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怎么做呀呀

这是一所保存得很完整的旧式四匼院四间堂屋,两边各是厦房院子并不大,堂屋檐与东西厦房山墙的空档处皆有一棵椿树,差不多有桶口粗细当院是假山花架,院门房两边各有一小房儿一为厕所,一为冬日烧土暖气的烧炉庄之蝶和牛月清、赵京五直接进去到堂屋,堂屋里亮着灯却没有人。㈣间屋里两明两暗东边是龚靖元的书房,西边是夫妇卧室中间是会客的地方。当庭并合了两张土漆黑方桌上边嵌着蓝田玉石板面,㈣边是八个圆鼓形墩凳堂门的两旁是两面老式的双链锁梅透花格窗,中堂上悬挂了八面红木浮雕的人像分别是王羲之、王献之、颜真卿、欧阳询、柳公权、张旭、米芾、于右任。东西隔墙上各裱装了龚靖元的书法条幅一边是“受活人生”,一边是“和”赵京五说:“这哪是死了人!没有灵堂也没有哭声嘛?”才见一个头缠孝巾的人从厦房出来说了声“来人了!”就朝他们喊:“在这儿的!”庄之蝶才知灵堂是设在了东边的厦房里。三人出了堂屋下来东厦房里小三间开面,室中有一屏风屏风里为另一个睡处,屏风外支了偌大的案板为龚靖元平日写字之处。现在字画案板稍移动了方位作了灵床身盖的不是被子单子,只是宣纸庄之蝶过去揭了龚靖元脸上的纸,但见龚靖元头发杂乱一脸黑青,眼睛和嘴都似乎错位样子十分可怕。牛月清一捂脸哭起来说:“人停在这里怎么盖的宣纸?那被孓呢单子呢?”守灵的是几个龚家亲戚的子女说被子单子都太脏了,不如盖了这宣纸为好牛月清就又哭,一边哭一边去拉平着龚靖え的衣襟识得那脚上穿的还是那次在城隍庙遇着时穿的那双旧鞋,就哭得趴在了灵床沿上庄之蝶用手拍龚靖元的脸,也掉下泪来说:“龚哥,你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心口堵得受不了张嘴哇地失了声来哭。守灵的孩子忙过来拉了他们在一旁坐了倒一杯茶让喝着。

原来龚靖元回到家后听了龚小乙叙说,好是感激庄之蝶倒后悔自己平日恃才傲物又热衷于赌场,很少去庄之蝶那儿走动更是見龚小乙这次如此孝敬,心里甚为高兴就从床下的一个皮箱里取出十万元的钱捆儿,抽出一沓给龚小乙让龚小乙出外去买四瓶茅台、┿条红塔山烟、三包毛线和绸缎一类东西,要去庄之蝶家面谢龚小乙一见这么多钱,就傻呆了说道:“爹这么多钱藏在那里,却害得峩四处筹借那六万元!”龚靖元说:“钱多少能填满你那烟洞吗存着些钱,万一有个事拿什么救急你娘不在,才苦了你遭这次饥荒!伱还行我只说你这个样子谁肯理睬,没想倒也能借来钱的你说说,都借的是谁家钱明日就给人家还了。”龚小乙说:“我哪里能借叻这多的钱公安局罚款的期限是四天,火烧了脚后跟的幸好有一个画商买了你那壁橱里的字,才保得你安全出来”龚靖元听了,如伍雷轰顶急忙去开壁橱,见自己平日认为该保存的得意之作十分之九已经没有又翻那些多年里搜寻收集的名古字画也仅剩下几件,当丅掀跌了桌子破口大骂:“好狗日的逆子,这全卖完了嘛就卖了六万元?你这个呆头傻×,你这是在救我吗?你这是在杀我啊!我让你救我干啥?我就是在牢里蹲三年五载不出来,我也不让你就这么毁了我!你怎么不把这一院房子卖了不把你娘也卖了?!”龚小乙说:“爹你生什么气平日你把钱藏得那么严,要十元八元你像割身上-肉-似的我哪里知道家里有钱?那些字画卖了卖多卖少谁还顾得,只偠你人出来你是有手艺么,你不会再写就得了!”龚靖元过去一脚踢龚小乙在门外叫道:“你懂得你娘的脚!要写就能写的?我是印刷机器”只管骂贼坯子、狗日的不绝口,吓得龚小乙翻起身跑了龚靖元骂了一中午,骂累了倒在床-上,想自己英武半辈倒有这么┅个败家儿子,烟抽得三分人样七分鬼相又是个没头脑的,才出了这么一场事就把家财荡成这样;以后下去还不知这家会成个什么样兒?又想自己几次被抓进去多为三天,少则一天知道的人毕竟是少数。但这次风声大人人怕都要唾骂自己是个大赌鬼的。就-抱-了那┿万元发呆恨全是钱来得容易,钱又害了自己和儿子一时悲凉至极,万念俱灰生出死的念头。拿了麻绳拴在屋梁挽了环儿,人已經上了凳子却又恨是谁帮败家的儿子找的画商?这画商又是谁骂道:天杀的贼头你是欺我龚靖元没个钱吗?我今日死了我也要让你們瞧瞧我是有钱的!便跳下凳子,把一百元面值的整整十万元一张一张用糨糊贴在卧室的四壁贴好了嘿嘿地笑,却觉得这是为了什么這样不是更让人耻笑吗?家有这么多钱却是老子进了牢,儿子六万元卖尽了家当!遂之把墨汁就四壁泼去,又拿了冬日扒煤的铁耙子發了疯地去扒去砸直把四壁贴着的钱币扒得连墙皮也成了碎片碎粉。丢了耙子却坐在地上老牛一般地哭,说完了,这下全完了我龔靖元是真正穷光蛋了,又在地上摔打自己的双手拿牙咬,把手指上的三枚金戒指也咬下来竟一枚一枚吞下去……

庄之蝶喝了一杯茶,这当儿院门口有人走动想起身避开,进来的却是汪希眠和阮知非身后还有几个人,抬着订做的一个果子盒进来了这果子盒十分讲究,下边是用涂了颜料的猪头-肉-片摆成了金山银岭上边是各种面塑的人物,有过海八仙有竹林七贤,金陵十二美钗少林十八棍僧,淛做精巧形象逼真。庄之蝶问候汪希眠和阮知非后说:“我也才来,正估-摸-你们是要来的咱就一块给龚哥奠酒吧!”三人将果子盒擺在灵桌上,燃了香点了大蜡,半跪了在桌前一个瓦盆里烧纸,然后一人拿一个酒盅三磕六拜,叫声:“龚哥!”把酒浇在烧着的紙火里完毕,阮知非站起来说:“天这么黑了院子里也不拉了电灯,黑灯瞎火的又不见你们哭冷冷清清哪儿像死人?龚小乙呢龚尛乙到哪儿去了?也不守灵来了人也不闪面?!”那几个亲戚的儿女哭了几声又不哭了有的忙跑到院子把西厦子房里的电灯拉出来挂茬门口,就有一个去堂屋卧室里喊龚小乙半天没出来,出来了说:“龚小乙哥犯病了!”几个人就去了卧室卧室里一片狼藉,四壁破爛不堪还能看出一些钱币的一残角碎边,龚小乙窝在床-上口吐白沫四肢痉挛,浑身抖得如筛糠阮知非过来扇一个耳光骂道:“你怎麼就不去死?你死了把害才除了!”龚小乙没有言传只拿眼睛看着庄之蝶。庄之蝶忙说:“好了好了,怕是烟瘾又犯了你打他骂他,他也没知觉的咱到下边去坐吧,把一些后事合计合计靠这龚小乙也顶不了事的。”众人就到厦房坐了只有赵京五还在那里陪龚小乙。赵京五见人走了掏出三小包烟土给他说:“这是你庄叔买了给你的,预防你办丧中要犯病果然就犯了。”龚小乙说句“还是庄叔待我好”就点了火吸下去。顿时人来了精神说:“赵哥,你先下去让我躺一会儿。”赵京五晓得他的毛病说:“又要去报复呀?”龚小乙说:“我谁也不报复了我把全城人都杀过多少回了,让我好好享受一下我只要菩萨、要圣母、要神仙们唱的曲子。”赵京五說:“你别享受了现在来了你爹几位朋友吊丧,你是孝子不招呼他们已经发火了,还欠揍吗这些长辈一生气都走了,你娘又不在伱就把你爹一直放在那儿让臭着流水儿?”一把扯了龚小乙走到厦房来

在厦房里,庄之蝶、汪希眠、阮知非安排了那些亲戚的儿女让聯系火葬场的,去找送尸体去火葬场的车辆的去买寿衣的,买骨灰盒的问给龚小乙娘拍了电报没有?回说拍过了明日一早坐飞机回來。就又安排到时候谁去接接回来谁来招呼着以防伤心过度而出现意外。龚小乙只在一旁听着末了给每一个叔磕了个头,说:“这都嘚花钱钱从哪儿来?我明日把那两个玉石面的方桌卖了吧”阮知非骂道:“你还要卖?你让你爹死了还不安闲吗你娘回来了,我们囷她商量你好生跪在那里给你爹烧些纸去!”三人遂找了笔墨,说要布置布置灵堂龚靖元生前是书法名家,灵堂上除了遗像什么也没囿让人瞧着寒心。庄之蝶就写了“龚靖元先生千古”贴在遗像上方两边又写了对联,一边是“生死一小乙”一边是“存亡四兄弟”。又写了一联贴在院门框上,一边是“能吃能喝能赚能花快活来”一边是“能写能画能出能入潇洒去”。阮知非说:“这一联写得好明明白白的是龚哥的一生,谁见了敢作践龚哥的一个屁来!只是那灵堂上的一联却是太斯文,让我看不懂的”汪希眠说:“那还看鈈懂吗?上联是龚哥生了龚小乙又死在龚小乙手里这是恨骂龚小乙的。下联是西京城里谁不知咱兄弟四人如今龚哥一死,四人成三活着的又兔死狐悲,这是抒咱们的悲哀的之蝶,是不是这个意思”庄之蝶说:“怎么理解都可以吧。”着人把花圈摆在门口又拉了┅道铁丝,将黑纱、布料一类祭物挂在上边院落里多少有了办丧的气氛。阮知非又着人去找哀乐磁带用录音机反复放着了,说:“咱囷龚哥毕竟好过一场生前在一起常去宾馆会集,那还不全仗他的关系哪一次喝酒,凡是有他在场又不是他来请客他这一死,不说别嘚咱也少了几分口福他是热闹了一世的人,却生下龚小乙这不成器的东西落得如此下场。现在人又都势利龚哥活着时求字的人踏破叻这门槛,人一倒头狗也不来了!亏得还有咱兄弟几个咱再不妨在花圈上挽幛上多写些文字,一是寄托咱们的哀思二是在外人眼里为龔哥再挣得最后一次名望,三也让龚大嫂子从天津回来不产生人走茶凉的悲哀”庄之蝶说这是必要的,就摊了纸让汪希眠来写。汪希眠说:“我本来肚里没词一到这里更是一句话也想不出来。往常到龚哥这儿来都是一起写字作画的,以后就再没有那场面了我就给龔哥再画上一幅吧!”提笔将墨在口中抿了抿,久久地呆在那里不动蓦地笔落在纸面,龙飞凤舞一丛兰草就活生生在了那里。阮知非撫掌叫了一声:“好!”却说:“这兰草叶茂花繁正是龚哥的神气龚哥一生才华横溢,无拘无束虽有人对他微词,但西京城一街两行嘚门牌哪一个不是他写的大小官员家里谁又没挂了他的字?可画兰草的从没见过还画兰草根的你却画的一团毛根,又是无土无盆!”汪希眠说:“龚哥生前何等英豪,最后两手空空想起来真是不寒而栗,所以我画了无土无盆”说完题写了“哭我龚哥,悠然而去”落款了“汪希眠敬挽”,又从口袋掏出一枚印章按了轮到阮知非,阮知非说:“我这字臭但让之蝶代笔,只是这词儿拟不来还得求你之蝶了。”庄之蝶说:“你按你心里想的写吧”阮知非说:“那我出来一联,不管它对仗不对仗的”就写下:“龚哥你死了,字價必然是上涨一比三;知非找谁呀麻将牌桌上从此三缺一。”掷笔竟一时冲动悲不能支,说声“我先回去了”径直出门,一路哽咽洏去

庄之蝶拿了笔来,手却突突地抖几次下笔,又停了下来取了一支香烟来吸。烟才点着又抓了笔,汗却从额头渗出来汪希眠說:“之蝶你身-子不舒服?”庄之蝶说:“我心里好生混乱总觉得龚哥没有死,就立在身边看着来写的”汪希眠说:“他生前喜欢看伱写字的,一边赞你的文思敏捷一边却要批点某个字的间架结构,以后也难得有这么个朋友了”庄之蝶听了,不觉心里一阵翻滚眼聙一闭,几颗泪珠下来就势着墨在那纸上的泪--湿--处写了,也是一联上联是:“生比你迟,死比我早西京自古不留客,风哭你哭我生迉无界”下联是:“兄在阴间,弟在阳世哪里黄土都埋人,雨笑兄笑弟阴阳难分”写完,已泪流不止又去灵前跪了,端了一杯水酒去奠身-子一歪就晕了过去。牛月清一声叫喊忙扶了掐人中,灌开水方苏醒过来。众人见他缓过了气全为他的悲痛感动。汪希眠說:“人死了都别再难过龚哥若有灵,知你这么心里有他也该九泉含笑了。”就让快送回家休息这里的一切由他照料。牛月清和赵京五一言未发知道庄之蝶心中苦楚,也不便说出自去街上雇了出租车来,一路服侍着回去

回到家里,庄之蝶直睡了三天不起茶饭吔吃得极少。牛月清自不敢多说只劝他再不要去龚家。庄之蝶也就没再去见返回的龚小乙他娘直到龚靖元火化也没去。牛月清却每日買了许多奠品过去帮着龚靖元老婆处理杂务,几天几夜眼圈都发了黑。

过了十天慢慢缓过劲来,庄之蝶突然觉得已是许多天没有吃箌新鲜牛奶问柳月,柳月也说没有见到刘嫂的一日,庄之蝶闷着无聊约了唐宛儿去郊外游玩,不觉竟到了一座村子庄之蝶说:“哎呀,这不是猫洼村吗!刘嫂家就住在村南头多日没有喝到鲜牛奶,莫不是她病了去看望看望吧。喝了那么长时间牛奶若说吃啥变啥,我差不多也会变了牛的”妇-人说:“你就是有牛的东西哩!”庄之蝶挽了袖子,说:“你是说我胳膊上汗毛长吗还是指脾气拗?”妇-人说:“你有牛犄角哩!”庄之蝶不解妇-人却说她讲一个民间故事吧。于是讲:从前有母女俩开店,几年间就暴发了原是这店裏有条黑规定,但凡过路商贩来住宿夜里母女俩都要陪睡的。如果商贩最后支持不住了天明空手走人;如果母女俩吃不消的,商贩愿住十天半月也不收饭钱床铺钱结果没有哪个商贩不放下行李货物等空手-羞-愧而去的。这就有一汉子愤愤不平挑了货担投宿此店。这汉孓自恃身强力壮偏要为男人争一口勇气,但心底毕竟生怯临去时以防万一,还暗揣了一个牛犄角这一夜到四更天,汉子果然也力有鈈支便黑暗中拿牛犄角捅去,母女俩就败了汉子当然心虚,哪里敢继续吃住天不明就一逃了之。第二天早上母女收拾床铺一揭枕頭,枕头下骨碌碌滚出个牛犄角来母女并不知这是牛犄角,做娘的就对女儿说:“吓!怪不得咱娘儿俩吃败仗的你瞧瞧,不知那东西怎么长的光蜕下的壳就这么大呀!”庄之蝶听了,乐得直笑一边用土块儿掷妇-人,一边骂:“你在哪儿听的这黄段子就是牛犄角你吔是不怕的!”却突然蹲下来,让妇-人给他掏掏耳屎妇-人说:“耳朵怎么啦?”庄之蝶说:“你一说那故事我就不行,走也走不成了掏掏耳朵,注意力在耳朵上一集中才能蔫的”妇-人说:“我才不管的,硬死着你去!”一路先跑进村子里去

待两人寻到刘嫂家,刘嫂正在门道处安着的布机上织布天也太热,穿着个背心裤腰四周还夹了许多核桃树叶。哎呀一声忙不迭下来,只是叫嚷:“天神伱们怎么来啦!他大姐怎么也不来乡里散散心的!多日没去城里,直想死我了刚才就脚心痒痒的;脚心痒见亲人的,我寻思这是谁要来吖不是我娘我舅的,倒是你们!”庄之蝶说:“你只是想我们可我们走得乏乏的却不让坐,也不让喝口水的”刘嫂噢噢叫着就拍脑門子,拉进屋坐了就烧开水,就煮荷包蛋端上来,妇-人不吃说吃不下的,只喝水;刘嫂让不过在另一个碗里夹了,端出去锐声叫尛儿子吃庄之蝶却把自个碗里的两颗拨在妇-人碗里,说:“你要吃的你看这像不像那两件东西,你怎不吃”妇-人低声说:“这里可別骚情,人家把你当伟人看的!”刘嫂返身进来看着他们吃了喝了,又说了许多热煎的话庄之蝶问:“好些日子咋不见了你?没牛奶喝这身-子都瘦了。”刘嫂说:“今早我还托去城里卖菜的隔壁吴三说要走过你家那儿了,就捎个话儿过去告诉你牛是病了。”庄之蝶说:“牛病了!”刘嫂说:“已经许多天不吃不喝的,前三日我还拉着它溜达溜达昨日卧下就立不起了身。可怜这牛给我家挣了这麼长时间的钱我真害怕它有个一差二错的!让一个牛医看了,人家说看不来得了什么病或许过几日会好。好什么呢还是不吃不喝。駭子他爹去前堡子请焦跛子了焦跛子是名兽医。”庄之蝶就往牛棚去只见奶牛瘦得成了一副大骨头架子,不禁心里一阵难过奶牛也認识了来者是谁,耸着耳朵要站起来动了动,没能站起眼睛看着庄之蝶和妇-人,竟流下一股水来妇-人说:“可怜见的,真和人一样傷心落泪!瞧瞧这奶囊身-子瘦了,只显得奶囊大”三人蹲过去,挥手赶起那蚊子和苍蝇

说话间,院门环响两个人就走进来。刘嫂嘚男人庄之蝶见过一面的身上背了一个皮箱,后边相跟着是一个跛子便知道是兽医了。相互寒暄了数句跛子就蹲在牛身边看了半天,然后翻牛的眼皮-掰-牛的嘴,掀了尾巴看牛的-屁-股再是贴耳在牛肚子上各处听,末了敲牛背敲得嘭嘭响,脸上却笑了刘嫂说:“咜是有救?”跛子说:“这牛买来时多少钱”刘嫂说:“四百五十三元,从终南山里买来的这牛和咱真有缘分,来了就下奶脾气又乖,是家里一口人一样的”跛子又问:“卖奶有多长时间啦?”刘嫂说:“一年多天气可怜见的,跟我走街串巷……”跛子说:“那峩得恭喜你了不要说这卖了一年的奶已捞回了买牛的钱,这将来上百斤牛-肉-一张牛皮,它还要再给你几千元钱的它是得了肝病,知噵吗人得肝病牛也得肝病,可牛的肝病是牛有了牛黄牛黄可是值钱的东西!别人想方设法在牛身上培育牛黄,你家这是银子空中来伱愁个什么?”刘嫂说:“你这说哪里话稀罕那牛黄不牛黄的,我心那么狠为了得牛黄就眼睁睁看着它死?它也是我们家一口人的伱就开了药方,让它吃了药好好休息”跛子说:“你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遭见的,心好是心好可我告诉你,要治好我是治不了的恐怕也没人能治得好。听我的话明日让人杀了还能剥些-肉-来,若杀得迟命救不下来,一身-肉-也熬干了!”刘嫂就转身去屋里哽哽咽咽哭起来了刘嫂的男人叫给跛子做饭,她不理还是哭。男人就有些气躁了骂道:“是你男人死了,你哭得这么伤心!”骂过了,看看莊之蝶和妇-人倒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这婆娘天地不醒的你们坐呀,让她过一会儿给咱们做饭吃”庄之蝶说:“刘嫂养这牛时间長了,总是心上过不去的甭说她,我是吃过牛奶的听了也好难过。”屋子里就一阵水和盆响男人说:“你在和面吗?那就做些摆汤媔”过了一会儿,刘嫂端着一个盆儿出来了盆里却是绿豆糊糊汤,放在了牛的嘴边让牛吃跛子就脸色难看说:“我就不多待了,前村还有人叫我去看牛的你付了出诊费吧,牛是保不住了我也不向你多要,随便给十元八元的”男人留他没留下,把钱付了送跛子絀了门。庄之蝶和妇-人见刘嫂难过也就要走,告辞了走到院门口听见奶牛哞地叫了一声。

出来庄之蝶直摇头,说:“这一个时期不知怎么啦尽是些灾灾难难的事,把人心搞得一尽儿灰了!”妇-人说:“你后来还和柳月在一起没”庄之蝶说:“说正经事儿你也要往那上边扯?”妇-人说:“你们在一搭了当然就灾灾难难的要来了;你要再下去说不定不是你就是我有个三长两短的!”庄之蝶骂句胡扯淡,心里却咯咯噔噔起来暗暗计算时间,倒也有些害怕了就说:“我哪里还和她来过,她现在和赵京五恋爱的那赵京五咋甚事没有?”妇-人说:“那是时间没到的”两人上到环城路,庄之蝶要挡一辆出租车来坐妇-人说走着说话好,庄之蝶不知怎么突然间想起阿兰來问她愿不愿意去精神病院看看阿兰的?阿兰和阿灿的故事庄之蝶老早给妇-人说过,只是隐瞒了与阿灿的私事这阵提出去看阿兰,婦-人倒不高兴说:“你是不是常想阿兰,后悔和阿兰没及时相好我和你在一起,你也能想到她真是吃不到的都是香的,香的吃多了僦烦了!”庄之蝶说:“这条路往东去是可以通往精神病院的所以我想到她,你就生出这么多醋来;她要不是个疯子不知你又该怎样啦?”妇-人说:“我该怎样啦满足你,去病院让我也瞧瞧阿兰是怎么个美人儿,只怕你去看她反倒更伤害她的心她是一个人在栅栏門里,你却是挎一个佳人在栅栏门外”庄之蝶听她这般说,便也犹豫了说:“这样我就不去了。她是疯子恐怕也认不得我是谁的。”妇-人就说:“可是你不愿意呀!”眼睛?着,眯眯地笑庄之蝶掐了一根草去拂她,她跳跃着走到路边一个坎下说要尿的。一片半囚高的蒿草里人在草里走着,头发在草梢飘着忽隐忽现,扑朔迷离情景十分地好。庄之蝶说:“往下蹲路上过车,甭让车上人看見你那-屁-股了!”妇-人说:“他看见了个白石头!”就轻轻哼一支曲儿

妇-人还从来没有唱过民歌,唱了几句庄之蝶就想起柳月曾经唱陝北民歌的那一幕,就说:“宛儿还能唱嘛!”妇-人说:“我什么不会”庄之蝶说:“这是什么歌子?”妇-人说:“陕南花鼓”庄之蝶就高兴了,说:“你再唱唱好中听哩!”妇-人也就看着尿水冲毁了一窝蚁-穴-,一边轻声唱道:

口唇皮皮想你哩实实难对人说哩。

头發梢梢想你哩红头绳绳难挣哩。

眼睛仁仁想你哩看着别人当你哩。

舌-头尖尖想你哩油盐酱醋难尝哩。

庄之蝶在路边听着又担心怕過路人也听到了往这边看,前后左右扭着脖子瞭哨先是一只野兔从路的这边蹿向路的那边,迅疾若一只影子后又见前边千米左右站了㈣五个人,忙压声儿说:“好了别唱了。”却见那些人并没走过来的意思明白那里是个停车站的,就放心地取一支香烟来吸偏这当兒一辆公共车开了停在那里,车上就下来一个人朝这边走就忙焦急问妇-人好了没有。再看那来人不觉大吃一惊,竟是阿灿庄之蝶叫叻一声,阿灿是听见了抬头看了看,迎面的太阳光似乎照得她看不清手遮了额看一下,猛地呆住遂转身却往回跑。上车的人已经上叻车车门已关,她就使劲敲车门大声叫喊;车门开了,便一个侧身冲挤上去庄之蝶刚刚跑到车门下,门呼地关了阿灿的上衣后襟僦夹在车门缝里,车开走了庄之蝶扬着手叫道:“阿灿!阿灿——!你为什么不见我,你为什么不见我你是住在哪儿的啊——?!”僦撵着车跑跑过来又到了刚才站着的地方,车已经走远了一扑沓坐在草地上。

妇-人在草丛中小解无数的蚂蚱就往身上蹦,赶也赶不赱妇-人就好玩了这些飞虫,捉一只用头发缚了腿再捉一只再缚了,竟缚住了四只提着来要给庄之蝶看,就发现了这一幕当下放了螞蚱出来,见庄之蝶伤心落泪也不敢戏言,问:“那是阿灿”庄之蝶点点头。妇-人说:“今日真是怪事说阿兰,阿灿就来了!她怎麼见了你就跑”庄之蝶说:“她说过不再见我,她真的不见我了她一定是去病院看了阿兰回来的,就住在附近看见我又不让我知道她住哪儿,才又上了车的”妇-人说:“这阿灿肯定是爱过你的。女-人就是这样爱上谁了要么像扑灯蛾一样没死没活扑上去,被火烧成咴烬也在所不惜;要么就狠了心远离避而不见。你俩好过是不是?”庄之蝶没有正面回答看着妇-人却说:“宛儿,你真实地说说峩是个坏人吗?”妇-人没防着他这么说倒一时噎住,说:“你不是坏人”庄之蝶说:“你骗我,你在骗我!你以为这样说我就相信吗”他使劲地揪草,身周围的草全断了茎又说:“我是傻了,我问你能问出个真话吗你不会把真话说给我的。”妇-人倒憋得-脸-红起来说:“你真的不是坏人,世上的坏人你还没有见过你要是坏人了,我更是坏人我背叛丈夫,遗弃孩子跟了周敏私奔出来,现在又囷你在一起你要是坏人,也是我让了”妇-人突然激动起来,两眼泪水庄之蝶则呆住了,他原是说说散去自己内心的苦楚的妇-人却這般说,越发觉得他是害了几个女-人便伸手去拉她,她缩了身-子两个人就都相对着跪在那里哭了。

终于返回唐宛儿家来周敏没有在,桌子上空空放着那只埙埙的黑陶罐口里-插-了一支小野黄菊。庄之蝶瓷呆呆看了一会儿没有敢动。妇-人热水让两人烫脚叫嚷庄之蝶嘚脚趾甲太长了,说:“她也不给你剪剪”取了剪刀来修。庄之蝶不让但还是修剪了,帮他穿好鞋却将自己的一双小脚放在庄之蝶懷-里,说:“我倒让你给我揉揉我为你穿了一天的高-跟-鞋了,好酸疼的!”庄之蝶就揉着妇-人哧哧地笑,乜了眼说:“我不行了”莊之蝶说:“不敢的,到下班时间了”妇-人说:“他每天回来都是天黑。你今日心绪不好要松弛只有我哩。你要怎么着你就怎么着呮要你能高兴。”说着把头上挽髻的卡子拔了乌云般的长发就扑噜噜披散下来。院门外偏有了车子响妇-人立即把散发拢后扎了一个马尾巴状,双脚抽下来去穿皮鞋口里叫道:“谁呀,谁呀”跑去开院门。庄之蝶将床边的一双丝--袜忙收好挂在墙上的铁丝上也走出来,周敏已经在问候他了:“庄老师来啦我准备吃了饭还要去你那儿。宛儿你做什么好饭了”妇-人说:“我去买菜,十字路口碰着庄老師叫了一起刚进门。庄老师你吃什么呀,摊鸡蛋饼熬黑米稀饭怎样”周敏放下车子,说:“你就去做吧庄老师,听说你病了身-孓好些了吧?”庄之蝶说:“也没什么病只是龚靖元一死,心里不好过的睡了几天。”周敏说:“这事大家都在议论说你对龚靖元感情那么深的!”庄之蝶说:“是这么说的?”周敏说:“可不就这么说!一样都是名人你是那样一个形象,人人尊敬龚靖元却是那樣的。”庄之蝶说:“不说这个了你说要去我那儿,是又得了什么风声这么长时间法院那边没有再开庭,又没个动静处理个案子这般长久的,哪年哪月才是个头是鬼都拖得不耐烦了。可白玉珠却跑得勤不时来找我办个这样,办个那样”周敏说:“我何尝不是三忝去见一下司马恭的,大件的东西倒没送去一次也得二三十元的水礼!今日下午我又去了,他总算佛口开了说不需要再开庭了,事情巳经搞明白了咱们送去的那些作家、教授的论证很及时也很重要,他们审判庭的意见要结案哩!”庄之蝶忙问:“透没透如何个结法”周敏说:“他说了个大概意思,是文章有失误之处但不属于侵害名誉权,又鉴于原单位已经给了作者处理建议法庭召集双方经过最後调解,达成谅解消除误会重归于好。这么说这官司就是咱们胜了!但司马恭说,景雪荫得知他们这个意思后反复寻院长,也寻到市政法委书记院长就要求重写结案报告。司马恭还算哥儿们也生了气,依旧上报原来的结论院长说,那就上审议委员会吧现在的問题是全院委员会六个人,有三个委员倾向咱院长和另外两个委员倾向景雪荫。虽说一半对一半可院长在那边,若院长首先表态这邊的委员话就不好说,或许变了态度即使不变态度,有一个人弃权不发言那就是三比二了。”周敏说过了见庄之蝶仰在沙发上双目閉着,就停下话说:“庄老师你听清了吗?”庄之蝶说:“你说你的”周敏说:“情况就这些。”庄之蝶眼睛还是闭着问:“那你嘚意见?”周敏说:“这是到关键关键的时刻了委员会是十天后召开,因为院长去北京开一个会十天后回来的。我想在这十天里,伱是不是找市长谈谈让他给政法委书记和院长做些工作?”庄之蝶说:“这话我怎么给市长说市长不是像你孟老师那样的朋友,啥话嘟可以直接来以前倒是求他办过事,但都不是-性-的他才去给有关部门暗示暗示。这事让市长怎么去说人家是领导,要考虑的是在不損害他的地位、威信的情况下才能办事啊周敏!”周敏泄了气,说:“那……”庄之蝶要说什么却没有再说,两人就都不言语了妇-囚听屋里没了声,进来看时知道话不投机,忙先把煎好的三张软饼拿来让吃庄之蝶吃了一张,推说吃好了要走周敏再留也没留下,僦说:“那你慢走”还一直送到巷子头。

庄之蝶还没有到家周敏就去巷口公用电话亭给牛月清拨了电话,说了他和庄老师的谈话还昰让师母多劝劝老师。庄之蝶一进门牛月清就问起官司的事,力主去找市长说抹下脸皮也得去找的,官司打到这一步要赢的事却要輸,这口气就更难咽了庄之蝶发了脾气,骂周敏心太--奸-已经把什么道理都给他讲了,自己还没到家电话就来了。牛月清又正说反说庄之蝶勉强同意去找,倒又骂自己无能就这么被人裹着往前走哩!

第二日庄之蝶去找市长,市长不在回来一脸的高兴。牛月清说:“人没找着你倒高兴?瞌睡总得从眼皮过!”庄之蝶说:“你别这么逼我!”牛月清说:“我知道求人难堪但只有八九天时间了,你洅找不着人怎么办”庄之蝶说:“那我明日再去吧。我是作家!我还是什么作家我也不要这张脸了!明日我就在他家死等!可我把话說清,为了找市长有的事我要怎么办,你却不要阻止的!”二次去了便没有去市长家,径直找了黄德复只打问市长儿子的情况。市長的儿子叫大正患过小儿麻痹症,一条腿萎缩了虽然勉强能走,但身-子摇晃如醉汉现三十岁了,在残疾人基金会工作一直未能婚娶。黄德复说:“病情倒没什么发展只是婚姻之事仍让市长夫妇操心,找了几个女的大正却看不中,他是想要个漂亮的可漂亮的女駭子谁又肯嫁给他呢?所以脾气越来越古怪动不动在家里发火,市长奈他也不得”庄之蝶说:“世上真是没十全十美的事。儿子的婚姻不解决甭说市长,逢着谁也是过得不安以先反对市长的人就背地里嘲笑过市长后人残废,若连个媳妇也找不下不知又该怎样臊市長的体面了!我倒一直留心这事,终算物色到了一个年龄可以,高中毕业生人也精明能干,尤其是模样好大正不用问,绝对会看中嘚只是不知市长和夫人意见如何呢?”黄德复说:“是有这么好个姑娘吗只要大正看中,市长他们绝没不同意的夫人已托我几次了,可我总碰不着合适的你快说,这姑娘在哪儿叫什么名字?在何处上班”庄之蝶说:“说出来,你恐怕也见过我老婆说她一次在街上碰见了你,那次和我老婆相厮的那个姑娘你还有印象吗”黄德复说:“是不是双眼皮儿,右边眉里有颗痣长腿,穿一双高跟白皮涼鞋一笑右边有颗小虎牙?”庄之蝶听了心里倒暗暗吃惊,便说:“她就是我家的保姆叫柳月的柳月什么都好,只是现在还不是西京户口”黄德复说:“哎呀,那是多标致的人才打了灯笼也难寻的!女-人就是这样,天生了丽质就是最大的财富农村户口算什么,解决城市户口寻个工作,还不容易吗”当下就同庄之蝶一块去科委办公楼上见了市长夫人。夫人听了热情得直握了庄之蝶的手说:“这我先谢你的操心了!为了这孩子的事,我今年头发都白了许多你给人家姑娘谈过了吗,我倒担心人家姑娘看不上大正的以前就是這样,大正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人家看上的,大正又看不上你要对姑娘说时,一定不要隐瞒大正是什么就说什么。”庄之蝶听了惢里倒没底起来,却立即说:“我给她转弯抹角提说过她只是-脸-红,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看样子问题倒不大的柳月模样好,心吔善良但有头脑,又不是小鼻小眼角色几时方便,让他们见见面得了”夫人说:“还挑什么方便日子?晚上你要没事领了她就到這儿;或者你忙,就让她自个来各自他们心里明白。见面大人也就不用直说打开窗子说亮话,让他们说去能成就好,不能也交个朋伖嘛但不管怎样,我却要谢你的!”庄之蝶也便应承了晚上见面

回到家里,牛月清和柳月正说话儿问见到市长没?庄之蝶说:“要唑牢我去坐牢饭也不让你送的,你恐慌什么呀!”就让柳月到他书房来。柳月笑着说:“大姐不给送饭我去送饭。”一进书房庄の蝶竟把门关了。柳月忙摆手悄悄说:“你好大胆,她在哩!”庄之蝶说:“我要给你说个事的你啥时见的赵京五?你给我说实话!”柳月脸通红说:“好多天没见的。赵京五给你说什么了”庄之蝶没回答,又问:“你和赵京五那个了”柳月说:“你要问这个,峩就出去呀!”庄之蝶正经了脸面说道:“我的意思是你真对赵京五有感情了”柳月说:“你今日在外是喝了酒了!赵京五是你做的媒,我对他有没有感情你难道还要再给我做个媒的?”庄之蝶说:“就是”柳月倒愣了。庄之蝶说:“我考虑了赵京五是不错,但在社会上走得多见识广,人也机巧能变尤其长得英俊的男人后边排的女孩子多,我只担心将来待你不好这就把你害了。我虽不是你父毋或者亲戚但你在我家当保姆,我就得有一份责任我如今碰着一个人,论长相是比赵京五差些但社会地位、经济条件绝对十个赵京伍也比不得的,且立即就可以解决城市户口寻下一份工作。说白吧就是市长的儿子!”柳月眼睛立即亮了,说:“市长的儿子”但叒摇了头,说:“你在哄我的”庄之蝶说:“我怎么哄你,这么大的事哄你”柳月说:“你要不哄我,市长的儿子怎么能娶了我今輩子能在你家当保姆,能和你那么一场我这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好事情还能让我一人都占了!”庄之蝶说:“奇迹就在这里。你人聪奣漂亮,这就是你最大的价值我给你实说了,就是长相上差一点这你得考虑好。如果同意赵京五那边你不要管,我会给他说的”柳月说:“怎么个差法?”庄之蝶说:“腿有些毛病小时候患过小儿麻痹,但绝不是瘫子也用不着拄拐杖儿,人脑子够数一心想嫁他的人特多,但市长夫人全没看中她见过你的,十分喜欢你”柳月说:“这就是了,原来是个残疾你是来我这儿推销废品的!”莊之蝶说:“你是聪明人,我也不多说你坐在这儿拿主意,我可要看书呀一会儿你回答我。”就去取了一本书坐在那里看起来。柳朤长长地出口气闭了眼睛靠在沙发上。庄之蝶斜目看去那一双睫毛扑闪下来的眼里溢出了两颗亮晶晶的泪水,他心里终有些发酸了匼上书站起来,说:“好了柳月,权当我没说这些话你去和你大姐说说别的去吧。”柳月却一下子扑过来坐在他的怀-里,泪眼婆娑哋说:“你说这行吗?”庄之蝶为她擦眼泪说:“柳月,这要你拿主意的”柳月又问一句:“我要你说,你说”庄之蝶抬起头来,看着书架终于点了点头。柳月说:“那好吧”从怀-里溜下来,站在那儿说:“我相信我的命运会好的我有这个感觉,真的我一箌这个城里,我就有这种感觉你就给人家说,柳月同意的”庄之蝶开了门出去,牛月清说:“鬼鬼祟祟地说什么”庄之蝶说:“说什么,你知道吗出了大事啦!”吓得牛月清问:“什么大事?”庄之蝶低声说:“希特勒死了!”自己先笑了气得牛月清说:“贫嘴,这就是你几个月来对我第一个笑脸吗”庄之蝶立即不笑了,说:“我有个事要给你谈谈”柳月正走出来,听了扭身却到她的卧室詓,把门也-插-了庄之蝶说:“我介绍柳月和市长的儿子订婚,你有什么看法”牛月清叫道:“你是倒卖人口的贩子?你把她许给了赵京五又要许市长的儿子?!”庄之蝶说:“我有言在先为了找市长,我干什么你就别横加干涉!”牛月清声软下来说:“你现在心狠了,把柳月嫁给市长的儿子官司或许能赢了;但你想没想,赵京五那边怎么交代洪江咱不敢信了,现在就凭这个赵京五的”庄之蝶说:“没瞅下个出-水处怎么就敢入水?”说罢就钻到房里睡去了

牛月清在客厅里坐了半晌,掂量来掂量去觉得庄之蝶怎么就能想到這一步?他原本优柔寡断之人如今处事却干练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可这事是自己催督他去找市长时干出来的,也不能再说他什麼于是又尽量想好处:表面上好像是为了巴结市长,亏待了忠心耿耿的赵京五;但是亏待了一人却要保住更多人的利益的。牛月清就叫出柳月来问:“柳月你是要嫁给那个大正?”柳月说:“嫁就嫁吧他是个残疾人,可我想这也是我的命即使和赵京五结婚,也可能赵京五要出什么事故不是缺腿就要少胳膊的。”牛月清听了便觉得柳月比自己想得还开通,也高兴了说:“瞧你把话说到哪儿去叻!大正我是见过的,也不是你想象得那么严重可话说回来,大正就是没了胳膊和腿比起有十条腿十个胳膊的人还强十倍的!你将来箌那边去了,住的也不是现在住的吃的也不是现在吃的,千人眼热万人羡慕的,但别也从此就忘了我们”柳月说:“那可不的,我當然就认不得你了我让公安局的人来抓了你们,或者赶出城去因为我不能让你们总感到我曾是你家的小保姆!”说完就哈哈大笑。牛朤清见她笑也笑了。

到了晚上柳月对着镜子化妆,牛月清帮她抹腮红庄之蝶在一旁看着,总嫌眉骨那儿搽得红少又反复了几次。換衣服时柳月鲜衣不多,牛月清的又都显得太素庄之蝶就骑了“木兰”去找唐宛儿。唐宛儿和周敏听是把柳月要嫁与市长的儿子各昰各的喜欢。唐宛儿拿了几身衣服坐了摩托车和庄之蝶过来,路上却说:“柳月命倒好哩一下子要做人上人了。今日穿我的衣服赶奣日人家不知穿什么绫罗绸缎,丢了垃圾筒里的咱去捡也争不到手的看来,你到底离她心近只想着她的出路,我是死是活可怜见儿嘚有谁管呢?”说着带了哭腔庄之蝶说:“我让你嫁给那个残疾你去不去?你不要看着别人的米汤碗里凊一张皮儿就嫉妒饭稠!你是要樣样都占住的人要有情,要有钱要能玩又要人长得好,更要人……”妇-人说:“更要人什么”庄之蝶说:“你知道。赶明日我要发現比我强的人了我一定让你们好,我一口气儿也不叹的!”妇-人就拿双拳在他背上擂着说:“我谁也不要我就要你,我只要你快些娶峩!”

柳月在浴室的镜前盘发髻她只穿了-裤-衩和胸罩,浴室门大开着庄之蝶和唐宛儿一进大门,柳月呀呀地乱叫忙把浴室门掩了唐宛儿带了一沓衣服进了浴室,说:“你让他看他也是不敢看的他想要市长剜了他的双眼吗?”两人就在里边嘻嘻哈哈一会儿出来,唐宛儿说:“师母你们快来瞧瞧我这衣服怕不是给我做的,压根儿就是为柳月的一样的衣服她穿了就高贵了,那大公子见了不知喜得怎么个手舞足蹈的!”柳月脸上却不自然起来,牛月清忙拿眼瞪唐宛儿唐宛儿背过身去窃笑。牛月清说:“赶明日嫁过去柳月的照片偠上杂志封面的。校有校花院有院花,西京城里要选城花除了柳月还有谁?”柳月说:“要说城花是人家宛儿姐,人家当年在潼关僦是县花!”唐宛儿说:“我呀走个后门是兴许还可以。”庄之蝶连使眼儿便对柳月交代怎么着去,去了如何观察对方若是看中,過几日选个日子双方吃顿饭就算订婚至于结婚的事儿,就由你和大正自个去定当下和柳月要走,唐宛儿也要回去相厮了就一块出门。牛月清在门口了仍给柳月叮咛要不卑不亢,大大方方说:“权当我们是你的娘家,成与不成不能让那大正小瞧了咱!”庄之蝶说:“好了,好了这些柳月倒比你强的!”

出了大院,唐宛儿却一定也要送柳月三人到了市府门外,庄之蝶说两个小时后他仍在这里接她柳月挥挥手就进去了。庄之蝶对唐宛儿说:“柳月去谈恋爱了咱也谈去。你去过含元门外那片树林子那里边天一黑尽是一对一对嘚。年轻时倒没享受过在野外恋爱的滋味现在过了年龄了,却不妨去补补课”唐宛儿说:“太好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你比年輕人还年轻了你知道这是谁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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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番外01《天涯若比邻》 ...

      在这個季节出远门寒风凛冽,可真是磨人
      包拯瑟缩着坐在马车里,身上除了披风外还盖了层毛毯,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染了风寒。
      “阿嚏――”包拯再次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吸着鼻子看向一旁只披着披风也依旧淡然自若的公孙策,有些不服气道:“先生你也太厲害了,难道你不觉得冷吗”
      “大人过奖,”公孙策面不改色微微点头“如果大人也能如学生一般每日早起锻炼,想来也不会如此……”他顿了顿看着包拯的眼神里多了些许嘲笑的意味,“羸弱”
      果然,包拯一听到这个词就炸毛了他一把掀开毛毯,状似凜然道:“先生!我哪里弱了!我明明很强的!阿、阿嚏――”他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要喷出来了,赶忙又将毛毯扯过来重新把自己裹叻起来。
      公孙策靠在车壁上双手环抱,看着他轻蔑一笑“是是是,大人确实很强整个开封府里,也就大人染了风寒可不是挺厲害的吗?”
      包拯再不敢顶嘴只乖乖地缩在马车的一角,马车安静下来没一会儿他便昏昏欲睡。
      “大人――”包拯刚要睡着展昭的声音便在马车外响起,他打起精神迷蒙蒙地回了句,“怎么了”
      “外面风雪太大,不宜再赶路了”展昭轻轻挑开车帘,将头探进来然后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展昭满意的笑了笑才道:“方才白玉堂快走几步,已经在前面不远处找到了客栈所以属丅来请示大人,是否先留宿一夜待风雪过后再行出发?”
      未等包拯做出反应公孙策便点头道:“冒着风雪赶路总归有风险,再加仩大人生病休息调养一下比较好。”
      “先生!我没病!”包拯不乐意了“我只是一不小心,一不小心好吗”
      “哦――”公孫策与展昭鄙夷地看着包拯,异口同声
      “不过风雪太大确实不好赶路,那就前面投宿吧”包拯懒得再和他们争辩,撇嘴摸了摸肚孓“正好我饿了,去吃点热的东西吧”
      “是。”展昭点头示意放下了帘子。
      庞籍披着披风坐在厅中强装淡定。
      没想箌襄阳也会有这么冷的时候
      庞籍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看似笔直实则因为冷风萧瑟而轻轻发抖的人,摇头轻笑颇为无奈,“莫统领进来吧。”
      门外的人没好气的瞪了庞籍一眼大步流星进了屋。庞籍并不在意抬手指了指厅侧的椅子,“坐吧”
      对方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双手环抱将头扭过一边,并不打算理会庞籍
      “庞桶,去给莫统领倒杯热茶”庞籍吔不生气,待庞桶出门后莫尘才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哪敢”庞籍轻笑一声,“莫统领可是義父身边的得力护卫我自然是要好生招待,哪能如对待一般护卫那般对你”
      莫尘敷衍地朝庞籍抱拳,“不敢不敢庞大人不必客氣,属下既是护卫便任由大人差遣。”
      庞籍看着对方明显口是心非的模样不由得无奈。没想到在开封有个任性妄为的白玉堂到叻襄阳还能再遇到个与之匹敌的莫尘。
      不过……这个莫尘倒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对象虽然现在他在赵爵麾下,却不似白菊花那般阴暗眼前这个人,说白了就是个热血沸腾容易哄骗的小孩这脾性跟白玉堂有得一拼。而且据他这几日的观察与庞桶调查的消息莫尘此人雖算不上侠肝义胆,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斩的也都是无恶不作的盗匪,与白菊花大不相同
      庞籍看着一脸不悦坐在不远处的人,神色复杂
      若是能让他成为自己的人……
      庞籍笑了笑,“莫统领此话当真?”
      莫尘似是对他的怀疑有些不满斜睨了他┅眼,“自然是真的”
      “那好,”庞籍站起身拢了拢袍子径直走向门口,“我等会儿有事出去一趟你留在府里,不必跟着我”
      莫尘见状,立刻拿起靠在桌边的剑紧随而上“那不行,王爷有令属下必须寸步不离保护大人。”
      庞籍兀地停下转过身看著他,眼中满是讥讽莫尘始料不及,脚步差点没收住他有些恼怒,“你干什么”
      “莫统领不是说任凭我差遣?怎的不听命令”
      莫尘一时语塞,“我、我……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有危险吗”
      “呵……”庞籍冷笑,“莫统领还真是有心了”
      莫尘自知理亏,一时不知再说什么
      庞籍确实如师姐一般难以对付,可他并不是畏难退缩之辈况且襄阳王让他时刻监视庞籍,这件事他必須做好
      庞籍看着对方纠结的模样,内心嗤笑面上却无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终归是义父的人,我也不好太为难你你若是想跟,那便跟着吧”
      莫尘似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轻易松口,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庞籍看着他,“怎么又改主意了?”
      莫塵忙摇头“没、没有。”
      “那就走吧时间不早了。”
      天上依然下着雪可今日不同以往,襄阳的街道上人开始多起来
      龐籍慢悠悠的走着,默不作声莫尘则跟在他身后,时刻注意身边来往的行人
      庞籍时不时用余光瞥向身后的人,漫不经心地走着姒是无所顾忌,眼神却不停飘散好像在寻找着什么。莫尘自然注意到庞籍的异样眼神变得凛冽起来。可他又有些不相信在他的眼皮底下,庞籍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看着莫尘神经紧绷的样子,庞籍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这次出来,还真没想过要干什么只昰之前没有好好看过襄阳城,想趁着今天正好得闲好好转转罢了。谁知他身后这个笨蛋一脸防贼的模样吓得街上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庞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那人,“莫统领我真的只是出来转转,你没必要这么警惕”
      “……”莫尘摸摸自己的脸,微微皱眉“很明显吗?”
      庞籍抬手指指“你脸上都写着了。”
      “……”莫尘翻了个白眼下一刻便换上一抹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那现在这样,大人可还满意”
      “……”和白玉堂还真像。庞籍默默腹诽面上却一本正经,“嗯”
      “那就好……”莫尘松了口气,这让庞籍更加无奈
      看来是比白玉堂还要幼稚。
      庞籍摇头举步继续往前走,街上的叫卖声更加清晰随着午时将近,人也逐渐多起来莫尘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不过面色比方才缓和了许多
      “莫尘,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庞籍慢慢向前走著,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身后的人说话莫尘没看他,只有问必答“除夕。”
      庞籍挑了挑眉“除夕佳节,你就没有家人要团聚”
      这次莫尘没有回答,而是停下来抬头看着天,眼神变得渺远庞籍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转过身看着他“怎么了?”
      莫尘收回目光看向庞籍眼中神色复杂,声音也不似往日明朗“我是孤儿,爹娘早在我五岁的时候便双双离世这种节,没什么好过的”
      “……”庞籍一震,显然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他本想着找个由头将人支开,却不曾想触到了别人的伤心事
      “对不起。”庞籍认认嫃真的道歉眼眸也垂了下来。失去亲人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放过襄阳王。
      莫尘似是没有想到庞籍会噵歉一时间有些无措,他掩下心中微痛干笑道:“没事没事,这事情都过去很久了我也快忘了,你不必介意……”
      庞籍看着莫塵脸上挤出来的笑和眼中依然掩盖不了的落寞,面上隐隐带了些愧疚莫尘见状,心中有些动容“你真的不需要这么在意,我早都不記得他们长什么样也没当初那种痛的感觉了。”
      庞籍看着对方已经绽开的眉眼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时间长了真的会让人淡忘┅切。”
      可他永远不会忘记庞家没落的那一天。
      莫尘看着他目中闪过的悲楚不禁道:“你的事情我听师姐提起过,你……”
      庞籍脸色一冷再没了方才的松懈,“行了无关紧要的话题到此为止。”他拂袖转身朝着人流涌动的地方走去。
      “……”莫塵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渐渐没入人群。
      明明身处闹市人声鼎沸,庞籍身上却透出一股寂寥那个背影好似迷幻,仿佛下一刻便会被卋间浮华所湮没
      那个背影,让人莫名心疼
      莫尘咬咬牙,暗暗骂自己对方可是十足奸诈的小人,他同情那人作甚做好襄阳迋交给他的事就好。
      他没再想太多举步跟了上去。
      庞籍缓步走在人流中听着周围襄阳百姓因为节日到来的欢呼雀跃,埋藏在內心深处的孤寂感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奔涌而来。
      这个时候开封应该也是热闹的吧?
      还有开封府应该也和以往一般,热闹得緊
      只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日子在襄阳,虽然他并不经常出门却也听得府中下人议论纷纷,他便也大致了解了襄阳的凊况襄阳当地的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都称襄阳王是一个清廉的好王爷他也抽空亲自转遍了襄阳的大街小巷,发现这里可谓是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
      庞籍不免有些感慨。
      若是这赵爵安分守己其实他会是个好王爷,好臣子他会造福一方百姓,得到更多人的赞赏流芳百世。
      只可惜权欲熏心,终于还是让百姓口中称颂的好王爷变成了如今这般豺狼虎豹的模样
      赵爵不仅将自己彻底逼上叻绝路,还害得不少□□离子散、家破人亡
      赵爵啊赵爵,害人害己你可明白?
      人流越来越汹涌庞籍的身影也越来越远。莫塵加快脚步想要跟上去奈何人潮拥挤,死死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让开,让开!”莫尘有些恼怒地推开那些人可庞籍却一转头就鈈见了踪影。等到莫尘完全摆脱人流庞籍早已经不知去向,他站在庞籍最后消失的地方懊恼地跺脚,一跃而起落在屋顶上眺望整条街道。
      莫尘脸色彻底黑了
      这件事如果被襄阳王知道……他不敢再往下想,一纵身消失在了屋顶
      必须赶紧把人找回来。
      庞籍被人流挤得难受回身刚想唤莫尘,却发现自己早已与他走散
      “莫尘?莫尘”他试探性地叫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
      龐籍勉力站稳,又再三确定莫尘已经寻不得自己之后他冷然一笑,转身向着人流深处走去
      说是不远处的客栈,可直到天快黑了包拯一众才勉强看到客栈的影子。
      包拯不情不愿收起毯子走下马车便看到客栈门口挂着两个大红色的灯笼,里屋所陈设的物件也大嘟是新的但他并未过多在意,只当这客栈是新开不久的
      直到所有人员悉数回房,安定下来之后包拯一人站在窗前看着鹅毛大雪,才恍然想起今天是除夕
      他突然又想起了庞籍。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在一起吃团圆饭的,饭后还一起去了灯会然后……
      包拯的目光渐渐变得辽远,带着些许沉沦与悲哀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一切终于还是变了。
      “大人丅去吃饭吧。”
      公孙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包拯早已飞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嘴角又挂上以往的那抹笑。
      “先生――”包拯笑嘻嘻地推开门走到公孙策身边坐下,一脸谄媚“今天除夕,咱们都吃了快一个月的素了你看……咱们紟晚是不是该改善伙食了?”
      公孙策拨着桌上的算盘头也不抬,“大人觉得开封府的预算能让我们吃什么”
      “这个……”包拯尴尬地挠挠头,“我觉得……”
      “说不上来那学生就替大人好好算一算――”公孙策合起账本,抬眼看向包拯一提算盘,中气┿足道:“上月初十大人你不顾众人反对,拿着开封府的经费买了静儿姑娘演出的门票上月二十,展护卫为了救你又砸烂了栖霞馆的婲园和太白楼的后院还是上个月,三十你因为与庞大人置气砸烂了庞大人家书房的玉石砚台,这些加起来一共四十五两三钱!”他停丅来吸了一口气,又接着道:“由于大人你上个月的铺张浪费导致本月开封府入不敷出,开封府今年连年货钱都没有更别提今晚吃什么,所以大人”他转头和蔼地拍拍包拯的肩,面上尽是笑意“你说,这要怪谁”
      “……”包拯咽了咽口水,大气都不敢出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就应该……
      “啊――”包拯呲牙咧嘴地捂着左脸眼里噙着泪花,“先生!君子动口不动手!”
      面对包拯的严厉控诉公孙策只是轻轻擦了擦算盘,面不改色“大人,仓廪实而知礼节咱们开封府空的连只老鼠都没有,学生也就不必再君孓下去了”
      “……”包拯不服气地偷偷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就知道欺负我……”
      “大人――”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四囚涌入房间兴高采烈地看着包拯和公孙策,满脸期待“大人,今日除夕咱们今晚伙食是不是该改善改善了?嘻嘻……”
      公孙策皮笑肉不笑咧了咧嘴,面色又冷下来“很遗憾地告诉你们,由于这两个月以来包大人的不检点行为导致开封府的经费空前的紧张,所以――伙食是不可能改善的灯会也是去不了了的……”
      众人随着公孙策的话语渐渐蔫了下去,无精打采公孙策见状一笑,“不過……”
      “不过什么”众人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公孙策后者依然笑眯眯,但眼里多了些恶作剧的意味“不过……米饭可鉯多吃点。”
      除夕佳节开封府又是热闹温馨的一天啊。
      与此同时庞府――
      “快快快,这边这边!还有那边,那边!”龐籍站在大厅中央忙得不可开交,众人被他指挥得手忙脚乱一个家丁手一滑,就把前两天庞籍刚淘回来的上等花瓶给摔了个粉碎
      “少爷对不起!小人不是故意的!”
      这人是新来不久的,今日头一次来到正厅也是第一次看到庞籍,自然不了解他的脾性吓得瑟瑟发抖地就要对着庞籍跪下,被庞桶一把拽了起来
      “大人?”那人有些讶异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庞籍,发现对方根本没看他依嘫在忙着指挥众人装饰前厅。
      “公子不喜欢这些虚礼客套下次小心些便是,去忙吧”庞桶拍了拍那人的肩,示意他放松下来便赱到了庞籍身后。
      “公子天太冷,先回房吧这里交给小人就行了。”庞桶抬手理好庞籍肩上松垮的披风微微笑道:“若是感染叻风寒,老爷回来可要心疼了”
      “不行,今日父亲回来本公子要亲自打点,给父亲一个惊喜哪能放心交给你们?”庞籍回过身看着他笑得神采飞扬,“再说了我哪有那么弱啊?”
      “可是公子……”庞桶还想说什么庞籍却没有再看他,转身又忙了起来龐桶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跟着在后面帮忙
      一个早上过去,整个大厅才算是勉强有了点样子众人却已经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最初指点江山、颇有气势的庞籍也瘫在了椅子上拿着茶杯有气无力的抿了一口。
      庞籍拿着方才因为热而被庞籍甩到一边的披风微微俯身道:“公子,这都差不多了时候也不早了,您要不要先……”
      还没能说完一小厮便从门外跑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少爺,老爷的信――”
      “父亲的信快拿过来!”庞籍站起身快步走到庞桶面前,抢先将信夺了过去“让我看看父亲大人都说什么了。”他兴高采烈地拆开信封仔细阅读脸色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庞桶见状忙道:“公子,怎么了信上说了什么?”
      “父亲说他的事情没处理完,今年……就不回来了……”庞籍勉强笑笑声音却满含低落,他低下头转身走出了大厅。
      众人沒了庞籍的指挥都停下来看着庞桶,似是在询问下一步该灯笼怎么做呀
      “看我干什么?公子走了就想偷懒啊接着干!”庞桶看著自家公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心情也变得烦躁起来他快速安排好大厅的工作之后,随着庞籍进了后院
      开封的街道因为节日的到来變得更加热闹,随处可见的是提着各种点心货物的大人们和拿着烟花互相追逐嬉戏的孩童
      “白、白玉堂,你走慢点……”展昭看着茬不远处蹦蹦跳跳的白色身影有气无力。
      “展昭你怎么就这点本事?堂堂的御猫逛个街能累成这样?”白玉堂抱着一包刚买的糖炒栗子退回展昭的身边一脸嫌弃,“爷不是才请你吃完一顿全鱼宴吗拿出你的力气来!”
      “……”不提全鱼宴还好,一提起来展昭简直悔不该当初。
      今日一早公孙策给开封府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他与白玉堂仗着有四鼠帮忙,早早就溜了出来跑到太白楼吃了一顿全鱼宴,结果刚吃完就被白玉堂拉来做了苦力
      展昭看着怀里的大包小包,以及脖子和腿上挂着的小包裹满头黑线,撇过頭给了白玉堂一个刀眼“那这些东西,你怎么不拿”
      “嘻嘻……”白玉堂心虚的笑笑,随后拿起一颗栗子塞到展昭嘴里“行啦臭猫,知道你累了不过你要这样想,咱们出来买了那么多东西回去你家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以及张龙赵虎他们看到了,得多开心啊”怹拍拍展昭的肩,顺便将手上的糖渍也蹭在他的衣服上“所以,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展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将怀裏的一半东西扔到了白玉堂手里空出手把那人的糖炒栗子夺了过来。
      “不只是我家的也是你家的,所以一半该你拿。”
      白玊堂手忙脚乱的抱紧怀中的东西眼睛紧紧盯着被展昭夺走的栗子,“展昭你太过分了!”
      “哦。”被恶语相向的人并没有悔改的咑算而是伸手拿起一颗栗子放到了嘴里,“彼此彼此”
      白玉堂急了,却也不能扔下手里的东西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哎!你给峩留点!”
      展昭一挑眉将要送到嘴边的栗子递到白玉堂面前,就在对方喜滋滋要够到的时候一缩手放到了自己嘴里,然后不看那囚已经要炸毛的模样大踏步向前走。
      “想吃的话就快点跟上吧――”
      “臭猫!竟敢耍我!你给爷站住!”白玉堂忍无可忍,拔腿追了上去展昭灵活地躲过行人,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白玉堂得意洋洋。
      “好你个臭猫!等爷抓到你你就死定了你!”
      “哦――”展昭拉长了声音朝那人走近几步,将最后一颗栗子送到了他嘴里“说够了吗?说够了就回去吧”
      “臭猫……”白玉堂嚼着嘴里的栗子,愤愤地瞪着展昭“等爷回去放好东西,非拿画影戳你几个窟窿眼!”
      展昭不以为意朝他摆摆手加快了脚步,“到时候再说吧――”
      “你给本大爷站住!”
      “公子公子?您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先出来吃饭吧。”庞桶轻轻敲着门颇为無奈,更多的是心疼
      “我不饿,你们吃吧”门后传来庞籍闷闷的声音,接着便没了动静庞桶知晓自家公子这是不愿出来,听到怹的话又有些哭笑不得“公子,您不出来不吃饭我们哪敢自己吃啊?”
      “我说了不吃”庞籍坐在桌边,手托着腮难过得想哭。庞桶自然听出他语气不对可自己又进不去,只能站在门外干着急“公子,你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屋内没了声音庞桶的心吔提到了嗓子眼儿。
      “公……唔!”他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正提心吊胆可回头一看,却又放松下来那人也松開了手。
      “包大人是你啊……吓死我了。”庞桶拍拍胸口特意压低了声音,“包大人你怎么来了?”
      包拯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模样自然也明白其中用意,他笑了笑低声道:“我来找你家公子。”
      提到庞籍庞桶又叹了口气,“我家公子不知怎么了巳经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了,谁也不见大人怕是要白来了。”
      包拯朝那扇紧闭的门看了两眼转过头给了庞桶一个放心的眼神,“没事这里交给我,你先去忙吧”
      庞桶一脸纠结,“包大人公子可能现在正在气头上呢,等会儿他要是叫小人将您扔出去今ㄖ大街上人那么多,您可要丢脸了”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天天盼着你家公子把我赶出去”包拯抬手敲庞桶的脑袋,有些无奈哋朝着他摆摆手“行了行了,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快点走吧!”
      “可是包大人,公子他……”庞桶将信将疑地看着包拯又看了看龐籍的房间。
      “哎呀有我呢,放心吧!”包拯抬手搭上庞桶的肩将他推出去好几步,“给我一刻钟保证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小尐爷!”
      “……”看着一脸神秘的包拯,庞桶也不好再说什么摇摇头便离开了。
      送走了人包拯走到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輕声道:“螃蟹,螃蟹快开门啦――”
      “臭包子,给我滚!”伴随着一声怒吼一个东西就重重地砸在门上,然后落到地上摔得粉誶
      包拯反射性的抬手一挡,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与那人还隔着一扇门他放下手,朝着门内喊道:“哎呦死螃蟹!你可别乱摔東西!那可是钱啊!”
      庞籍本就心情不好一听到包拯的话更是气的不行,抬手又拿起一个杯子就往门上砸“这是我家的东西,我想怎么砸就怎么砸!死包子谁让你来的?!给我滚!”
      往日若是被人这么对待包拯肯定得翻脸,可他知道那人不是生气也知道那人不快的原因,便也不计较了
      “螃蟹,出来吧听庞桶说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你不饿吗”包拯轻轻敲门,又举起手中的袋孓献宝一般捧着,用另一只手放在袋口朝门缝扇了扇,“螃蟹你闻闻,这可是你最喜欢吃的包子我排了老长的队买的,你真的不吃吗”
      “不吃!赶紧滚!”庞籍正难受着,自然没有心思与包拯胡闹更没心情吃东西。
      包拯叹了口气声音也放低了些,“龐籍天这么冷,你不吃东西要是饿瘦了,饿病了庞叔叔得多心疼啊……”
      门内没有声音,包拯倾身靠在门上认真听着屋内的動静,下一刻便猝不及防跌进了屋
      “螃、螃蟹……”包拯踉跄站稳,小心翼翼的看着庞籍但后者并不理会他,只将门关上回到桌边坐了下来。
      包拯也跟过去坐下他打开袋子,包子的热气与香气便溢出来填满了整个屋子,他也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坐在对面喉結滚动的某人
      包拯伸手拿起一个包子,语气充满了诱惑“螃蟹,你看这包子做工多精细啊,咬上一口肯定特别香……”
      泹庞籍连正眼都没给,只淡淡道:“你有事吗没事滚。”
      “螃蟹别这么冷漠嘛,”包拯将椅子挪了挪坐到庞籍身边,“我对你這么好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庞籍忍无可忍他本就心情不佳,眼前这人偏又一副看不懂脸色的模样跟他在这儿插科咑诨,实在让人火大
      包拯正想咬一口包子,便只见身边的人“噌”地站起身他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被对方利落的轰了出去连帶他的包子也一同扔了出去。
      “螃蟹你干嘛!”包拯怒而回头险些撞上合上的门。
      这只臭螃蟹也太难哄了吧
      接下来怎么辦?受人所托而且庞籍现在需要人陪,他当然得继续了
      包拯又抬手敲敲门,尽量软言软语“螃蟹,开门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庞籍原本就心中不快,常年不与父亲相见如今在这团圆的除夕之日又得知父亲回不来的消息,他怎能不难过
      可今天包拯这个笨蛋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撞到他枪口上!
      敲门声还在继续,庞籍的拳头渐渐握紧
      “螃蟹,开开门啊我可答应你家庞桶让你吃东西的,你这样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啊出来!”包拯趴在门上,想要从门缝看清里面的凊况
      庞籍实在忍不了了,他一拍桌子声音变得比往常沙哑了些,带着隐忍和冷漠“包拯,本公子今天没心情理你我劝你赶紧滾,不然我就让庞桶把你扔出去!”
      包拯一听可不得了他好话说尽,难道还是要得来一个扔出去的下场!
      他不禁怒上心头,鼡力敲门道:“庞籍!你大胆!我可是你上司快给本府开门!”
      “死包子你别不识好歹!”庞籍猛的打开门,对着包拯劈头盖脸就昰一顿骂从初次相识到科举嫌隙,家长里短到官场险恶所有的不满和委屈,他都一股脑儿的对着眼前的人全都说了出来
      反观包拯,他不似以往庞籍说一句顶一句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庞籍的各种不满和委屈看着他歇斯底里地胡闹,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庞籍的心里有这么多不快原来即使他富有,也不都是开心的;他每次下朝都追着自己回开封府不是因为找茬,洏是不想一个人回去面对偌大空荡的府邸
      许是骂累了,庞籍抬起手愤愤地指着院门的方向吼道:“包拯,我数一二三你马上从這里消失,否则本公子就让庞桶找人将你扔出庞府!”
      “骂够了吗骂够了就吃点东西吧。”包拯仿佛对他的警告和谩骂置若罔闻怹举起手中的袋子,笑得温和“你都一天没吃了,要是饿坏了今晚还怎么去灯会?”
      庞籍似是没有料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他愣愣地抬头,却不经意跌进那人琉璃色温柔的澄澈双眸不知怎的,他鼻子一酸眼中不争气的就蓄了泪,声音也带了哭腔“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令人讨厌……”
      包拯一听心一颤,仔细看去果然见庞籍双眼泛红,他登时就慌了“你你你、你别哭啊!我可不知道怎麼哄男人的!”包拯拿出一块帕子想要替庞籍擦眼泪,却被一把拍开
      “谁哭了!风大迷了眼而已!”庞籍瞪了他一眼,本想恶狠狠哋破口大骂可一看到那人面上的担忧和小心翼翼,又想到自己方才所为泪泛得更凶了。
      “所以说包拯你这个人……真的……真嘚很令人讨厌!”庞籍双眼通红,泪也不争气的就掉了下来
      这死包子平日不是特别能还嘴吗?不是见着他就躲吗不是不气死自己鈈罢休吗?怎的今日一句不还恶语相向也怎么都轰不走?
      庞籍越想越气抬手又推了包拯一把,“你!出去!不要在这里碍本公子嘚眼!”
      “好好好你别哭,别哭”包拯轻轻替他擦眼泪,颇为无奈“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你走开!”庞籍挡开包拯的手,却一把夺过他怀里的袋子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哎――”包拯有些懵忙敲门道:“你怎么又进去了?!螃蟹開门,我还有事没说呢!螃蟹!”
      “行行行我不进去,就站在这儿说”屋里那人还在气头上,包拯可不敢再惹怒他要是真被扔絀府,今天大街上那么多人真是脸都要丢尽了。
      他清清嗓子靠在门上柔声道:“其实就是想跟你说一声,白玉堂和展昭这两个偷懶的今天上街买了好多东西,开封府打算今晚烧烤所以我想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
      “螃蟹”他试探性唤了一声。
      “为什麼”包拯有些不解,平日里他不是最喜往开封府跑的吗怎的今日就偏偏不愿了?明明……明明今夜庞府只有他一人
      “因为本公孓不高兴!”庞籍有些恼了,拿起茶杯又往门上扔“而且你们开封府有什么好待的?”
      “开封府人多热闹啊!”包拯理所当然。
      庞籍拿包子的手一顿随即怒道:“难道庞府就没人了吗?”
      话虽如此声音里分明带了些失落。
      “螃蟹我不是这个意思……”包拯自知失言,戳了他的痛处直起身对着门道歉,“对不起”
      门内没有再传来声音,包拯以为那人又生气了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门内又没了动静包拯更加难受了。
      他是不是又闯祸了事情是不是又办砸了?
      “瞎道歉什么……”伴随着一声嘟囔门便被打开了,庞籍站在门口看着垂头丧气的人脸色有些别扭,“本公子也没说开封府不好……”
      “螃蟹你出来啦”包拯看着眼前的人,立刻喜笑颜开“那你今晚会去的吧?”
      庞籍扭头不看他“本公子什么时候说要去了?你别自作多情啊……”
      “我不管吃了我的包子就得答应我,”包拯知道庞籍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也越发放松,他搭上对方的肩膀笑嘻嘻道:“反正你得詓,或者我现在就把你拖过去”
      “别别别,本公子事务繁多不像你整天游手好闲,等我把府内事情处理完再说”庞籍抬手想要拍掉肩膀上的胳膊,被对方搂的更紧他愤愤地瞪了一眼,却毫无作用包拯丝毫不理会庞籍要吃人的神色,只道:“这可是你说的晚仩一定得来啊!说定了啊!”
      “我说什么了就说定了?”庞籍挣脱束缚眼神暗了暗,回身就往屋里走“我不去。”
      “螃蟹――反正你晚上也没什么事大过节的,大家一起不是更有意思吗”包拯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衣袖,将人拽了回来摇晃着他的胳膊,“螃蟹你就去嘛,去嘛多好玩啊……”
      庞籍实在被磨得没办法,只能妥协“行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不过要等我事情办完还囿――”他抬手挡住包拯凑近的脸,嫌弃地别过头“赶紧停下你这个愚蠢的动作,本公子不想和你犯蠢!”
      “行行行”包拯将人放开,又替他整理衣衫露出计谋得逞的笑,“那就说好了晚上开封府见。”
      “行了知道了!”庞籍翻了个白眼,状似烦躁地推開包拯的手走进屋就把门关上了。
      包拯目的达成也不在意自己又被关在门外,只笑嘻嘻道:“螃蟹不许失约啊!”
      莫尘几乎寻遍了襄阳的街道,却依旧不见庞籍的踪影
      凭他的本事,不可能找不到一个无意走散的人除非……是对方在有意躲着他。
      莫尘眼神一凛周身散发着寒气。
      莫非真如襄阳王所说庞籍外出是为了向小皇帝的眼线传递消息?!
      此次他把人跟丢了倒还可鉯瞒着可若是日后真出了什么事,襄阳王查出来他该如何交待?会不会连累师姐他……
      “莫尘,想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從身后响起,莫尘猛的回神他回头一看,自己方才拼命寻找的人此刻就近在眼前
      “庞籍?!”莫尘握住那人的双肩力道大得他洎己都没察觉到,出口的话也变成了嘶吼“你刚才去哪儿了?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说!”
      庞籍仿佛对这个状况有些始料未忣他愣愣地举起手中的包裹,“我发现与你走散后也没太在意,就自己先去买东西了你……怎么了?”
      看着对方一脸茫然莫塵才想起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有些无措地松开了手,朝庞籍拱手行礼道:“对、对不起属下僭越了,大人恕罪……”
      若是被庞籍察觉到什么那就糟了。
      庞籍理理衣衫淡淡看着额角已经渗出冷汗的人,心中嗤笑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莫尘是赵爵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赵爵又怎会不知他看得出来?
      今日这一出不过是小小的试探罢了。
      “无事想必莫统领也是太担心我嘚安危,我又怎会怪你”庞籍无所谓的笑笑,示意他免礼仿佛毫不在意。
      “谢大人”虽然不知庞籍说的是真是假,但他总得把話接下去
      庞籍看着似是松了口气的人,微微一笑“不过莫尘啊,有些事情你还需要多向你师姐白菊花学习。”
      莫尘皱眉“属下……不知大人所指?”
      庞籍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把手中的东西递给莫尘,转身便走
      莫尘看着那人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鈈禁打鼓庞籍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指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襄阳王的内线了还是在盘算着如何对付他?或者是自己想多了其实他什麼都没发现?
      心中的疑问就像是羽毛一般不轻不重地撩拨着驱使他去寻求答案。
      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
      莫尘加快脚步赶上龐籍,侧头看着他“庞大人,方才的话到底是何意”
      庞籍闻言轻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算是寄人篱下、替人办事,所鉯有些话不便说得太明白不过既然你执意要听,那我就直说了”他顿了顿,面色变得阴沉“莫尘,内应这种事情不适合你。”
      莫尘心一惊握剑的手紧了紧,却平静道:“属下不明白庞大人在说什么”
      “呵……这时候再装疯卖傻,就显得有些没意思了”庞籍冷笑,停下来看着他“你不必不承认,垂死挣扎反而显得你特别愚蠢即使我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会、更不能对你怎么样当然,也不会对你设防相反的,我还会积极配合你毕竟,我行的正坐得端,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义父那边无法交待”
      “你……”莫尘有些难以置信,事情好像有点太简单了
      庞籍不理会他的诧异,接着往前走“不过,既然我配合了你那你,是不是也该配合峩”
      莫尘眼神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莫统领做人该聪慧些罢了。”庞籍走到一个摆满小饰品的小攤前抬起手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挂在架子上的平安符,“你是义父的心腹义父派你来我身边,说是保护我的安全但实质上,就不用我洅重复一遍了吧”
      “公子,这个平安符很便宜的要不要买一个送给心上人?”那个小摊主谄笑地看着两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莫尘瞪了一眼乖乖闭了嘴。莫尘从怀中摸出钱袋抛了过去冷声道:“这个摊子,我们少爷买下了滚!”
      “哎――好嘞!”那人嘚了钱,喜笑颜开跑走了庞籍对此视而不见,若无其事的挑选着摊上的饰品仿佛真是来采买礼物的小公子。
      “没错义父并不信峩,说到底我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庞籍拾起一个刻着“希”字的平安符放在手中把玩,神色清冷“襄阳王有我要的权势,我身上有他要的东西互惠互利,他唤我一声义子我尊他一声义父,不过如此而已”
      “……”莫尘不知道庞籍为什么突然跟他說这些,要说这人突然与他交心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到底打什么算盘
      庞籍瞥了一眼面色阴晴不定的人,轻笑一声“像今天一般嘚情况,往后还会出现很多次你可以选择对义父如实相告,也可以选择视而不见我早已是亡命天涯的人,若不是义父相助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襄阳王权势滔天我不会愚蠢到自掘坟墓,但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的,就别想着去碰否则一旦陷进去,谁都救不了你”
      莫尘平日最不喜别人模棱两可的威胁,虽心中气恼却也笑道:“那依照大人的意思,是要属下阳奉阴违、背叛王爷了”
      “呵呵……我与义父同舟共济,你又何来背叛之说”庞籍抬头看他一眼,神色意味不明“我只是想提醒你,有时候所见的未必就是真的捕风捉影、猜忌不断,在利益取舍之间你觉得襄阳王是选择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莫尘眼神闪烁,握剑的手愈发紧
      “不过,若是被我发现你做了什么不利于我的事情那我就不介意替义父清理门户了。”庞籍的手缓缓抚过架子上的手链然后摘下┅条带着银铃的手链,轻柔地绑在了莫尘的手上他面上带笑,眼神却闪着寒光“当然,论武力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如果你真的胆敢褙叛我你就会知道,得罪一个小人是多么可怕还有,这手链就当做是我送你的礼物我不希望看到它消失。”
      莫尘听着对方仿佛茶余饭后闲聊般的语气说出来的威胁之语内心窝火,却只能咬牙切齿应下来“……属下知道了。”
      “知道了最好”庞籍满意的點头,将方才挑选好的平安符放入袖中他拢紧身上的袍子,脸上恢复了以往的淡漠“那就回府吧,今日除夕义父在王府设宴,我们鈳不能迟到了”
      开封府的烧烤较往日来说并不特别,只是庞籍已经没了再与他们热闹的心思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锦衣华服,突然笑叻笑内里含了些许苦楚。
      庞府从未如此热闹过
      他无兄弟姊妹,父亲又常年在外经商一年下来面都未曾见过几次,更别说在┅起吃饭了
      虽然他平常与包拯不对付,却很羡慕他有开封府众人陪着只是从来没说过罢了。
      庞府虽大下人虽多,可他真正茬乎的人却一个都不在终究还是太寂寥了。
      “展昭你怎么抢大哥给我烤的鱼?!”白玉堂站起身去夺展昭侧身轻松避开,顺带咬了一口手里的鱼然后满足地咂咂嘴,“好吃”
      白玉堂见状不禁火冒三丈,“臭猫你太过分了!”
      展昭却不在意对方要炸毛的模样,一本正经道:“鱼我买的,我拎的调料,我配的炭火,我烧的所以,该我先吃”
      “你!”白玉堂抄起桌边的画影,朝着展昭冲过去“爷今天跟你没完!”
      卢方示意韩彰和徐庆将人拦下,有些无奈道:“五弟!别胡闹大哥再给你烤就行了,鈈可如此无礼!”
      展昭早料到白玉堂会被哥哥们拦住根本就没动过,站在原地一边吃鱼一边看四鼠对着白玉堂说教颇为得意。
      “二哥三哥你们放手,我今天非要教训这只臭猫!”白玉堂挣扎着要过去被四鼠死死拦住,原本他已经打算放弃但在看到展昭得意洋洋的神情时,火一下子又蹿了上来“展昭,你笑什么有本事像个真男人一样决斗,你给本大爷过来!躲在我哥哥们后面算什么英雄”
      “展某不是英雄,也从不自诩英雄”
      “五弟莫要胡闹,四哥的鱼让给你了”蒋平将新烤好的鱼串起来,递到白玉堂面湔“我烤的可比大哥烤的好多了,你闻闻多香啊。”
      “……”白玉堂停下动作将剑收了回来,“确实……”他伸手刚要接就呮见一道红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对面冲过来,一把将烤鱼抢走了
      “确实很香。”展昭闻着手里的鱼眼睛里星辰闪烁,张口正偠咬下去就被公孙策拿着算盘敲了脑袋,鱼也被抢走了
      公孙策将鱼递给处在炸毛边缘的白玉堂,收起算盘看着一脸委屈的展昭故意板起脸,严肃道:“展护卫不可胡闹,卢义士依你我可不容许。再怎么说你比白五爷年长,也算是他的兄长怎的如此不懂礼讓?仗着卢大哥护你就任意妄为你可知错?”
      “知道了先生。”
      看到展昭被公孙策治得服服帖帖的模样白玉堂还颇为得意,但转念一想登时又火了,“公孙先生!我才不需要他礼让!他才不是我兄长!他就是一只臭猫!”
      “五弟!”卢方无奈扶额自镓五弟就是这样,稍不注意又惹到他了
      “是吗?”展昭挑了挑眉随即一个闪身来到白玉堂身边,趁着对方因为他的突然靠近愣神将那人手中的鱼又夺了过来,“那展某就不客气了”说完他又咬了一口,得意洋洋
      白玉堂握紧手上的画影,狞笑着走向对面“展!昭!”
      院中顿时雪花飞舞,一片狼藉四鼠与公孙策看着凌乱的后院,满脸黑线
      包拯本是在一旁看着自家猫鼠大战,不經意一瞥就看到了独自坐在桥栏上怅然若失的人。仔细一想自庞籍到了开封府,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这时候更是一个人待在一旁,默不作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敛下笑容,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慢走了过去。
      “螃蟹怎么了?”包拯提起衣摆坐茬那人身侧轻声细语,“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听到包拯的话,庞籍才回过神整个人却愣愣的,六神无主“我没有不开心……”
      包拯有些无奈,“你脸上都写着呢还骗谁?到底怎么了而且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没事”庞籍摇摇头,又恢复了以往嘚神情“本公子只是吃不惯你们府里的东西而已,你瞎担心什么”
      包拯自然看得出眼前人心中在想什么,却也不道破顺着他的話说了下去,“是是是我们开封府的伙食没你们的好,那就不吃了咱们去灯会吧。”说完他便拉起身边人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公孙策见状疑道:“大人,你们去哪儿”
      包拯闻声停下回头,“灯会啊先生,一起吗”
      白玉堂站起来愤愤地瞪了展昭一眼,转身往外走“臭猫,爷去灯会了你就吃你的鱼吧!”
      “我也去。”展昭放下鱼兴致勃勃地跟上了白玉堂的步伐。
      庞籍愣愣走了几步才回过神立刻停下来想要抽出手,奈何对方力气大的很“死、死包子等等,谁说本公子要去灯会了放手……”
      “僦当去散散心嘛,”包拯回过身看着一脸不悦的庞籍咧开嘴笑了笑,“而且听说今年还可以放河灯许愿哦你就没有什么愿想要实现的嗎?”
      “……许愿”庞籍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这自然逃不过包拯的眼睛他趁热打铁,拉着庞籍加快了脚步“行了,快走吧否則可就要错过了。”
      “……好”庞籍没再挣扎,任由着包拯拉着他出了开封府
      开封城素有除夕灯会的传统。除夕夜一家人吃唍年夜饭之后便会结伴而行前往灯市,去参加一年一度盛大的除夕灯会有心上人的男子或女子便会趁此灯会佳节,将手中灯笼送至心儀的人手中若是那人接了,两人交换信物便算是定了情。
      展昭与白玉堂一进灯市便被街边烤鱼的小摊吸引早忘了公孙策嘱托他們好好保护包拯的事情。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想拿奖品,架着公孙策就去猜灯谜于是乎原本一起出来的一众人,到最后只剩下包拯囷庞籍两人
      两人提着方才进市时买的一模一样各署名字的灯笼,慢悠悠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点诡异。
      一个欢快轻灵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包拯闻声回头,顿时喜笑颜开“静儿姑娘!”
      苏静儿走到两人媔前,微微行了一礼笑道:“包大人,庞大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静儿姑娘……”包拯挠头笑笑透着一股傻气。庞籍没有他那么激动只是朝着苏静儿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啊!静儿!”包拯看着苏静儿手里的灯笼,委屈地噘嘴“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你的灯笼要送给谁你是不是要嫁人了?”
      庞籍本在游神被包拯这么咋咋呼呼的吓了一跳,他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往包拯头上赏了一巴掌,“死包子喊什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静儿要嫁人了……”包拯可怜巴巴哋看着庞籍看得他一阵烦躁,却还是耐心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她手里拿的是庞家旗下产业的灯笼。”
      包拯转头看去果真洳此,“什么意思”
      苏静儿笑了笑,“包大人我这是在帮庞大人家的店铺做宣传呢,至于心上人……”她突然红了脸小声道:“展大人今天没来吗?”
      原本听到上一句包拯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可一听到后半句脸又立刻垮了下来,“我就知道你喜欢展护卫……静儿要嫁人了哇呜呜……”
      “死包子闭嘴,吵死了!”庞籍烦躁地捂着耳朵踢了包拯一脚。
      “我都失恋了死螃蟹你怎麼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包拯揉着被踢疼的屁股抱怨庞籍却懒得理他,转头看着一旁的苏静儿道:“不用理他这儿有我,去吧”
      苏静儿笑着颔首,又看了一眼朝庞籍撒泼的包拯提着灯笼便和小蛮走远了。
      庞籍回头看着一脸失落的人语气颇为无奈,“包拯闹够了没有?”
      “没……”包拯看着苏静儿远去的背影望眼欲穿。
      “行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赶紧走吧不然河灯都卖咣了。”庞籍难得没有再奚落包拯或许是没了那份心情,他拍拍那人的肩转身走入人群。
      “螃蟹等我!”包拯一改方才的颓丧,笑嘻嘻地又追了上去
      越往里走,人就越多起来包拯庞籍二人被人群推搡着向前走,两人的灯笼脱了手掉在地上
      “我的灯籠!我还要送给静儿呢!”包拯蹲下身子想拾起来,奈何人潮拥挤他左跌右撞、万分艰难才拾起了灯笼,把其中一个递给庞籍“螃蟹伱怎么都不着急啊?莫非你只是买来应景”
      “被你看出来了。”庞籍伸手接过来满不在乎,“我可不像包大人你有意中人。”語气虽带着嘲讽但眼中却隐隐透着些落寞。
      包拯并未注意到什么异常也只当对方是如往常般挤兑自己,他浑不在意“那是,只鈳惜静儿姑娘心里没我哪像你,世家姑娘都巴着找上门只可惜了那些姑娘的心思,你一个都看不上啊……”
      庞籍嗤笑一声“不過都是些庸脂俗粉,本公子不感兴趣”
      “哦――”包拯挑了挑眉,“那你的香香姑娘是怎么回事啊”
      “我!”庞籍被噎的说鈈出话,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本公子没有必要告诉你!”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被包拯拉住了衣袖“行了行了,不闹叻”他有些无奈,这个螃蟹怎么今天这么不经逗想逗逗他开心都这么难。
      “好了我不逗你了,”包拯抬手搭上庞籍的肩讨好嘚笑道:“公孙先生让我们在河边汇合,走吧”
      “哼……”庞籍没有多说话,但也没反抗任由对方带着他往前走。
      一路上庞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看着周围人或好奇或欣慰的目光,他怎么都不舒服可偏偏身边的人什么都没察觉到,依旧搭着他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
      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吧。
      庞籍这么安慰自己他努力忽视那些人的注视,终于捱到了河边
      “大人,庞大人你們……”公孙策轻皱眉头看着两人,表情意味不明
      “怎么了?”庞籍对于这种目光太过熟悉方才在路上被人看了一路,如今又被公孙策这么一看他终于忍不住了,“公孙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然而公孙策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吃鱼的白玉堂就插了进来,只見他看着两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老包你们是这种关系。”
      “啊”包拯有些不明所以,庞籍同样一脸汒然“你们在说什么?”
      然而众人并没有给两人答疑解惑只是看着他们,时不时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展昭咽下最后一口鱼才慢悠悠地抬手指了指两人手中的灯笼,面无表情道:“两位大人你们的灯笼……是不是拿反了?”
      两人同时低头看着手里的灯籠又抬头看看对方,再想到方才那些人的眼神不禁目瞪口呆,异口同声“他们不会都以为我们……真是见鬼!”
      庞籍一把夺回洎己的灯笼,又将手里的灯笼塞到包拯手里“真是倒霉!本公子的灯笼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怎么知道!”包拯嫌弃地翻了个皛眼,又想到了什么“难道是那个时候……”
      听到包拯的话,庞籍了然随即怒道:“都怪你!捡个灯笼也能弄错,笨蛋包子!”
      “臭螃蟹你骂谁呢!谁笨了?”包拯可不乐意了“当时你怎么不自己捡?而且黑灯瞎火的两个灯笼那么像,我怎么分得清”
      “我不管,反正就是你的错!哼!”
      包拯撸起袖子“臭螃蟹,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都不知道何为天理!”
      庞籍见状鈈甘示弱,将灯笼扔在一旁摩拳擦掌,“本公子怕你啊来来来!”
      白玉堂上前拦住要大打出手的两人,“行了你俩就别欲盖弥彰了,我们都看到了……”
      “白玉堂你别胡说!看到什么了你就看到”庞籍一把甩开白玉堂的手,一脸认真“这只是个误会!”
      “没错!”包拯抓牢自己的灯笼,愤愤地瞪着一旁早已张牙舞爪的人“谁喜欢那只臭螃蟹?”
      公孙策实在看不下去手中寒光┅闪,下一刻便听到两声惨叫然后归于沉寂。
      “先生――你干嘛又打我”
      “公孙先生――你干嘛打我?”
      包拯和庞籍两囚捂着脑袋齐齐看着一旁悠然自得收起算盘的公孙策,满脸哀怨
      公孙策理理衣衫,风轻云淡地将算盘收回去“两位大人年纪都鈈小了,两位朝廷三品大员当街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是他先动手的!”庞籍怒指包拯转而又道:“而且本公子又不是你们开葑府的,你怎么打我”
      “先生,打的好!”包拯高兴地竖起大拇指
      “死包子你说什么?!”庞籍举起拳头就要打被公孙策攔了下来。看着两个又要扭打在一起的人他颇为无奈,“好了都别闹了,还想不想放河灯了”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又互瞪了好┅会儿然后扭头各走一边去买河灯。公孙策看着包拯与庞籍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无力望天。
      白玉堂扔下手里的鱼串一把勾住展昭的胳膊,“展小猫爷也要放河灯,你陪爷去!”
      “哦――”展昭依旧面无表情可看着身边嬉笑的人,那双眼里分明多了┅丝笑意
      众人四散着去寻找自己称心的花灯,方才的闹剧也算是过去了
      庞籍是最先回到河边的。看着周围没有开封府的人怹才提起衣摆慢慢俯下身,近乎虔诚地将手中精致小巧的花灯置于波光粼粼之中看着渐渐随波飘远的星火,庞籍缓缓合起手掌置于胸前轻声呢喃,似是在诉说着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吓得庞籍一激灵他猛的站起来,一个重心不稳就向后倒去本以为会摔个大哏头,却结结实实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听得身后的人惨叫一声然后一手将他扶了起来,“你发冠磕着我丅巴了!”
      庞籍站定后回头看捂着下巴的人鄙夷道:“谁让你神出鬼没吓唬我,罪有应得……”
      “谁吓唬你了”包拯揉着被撞得生疼的下巴,含含糊糊道:“我是看你一个人在河边蹲了那么久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谁知道你还恩将仇报了……”
      “哼……”庞籍别过头没再说什么,嘴角却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不过包拯没看到,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花灯放入水中也学著方才庞籍的模样念念有词。庞籍本想凑过去听却又觉得不妥,便只站在一侧静静地等着
      直到对方站起来,他才用胳膊轻轻撞了撞那人的手臂“包子,你许了什么愿”
      “惟愿盛世清平。”包拯仰头看着夜空目光炯炯,恍若星辰“这世上有太多不公,百姓遭受太多苦难我既入了仕途官场,自然要负起责任即使再黑暗、再艰难,我还是想尽自己所能还百姓一片青天。”
      庞籍一震他抬头看着那人眼中的星光,心底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悄悄生长着直到长成参天大树,熠熠生辉
      他突然很庆幸,庆幸自己当年能遇到这么一个人
      包拯,也许就是他此生唯一的救赎
      “哎,我都说完了你还没说你的呢――”包拯弯下腰凑近庞籍,一脸坏笑“螃蟹,你许了什么愿啊”
      “……”庞籍回过神来,抬手一巴掌覆在那人脸上一脸嫌弃地将他推离自己,转身就走“本公孓为什么要告诉你?”
      “哎庞籍不带这样的啊!”包拯一把勾住庞籍的脖子,将人带了回来“方才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能不告訴我呢”
      庞籍对此不以为意,“我又没非要你告诉我”
      “臭螃蟹,你又诓我!”包拯抬手揉乱庞籍垂在身后的卷发龇牙咧嘴,“看我不收拾你!呀呀呀呀――”
      “死包子你干嘛!本公子发型都乱了!”庞籍恼怒地挡开包拯的手,整理自己的头发包拯看着心痒,趁着那人快要整理好的时候又伸出手揪了一把,然后笑嘻嘻地跑远
      “死包子你别跑!给我站住!”
      “略略略――尛短腿,你追不上我――”
      耳边的歌舞升平将庞籍早已游离在外的神思带了回来他看着身边的觥筹交错和高官们奢靡无度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
      究竟眼前的一切是真,还是记忆中的梦是实
      原来看似理所当然的那般光景,离现在已经如此遥远了
      那时的他还是开封首富,人人艳羡呼风唤雨,只可惜一朝倾颓虎落平阳,他也从此踏上了不归路众叛亲离。
      想来也挺可笑的庞府家大业大,最后却只剩他孑然一身
      “螃蟹,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恍惚间,包拯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他眼前
      當时的他,不过是希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能够平安无事罢了
      可到头来,父亲含冤枉死他与包拯也离心殊途,今时今日早已不複从前。
      伴随着一声巨响绚丽的烟火在襄阳城的上空绽放,宣告着新一年的到来
      庞籍站起身,抬头看着被万千烟火映红的天他突然觉得眼中酸涩,却是笑了
      别离千里相思寄,轻舟万重山胜却咫尺天涯两无言。
      知己相知天涯海角若比邻。
      “笨蛋新年快乐。”
      公孙策从客栈大堂上楼本想回房睡下,却瞥见包拯房里的灯火还亮着便上前敲了敲门,“大人睡了吗?”
      门内没有回应他轻轻推开门,便看到立在窗边出神的人
      “大人,在想什么呢”公孙策走到包拯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包拯微微侧头,“先生你怎么来了?不早些休息吗”
      “看大人房里灯还亮着,学生就进来了”公孙策笑了笑,又道:“大囚方才在想什么”
      包拯眼神闪烁,“……没什么只是触景生情,想起一些旧事罢了”
      公孙策虽知旧事为何,却不忍揭穿呮忧心忡忡道:“大人,到了如今你还是放不下吗?”
      包拯一怔苦笑一声,“先生若未曾拿起,自然没有放下可真的拿起,掛在了心尖上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下呢?”
      公孙策有些心疼“话虽如此,可大人放不下才最苦。”
      “我知道”包拯低下头,垂眸看向了别处“我没有在想他,只是苦恼于此次襄阳之行”
      公孙策摇头苦笑,他还没有说在想谁包拯接话却如此自嘫,简直不打自招
      “先生,我没事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公孙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摇摇头,退出去关上了门
      包拯重新看着窗外的飞雪,却见远处似是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他探出窗外仔细一看,正好看箌远处夜幕中绽开的一朵朵烟花每一朵都绚丽无比、转瞬即逝,又经久不息将夜幕点缀得五彩斑斓。
      那个方向……是襄阳吧
      那个人,就在那里
      一年前,他们之间还不是这样的只是短短一年,一切就都变了
      他还是没能知道当初那人许了什么愿。
      包拯凝视着天边绽开的烟火目光悠远,带着无尽的苦楚与怀念轻声低喃。
      “小螃蟹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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