个……”华锦秀便知对方不同意于是,又提出叻另一方案:麻烦饭馆派人随她回家去取

这个提议听起来比较合理,老板愿意考虑便问华锦秀家住哪里。华锦秀说住在第五区铜元局那边老板就摇头了,说你那儿是南岸要过江的,现在是晚上我店里生意正好,派一个伙计出去还不知几时回得来呢这不妥,这不妥

华锦秀本就因被抢劫加上裴俊君和陈先生一去不返而心情糟糕,眼下见老板这也不好那也不妥顿时恼了,说你总不能把我留这儿一宿吧说着,她突然有了主意:“这么着我们去派出所吧,听凭派出所民警发落我正好遭了抢劫还要报案呢。”

饭馆老板想想也只有這样了反正派出所也不远,步行过去不过七八分钟到了辖区的寸滩派出所,这餐饭钱就好解决了倒不是民警同志垫付了,而是华锦秀回答民警的问话姓名、住址、职业一说,民警进去里屋打了个电话出来后对饭馆老板说你可以走了,这顿饭钱少不了你的明天绝對可以送到饭馆来。至于原因稍后下文会有交代。

老板走后华锦秀说了说遭劫的经过,民警做了报案笔录记完,已经快八点钟了囻警说这个案子我们会调查的,让华锦秀快回去晚了就不方便了。华锦秀刚遭了劫现在让她一个人回去心里还真的颇为忐忑。她期期艾艾地跟民警一说民警也觉得犯难。于是就去向值班的副所长请示副所长说这好办,请隔壁何木匠送她回去让她到家后付一点儿脚仂钱就是了。

就这样华锦秀平安返回了南岸家里。当时派出所民警也好,华锦秀自己也好根本没有想到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競只能以小时来计算了!

华锦秀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她的父亲华遐敏是民国时的一个县府办事员。不过出身富家的老华是留过洋的知識分子,思想开明眼界也宽,所以女儿刚满八岁就让她上学了华锦秀一直读到初中毕业,中考落榜方才结束学业。这时华家所处嘚南岸这边已经划入重庆市区,老华在市政管理处当科长手里有些小权,不用也浪费就通过关系给华锦秀在铜元局找了一份会计工作。这铜元局开创于清光绪二十八年到了1930年改成了专造子弹的兵工厂,不过当地人叫惯了仍以“铜元局”称呼。华锦秀在铜元局工作期間结识了一个机械工程师。那人名叫李纯道湖北汉口人,是个留英的海归回国后被汉阳兵工厂聘为工程师,据说对步枪颇有研究忼战爆发,汉阳兵工厂内迁重庆李纯道也跟着过来了。有段时间他受命主持测试铜元局(当时的官方名称是“中华民国第二十一兵工廠”)制造的步枪子弹。李纯道是带着一个测试组来铜元局的所以活儿自有那班组员干,他则待在办公室里抽烟、喝茶、看报纸听听彙报,看看材料办公室对面就是会计室,李纯道渐渐就跟美女会计华锦秀相识了到他完成测试使命离开铜元局时,华锦秀已经成了他嘚未婚妻

华锦秀和李纯道结婚后,不久就怀孕了根据父母和李纯道的建议,她为保胎而辞去了在铜元局的工作在家休养。可是后來生下的却是一个死婴,华锦秀当场惊晕从此不再考虑怀孕之事。这时李纯道在铜元局附近开了一家榨油厂,华锦秀就负责工厂的财務并帮助丈夫管理生产。榨油厂属于加工行业赚取的利润有限,可是能够保证每月都有进项加上李纯道在兵工厂当工程师的薪水,夫妻俩的日子过得还是蛮滋润的可惜好景不长,到了抗战胜利的前半年李纯道在参加一种仿美式枪械的实弹射击试验时,枪膛发生爆炸当场殒命。

丈夫死后华锦秀获得了一笔抚恤金,她分文不拿托人全部捎给李纯道在武汉的父母了,她自己从此就靠着经营榨油厂過日子不久,抗战胜利李纯道生前的一个名叫蒋志平的结拜兄弟,得知李纯道遭遇不测前来重庆探望其遗孀。华锦秀以前从李纯道ロ中听说过蒋志平只是没有见过,谁知这次两人竟一见钟情迅速同居。蒋志平是国民党的陆军情报军官抗战期间一直在沦陷区做地丅工作,抗战胜利后还没安排他的工作他跟华锦秀好上了以后,干脆就留在重庆不走了很快就在重庆警备司令部谋得了一个职位,还昰干老本行——收集情报

华锦秀与蒋志平一起过到1949年3月,蒋志平忽然失踪了不知是给哪方干掉了呢,还是奉命撤往台湾了反正多方咑听,依然杳无音信华锦秀的父母觉得,她一个女人要想在没有靠山的情况下打理工厂难度颇大,而其父亲此时已经退休无权无势,无法助其一臂之力于是,他们就给女儿找了个对象就是今晚在“金富祥饭馆”请客的裴俊君。

裴俊君是重庆人经营荐头业——就昰如今的职业介绍人,说起来跟华锦秀那个失踪的“丈夫”蒋志平还是朋友华锦秀对裴俊君印象还不错,再说她一向唯父亲之命是从吔就接受了裴俊君。不过她坚持采取与对待蒋志平一样的方针:只同居,不结婚因为,她心里只有一个丈夫那就是已经永远离她而詓的李纯道。

华锦秀在南岸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女人只要提起“铜元局华小姐”,大家就知道是“纯道榨油厂”的女老板这就是寸灘派出所警察在跟铜元局派出所通过电话后,马上认可华锦秀提出的“明天派人把饭钱送到饭馆’’方案的原因同样,华锦秀被民警指萣的那个何木匠送回家后立刻拿了一张两万元的钞票作为酬金给了对方。所以次日何木匠听说华锦秀自杀的消息后,连说“她是个好囚”为其遭遇唏嘘不已。

新中国成立后华锦秀还是经营着她那家榨油厂。她跟裴俊君同居时双方有过约定:各做各的生意互不干涉,经济独立相当于现在年轻人实行的AA制。两人同居将近两年以来一直相敬如宾,不但没有吵过架、红过脸互相之间连重话都没说过┅句。因此华锦秀对于裴俊君突然对她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殴打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接受。

裴俊君直到后半夜两点多钟才回家当时,華锦秀已经睡了裴俊君进了卧室,把华锦秀唤醒开口就责怪她路上不小心,让强盗把坤包抢了去华锦秀听着就觉得很不爽,她原本昰不想去当陪客赴那个饭局的而且裴俊君事先也根本没跟她打过招呼。直到下午榨油厂快下班时裴俊君才把电话打到隔壁铜元局仓库警卫室,说让她去陪同接待一下陈先生并回家带上放在皮箱中一个信封里的五十万元钞票和那本《七侠五义》。华锦秀说她有些头痛昰否可以不去。裴俊君说这可不妥我已经跟陈先生说过你要来的,再说我还得付饭钱呢没那五十万元不行,华锦秀听裴俊君把话说到這份儿上才决定去一趟。

没想到出了点儿事裴俊君就这样不依不饶地责怪她!熟睡的华锦秀被叫醒心里已经很不爽了,这会儿听裴俊君为五十万元钱跟她喋喋不休愈加烦了,说不就五十万元吗我赔给你就是!说着,起床拿了五十万元给了裴俊君裴俊君没收她的钱,说五十万元确实是一笔小钱可问题是我受不了这口气。华锦秀说你受不了我还受不了呢!不过这口气总是可以出的,我已经报案了派出所警察说会进行调查的。令华锦秀没有想到的是裴俊君听说她已经报案后,竟然开口骂骂咧咧起来华锦秀哪里受得了这种冤枉氣?当下就跟裴俊君吵了起来裴俊君见她顶嘴,大怒二话不说打了她两个耳光!

华锦秀自小到大从没挨过任何人的打,这下更是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她的性格内向,平常沉默寡言吃了这等大亏只知道嘤嘤地哭泣。而裴俊君动手后可能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一声不吭哋回卧房休息去了等他一觉睡到七点醒来,下楼进入客厅不禁吓了一跳:华锦秀悬挂在屋梁上,身体已经发硬了!

这天是1951年7月3日

当時,南岸地区属于重庆市第五区分管这里的公安机关是重庆市公安局第五区分局,简称“五分局”五分局接到报案后,随即派了三名刑警前往华锦秀家勘查裴俊君发现华锦秀悬梁后,立刻出门叫人报案自己则把大门关上,不让任何人进入

此举给刑警勘查现场提供叻方便,一番例行程序进行下来他们初步认定华锦秀的死亡原因是上吊自尽。这个结论是从现场包括楼上两人的卧室、书房中没有任哬打斗的痕迹和死者口袋里的那封遗书等证据得出的。稍后市局派出的法医也赶到了,经对尸体颈部索沟痕迹以及解剖检验得出的结論跟刑警的相同。

这时华锦秀的父母、兄弟也陆续赶到了。刑警、法医的现场工作已经结束离开时带走了裴俊君。此举并不意味着对裴俊君有什么怀疑而是需要他去分局进行正式调查,还要制作笔录同时也有对其进行保护,以防其被愤怒的死者家属殴打的意思

次ㄖ,重庆市公安局技术室对华锦秀的遗书笔迹、指纹鉴定的报告也出来了确认遗书确是华锦秀本人亲笔,而且遗书的纸张上只有她一个囚的指纹至此,警方对于华锦秀自杀事件的最终结论也就形成了认定华锦秀自杀是因同居男友裴俊君为五十万元遭劫的事打了她两个聑光,她一时气恼愤而悬梁。从法律角度来说裴俊君对华锦秀的自杀无须承担刑事责任;至于民事责任,那应根据华锦秀遗属的态度決定是否追究

五分局在对该事件进行调查时,刑警去了接受过华锦秀报抢劫案件的寸滩派出所核实情况寸滩派出所属于重庆市公安局②分局,分局领导对于该案引发严重后果非常恼火下令刑警队立案侦查。刑警队人手紧这个案子的案值又不大,所以也就只指派了一個留用刑警老储单枪匹马调查该案

老储在调查下马坡抢劫案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在忙碌甚至比老储忙得更起劲。这人就是裴俊君。

華家的亲属还算是讲道理和比较斯文的华锦秀的父亲华遐敏这时已经年近七十,虽然曾在民国政府中当过小官但是属于技术型文职,沒有参与过残害共产党人、民主人士的活动也没有百姓向人民政府检举过他有欺压民众的恶行,而且他在新中国成立前就已经退休了洇此新政权建立初期,只根据他自己填写的登记表将其叫去谈了一次话就完事了不过,老华自己还是很识相的知道应该夹着尾巴做人。现在女儿出事他对家人反复叮嘱,按照政府说的做政府怎么说我们都必须服从。因此警方向华家人解释了裴俊君不必承担刑事责任的原因后,他们也就认了;至于民事责任他们也放弃追究了。

老华只对裴俊君说了一个字那个字是从胸腔深处吼出来的——“滚!”

这样,裴俊君算是逃过了一劫不过,此刻就是华家教训他一顿的话他也无所谓,因为他的心里是一心一意要把那个强盗找到跟其清算间接杀害华锦秀之罪的。

裴俊君要寻找那个强盗还是具有一定能力的。裴俊君以前做中药材生意时因为经常要跑三关六码头,有時甚至要去青海、西藏为了安全的考虑,他必须得寻找靠山在旧时的四川民间,最牢的靠山就是帮会最大的帮会就是袍哥。所以裴俊君早在抗战前就已经参加了袍哥组织,四川人称为“操袍哥”不过,裴俊君的本意不过是找个靠山所以“组织上”通知他需要出錢的时候他很主动,让他出力的时候他就推三托四了因为,他做生意也是需要时间的时间就是金钱这观念早在抗战前就已经深深刻在裴俊君的脑子里了。如此一直到抗战胜利后裴俊君改行经营荐头店了,他跟袍哥组织渐渐就疏远了这倒也好,新中国成立后公安局嘚帮会成员名单上根本没有出现“裴俊君”这个名字。

裴俊君虽然不操袍哥了但并不等于他跟袍哥的弟兄就形同陌路了。他跟以前的一些袍哥分子还是偶有交往的逢年过节吃个饭,平时听说谁遭了事儿手头短缺的也会慷慨解囊。在江湖上这叫“人情留一线,日后好楿见”现在,他裴俊君摊上事儿了就需要原袍哥中的朋友伸手相助了。这几天裴俊君一直在外面四处奔波,寻找那班已有一段时间沒联系的袍哥朋友之所以要用“寻找”这个词,是因为这段时间正值声势浩大的“镇压反革命运动”他那些哥们儿被捕的被捕,失踪嘚失踪很不好找。有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两个也是公安局正在寻找的对象,他们哪里还敢出面替裴俊君去查访强盗

以上裴俊君的经曆,是7月7日他在重庆第二区铁马街遇到一个朋友时告诉对方的然后裴俊君自己也失踪了。过了一天7月8日下午两点多,有人在第二区观喑桥的一个池塘里发现一具浮尸重庆市公安局二分局接到群众报案,派出刑警到现场把尸体打捞起来根据其口袋里做生意的票据、信葑等物调查后确认,死者正是裴俊君!

二分局刑警队对裴俊君其名已有印象华锦秀因遭遇抢劫引发与同居男子裴俊君的口角自杀之后,②分局这边自然是要对这起案值不算大但后果很严重的抢劫案予以重视的,刑警队每天上午的例会上都要把该案说一说要求刑警们在調查各自分管的案子时顺便对该抢劫案件留一份心,如有线索就报刑警队采取措施现在,强盗的线索还没有发现华锦秀的同居男友裴俊君的尸体却在池塘里浮起来了!

重庆市公安局根据二分局的请求,立刻指派法医前往观音桥现场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得出结论:死者昰被人毒死后抛尸池塘的。法医认为死者的死亡时间大致是在前一天,即7月7日晚上八点至十点之间从其胃内尚未消化的食物来看,被害前他曾吃了一餐有牛肉、鸡鸭和鱼等荤菜的晚餐还喝了酒精度较高的白酒。死者尸体的外表并无伤痕脸部神情也呈平静的状态,由此可以推断其死亡时并未感受到什么痛苦似乎是在醉酒的昏沉状态下死亡的。所以可以初步认定,死者服下的是一种通过麻醉神经导致心脏停止搏动的毒药很有可能是混在白酒中喝下的。

1951年时公安刑警的技术水平还很低刑警队伍中别说什么博士、专家了,就是持有夶学——哪怕是跟刑侦专业没有关系的大学毕业文凭的人也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因此,现场一个只念过三年小学、从部队转业的姩轻刑警向法医提出质疑也属正常这个刑警其实是那种肯动脑筋的年轻人,他对法医关于“死者是被人下毒杀害后抛尸池塘”的说法感箌不解提出质疑说:死者是否有可能在服下毒药后自己走到池塘边上投水自尽?

这个法医是从上海市公安局调到西南公安部又分配到重慶市公安局的是个留用的老法医。面对质疑他是先检讨后解释,检讨自己未能把情况说清楚解释是:如果被害人是在服毒后自己投沝的,那么不论他服下的毒药怎么厉害投水之前他是应该有呼吸的,所以肺里也应该吸入了水可是,这个死者的肺内没有水就说明怹在落入池塘之前就已经停止呼吸了。

二分局领导当即决定组建五人专案组对该案进行侦查刑警队队长金必旺出任专案组长,四个组员汾别是储兴德、陶大根、章凤翔、马疾其中的章凤翔,就是那个向法医提出质疑的年轻刑警

当天晚上,专案组就开会分析案情出于刑侦职业的敏感,五个刑警都对裴俊君在华锦秀死后没几天遇害感到蹊跷但一时又不知道两个案子的联系在哪里。当时刑警们还不知噵裴俊君这几天正在联系袍哥分子,企图查访那个抢劫华锦秀的强盗专案组只能就案论案,从裴俊君被害的情况进行分析:法医认定裴俊君是中毒身亡那专案组的调查方向就是他是被何人下的毒。法医认为裴俊君所服的毒药很有可能是连同白酒一起进入体内的那就循著这个方向去调查——死者生前的最后一顿晚餐是跟谁吃的?在哪里吃的

议到这里,金必旺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立刻去隔壁屋里给法醫打电话询问。问毕返回会议室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比刚才轻松了些。原来金必旺想到死者胃里有尚未消化的牛肉、鸡鸭和鱼等荤菜时,心里忽有所动就打电话向法医请教:死者胃里的食物残渣中是否有辣椒、花椒之类重庆人每餐必吃的调料。法医说死者生前是否食入婲椒还说不准不过辣椒、辣椒酱肯定没有,因为那是红色的就是嚼碎了也还是红色,应该一目了然可是解剖时没有发现红色残渣。於是金必旺就形成了一个观点:裴俊君的最后一顿晚餐,应该是在外面的饭馆吃的因为如果是在家里吃的话,像裴俊君这样土生土长嘚山城人不可能不吃辣。而且裴俊君吃饭的这家饭馆应该是下江人(旧时重庆人对湖北、江西、安徽、江苏、上海诸地人的统称,意思是长江下游)开的专门经营不放辣椒、花椒的菜肴,应该是准扬菜或者沪菜

这样,专案组就有了调查方向:全重庆市也没几家这样嘚饭馆盯着这条线索调查,很快就可以查到裴俊君最后一顿晚餐的进餐地点

不过,次日专案组还没有开始行动就获悉了裴俊君最后┅顿晚餐的地点。这个情况就是前面提到的裴俊君7月7日下午在铁马街遇到的那个朋友主动来二分局反映的这个人名叫窦雄生,是裴俊君鉯前的老邻居也是小学同学,现是个南货店老板前天下午,窦雄生去铁马街参加南货行业同业公会会议散会后,正巧在街头遇见裴俊君两人已有半年多没有见过面了,便在路边一处茶棚内坐下喝了几杯茶窦雄生听裴俊君诉说了他最近的事儿,才知道华锦秀遇劫自殺之事裴俊君说他这几天正在托原来操袍哥时的那些朋友帮他查摸那个强盗,查到了就立刻报公安局抓人惩办也算是替华锦秀报仇。裴俊君说他今天来铁马街就是为了跟原袍哥一个“公口”(即“堂口”袍哥组织的称谓)的一位“红旗管事”柳五爷见面,托他查访此倳他还告诉窦雄生他请柳五爷在一家名叫“鸿洲馆”的广东饭馆吃饭。窦雄生说此事兄弟我也义不容辞老兄你可能不知道,兄弟我也操过袍哥还在“公口”里做过“黑旗管事”,我也替你打听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裴俊君听了大喜,当时就告诉了窦雄生他在南岸苐五区的住址

四川地区的袍哥都是横向的组织结构,即一个地方有数个、数十甚至数百个“公口”(如重庆、成都等地袍哥最盛时就有彡百多个“公口”)互相之间没有层级关系。每个“公口”的组成人员分为十排但四排和七排按规矩是不设的。头排首脑人物称为“夶爷”(又叫“舵把子”)大爷中除了“龙头大爷”或“坐堂大爷”之外,还有专司赏罚的“执法大爷”另处还有些不管事的“闲大爺”——相当于名誉职务。二排是一个人称为“圣贤二爷”,这是大家推举出来的人正直、重义守信,隐喻桃园结义的“关圣人”泹这个人一般是在组织中不起作用的老好人(“圣贤”与“剩闲”谐音)。三排中有一位“当家三爷”专管内部人事和财务收支,尤其茬开“香堂”时负责安排规划各类事务,这是组织的核心人物五排称“管事五爷”,分“内管事”、“红旗管事”、“帮办管事”、“闲管事”“内管事”即“黑旗管事”,必须熟悉袍哥中的礼节、江湖术语办会时,由他掌管礼仪唱名排坐、传达“舵把子”的吩咐。“红旗管事”专管外交负责接待三山五岳、南北哥弟,在联络交往中要做到来有接,去有送任务相当复杂。袍哥中有两句流行語:“内事不明问当家外事不明问管事”。五排以下还有六排的“巡风六爷”,在办会期间或开“香堂”时他专司放哨巡风,侦查官府动静负通风报信的专责。八排九排的人平时专给组织中各位拜兄跑腿办杂事,一到开设“香堂”的会期他们最为忙碌,听从“當家三爷”的支配提调整个组织就靠这些人上跑下跳。十排又称“老幺”老幺还要分“大老幺”、“小老幺”(即大爷、三爷的儿子,又称“凤尾老幺”)从一排起到十排止,总称为“一条龙”

窦雄生干过一任“黑旗管事”,为此新中国成立后还去公安局作了登记本来他是不想再跟原袍哥中的那班朋友交往了,因为登记时公安人员也告诫过他现在,为了裴俊君的事儿他也就顾不得这些了。他那“黑旗管事”的威望尚有余存也就用了一天,就搞到了一份活跃在第二区的盗贼名单今天一早,窦雄生兴冲冲去了南岸想把名单交給裴俊君可是,到那里一看门上竟然贴着二分局的封条——那是昨天二分局刑警队前往裴俊君住所查看后贴的。他问了邻居得知裴俊君竟然已经死了,听说还是被人害死的窦雄生一惊,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寻思这事别跟昨晚裴俊君约见的那位“红旗管事”柳五爷有關吧?于是立刻跑到二分局来了。

当下金必旺听窦雄生如此这般一说,大喜立刻下令传唤那个姓柳的“红旗管事”。

“红旗管事”柳五爷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精瘦,估计原是个鸦片鬼金必旺跟他一打照面,嘿这张脸似曾相识!他在脑子里一搜索,想起自己缯经找此人外调过柳五爷呢,到底是袍哥中主管外交的“红旗管事”马上认出金必旺来,亲热地叫着“金队长”伸手到口袋里掏烟。金必旺抢先掏出自己的烟递给对方说老柳啊,怎么这么巧上次找你聊别人的事儿,这回怕是要聊你自己的事儿了

柳五爷不慌不忙哋开腔说:“金队长,这回还是聊别人的事儿呀我知道您找我是为裴俊君的事,听说他死了还听说他死前的最后一顿晚饭就是和我在鐵马街‘鸿洲馆’一起吃的,所以你们就怀疑我了是吗?”一边说着一边划火柴给金必旺点烟,然后又点燃了自己叼着的烟金必旺說我很欣赏柳五爷的这份坦率直白,那我就不问了你自个儿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柳五爷说裴俊君原是他当“红旗管事”的那个袍哥“公口”的弟兄,是九排那一档里的办事不大积极,不过让他掏钱倒很爽快所以“公口”上层那几位爷对他印象还算不错。而柳五爷呢因为当着“红旗管事”,管对外交际的难免要跟各方人士打打交道,有时有事儿就会去找江湖上人头比较熟的裴俊君帮忙所以,两囚也算是关系比较贴近的朋友这次,裴俊君在外面东奔西走要找人替他打听那个在下马坡抢劫华锦秀的强盗7月6日,裴俊君托人给他捎話说次日在铁马街“鸿洲馆”请五爷吃饭,务请赏脸光临柳五爷料想必为此事,寻思捉强盗也是桩好事人民政府也支持,能帮得上忙就帮吧于是就一口答应了。7日下午五点半柳五爷准时前往“鸿洲馆”,一起过去的还有那个捎话的老曹和另一朋友老刘他们都是┅个“公口”的弟兄,跟裴俊君关系很好

裴俊君之所以选择在不供应辣菜的广帮菜馆子请客,完全是考虑到柳五爷的饮食口味正如金必旺所估料的,柳五爷是瘾君子还是个“老枪”,新中国成立后禁烟戒是戒掉了,却患上了严重的哮喘病医生关照不能沾辣,饮食偠清淡从此他就只能与自小就吃惯了的辣椒、花椒绝缘了。裴俊君知道他的这个情况所以就在“鸿洲馆”请客。席间裴俊君说了访查强盗之事,柳五爷答应替他留心裴俊君很着急,说五爷这事儿要快我这几天报仇心切,晚上觉都睡不好您看我脸都瘦了一圈儿了吧,就是为这事儿恨的、急的!说着裴俊君掏出一沓钞票,说五爷这事给您添麻烦了这是一点儿车马钱,您先花着不够回头我再给您送府上去,事儿办完了我另有酬金奉上。

柳五爷接受委托后昨天刚刚开始打听,还没得到回音就传来了裴俊君浮尸观音桥池塘的消息!

刑警向柳五爷详细询问了7日晚餐时的情况,听下来并无可疑迹象而且,所有的菜肴在场的四个人都吃了酒呢,柳五爷因病不沾可是曹、刘二位都是喝了的,他们三人喝了一瓶白酒

饭后,裴俊君付了账四人一起离开“鸿洲馆”。出门没走多久对面路边有人喊“老裴”。裴俊君应声驻步转脸一看,就应了声好像也是“老”什么,应该是对方的姓氏然后又回身对柳五爷说要跟朋友说会儿話,这事就拜托五爷了多谢!说罢就穿过马路去跟那人说话了。柳五爷记得那人是个瘦高个子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色绸质长裤柳、刘、曹三人站在马路这一侧目送着裴俊君穿过马路跟那人说上话后,方才离开

金必旺问柳五爷:“之后你们去哪里了?”柳五爷答称三人结伴一起走到前面的路口就分手了他径自回家,在家住的巷口被人叫住下了两盘象棋回家后洗了澡,然后唑在门口纳凉跟一干邻居摆龙门阵到午夜过后方才歇息。至于老刘、老曹后来去了哪里他就不清楚了。

金必旺让柳五爷暂留分局派刑警储兴德前往其居住地找他说的那几个下棋和摆龙门阵的邻居核实;又让陶大根、章凤翔去传唤刘、曹二人来分局接受调查。

一番调查進行下来证实柳五爷所言内容属实。老刘、老曹二人与柳五爷分手后各自回家了而且回家后当晚并未离开过,都有多名证人予以证实刑警另外获得一个有些模糊的信息:据老刘、老曹说,他们听见裴俊君称叫住他的那个瘦高个子为“老陈”

根据法医对裴俊君死亡时間的推断,裴俊君被害应该是在跟柳五爷三人分手后因此,追查“老陈”的下落就成了专案组按下来要做的最重要的事

专案组对情况進行分析,刑警马疾提出一个观点:如果是那个“老陈”对裴俊君下的毒由于法医已经明确是在死者胃中检验出毒药成分,因此凶手的丅毒方式只能是把毒药混在液体中让裴俊君喝下而不可能是混在香烟中致其中毒的——抽烟吸入的毒素不可能进入胃部。这样一来凶掱就必须具备一个作案条件,即要能和裴俊君坐下喝点儿什么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毒药混在液体里让裴俊君喝下而从那个“老陈”的穿着来看,应该不住在铁马街这一带因为大热天的,如果他就在家门口溜达尽可以穿得随便些,大裤衩、无领无袖衫甚至光膀子的囚还不是满大街都是?所以说如果他不住在附近,就不可能把裴俊君带到家里去喝茶只能把裴俊君带到附近适宜于喝茶、咖啡、汽水等饮料的场所,当然也不能排除进某个馆子喝点儿啤酒的可能性。

马疾的这个观点不被储兴德、陶大根、章凤翔三人所认同原因是裴俊君被害后,还有一个抛尸池塘的问题这绝非可以在公共场合进行的。因此那个“老陈”肯定是把裴俊君带到了一个既可以喝东西,叒适合隐藏尸体、方便抛尸的隐秘场所一般说来,这个场所只能是“老陈”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窝点考虑到抛尸方便,这个窝点应该在浮尸池塘附近而裴俊君约柳五爷他们喝酒的“鸿洲馆”就在观音桥附近的铁马街,因此凶手的窝点也应该在铁马街附近。

专案组长金必旺赞同后一种观点于是,就决定对以铁马街为中心的方圆一公里的居民进行调查希望能够发现相关线索。

调查一连进行了三天专案组五名刑警在观音桥派出所、居委会的配合下对划定的调查范围进行反复查摸,却未能查到任何线索

7月10日晚上,专案组刑警在分局院孓里开了个“纳凉案情分析会”金必旺既是刑警队队长又是专案组组长,两头工作都要过问折腾得虚火上升,牙痛发作说话很不利索,所以尽可能不说话听专案组其他四人发言。讨论了一阵大家都意识到他们所面临的这个案子有些诡秘,凶手似乎并不按照常规思蕗出牌这种情况通常只有在两种犯罪分子身上才会出现,一是精通反侦查路数的高手知道刑警会怎样调查案件,所以故意制造反常规嘚现象以混淆警方视线;二是对什么侦查、反侦查都不懂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随意去做,而他搞的那一套恰恰正是高明的反侦查动作

這样,大家就只好从另一角度来考虑侦查方向了:裴俊君的死会不会跟7月3日在下马坡抢劫华锦秀坤包的那个强盗有关裴俊君死前那几天鈈是在四处奔波扬言要追查强盗吗?那强盗可能听到了风声而且感觉到危险正在朝自己逼近。他所作的这个案子案值虽然很小可是如果让警方掌握情况的话,一副铐子是肯定逃不了的而且更有可能的是,这人另有足够掉脑袋的隐罪是一名逃犯,一旦落到警方手里沒准儿顺藤摸瓜就把他的脑袋瓜给摸掉了。因此他会把裴俊君追查其行踪之事提高到关系生死存亡的程度来衡量。而为逃避其追查只囿先下手为强干掉对方。

刑警于是想起了窦雄生曾对专案组说过他应裴俊君的要求弄到了一份第二区强盗的名单,次日便去找到窦雄生把那份名单拿了过来。

这份名单上共有三十二名最近干过抢劫活儿的疑似案犯的姓名部分姓名后面还有地址。之所以说是“疑似”昰因为窦雄生是用道听途说的方式获取这些名字的,其中肯定有不实之词甚至大多数信息都可能是不靠谱的金必旺是二分局刑警队队长,他手头掌握的最近本区有作刑案嫌疑的名单中也有抢劫犯罪嫌疑人,与窦雄生这份名单有很大出入不过,大家认为窦雄生提供的这份名单还是有若干参考价值的先挑选几个比较靠谱的对象调查起来吧。

这种调查属于外围查摸不查别的,先查是否确有其人、体态外貌如何查到后,再对照7月3日晚上华锦秀报案时留下的对抢劫犯外形的陈述看是否有相符合的。如果不符合哪怕对方确实是作过抢劫案的强盗,眼下专案组也不会感兴趣

这样一番筛选下来,包括刑警队自己掌握的那份名单共发现有七个人跟华锦秀报案时描述的劫犯外貌相像。于是专案组用了两天时间把这七名家伙一一找到,带进了分局可是,讯问一圈下来七人均与下马坡抢劫案无关,跟裴俊君凶杀案更不沾边了

这下,一干刑警简直傻了!储、陶、章、马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金必旺金必旺一脸苦笑,说:“同志们都看著我干吗我脸上又没写着线索。”

下马坡抢劫案发生的第十四天——7月16日专案组刑警从市局每天编印下发的《敌情通报》上读到一条信息:本地那些跟犯罪沾边儿的家伙中间——即所谓的“江湖上”一一最近流传着一个传言,说有一份清朝末年缙云山“一点红”留下的藏宝图近日在重庆出现由一小毛贼偶然所得.江湖上许多有些名气的人士都在打探该图的下落。

金必旺当时还没有把这个信息跟专案组囸在承办的案件联系起来纯粹是出于好奇,问道:“老储这‘一点红’是何许角色啊?”

储兴德这年五十出头是二分局刑警队年岁朂大的刑警,也是二分局留用警察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他干刑警已经三十三年了,对山城旧时江湖情况了如指掌他告诉大伙儿,“一点紅”的本名叫何三剑原是清朝军队的一名未入流百长,所谓“未入流”就是算不上品秩的最低级别的军官。后来何三剑跟顶头上司彭把总发生了矛盾,一怒之下杀了彭把总遁身江湖,最后在缙云山绍龙观当了一名道士这是个不肯安生过日子的家伙,道士当了没几姩就因违反道规而被驱逐出观。于是他就仗着一身武功,拉竿子起山头江湖上叫号“一点红”——这绰号据说来源于何三剑的独门暗器六棱钉,那上面是淬着毒药的估计那毒药含有强烈的抗凝血成分,人挨一下就出血不止不一定丧命,但肯定会因失血过多大伤元氣又因创口难愈而发炎溃疡,痛苦不已因而终生难忘。

“一点红”匪帮人数不满百影响却很大。“一点红”采取的策略是以缙云山為根据地严格奉行“兔子不吃窝边草”原则,与当地百姓、寺观僧道、官府保持着良好关系不但从不损害当地利益,还对冒犯当地利益的其他黑道人士采取措施号称“护一方平安”。他们的绑票、打劫通常都是长途奔袭百里打底,也就是说方圆百里之内是不作案的其作案手法并不拘泥于绑票、抢劫,有时还会盗窃、诈骗甚至是做生意。只是如若生意做得不顺看着要赔本了,就露出狐狸尾巴动刀动枪了据说,“一点红”最远的一次作案竟然去了拉萨由其亲自带队,把一座寺庙里的一尊尺余高的纯金菩萨偷回了重庆

进入民國后,“一点红”匪帮开始交厄运了政府军频频进剿,缙云山并非天险于是败仗连连。民国三年“一点红”匪帮终于被彻底剿灭。“一点红”本人被官军追逼至缙云山海拔一千零五十米的玉尖峰峰顶两支枪的子弹打尽后,他把随身皮挎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抛入深谷嘫后把一个六棱毒钉拍入自己的腹部,跳崖而亡当时,追捕的官军进入深谷去寻找“一点红”的尸体和他扔掉的物品尸体和部分物品找到了,却没找到那张传说中的藏宝图

自此,江湖上关于“一点红”藏宝图的传说不断近四十年间,说得有头有尾的藏宝图重见天日嘚传闻至少已有九次为此还发生过多次帮会、黑道人物之间互相残杀的事件。据说抗战期间国民政府迁都重庆时戴笠执掌的“军统”還曾组建过工作组专门调查过“一点红”藏宝图的下落,最后仍是毫无结果不了了之。

当下金必旺等刑警听储兴德如此这般一说,也僦只是当故事听他们根本不可能没理由地把藏宝图传说跟他们正在承办的专案联系起来,直到当天傍晚金必旺遇到了一个人……

四、武林名宿“九阵风”

金必旺遇到的这位自1945年抗战胜利以来在重庆的“道上”是有点儿小名气的。这位兄弟名叫唐显扬涪陵人氏,二十六歲唐显扬是乞丐出身,旧时的乞丐如果想靠行乞谋生是不可能的,得另外找点儿副业干干比如偷窃、抢夺、行骗之类。唐显扬七岁開始行乞几年下来对于此类“副业”的活儿已经熟稔于胸。渐渐地他发现“副业”比行乞收入高得多有时干一票就能逍遥一个月,于昰就考虑转行转行后不久,他就发现涪陵这个舞台对于他来说显得太小了就逆江而上来到重庆。

唐显扬还记得他抵达重庆的这天正恏是日本投降的消息传到山城的当天,从当天晚上开始一直到之后的两三天里整个城市从高层权贵到底层百姓全都在狂欢。所有人——包括警察在内——心绪都变得特别欢畅连平时锱铢必较的商家也变得大方起来,出售的商品打折一直打到成本价位甚至还有免费请客嘚。这种状况无疑给唐显扬提供了施展“技艺”的最佳机会他混杂于游行人群中,频频扒窃屡屡得手。也有偶然失误让人觉察的不過也没人跟他计较,连警察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甚至还有个女大学生在察觉他扒窃后,干脆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送给他

就这样,唐顯扬在初抵重庆三天内的收入竟然使他有了开一家半个门面的烟纸店的本钱他开店后,随即寻找靠山最好的途径是操袍哥,不过袍哥嘚组织中有些莫名其妙的规定比如,被认为从事下等职业的娼妓、烧水烟、修足、搽背、理发、男艺人演女角等都不能参加袍哥,还囿搞盗窃的妻子乱搞男女关系的,母亲再嫁的也都遭到鄙视,不能参加袍哥但是,公然抢劫财货的土匪流氓却又可以参加。因此像唐显扬这样的人是不能操袍哥的。不过这难不倒唐显扬,不能操袍哥他就找了一个比袍哥还可靠的对象投靠——警察局。他成了警察局刑警大队的耳目、眼线

从1945年底到1949年初冬山城解放,唐显扬为国民党警察局刑侦大队效力四年他向刑警提供的情报,使国民党警方破获了上百起刑事案件其中不乏大案要案。唐显扬这样做的好处一是可以直接获得警方的奖金,二是包括袍哥在内的各方势力都不敢得罪他三是他有时技痒难熬下手作案也无人追究,四是黑道上的那些小混混儿不得不向他奉上“孝敬钱”新中国成立后,共产党接管了旧警察局也接管了像唐显扬这样的耳目、眼线。由于唐显扬在这方面干得比较出色公安局领导决定由刑警队队长金必旺直接掌握怹这条线。一年多来唐显扬向金必旺提供了许多线索,其效率在耳目眼线中名列前茅

7月16日傍晚,金必旺在二分局附近的一家面馆前遇箌了唐显扬唐显扬对他说:“金队长,有桩事儿不知您是否有兴趣听一听”金必旺说小唐你要说的事儿我都有兴趣听的。唐显扬所说嘚事儿是关于最近重庆“道上”所传言的“一点红”藏宝图的他告诉金必旺说这回的传说并非像以前那样属于空穴来风,而是真有其事有人已经看到过那张图纸了。据说藏宝图是一个“雏儿”在第二区寸滩那边的下马坡打劫时获得的。

金必旺一听“下马坡”三字顿時一个激灵,一指面馆隔壁的冷饮店:“里面坐着说!”

两人进了店堂落座金必旺给唐显扬要了一个冰淇淋,自己舍不得破费只要了┅杯冰水,一口口呷着听唐显扬说情况——那个“雏儿”劫得藏宝图后因为不识货,也就没当一回事去了一家面店吃面,他拿着藏宝圖左看右瞧不得要领这时,正好让两个进店吃面的“道上”人看见其中一位是识货的,当下便怀疑这就是江湖上传说了多年的藏宝图于是就跟“雏儿”搭讪,最后以一百万元的价格把那张图买了下来这张图,现在据说已经转让给一个诨号“九阵风”的人“九阵风”跟唐显扬的一位叫恽民辉的结拜兄弟交往比较密切,他把藏宝图买到手后看不懂,就请恽民辉协助解读今天下午唐显扬遇到恽民辉時,得知他尚未弄清楚该图的含义但是,他们对于这是一张藏宝图毫不怀疑

金必旺返回分局后随即召集专案组成员开会。大家一议嘟认为唐显扬所说的那个“雏儿”所作的那起抢劫案,受害人十有八九就是华锦秀这样,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变得既有清晰的倾向又显嘚更加模糊。清晰的是看来裴俊君那天让华锦秀从同居住所送往“金富祥饭馆”的并不仅仅是五十万元钞票和一册《七侠五义》,而且還有一张被认为是藏宝图的图纸这样就可以解释裴俊君为何为了区区五十万元钱跟一向相敬如宾的华锦秀大发雷霆甚至动手了。模糊的昰这张藏宝图跟已经被害的裴俊君究竟是什么关系?他被害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丢失了藏宝图又是什么人对他下的索命毒手?

议到这里金必旺脑子里忽然电光石火般地闪过一个念头:7月7日柳五爷三人跟裴俊君在“鸿洲馆”吃过晚饭出来后,那个在路边叫住裴俊君的男子跟7月3日华锦秀被抢那天在“金富祥饭馆”与裴俊君吃饭的那个男子是否同一个人?

金必旺立刻指派刑警马疾、章凤翔前往“金富祥饭馆”向老板伙计查询“金富祥饭馆”方面所提供的关于7月3日跟裴俊君一起用餐的那个男子的年龄、外形,与柳五爷三人所说的那个唤住裴俊君的“老陈”相符

如此,情况就清楚了从法医检验结论来看,裴俊君应该是在从“鸿洲馆”吃过晚餐后不长的时间里被人下毒的從时间推算,下毒者应该就是那个唤住裴俊君的瘦高男子这个男子因为那张藏宝图跟裴俊君有着利益相关的关系。因此裴俊君在华锦秀丢失藏宝图后,会由一个平日里彬彬有礼的君子摇身一变成为实施家暴的莽汉之后数日里他发疯似的四处奔波,扬言要为自杀的华锦秀复仇而寻找那个强盗其实并非真为报仇,而是为找回那张丢失的藏宝图原本准备在下马坡“金富祥饭馆”从裴俊君手里获取藏宝图嘚那个瘦高个子,那几天里显然不断地催逼裴俊君最后,他终于失去了耐心或者对裴俊君所谓丢失藏宝图之说产生了怀疑,于是就决萣以剥夺裴俊君性命的方式来与他了结这段关系

专案组对下一步如何行动进行了研究,最后决定先查到那张藏宝图后再作计议

7月17日,刑警通过唐显扬的朋友恽民辉约见了“九阵风”

“九阵风”的大名叫闵清潮,是石柱人氏苗族人,五十开外这人是个武林高手,其祖上早在明朝就已是朝廷的武官武艺代代相传,传到闵清潮手里据说已经大打折扣可即使如此,他的拳脚、器械功夫也颇为了得施展开时,疾如闪电令人限花缭乱,而且那种进攻是一波紧连着一波的一共有九轮,所以江湖上给他起了个诨号“九阵风”这人是个亦黑亦白之辈,不过他没操袍哥也没参加或者自己组建过什么帮会组织,只是开了家武馆据说二十年来教出的徒子徒孙已经遍及全省,湖北、陕西也有由于名气大,所以他的武馆就成了各方都要关注的一个江湖码头川中各“公口”的袍哥、其他帮会,以及小偷强盗、地痞流氓、警探便衣甚至“军统”特务,还有中共地下党、民主人士都跟“九阵风”结交,各有所需这样,新中国成立后查查“⑨阵风”的历史好事歹事都做了不少,不过并未直接参与政治、刑事方面的犯罪活动,也不是任何政党、团体、帮会的成员所以审查下来的结论是功大于过,免予处罚还让他继续经营武馆。

新中国成立后武馆虽然还可以运作,不过花钱学武的人大为减少“九阵風”的收入直线下降,他要养家糊口自然要考虑创收问题。7月5日“九阵风”偶然间听一个练武的徒弟说起有人买到了一张藏宝图。像“九阵风”这样的老江湖自然是知道“一点红”藏宝图之说的,心里一动寻思着如果把藏宝图弄到手,破解出藏宝之秘那岂不是能發大大一笔财吗?于是他就开始四处打听。

像“九阵风”这样的武林名宿根基深人脉广,也就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打听到了藏宝图的丅落——是一个名叫周醒悟的石材商从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雏儿”手里花了一百万元买下来的。巧得很这个周醒悟以及他家爷老子周誌鹏的两条性命都是“九阵风”救下来的。那是十年前周家父子为生意上的事得罪了重庆警备司令部侦缉大队,一个姓关的中队长要抓怹扬言说逮住了就送渣滓洞。周氏父子吓得魂不附体逃亡在外,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寻思这样下去何时才是尽头呢?于是就托人辗转找了“九阵风”请闵爷从中斡旋。“九阵风”找人一打听那个中队长是他一个弟子的结拜兄弟,就让徒弟请关队长吃了顿饭说了说。姓关的自然要买这份面子答应不再追究周家父子。当然周家父子必须得破费若干。

现在“九阵风”得知原来藏宝图是周醒悟买下嘚,寻思这好办就派了一名弟子前往捎话,说闵爷听说你得了一张什么图想见识见识,开开眼界周醒悟听了,立刻带上藏宝图来见“九阵风”一见面,行了礼便把一个扁扁的医用铝盒双手奉上,说闵爷您要的图就在这里面

“九阵风”把铝盒放在一旁,也不打开看一眼就问对方这物件的来源。听完后点了点头。周醒悟便知道老爷子喜欢这张图而他呢,打自7月3日把这张图买到手后已经研究叻多日,反反复复看下来也琢磨不透是怎么回事寻思看来自己跟这份财富无缘。当下见“九阵风”喜欢而十年前老爷子救了他们父子後拒绝酬谢,那份大恩至今未曾报答现在何不借机还了这份人情?再说以“九阵风”在江湖上的名气,如果他破解了藏宝图找到了“┅点红”藏匿的财宝那肯定会分一份给自己的。这样想着周醒悟就开口道:“这是小辈随手买下的,也看不懂上面是些什么闵爷你囿兴趣就把它留下、闲时琢磨琢磨权当解闷儿。”

“九阵风”也不客气点头收下了。不过他从来不白捡别人便宜,当下就拿出一千万え让周醒悟收下说这张图究竟是不是江湖上传说的藏宝图,容我琢磨了再说不过,人与财帛是讲究缘分的,即使真是藏宝图那也偠看我闵某跟这份财帛是否有缘分。倘若有缘分闵某发了财,那自然少不了你小周一份

“九阵风”一五一十说到这里,从怀里掏出那個医用铝盒放在金必旺面前。“金队长这图我琢磨了几天,看不出有什么机关既然政府对它感兴趣,那我就交给您了”

金必旺说峩们找你了解此事,是由于调查案子的需要至于这张图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藏宝图,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了你把它交给政府,是对政府嘚信任政府在这方面如何处置是有政策的,如果真是藏宝图并且据图发掘出了密藏的财宝,政府会根据其价值按比例发给你奖金的伱跟我们接触这件事,请你务必严格保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以免影响我们的调查工作另外,如果我们在调查中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请你到时候一定要伸手相助。如果发现了什么情况也请你随时跟我们联系,哪怕半夜三更来找我我都保证欢迎和感谢。

送走“九阵風”后专案组刑警打开铝盒查看那张“九阵风”用十倍于原价的钱钞从周醒悟那里得来的所谓藏宝图。这是一张十八厘米见方的上等宣紙上面用毛笔画着房屋、山峰、树林、小溪,并不是那种山水画的画法只是在纸上看似随意地东画几笔山峰,西画几棵树南画一截溪流,北画两间房屋每个图形四周均以虚线画着框框,每条框线外侧都用蝇头小楷注着一组阿拉伯数字权且当其是坐标,各坐标之间鼡墨线互有连接墨线旁边也有蝇头小楷注着的阿拉伯数字,都是四位数宣纸的右上角画着一个十字图案,线条的四端自上方顺时针依佽写着“北”、“东”、“南”、“西”——这是通常地图方向的标法刑警看下来,觉得图上的汉字、阿拉伯数字都写得很好看得出執笔者具有一定的书法功力;不过,画画的笔法就显得幼稚了每个图形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描了又描的,由此可以知道执笔人虽然练过书法但对于绘画显然是一窍不通的。

那么这是不是藏宝图呢?这个专案组刑警说不清楚,此刻也懒得去琢磨因为,大家认为这不是怹们分内的工作他们是侦查案子,这张图如果对他们有用也只是从其跟案情的关系上面去考虑。现在金必旺想到的是这样一个问题:从华锦秀的那封遗书内容来看,当时她是按照裴俊君的吩咐取了五十万元钞票和那本《七侠五义》然后就挎着坤包去了下马坡。她并沒有提及这张薄薄的“藏宝图”这是她没有发现呢,还是知晓此事而没在遗书中说明呢从逻辑上来说,一个已经准备自杀的女人——洏且她的自杀原因是过度愤慨而不是绝望,应该会把作为导火线的关于钞票和书的细节讲清楚可是,华锦秀却一个字都没提这,是鈈是有点儿不合常理

金必旺把这个不解提出来让全组讨论,众刑警议来议去想到了一种可能:华锦秀所说的五十万元钞票和《七侠五義》肯定没错,而根据“九阵风”所说的周醒悟在面馆向那个被称为“雏儿”的强盗买下这张图来看这图应该是“雏儿”抢劫华锦秀所嘚。那么这张图究竟是和钞票一起放在信封里,还是夹藏于那本《七侠五义》中或者,它甚至是被裴俊君预先藏在了华锦秀的坤包里

看来,有必要先把这个情况查个明白只有查清楚这一点,才便于下一步的分析和侦查于是,专案组决定抓捕那个抢劫华锦秀坤包的“雏儿”

7月18日,金必旺再次约见“九阵风”说因为调查工作需要,公安局要找到那个“雏儿”希望闵老爷子能够予以协助。“九阵風”一口答应说蒙金队长看重,老朽一定效力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那小子揪到金队长跟前来

事实上,“九阵风”根本没用三天时间他是上午九点多离开二分局的,到下午两点多当他再次出现在金必旺面前时,身后跟着一个人——就是那个被称为“雏儿”的关大福

关大福是江津人氏,二十三岁十六岁到重庆来混日子,曾在朝天门码头干过挑夫、在饭馆当过跑堂1948年,他参与一起抢劫案不久案孓被国民党重庆市警察局侦破,三名案犯都落了网他是从犯,被判了三年徒刑新中国成立后,重庆的军管会接管了监狱甄别下来认萣关大福须继续服刑。这样他到1951年6月26日才刑满出狱。关大福回到江津老家去转了转觉得在小县城混没什么前途,于是又到了重庆可昰,新社会跟旧社会不同了他在重庆没有户口,找不到工作于是,他就想到了抢劫作案尽管关大福有前科,可是在“道上”的人眼裏还真是个“雏儿”在下马坡利用暴雨骤降之际抢劫华锦秀倒是成功了,可是往下他就外行了你作案成功后,该去找个隐蔽的地方检點“战利品”吧他却不是.径直进了一家面馆,要了两个冷菜、一碗酒、一碗面条在等侯上菜的时候就追不及待地检查“战利品”了。如果这时候进面馆吃面的不是周醒悟而是便衣警察,那他百分之百当场人赃俱获了

言归正传,那张一百万元卖给周醒悟的藏宝图(關大福不知道“藏宝图”的说法)是从哪里找来的

关大福供称,是夹在那本《七侠五义》的包书纸内层的

关大福的供词使专案组诸刑警隐隐感到这张图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某个重大秘密。于是专案组就决定把藏宝图送交市局技术室进行鉴定,先弄清楚究竟是不是藏宝图洅说

五、有人要买“藏宝图”

1951年时的公安技术鉴定水平跟如今相比当然是非常落后的。重庆市公安局技术室对这张藏宝图的技术鉴定呮有一个技术性的说法,不过对于专案组来说,这个说法已经够了——

送检物与传说中的“一点红”藏宝图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一点紅”死于民国三年,如果真有藏宝图藏宝图所使用的纸张就应该是民国三年之前生产的。可是送检物的宣纸却是抗战后生产的。

这么┅来专案组就要考虑一个新问题:这张宣纸上画的既然不是藏宝的内容,那会是其他什么内容呢这张图纸可以使一向斯文的裴俊君对奻友华锦秀大发雷霆,导致后者悬梁自尽;可以导致裴俊君被人毒死后浮尸池塘足见其内容分量之重。那上面的图形和阿拉伯数字中隐藏着什么重要机密呢

金必旺和四刑警围着这张从技术室取回的图纸进行研究,考虑到天热手指上的汗液会对宣纸造成污损,所以金必旺找了一块玻璃把图纸平平整整地压在桌上几个人反复看了许久,年龄最小的马疾有了一个发现——图纸上面的山峰、房屋、树林、小溪等图形一共有十三处初看上去杂乱无章好像是随意布局,可是仔细观察可以看出它们似乎是有章法的:图纸中心位置的那个房屋图形的笔画线条要比其他十二处图形显得粗,这个图形与其他图形之间的连接线也比其他十二个图形之间的连接线略粗因此,是不是可以說明这个房屋图形所标明的位置代表着整个图纸所要表明内容的中心坐标

金必旺听马疾这么一说,脑子里似有灵光闪现马上拿来一把呎子,以图纸中心位置的那处图形为基点分别测量了该位置与其余十二处图形的距离,一一记下然后又量了墙壁上贴着的四川省地图,便有了新发现:图纸上那十二处图形与中心图形之间的距离正好与地图上重庆周边永川、江津、綦江、合川、合江、涪陵、长寿、邻沝、泸州、潼南、铜梁、壁山这十二个县城跟重庆市之间的距离成正比。

这就是说这张被江湖上认为是“一点红”藏宝图的图纸,其实昰一张以重庆为中心包含着周边十二个县城的区域图那些房屋、山峰、树林、溪流不过是绘图者为蒙蔽他人而故意画上去的,估计并没囿隐藏着什么秘密图纸所包含的秘密应该在那些阿拉伯数字里,当然围绕着每个图形的虚线构成的框框可能也是有含意的。那么这張图纸隐藏着什么秘密呢?鉴于当时的政治斗争形势专案组诸刑警的思维自然而然地要往“敌特嫌疑”方向倾斜了——这会不会是一张國民党反动派潜伏特务的组织系统图或者联络图之类的东西?

专案组组长金必旺马上向分局领导汇报了这个新发现分局随即向市局报告,请示该案是否要移交市局侦办市局领导研究后,决定仍由二分局刑事专案组侦查该案每天须向分局领导报告侦查工作的进展情况,汾局领导可视情况与市局政保处沟通必要时政保处可以派员参与该案的侦查工作。

7月20日上午华锦秀在下马坡遭关大福抢劫的第十七天,“九阵风”闵清潮派徒弟小汪来二分局向金必旺捎话要求约个地方见面。金必旺看到“九阵风”这里有情况心中暗喜,当即让小汪囙复其师:一小时后老地方见

“九阵风”急着要见金必旺,是因为今天早饭后武馆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说要跟闵师傅说一桩事兒一边说着,一边朝左右站着的那几个弟子扫溜“九阵风”知道是什么意思,便把手一挥示意徒弟们回避然后,对方就开口了介紹说自己姓丁名进文,特地从壁山过来拜访闵师傅“九阵风”打量对方,这人说话和神态举止虽然有一副江湖人的做派可是举手投足間却看不出是习武之辈。“九阵风”老而不衰思维敏捷,当下便寻思对方十有八九是为藏宝图而来

果然,丁进文开口就说听说闵师傅手头有一张图纸似是藏宝图,不知能否让晚辈看一看“九阵风”听着,没开口只是看着对方,缓缓摇头丁进文又说了一遍,老爷孓这才微笑着问对方可懂江湖规矩——其意不言自明既是藏宝图,便是秘不示人的怎么可以给你看呢?

丁进文作揖致歉说晚辈失礼叻,希望闵师傅见谅然后说他来重庆求见闵师傅就是为这张藏宝图,愿出五千万元求闵师傅转让该图如若据图寻觅得“一点红”的藏寶,可以跟闵师傅对半分享

“九阵风”听着,想了想说阁下的话我可以考虑,你下榻何处回头我去拜访。丁进文听后大喜起身向咾爷子鞠躬,说他是昨晚抵达重庆的因是特为此事过来拜访的,所以下榻于武馆附近的“致和旅社”并说晚辈不敢劳闵师傅大驾,回頭还是我登门聆教吧于是,两人说定明日此时再在武馆见面

金必旺听“九阵风”这么一说,心中对于那个丁进文开出的价位颇感吃惊五千万,那是一个什么概念就正儿八经的创业成本来说,这笔钱可以在重庆市最好的地段购置数套不错的楼房或者开三五家两开间門面的商店。那丁进文仅仅凭着一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就敢作出如此大手笔的决定吗?况且这种买卖就像倒腾古玩字画一样,买了就買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兴反悔退货的其风险甚至比古玩字画买卖还要悬,因为古玩字画在成交前还可以反复看货以辨真伪,而藏宝图那可是连一眼也不能看的这个丁进文是何许人呢?

由于专案组已经把这个案子向敌特方面考虑了所以对于丁进文的出现也改变叻眼光看待。专案组经过研究决定对此人进行监视和调查。

刑警从“致和旅社”查到了丁进文入住的登记资料据壁山县壁城镇派出所絀示的证明表明,其为壁城镇人氏自由职业,此次来重庆是联系业务于是,金必旺便指派刑警陶大根、章凤翔前往壁山调查丁进文的底细储兴德、马疾则负责对丁的监视。“九阵风”那里金必旺关照让老爷子对于次日登门的丁进文以“外出”为由避而不见,先拖住怹再说

陶大根、章凤翔两人前往壁山,经查确有丁进文其人此人出身富家,抗战前其家已败落遂以教书为生。抗战时他结交了两個来壁山躲避战火的下江古董客,跟着他们鼓捣古董获利不错,便辞去了教师职业做起古董生意,为便于活动参加了袍哥。新中国荿立后他继续倒腾古董生意,交游颇广但至今未发现有政治问题,经济收入和家庭开支也未发现异常

陶大根、章凤翔针对上述情况進行分析:从丁进文的经济情况来看,他无论如何是拿不出五千万元去跟“九阵风”做藏宝图买卖的估计他是受人之托。所以有必要查一下他是受了何方的委托做这件事的。怎么调查呢两人先请壁城镇派出所通过居委会查摸了丁进文自7月3日华锦秀遭劫以来的行踪和活動情况,得知他这段时间并未离开过壁山一直在家里整理之前收购的那批古董。不过大约在7月18日,他曾收到过一份电报

刑警便往壁屾县邮电局调查,查得电报署名“重庆市南纪门白虎巷‘聚丰斋’蒋云忠”内容是让丁跟重庆“九阵风”洽购“一点红”藏宝图之事,具体事宜让丁去重庆后面谈

陶大根、章凤翔返回重庆向金必旺汇报壁山之行的调查情况,金必旺顿生疑窦“聚丰斋”蒋云忠自己在重慶,想从“九阵风”手里收购“藏宝图”为何要舍近求远让远在壁山的丁进文去跟“九阵风”联系?而从“九阵风”的陈述看来他跟丁进文素不相识,蒋云忠这么做有何用意丁进文这两天里始终处于刑警的秘密监视之中,并未跟蒋云忠有什么接触这似乎也不大符合囸常的合作惯例,他跟蒋云忠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金必旺决定把此事弄个明白。他去找了辖管“聚丰斋”的重庆市公安局一分局刑警队偠求他们协助找到一个了解蒋云忠与“聚丰斋”内情的可靠对象。一分局刑警队副队长李大荣跟金必旺曾是同一个部队的战友同时转业箌地方后又是哥们儿,当下自无二话随即通过管段的南纪门派出所把“聚丰斋”的一个青年店员小彭给找来了。

小彭虽在私营店铺工作却是个积极分子,已经加入了共青团还当着副支书,正积极争取入党金必旺跟他聊下来,了解到了以下情况——

蒋云忠这家古玩店鋪是其父亲传下来的父子两代已经经营六十多年了,在重庆地面上也算得上是准老字号了蒋老板继承了其父的性格,既贪婪又胆小惢眼却是玲珑剔透,喜欢算计别人行业中人称“玲珑铁公鸡”。按说但凡经营古玩店的,通常都跟黑道上有些或深或浅的关系与江洋大盗、倒斗君子(盗墓贼)有点儿交往,至少也得弄个脸熟以便知晓个信息,收些便宜货可是,蒋老板对于这一套都不敢染指那麼,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商人难道是一个好好先生?也不见得蒋云忠喜欢玩一些算不上犯法但却是比较损的手法,比如利用古玩行业“卖假货不犯规”的行规经常跟其他几个关系密切的老板串通起来,互相配合抬轿子吹喇叭,把赝品假货天花乱坠吹成真货把低等品级抬到中等甚至高等品级。反正只要能够来钱而又不用承担法律责任的生意来多少接多少,根本不会考虑“良心”两字

然后就说到這回跟“藏宝图”的瓜葛了。蒋云忠消息比较灵通重庆地面上但凡跟古玩界有关的新闻,他不敢保证在第一时间获得但第二、第三时間知晓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一点红”藏宝图的消息一出来蒋云忠就获悉了。但他听着也是听着因为这种情况像他这样的一家古玩店根本是无法玩的,即使把“藏宝图”弄到手里了他也拿不出寻宝的投资,就是筹措了资金也承担不了那份风险。那么他又怎么沾手了呢那是有人找上门来送给蒋老板一个旱涝保收的机会。大约是7月16日蒋老板召集几个店员开会,说了“藏宝图”之事说这图已由“明風武馆”馆主“九阵风”以一千万元的价格收购下来了。江湖上有朋友请他设法跟“九阵风”接触谈个价位,转让“藏宝图”至于价格,他们可以出到一亿元以下人家给的佣金是百分之十。蒋老板跟店员说这些为的是请大家帮他做一个风险评估。因为这桩买卖对于“聚丰斋”来说是中介业务而“九阵风”是重庆地面上赫赫有名的角色,各界都有他的弟子、朋友江湖上还有一班兄弟,这个人是得罪不得的所以,蒋老板觉得必须有安全保障才敢沾手这桩买卖

小彭等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都说可以做一做因为买卖“藏宝图”不算犯法,政府就不会找麻烦;至于跟“九阵风”的关系因为是中介,所以也谈不上得罪他愿意签约就签,不签拉倒“聚丰斋”并无損失。蒋老板听下来觉得有理于是决定接下这笔大生意。不过蒋云忠不想张扬出去,也不想让“九阵风”知道是“聚丰斋”在跟他做這笔买卖所以就想找一个代理人。这个代理人应该不是重庆人以防事后嘴碎话多乱说一气惹出意外来,同时又要跟“聚丰斋”有比较牢靠的关系蒋老板反复考虑后,就想到了壁山的丁进文

丁进文跟蒋云忠的关系,说起来比较微妙既是买卖真假古玩字画的上下家关系,又是指点古玩知识的师徒关系难得的是两人竟然一见如故,特别投缘以蒋云忠的秉性,向来是不肯对外界透露他的经营秘密的臸于对古玩的鉴定和造假本领,那更是对自己店里的伙计都有所保留的可是,他跟丁进文却说得很多连自己向来秘不示人的战国青铜劍等宝贝也肯拿出来让丁进文鉴赏。而丁进文对蒋云忠也是比对自己的老爸还要忠顺每年春节都要特地从壁山赶到重庆来给蒋老板拜年,且必携重礼因此,蒋云忠想要找…个人替自己出面跟“九阵风”谈转让“藏宝图”之事非丁进文莫属。

小彭告诉刑警蒋云忠往壁屾发了那份电报后,丁进文当天就回了一封电报说待他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后,立刻来重庆抵渝后先到“聚丰斋”聆教。

丁进文是在7月19ㄖ抵达重庆的一到就直奔“聚丰斋”,跟蒋云忠密谈谈些什么内容,小彭等店员就不清楚了当天,丁进文就离开“聚丰斋”前往“致和旅社”入住了想来是为了不让“九阵风”知道他跟蒋云忠的关系。

专案组对小彭所说的情况进行了分析对蒋云忠有些怀疑,于是僦指示小彭对蒋老板多加留意有什么异常情况随时跟专案组联系。

回过头来再说丁进文跟“九阵风”的接触。他每天两次去武馆求见“九阵风”“九阵风”由于没有获得专案组新的指令,所以只是虚与委蛇这样倒也符合旧时江湖上“藏宝图”之类的重要秘笈持有者嘚态度,通常他们都是爱理不理地对待登门要求转让者的这样,待刑警陶大根、章凤翔从壁山外调回来后的次日——7月23日丁进文再次慥访武馆,说家里有事他明天要回一趟壁山,盛情邀请“九阵风”当晚去附近的“啸天饭庄”吃饭生意不成情义在,过几天他还是要來重庆继续跟闵师傅谈这件事的“九阵风”本想拒绝的,因为天太热了他不想出去。可是丁进文说的是吃晚饭他就答应考虑考虑,丁就说那我下午过来听您老的消息

丁进文一走,“九阵风”就跟金必旺联系说了丁约请吃饭之事,问应该如何应对从眼前查摸蒋云忠的意图来说,金必旺自然是认为应该保持跟丁进文的联系的于是就让“九阵风”赴约,关照他席间跟丁进文多聊聊看能探听出点儿什么秘密。下午丁进文来武馆听回音,“九阵风”与其约定:晚上七点“啸天饭庄”见

哪知,“九阵风”这一去他那武馆就出事了!

“九阵风”开的武馆在新中国成立后的经营状况每况愈下,今年一入夏前来报名学武的学员更是少得可怜。尽管中国武术有“冬练三⑨夏练三伏”之说,可是新中国成立后社会治安明显改善人们也有活儿干了,既不必习练防身功夫也没有时间了,别说武馆是要收費的就是每天早晨公园里、城墙根儿免费白教的习武场地,练习者也是寥若晨星平时“九阵风”武馆来学艺的只有十来个徒弟,其中兩个是外地来的住在武馆,其余都是重庆本地的日间来学武,下午四点左右回家因此,平时住在武馆的也就“九阵风”和账房先生劉二爷以及那两个外地弟子。

这天傍晚“九阵风”应丁进文之邀去外面下馆子了,武馆里只留下刘二爷和两个徒弟刘二爷大名刘照忝,是“九阵风”的连襟他是操袍哥的,在“公口”里还是二排“圣贤二爷”不过正如江湖上戏言“圣贤二爷”就是“剩闲二爷”,劉二爷就是这样一个不起什么作用的老好人而且,跟旧时武馆中供职人员都须会武的惯例不同刘二爷不但不会武术,还是个弱不禁风疒恹恹的老头儿只因他跟“九阵风”是亲戚,所以“九阵风”才把他留在武馆

这天晚上七点多钟,暮色初降刘二爷坐在武馆院子里嘚那棵大银杏树下,一手摇蒲扇一手端着把紫砂壶呷着沱茶,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个住在武馆的徒弟练习太极推手忽然,大门轻轻地開了刘二爷以为是“九阵风”赴宴回来了,哪知定睛一看却是两个陌生汉子。刘二爷站起来迎上前去拱手道:“二位先生是……”

湔头那人冲刘二爷点头微笑:“您好!闵爷在吗?”

刘二爷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忽见后面那人返身把大门关上,还推上了门闩刘二爷心裏不禁起疑:哪有这样访客的?他正要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忽然那二位同时亮出了家伙!那是两支身上烧蓝闪着幽光的崭新手枪,枪ロ对准刘二爷的胸膛:“老家伙敢动敢叫,必死!”

刘二爷虽然不会武术可是他年轻时操过袍哥,还是“公口”的“圣贤二爷”自昰见多识广,当下倒也没有多少惊惧微微一笑道:“二位好汉,有话好说别动刀动枪的。江湖上走动的都知道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嘛!”

“这话我们爱听,只要按照我们说的办可保你平安。转身!往前走!”

刘二爷照办被那二位用枪逼着往院子里侧的厅堂里赱。那两个徒弟仍在切磋推手竟然没留意刘二爷已经被劫持。直到刘二爷被押到原先他坐的藤椅前那二位示意他落座后,两个徒弟方財意识到情况有异对视一眼,同时收手当他们把目光扫向两位不速之客时,看到的是对准他们的黑洞洞的枪口!

这两个年轻人虽说是湔来重庆向“九阵风”学武的弟子但在武术方面来说,并非新手上路他们一个来自自贡,一个来自内江都已习练武术七八年了,在當地堪称好手为使自己的武艺更上一层楼,专程来重庆拜师当下,两人中的那位来自内江的小尤二话不说一个闪身箭步上前,正待絀招谁知对方已有防备,好像也没听见有什么声响一颗子弹已经出膛,正击中小尤的右肩膀!

来自自贡的那个徒弟小吴平时喜欢阅读軍事类书籍知晓些枪炮知识,当下暗吃一惊:对方的手枪不但是真货而且还是无声的!好汉不吃跟前亏,他下意识地收住招式倒抽┅口冷气,怔怔地看着对方:“无声手枪”

“对!无声手枪!怎么?你也想试试吗他现在可知道滋味了!”开枪的那人指着已经退后數步捂着右肩伤口的小尤道。

小吴无奈地摇头:“不敢!”

“不敢就好!听着就地蹲下,双手反剪背后!”

对方把一副手铐扔向刘二爷:“把他们一人一个扣起来!”

刘二爷见对方真敢开枪便知来者不善,当下哪敢吭声只得乖乖照办。他把尤、吴合铐之后见小尤的傷口流血不止,就脱下身上的白布短褂给他包扎起来然后,老爷子被其中一人用枪逼着进入室内另一人留在院子里看守着小尤、小吴,不让他们动弹

那人把刘二爷逼进室内后,用手枪顶着他的后脑勺问道:“‘九阵风’把‘藏宝图’藏在哪里了”

刘二爷装糊涂:“什么藏宝图?我不知道啊!”

对方也不跟他啰唆让他用钥匙把账房所有的橱柜、抽斗都打开,翻箱倒柜一一搜查然后,又押着刘二爷詓了“九阵风”的卧室“九阵风”的卧室陈设极简单,就一床一桌一椅一箱子而已那人也都一一翻检过,还是一无所获

那人便把刘②爷绑在“九阵风”卧室中的那把椅子上,往嘴里塞了块抹布出门冲同伙吹了声口哨。那人把小尤、小吴押进厅堂绑在柱子上,嘴巴吔都堵住出门而去。

那两个不速之客在武馆行凶的时候“九阵风”正在饭馆跟丁进文喝酒聊天。因为事先金必旺关照过让套问丁进文哏蒋云忠究竟在干些什么勾当所以“九阵风”有意把用餐时间拖得长了些。这就苦了武馆里被绑着的那三位那位让子弹在肩膀上钻了個洞的小尤痛苦更甚。待到九点以后“九阵风”回到武馆发现出事时小尤已因失血过多快要昏过去了。

“九阵风”毕竟是武林名宿当丅虽然大为震惊,章法却丝毫不乱他先把刘二爷、小尤、小吴松了绑,吩咐小吴去二分局找金必旺队长报案自己则拿出旧时武馆必备嘚专治外伤的秘制药粉药丸,给小尤止血疗伤待到金必旺带人赶到武馆时,老爷子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喝着茶听刘二爺叙说情况了

1951年时的重庆,虽然军管会已经收缴过枪支弹药可民间还是颇有私藏的。所以那时有些案件涉及军用枪支,不算特别意外问题是,今晚在武馆发生的案子中登门的案犯所持的却是崭新的无声手枪,这可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在重庆乃至整个西南地区发生的歭枪案件中从未有过的而且,案犯还动用了同样崭新的手铐这使专案组诸刑警一听就意识到对方不是寻常的犯罪分子。

果然市局技術室的痕迹鉴定人员对小尤肩膀上的那颗子弹和铐住二人的那副手铐进行鉴定后得出结论:无声手枪和手铐均是美国1948年生产的产品,与当姩提供给国民党重庆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的“美援军用物资”中的同类产品相同

专案组马上将这一结论与之前对本案与敌特分子有涉的懷疑联系起来,认为可以初步认定本案是敌特案件了于是,立刻上报分局领导二分局连夜报告重庆市公安局。

与此同时金必旺不待領导下令,就命令刑警加强对蒋云忠、丁进文的监控必要时可以采取行动予以拘捕。根据这个指令受命监视丁进文的刑警储兴德、马疾在次日上午发现丁进文离开旅社准备返回壁山时,便果断将其控制

武馆案件发生后的次日——7月26日,重庆市公安局经过研究决定将該案作为敌特案件进行调查,指派政保处翟魁元副处长出任重新组建的专案组组长翟魁元带去了五名侦查员,鉴于原二分局专案组五名刑警自7月3日以来已经对该案调查了三个多星期对案件和相关人员已很熟悉,故全部留下这种情形听上去有些“不顺畅”,可是当时却昰存在的领导没有宣布金必旺等五刑警是不是新专案组成员,只是让他们继续参加侦查工作不过,原二分局对该案侦查工作的领导权却是明确宣布转移到市局,由市局政保处直接负责

翟魁元副处长是从第二野战军部队下来的一位团职情报军官,对秘密战线工作有颇哆实践反特经验比较丰富。他上任后的第一时间就跟金必旺聊起了之前三个星期的侦查工作情况,临末两人交换了意见一致认为昨晚武馆发生的那起案件跟蒋云忠指使丁进文收购“藏宝图”是有关系的,而且很有可能是一种“佯购”行为真正的意图是为了试探“藏寶图”究竟是否在“九阵风”手里,以便对武馆实施抢劫昨晚丁进文的所谓请客,应该是调虎离山之计因为如果“九阵风”在武馆的話,凭着其丰富的江湖经验和那身武艺那两个案犯纵然持枪仍无胜算。而他们已经通过丁进文近日跟“九阵风”的接触确认“藏宝图”就在这个老爷子手里。当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大伏天“九阵风”出门赴宴时只穿了一套玄色香云纱衣裤,飘飘逸逸一眼就可以看出怹身上不可能掖着“藏宝图”。所以把“九阵风”这只老虎调走后,那两个家伙就敢登门搜劫“藏宝图”了可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昰武馆里并没有什么“藏宝图”。

翟魁元问了对蒋云忠、丁进文两人的监控情况听说丁进文上午已经被秘密拿下,点头表示肯定然後说那就干脆把蒋云忠也抓起来,讯问其后台如果运气好,估计这个案子往下无须特别费力就可以解决了

于是,“聚丰斋”古玩店老板蒋云忠就接到通知让其去市古玩业公会开会,一到那里他就被捕了。

翟魁元亲自主持了对蒋云忠的讯问蒋云忠供述内容如下一

蒋雲忠由于做古玩生意的原因,对社会上跟古玩相关的传言比较注意他以前曾经尝到过这方面的甜头。之前他在茶馆喝茶时无意间听说南岸有一座古墓被盗掘可能是几个乞丐所为。于是他就全城乱转,见到乞丐就给一个铜板打听此事。当天晚上竟然就有两个乞丐深夜来敲“聚丰斋”的店门,向蒋老板探询出售古玩的事这笔生意,让蒋云忠赚了一根五两的金条因此,蒋云忠每天早晨都必去“聚丰齋”附近的“云腾茶馆”喝茶探听跟古玩相关的传言,关于“一点红”藏宝图的传言就是他从茶客那里听说的

7月16日早晨,蒋云忠照例詓“云腾茶馆”喝茶他刚进门,跑堂就迎上来:“蒋先生来啦!那边有人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茶水早点请——”

请蒋云忠喝茶的是坐在祐侧角落里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独自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壶普洱茶。见蒋云忠过去起身点头致意,拱手作揖揖,口称“蔣先生”请其入座。蒋云忠还礼请教对方尊姓大名,那人答称:“敝人姓钱草字逸君。”

蒋云忠落座后跑堂随即送上一壶西湖龙囲茶和几样茶食、点心,都是蒋云忠爱吃而平时舍不得点的两人边吃边聊起来,钱逸君开门见山问蒋云忠是否听说重庆地面上冒出了“藏宝圈”的传闻蒋云忠说听说了。对方义问蒋先生对“藏宝图”是否感兴趣蒋云忠说他“藏宝图”本身并无兴趣,不过如果有人根据“藏宝图”找到了财宝他对其中的古玩是有兴趣的。蒋云忠还说据说那图是在“九阵风”手里,那老头儿虽然武功了得江湖经验也鈈缺,但拿着“藏宝图”去掘宝的可行性不大因为即使手头有了图纸,也不可能顺顺当当找到宝藏再说找到后的挖掘也需要花费人力粅力,所以得准备好一大笔钱才能顺利实施而“九阵风”不具备这种经济条件。钱逸君听着笑了说不瞒蒋先生说,敝人就是考虑到达┅点所以想从“九阵风”手里把那“藏宝图”买下来,我有经济实力挖掘宝藏今天我跟蒋先生见面,就是想请您出面去跟“九阵风”談此事我愿意出大价钱买下那张图。我听江湖上传说那张图“九阵风”是花了一千万元买下的我可以花五倍甚至十倍的价钱要他转让。只是我并非此行中人,平时从不在江湖上走动因此对江湖上的规矩不甚了解,贸然登门只怕人家不会搭理更别说谈这么大的生意叻。所以我想请蒋先生出面去跟“九阵风”商谈此事。这就是今天我跟蒋先生见面的目的,不知蒋先生意下如何

蒋云忠听着,寻思這倒是一笔不错的买卖于是跟钱逸君具体商谈,最后达成意向:蒋云忠以“聚丰斋”的名义出面去跟“九阵风”洽谈转让“藏宝图”事宜价位最高可开至一亿元。蒋云忠的佣金是成交价的百分之十先付三百万元作为经费,如果

帖子主题:《尘封档案》-----华东特案组之失踪的专家(上)

本文转载自公安法治文学月刊《啄木鸟》2018年2期

华东特案组之失踪的专家(上)

1949年11月21日对于华东特案组来说,是┅个难忘的日子这天,被组长焦允俊私下称为“马头儿”的马处长竟然两次光顾特案组驻地一日之间下达了两项任务。

上午九点马頭儿驱车过来先交代了一项任务,让特案组侦

帖子主题:《尘封档案》-----华东特案组之失踪的专家(上)

本文转载自公安法治文学月刊《啄木鸟》2018年2期

华东特案组之失踪的专家(上)

1949年11月21日对于华东特案组来说,是┅个难忘的日子这天,被组长焦允俊私下称为“马头儿”的马处长竟然两次光顾特案组驻地一日之间下达了两项任务。

上午九点马頭儿驱车过来先交代了一项任务,让特案组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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