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欠农村信用社存钱安全吗钱,城里房子是我自已用工资分期买的,乡下房子是我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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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欠我钱,我想用他的房产抵押贷款还钱,但是他之前在信用社贷过四万元,他是事业单位的月工资3600元,
我该怎么办才能把钱贷出来,他已经59岁了?跪求能人回复?有人说找房管局,找银行贷款还有二万元的房贷没还完,我不太明白,说条件不行,不给贷款。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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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伴们还在答题的路上,先看看下面这些内容吧~
&亲爱的,饭是你做的,碗就交给我洗吧!& &老婆,我去洗碗了,你好好的陪着小宝贝!& &老太婆,跳广场舞的时间到了,该出门了,放心碗我会洗的!& &&h... []
来源:房天下家居网
公积金贷款现如今成了很多人购房的首选方式。买二手房使用公贷更是普遍。那么二手房公积金贷款能贷多少?贷款年限又有什么规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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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 > 我和我体面的乡村父亲
我和我父亲发生了关系 我和我体面的乡村父亲
  坐在阳台上。看楼前雨帘笼着的幽深小巷。朦胧虚幻。雨天阴暗,小巷两旁早早就亮了的路灯。在水汽、雾汽袅袅的雨巷旁,显得昏黄、柔弱。   有车驶进雨巷。刺眼的车灯,划破雨巷朦胧的图景,我看到斑驳的光影里,有位撑着伞踽踽独行的老人,听到汽车的鸣叫声,竟然呆得扭动着笨拙的身子在原地磨着,不知向左避还是向右避。汽车嘎然而止,司机头伸出来,大声说了什么。车离去,老人仍呆立着,手中的伞,鸟翅一样翻转来。滑落到地。望着雨巷,望着雨中的老人,我的眼前慢慢升起雾汽,心隐隐疼了。我想到了我的父亲。我的远在乡村、和母亲一起守着老屋的父亲。   这样的雨天,乡村的夜黑得更早。村里除了偶尔的有一两声狗叫外,会一片死静。如今村里已少有人气。年轻人都炊烟一样飘走了,留守村里的大多是老人。静寥和寂寞中的父亲也许正和母亲,坐在昏黄的灯下,听着屋檐滴答的雨声,相对无言,默想、挂念着几个不在身边的儿女。那只乖巧、温顺的老猫,肯定偎依在父亲脚边。不喜欢狗,喜欢猫的父亲,看猫的目光也肯定温柔而慈祥。不觉间,我的高大、帅气、体面的父亲,也是一个步入黄昏的老人了,   我的老家,与郎溪和高淳相邻。10多户人家,除我家之外,姓了同一姓氏,说着郎溪和高淳相杂的方言。说女人好看麻利,多说雪白莲花、刀刮水闪;说男人好看,多说高高爽爽、体体面面。   很小时,我见冬天的阳光里,扎一堆在墙根下晒着太阳、转着陀螺捻着棉纱、纳着鞋底的村里女人。瞄一眼从面前走过的父亲,便鬼里鬼气地头凑一起,挤眉弄眼地悄声说:“要说上下几村男人中看,喏。要算江北佬麻婆子养的这儿子是头块牌子了。高高爽爽体体面面,披块麻袋身上都好看。”女人们正说得眉飞色舞,见奶奶脸板板地拎了一个菜篮远远走来,便又鬼里鬼气地笑着看,声音压得更低地说:破窑里烧好货!   很小的我,就这样,最初是从村里女人们鬼气的神色和语气里知道父亲长得好看,稍大后明白了,人长得好看,大多需要父母的基因。这样我就觉得村里女人说奶奶“破窑里烧好货”,是她们对奶奶眼光的削薄和话句的讥诮。   苏北佬麻婆子的奶奶,一直到她逝世后,慢慢长大经历多了的我,才真正体味到她对父亲的影响和自己的独特。说一口硬邦邦的苏北话,大多板着一副脸的奶奶,给人的感觉,很凶、很硬。奶奶自小渔船上长大,不到10岁就死了父母,30出头死了丈夫,从苏北逃荒讨饭,落脚到苏南。一个外来的寡妇,若不凶不硬。是无法在世上生存,无法以一个杂姓人的卑微身份,在家族观念很强的村里扎根的。甩一双大脚。喜欢在外捉鱼摸虾、打柴割草的奶奶,生活将她搓捏成了男人婆。她的身上常年有鱼腥味。乱莲蓬的头发上,不仅沾着草木屑,还散发着汗酸味,有麻点的脸整天绷着、板着,加之说话硬腔硬调,这样的女人,别人当然觉得她难看和丑了,   在我的记忆里,我确实没看到奶奶美过,但看到她利索和不难看过。那年夏天奶奶去喝喜酒。去前,她换下一身鱼腥味的衣服,抓一条毛巾,从不刷牙的她,毛巾里偷偷裹着父亲刷牙的牙刷,到门前的水塘边,认真洗刷了一番。洗刷清爽了的奶奶,从怀里摸出梳子,梳子沾沾水,一张脸对着清得照见人的水塘,将头发一根根梳得直丝直落,然后回家换一身月白的绸裤褂。摇一把鹅毛扇,神色柔和,飘飘走出门喝喜酒了。我盯看着奶奶走进村道绿色的树阴里,摇着鹅毛扇,直腰直背,若隐若现,走得轻飘飘的背影,觉得七八十岁,还有着这样轻飘身姿的奶奶,一点都不难看,   父亲也已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他也是直腰直背,甩着大脚板走路,没有老态的臃肿和迟钝。有人说,父亲像个老小伙子,和他曾经当过兵有关。其实不然,父亲他们60年战友聚会,我也去了,我见到那些和父亲曾经同是军人的老人,许多腰弯得像结了壳的哈巴虫。父亲没多少改变的体型,其实是遗传,是我那近80高龄、路还走得轻飘飘的奶奶给了父亲好基因。当年的奶奶要是过的是另一种生活,也许村人不会觉得麻婆子奶奶又凶又丑了。   凶巴巴的奶奶,没有将性格里强悍、坚硬的特质传给父亲,这对于父亲的人生来说,难说好抑或是不好。因为人在世上行走,遏弱则弱,遇强则强。有时非常需要表现出强硬。就奶奶而言,如没有她的凶悍和坚硬,也许就没有我们晚辈的繁衍。面对人生的搏击,我性格中偶尔会展露出一点坚硬,自然地我想到也感激,这也许是奶奶对我特殊疼爱的赐予,让我在要紧时有一层抵御的外壳。   我常想,父亲软软的性格,很可能缘于他幼年的生活经历。他不满周岁就没了父亲,而喜欢野外砍柴割草、摸小鱼小虾的奶奶,又任由父亲在破草棚里,玩玩泥巴,抓抓小虫,伴着小猫小狗自由长大。“无为而治”,这种放任自由,像小猫小狗一样的活命方式,使父亲的性格,在乡下男人中少有的温和,内敛、仁慈、心细、敏感和谨小慎微。   我一直不太弄得清,现在也无法求证,曾经为了活命。在日本鬼子来时,别人都保命躲进了山洞,而奶奶却四处跑着去捡日本鬼子拧下的鸡头、鸡爪。鬼子发现后,端着闪着寒光的刺刀,直指了奶奶胸膛,奶奶居然紧闭住眼睛,一副穷鬼不怕死的倔样。我不知,外表强硬的奶奶,作为女人,她的内心是否柔软过?她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我的伯父很年轻就病逝。小儿子――我的父亲,这块她身上掉下,仅剩了一块的肉,按常理想象无论如何奶奶要紧拴、紧贴在身边,然而奶奶却把父亲送到了部队。这一送,就送出了国。半个月后,当了志愿军的父亲跨过鸭绿江,到了朝鲜战场。   父亲浴血战场。前后两年多的时间里,杳元音信,不知生死。奶奶是如何熬过她的日日夜夜的,哭断过肠?望穿过眼?无法得知。将,心比心。在我的儿子第一次离开我去外地求学,我竟然没出息得在最初的半个月里,像患了病、丢了魂。下了班,我就独坐在儿子的房间里发痴、发呆。同是女人,同是母亲,奶奶肯定比我强硬百倍。但我的内心细腻、仁慈、敏感的父亲,他在炮火连天,血肉横飞的战斗中,每当躲过一劫,一定会朝家乡的地方,跪下来,含泪默嘁着他的老母。我坚信这点!   我的父亲完全可以远走高飞,前程广阔的。父亲曾经非常荣耀过,从朝鲜战场回国,几千里挑一,父亲被挑中当了飞行员;又是几千里挑一,父亲三次参加过国庆天安门阅兵仪仗队。然而荣耀一闪而过,父亲在某一天跳伞时。受了伤,不得不离开部队回了地方。从部队回地方工作的父亲,只要好好努力,只要慢慢熬着,仍然会有好前程。然而父亲在上世纪60年代初,国家面临困难精简职工,原不在精简之列的父亲,却主动辞了职,回到了最初走出的乡村、回到了孤寡老母身边。   本可以飞高和走远的父亲,最终回归乡村,回复农民身份。如今见证父亲曾经有过不寻常经历的有几样东西:一张朝鲜战场上的立功证书、一双当空军时穿的高统靴、一只写有“献给最可爱的人”的搪瓷杯。这几样东西,父亲一直当宝贝收藏。我常想,父亲从乡村原点出发,走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除与他自身性格中的软柔有关,除遏国家
特殊困难时有关,除与他没上过学,仅靠部队识到一些字有关,除与他内心深处的不强、不争有关,最大的因素,也许与他不忍心让他的老母在乡村孤独守望有关!   不管如何说,我都感激父亲,他的回归。才有了我们。回归了乡村的父亲,也就娶了乡下的老婆,也就有了我和弟妹几个乡下的孩子。乡下孩子没有多少不是在父亲粗暴的骂声,和竹棒的抽打中长大的,而我的父亲在我们那个小村里,在那个生活穷困潦倒的时代,却是一个另类。父亲不仅从来不说粗话,而且做事比母亲还要细致、温和。   我的母亲也是穷人家的女儿,很小就没了娘,外公又长年在外做手艺,她小母亲一样带大了弟妹。这样的生活历练,使母亲性子很急,做事快手快脚、但毛毛糙糙。   小时候,我留着个狗尾巴辫子,和村里的小姐妹头挨头,拱一起捉石子,她们头上的虱爬爬钻到了我头上。母亲发现我头上长虱了,要面子的她觉得头上长虱是很丢脸的事,便又急又火,烧一锅滚水,泡一盆碱水,揪了我的头发。就往腾着热气的碱水盆里按,   我的眼睛被碱水刺激得又麻又辣,便杀猪一样尖叫着跳到一边,甩着一头水再也不肯洗。掮着锄头从田里回来的父亲一见,连说我来我来,扔了锄头将我好好哄到面前,一把抱起后让我仰面躺在他的腿上。父亲一手托着我的头,一手操起水,嘴里说着这样多好,这样多听话,边说边轻轻地帮我揉搓起头发,   天性使然,本性使然,从小到大,在父亲面前我表现得很听话、很温顺、很懂事。但对不起母亲的是,在她面前,我倔头倔脑,会对抗她、会回她的嘴,而且在母亲和父亲吵架时,我大多站在父亲一边。我知道母亲心地善良,为人忠厚,但我不喜欢母亲的急躁、毛糙,特别是将自己孩子的不足与别人孩子的长处相比,这对于孩子很受打击,由此失去自信而产生自卑。幼时。很长时间我都走不出自卑的阴影。幸而有父亲的温情。   也许,我的回嘴也让母亲生气和伤心。有天晚上,睡另张床上的母亲,以为我睡着了,向父亲抱怨说这个女女明明是我养的,倒像是渔船上抱来的,很不听话,嘴很利,回的话气死人。父亲哧的一声笑了轻轻说:睡吧,睡吧。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还气?我看,我这个女女,比别人家的孩子懂事多了。父亲这一说。装睡偷听的我,委屈得鼻子一酸,眼泪也就汪了出来,我赶紧拉上被子蒙住脸,悄悄哭着,被子濡湿了一片。   有人说,女儿和父亲是前世的情人。我不知道最初说这话的人,是否是缘自心灵深处的特独体验和感受?我只知道,大多数的女儿和父亲亲,这种亲是缘于血缘的一种纯粹和圣洁。   今年父亲节,一早我就醒了。醒了,就想一件事。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父亲,祝他节日快乐?这电话打还是不打?我犹豫着、纠结着,心绪如麻丝一样缠来绕去。我也弄不懂自己,对于外人,年长的、我所敬重的人。我会自然的靠近,自然的搀扶,甚至自然地挽起他们的手臂。然而对于我的年近八十的老父,我最亲的亲人,我却不好意思这样做。   电话没打时,我想着父亲在我脑海中刻下的深深浅浅的记忆。父亲在我们生活的小村男人中属另类,是因为他日常的行为方式和生活态势所表现出的。无论生活是贫穷、是灰暗、是粗糙,父亲他都想法将生活创造、修饰、整理得展示出好的一面。走进我的家,很像走进一个包装纸的作坊。几间灰旧破损的墙壁,父亲每年都细心地用平时收集的报纸、年画,将墙壁裱装得花花绿绿、平平整整。家中所有的物件摆放得有规有矩,就是那些秋收的冬瓜、南瓜,进了我家,也得沿墙根一溜儿乖乖地整齐站立,   父亲的爱干净,在村里男人中是少见的。家里的角角落落被父亲的手调拨得容不得积一丝灰尘,喝水的杯子每天都得拎到水塘。用草木灰擦到见亮。穷的年代,村里的人许多是不刷牙的。有讲究一点刷牙的,也只沾点盐,马马虎虎刷几下。我家哪怕几个月,饭桌上不见一点荤腥,父亲都会想法买来一支中华牙膏。表姐有次住我家,挤了中华牙膏刷牙,刷好后她又狠挤了一大块再刷,边刷得满嘴泛白沫边对我说:这牙膏味真好闻,我出了世头次用。你家穷归穷,还有这种牙膏用。我舅把你惯得和地主家小姐差不多了。   父亲夏天喜欢穿棉纱白汗衫,白汗衫哪怕旧得已见一个个网眼小洞,他都自己动手洗。父亲洗过汗衫,会一遍遍用矾过的清水漂,直至到太阳里,对着光亮看不到一点污渍,才平整地挂到太阳下晒。父亲这种生活习惯和态势。对于母亲来说,因跟不上他的要求,几十年夫妻生活中,母亲没少受委屈和抱怨,但对于我们做儿女的来说,耳濡目染是受益的。父亲用行为教我们明白:不管环境如何,生活如何待我们,自己要尽力做到体面、尊严。   生活细节上父亲不仅尽量做到体面,就是他生气发火时,也维护着体面。记忆里,父亲有两次很生我的气,而他用他的方式表现着他的愤怒。第一次父亲生我气,是我做代课老师时。我和校长搭班教同一年级的语算。一次语算统考时,校长暗示我,只要我不考最后一名就行。校长暗示过后,也就将我的课时占了,改上他教的算术课。没课上的我,也许在办公室待着也碍眼,校长想想说,你就到学校实验田拔拔草吧,   烈日暴晒中,我汗如雨下,一棵棵拔着草。我拔着拔着,手被锋利的草刺破,血渗出,钻心的疼。我满手的血狠拔起一棵草,心里发了狠:“你有权,你狠!我非要争一口气,让学生语文考好!我性格里露出了奶奶的坚硬。课时被占了,我就课后帮学生补,一遍遍补,一个个补。结果统考后。我教的语文考了第一。这让算术考了倒数名的校长很没面子。接下来,我更不听话的是,校长让我晚上和他一起家访,我却擅自带了个学生做我的尾巴。一个村与另一村相隔有好几里路,我害怕黑夜里长出眼睛和长出手来……我的不懂事和不听话,受到了惩罚。在我书教得好好的某一天,校长突然宣布,让我改教幼儿班。做代课教师,眼见了就能转正,做幼儿教师,根本就没有转正的可能。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当时的环境中,似乎绝了我心存的一切希望。我将垂在胸前的辫梢。塞进嘴里,一点点咬,一点点咬,直到咬得吱吱直响……我将课本和教案棒捧送到校长面前时,性格中的坚硬又露了出来,我竟还能笑,非常不懂事地看着校长的眼睛说:“没关系。我想我会走出这个小学校,”   在校长面前,我能竭力表现出坚硬,强忍着不掉一滴泪,然而回到家。看到父母,我的一点强撑、强做的坚硬,被亲人的目光一触碰,包裹着的一层壳自然进裂开来,露出心里最柔软的肉来。委屈无比的我哭得天昏地暗。我说:“我不要再看那张脸!我不要再回学校去……”母亲只会叹气,只会陪着流泪。父亲沉默、脸紧收,面前的饭一直没动筷。   我哭了一黄昏。哭够了就找旧衣旧裤,就找秧凳秧绳。母亲边跟在我身边磨转,边叹气流泪劝说:“女女,真不回了?种田苦死人的。太阳要晒死人,还有蚂蟥叮。”“女女,你要想好呀。”我不理母亲,将农具收收好,扒下脚上的鞋袜,甩到一边,一副决绝。父亲看看我,脸仍然紧收,仍然没吭一声。只是他端起碗朝嘴里扒饭时,目光示意着逼我也
端碗。我端碗了,泪一串串掉进饭碗,眼泪拌饭。我囫囵吞下。   第二天,天蒙蒙亮,队长催命一样吹着出工哨子。我起身盘起长辫,穿上旧衣裤,匆匆抓了个破草帽戴头上,拎起秧凳秧绳,一开门见父亲坐门槛上闷头抽烟。父亲不知什么时候起的,脚边已扔了好几个烟头。我身子缩了缩,想绕过父亲出门。“我还说你懂事!哪知这么任性!”我刚走到父亲身边,父亲冲我说着霍地站起,一把抓掉我头上的破草帽扔到地上,铁板着脸朝我训斥:“这点气,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怎么在世上活?”父亲说着顿了顿又说:“你不是爱看书吗?不管做什么老师,只要能待在学校,你还有个捧书看的地方!回来种田,整天赤脚巴地,累得吃力巴死,你还有精力看书?捧本书看还像样?”冲我发火的父亲看来真气我了,脸铁板着泛了青,他见我秧凳秧绳还抓在手里,便一把夺过扔到了地上接着训斥我:“你脑筋如不转弯,如不回学校,我白供你念书了!”   父亲第一次冲我发火,第一次冲我说出:书白供你念了!这句话击中了我的穴位!在我们村里,我的同龄女伴中,放牛的放牛,带弟妹的带弟妹,只有父母将我送进了学校。平时,我顶母亲的嘴,只要她一说出,你咯没良心的,书白供你念了……母亲一说这话,我立马会软成柿子,   这事过后,父亲见了校长,面上没有一点难看,仍然该递烟时递烟。该倒茶时倒茶…人在世上,谁都活得不易和活得艰难。多年后,想起小学校,想起校长,我内疚过。我觉得我的坚硬让校长的生存遭遇了难堪、产生了危机:我也为我当时的誓言后怕过,如不是上苍的眷顾,赐给我机缘,我有何德何能能走出小学校?校长十多年前已病逝,他住院期间,我多次看过他。他几次嗫嚅着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其实什么都不用说,一切都因大家都难。都想活好一点,活体面一点。   父亲第=次对我发火,是我浅薄的虚荣,对情爱模糊的认识和朦胧的向往所造成。那时邻村有位男孩,平心而论,在当时的年代、当时的环境,那男孩是出色的。男孩看中了另一村的一位姑娘,他们偷偷相爱了。也许有爱情的滋润和滋养,原本就长得娇美的女孩,越加唇红齿白、面若桃花,记得有次,男孩和女孩到大队部来开共青团会议,他们一前一后从我们小学校操场走过,恰好学校下课,校长盯看着女孩的一张水蜜桃一样的脸,直看得脖子和头都歪了,才磨过头来很不服气地说了句:“操,奶奶的。那小杂种眼睛真毒,福气真好。”   当男孩请出媒人,正式向女孩家提亲时,因男孩的父亲患过被乡人称为痨病的肺结核遭到了女孩父母的竭力反对。女孩绝食几天,最终屈服于父母。不知是男孩失了爱情迷了心智,还是年轻气盛,他竞当着众人发了誓,说一定要找一个更好的,一定要找一个超过女孩的。男孩这个誓言,别人听了只是笑笑,没人当真。只是他自己当了真,直到他弟弟结了婚,他还在找。男孩比我大好几岁,我是从别人的笑谈中知道了他和那个女孩的故事,知道了他的誓言,但从没想到我和他会有什么关联。   那时,我听从父亲的话,乖乖做幼儿老师了。也许我天性里非常爱孩子。两个学期下来,我就是一个称职的幼儿老师了。上面封了我一个“爱孩子胜过妈妈”的号,还奖了架脚踏风琴。我的教室与大队部隔壁,也许我和孩子们的笑声,琴声、歌声,关不住地溜到隔壁的大队部,被人用心听了。   记得那是麦收季节,我的学生小胖早上进来,扑到我面前先从怀里掏呀掏,掏出一个馒头,笑嘻嘻地塞到我手里。小胖的小手又到怀里掏呀掏,掏了半天,没掏出什么,小脸憋红着,眼泪快出来时,突然一蹦老高,将一直紧握的左手摊开来伸到我面前嘻嘻笑着说:“老师,小燕子没飞,小燕子没飞!在我手心呐。村里大哥哥叫我带给老师的。”   我的学生小胖,小小的手掌里躺着一个纸折的小燕子。准确地说,是那个发过誓的人写给我的纸条。不知是鬼差神使,还是虚荣心从肤浅的内心里爬了出来,我没像以往那样,见人让学生带给我纸条,我看都不看,原封带回。那人的纸务,我展开看看收下了。   那人其实我很陌生,因为之前没有过一丝关联,就是收了他的纸条,我仍然陌生。只是在收他的纸条后,我发觉在某个露天电影场,或是我经过的某个路口,有了一双眼睛。不知是非常陌生,还是找不到一丝关联,即使路遇了,那人都不敢和我说话。也不知那人是怎么想的,突然有天晚上,他摸到我住的村上来了。他到了他的表姐家,让他的表姐来跟我借书。   我正坐门边织毛衣,他的表姐来了,头伸进了我家,神神秘秘地凑到我面前说,家里来了个亲戚,想问我借几本杂志看看。从不看书的人家突然来借书,我听了,猜到是他,心跳跳的,很害怕。他表姐边跟我说话。边使眼色,我的父亲正从外面回来,他表姐顺手拿了我手边的一本杂志,像怕我父亲似的,边往外走,边又给我丢了个眼色说:“你过来玩玩呀,陪我家亲戚打盘牌。”   他表姐刚在门外消失,父亲随手关了门。父亲脸板着,冲我招招手轻轻说:“你来。你来。我来问你,我转田的时候,看到那个人来村了,他是不是为你来的?我听小胖的老子说,他家小胖帮那个人带过纸条你了。刚才他表姐叫你过去,你不回绝,你想去?”   我看看父亲,吓得不敢吭声,手里的毛线团滚落地,正好家里的猫叼了只老鼠跑过来。散了的毛线缠到猫身上,猫一急,张口叫时,老鼠跑了。猫丧气地连声死叫。父亲更来气,他一脚踢开猫,火冒冒地问我:“你金口开呀,是不是真想和他好?要不你怎么收了他的纸条?要不他怎么摸到村上来了?”   我的头大了,头皮发着麻,埋头整理毛线,不敢回父亲的话、更不敢看父亲。父亲重重叹了口气说:“女女呀,你要是跟他好,他立马要结婚的。你想想,他弟弟都结婚生了小人了。他要是和你好了,还不天天催着结婚?你还小,老早嫁了人,再生个小人,女女,你也就废了。你想想,你一手捧个小人,一手捧本书,男人种田扒地,忙得四脚朝天。你捧本书像什么样?还不被婆家人骂死?早晓得你这么昏头,书不让你念了!”   父亲又绕到我念书上了。这是我的软肋。我立马哭了,哭得说不出一句话。那晚,那张纸条被我翻出来悄悄撕了。那个原本就陌生的人,仍旧归于陌生。好在那人没有记恨我,我的一个表弟媳是他村上的。表弟媳最近见了我,说她回娘家,那人见了总会问问我。   事情也就这样过了,那晚母亲去了姨家,父亲再没提。母亲也就不知此事。几天后,父亲兴冲冲地拎回一包书。他说。他路过一个上海下放户家,见他家正晒伏。不仅晒了衣物,还晒了一匾书。父亲说好话,求人家借到了几本书。交换条件,不仅是几句好话,那个上海佬会修钢笔,腿跌坏了,要上街修笔。我借的书看几天,父亲就要起早,背他几天到街上。我的父亲呀,我的体面、自尊的父亲呀,为了女儿,他不顾了体面。我圆囤吞枣两天两夜看光了借来的书,那两天里。天蒙蒙亮,赶在出工前,父亲就跑几里路背了那个上海佬送上街修钢笔。幸亏那个上海佬不重,是个干巴小老头。   现在想来,当时父亲如不知此事,如不发火。
浅薄虚荣着的我,对爱情认知模糊的我,也许会走近了那个人。早早结婚的我。肯定是另一种生活和另一番人生了,   记忆麻线一样缠绕,越扯越长。父亲除生过我的气,发过我的火,也为我哭过,那是我的嫁日。嫁日是我自已选的,腊月二十六。那时我已进城工作。我选定这个日子,一是考虑过年了、农闲了;二是考虑挨近年脚,办喜酒剩下的菜和糖果,可为我的父母节省些,留作过年用。那时小弟和小妹仍在读书,家中很拮据。   出嫁那天,亲亲眷眷来了,家中杀了一头猪。办了七桌酒。母亲围着围裙,染过红蛋的手。十个手指也染成了红色。忙出忙进的母亲,见媒人带的迎亲队伍进了门,想起习俗,要争发争发。母亲十个红色手指扒拉了一下媒人带过来的礼包看了看,突然脸一绷,拎起两袋没用红纸包的糖果,一下扔到地上。扔了糖果包,母亲一双红手掩到脸上,带了哭音拖腔拉调地说:“捉一个小猫小狗呀,这么轻薄人!红纸都不包一张,太不看重我女女了。”   母亲演戏一样演时,父亲默默地不说一句话,身子在席位间磨着,给亲友们倒茶递烟。酒宴开始,招待亲友吃好喝好,我和父母都没上席。待亲友散了席,迎亲的人将花炮搬着竖在门口空地,母亲仍在忙着。父亲给我盛了一碗饭,自己也盛了一碗饭,就着亲友吃剩的菜,我和父亲坐一起,默默低头朝嘴里划饭。父亲看看桌上的菜,给我夹了块肉还有些整齐的鱼。父亲不看我,我也不看父亲,两人的目光有意躲避。目光盯了碗里的饭,朝嘴里划拉了半天,我只吃了几口饭、一块鱼。眼睛酸胀,我怕泪滴下饭碗,背着父亲,将剩饭倒了,   花炮在半空喜开了,迎亲的人第一次催发轿,我换上嫁衣,坐在父母的床上。村上有年长的婆婆进来说:“嫁出门的女女,泼出门的水。新娘子要抱出门,脚不能沾了娘家的土,这样娘家兄弟才会兴旺发达。”我看了看说话的老人心里说,什么嫁出门,泼出的水?我的娘家,我的亲娘亲老子,我的亲弟妹,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和我的亲人骨肉相连,血脉相通,   屋外的花炮第二遍炸响。我的目光找着父母,母亲拎着放有喜糖的围裙。一把把掏着散给来看热闹的村人。父亲不在眼前,不知躲哪去了。领亲的小姑拽拽我的衣角,小声说准备走吧,我端坐没理。村里老婆婆张开黑洞洞的瘪嘴,也许想凑上来说沾土不沾土的事,我端坐的身子侧了侧,想避了她的视线。我的身子动时,脚碰到了踏板上的鞋。那是一双父亲的黑布鞋。布鞋干干净净、安安稳稳地并排摆放着。霎时,万般感受涌上心头。我的眼窝热了,父亲的鞋多像船呀。我的心一动,我要穿上父亲的鞋,摆渡到我人生的另一岸。我起身了,我先穿上红嫁鞋,然后两脚安妥地伸进了父亲的布鞋里。穿着父亲船一样的鞋,我不带走娘家的一星土。我不仅要我的兄弟们兴旺,也要我娘家的子子孙孙都兴旺发达,   穿着父亲的鞋,我走出娘家房门。走到堂屋,走向门外放着鞭炮的迎亲队伍。我的目光在寻找父母。在我就要走到门口时。我的散着喜糖的母亲,将围裙里的喜糖撒了一地,由孩子们去抢,自己撩起围裙擦了下红手指、擦了下眼睛,强挤出笑说;“女女呀,现在新社会出嫁不作兴哭嫁了。你跨出娘家门,就是人家媳妇了。做娘的叮嘱你几句,一你要……”在母亲叮嘱一二三点时,我的目光在急切地寻找父亲。此时此刻,我的心复杂而酸痛。我的农民父亲,他不可能新式地牵着他出嫁女儿的手。交到人手上,也不可能搂一搂、抱一抱他就要成为别人妻的女儿。但我需要父亲目光的抚慰,需要父亲目光的拥抱。门前的花炮一浪又一浪、一波又一波地燃放着,地下碎红点点。   迎亲的人在门口候着,送亲的人也在我身边齐齐地站着。我穿着父亲的鞋站在门口,将胸前的纱巾解了系,系了解。我等我的父亲出现……我看不到父亲,觉得不能再磨时间时,就在我百感交集地弯腰,左一只、右一只脱下父亲的鞋放一边时,一扭头我看到了我的父亲。他正躲在人后,嘴一瓢一瓢,流着泪,一脸怜爱地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哭,我的高高大大的父亲,哭得满脸泪水、哭得没有一点声音,哭得瓢着的嘴唇直抖。我的泪再也憋不住,“哗”地一下直往外流……   想起父亲的泪水,我的心柔软而温暖,也许今生今世,在这个世上,父亲是最爱、最疼我的男人了。在我生儿子时,父亲的爱,让我想起心总是酸涩和暖和。做记者时,我进产房采访过,看到过那些产妇临产前的痛苦和家人的焦虑。在我自己怀孕时就想好,我不要我的父母和我一起经受煎熬,一切都由自己独自来面对,   我的预产期到了。单位里,我将手头做的事,一件件整理好,便于我产假时,别人好替代。家里,我将婴儿用品打理成包裹,预备着随时取用。星期天的一个凌晨,我隐隐感到我的宝宝不愿再藏我腹中,他要和我相见了。满怀喜悦迎接我的宝宝,我忍着阵痛,将一盆衣服洗净晾好,将家里仅有的两个鸡蛋煮了,和老公一人一只吃掉,便拎起早早准备好的婴儿包裹,   天蒙蒙亮,街道两边亮着路灯,有些凉意的街头,车和人都稀少。到了医院,妇产处却人气蒸腾,闹哄哄的。人行走都要侧着身。因走道里都挤着一张张床,住满了产妇,   我们这一代人多,挤一块生孩子的也多,妇产科医生也许接生多了,忙烦了,每张脸都难看。一个女医生眼皮都不抬,将我的挂号单往旁边一推,硬腔硬调地说:“别处去,别处去!你看看走道上都住满了,脚都插不进的。”我说我的医疗定点在这儿。女医生眼皮撩一撩瞥我一眼说:“没床位,我有神仙法呀?你就是家里搬张床来,我也腾不出地方让你放。”女医生说完再不理我,   腹中的宝宝听了这话,也许气了、急了,狠踢了一下,站着的我,差点疼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我看看身边的老公,他像大男孩一样涨红着脸,手足无措。我再看看走道床上坐着、躺着的产妇,身边都围满了家人。我想起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怕惶了,眼泪便在眼窝里打转。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哭没用,我不能将我的宝宝生在大街上。万不得已,为了孩子的出世,我不得不求人了。将泪逼回去,忍着阵痛,我找到了老县长家,他的夫人是卫生局的局长。正喝粥吃早餐的县长夫人,见我疼得满头是汗,忙搁下碗,抓起一根油条。赶紧陪我上医院。一路上,好心的县长夫人都安慰着我说:“生宝宝是开心的事。有我在,你不用担心的……”   儿子顺利生下,因失血过多,我一直昏沉睡着。直到第二天下午,我从沉睡中醒来,请前来看我的女友向我父母报喜。大弟事后告诉我,我的父亲、母亲正在田里栽油菜。一听我生了儿子,母亲呵呵乐着,将手里的油莱苗栽得飞飞的,她要及早抢栽完了,好进城来照看她的女儿和外孙。父亲一把丢了油菜苗,抓起一把镰刀,大步向自家长着糯稻的田块走去。父亲知道喝糯米粥铺鸡蛋,是老家产妇惯常的滋补食品。   糯稻迎风站在田头,还没完全成熟。父亲跑进稻田,细心地挑着饱满、泛出了一些金黄的稻穗,一把一把割了起来。稻穗割回家,父亲用手搓、刀片刮、用棒槌敲,硬是一粒粒弄出了一布袋糯米。我不知我的父亲坐在老屋门前的阳光里,一粒粒
弄着糯米,想着她的黄毛丫头,一眨眼的工夫做了母亲,父亲的中涌动的是何种情绪?何种怜爱?   当我的母亲挟着花花绿绿的小被子、小毛衣,拎着一布袋糯米,嘴里乖乖、心肝地喊着,兴冲冲走进产房时,老公正被医生凶巴巴地训着:“孩子生下一天一夜了,就煮点馓子给产妇吃。那有营养?那能催下奶水!”母亲的到来,救了老公的驾。母亲先是轻轻抱起我的儿子亲了又亲,然后快手快脚地解米袋。米袋打开,一股新糯米的清香立即散发了出来。我伸头一看,敞开的米袋里,一颗颗粉色鸡蛋的脑袋,挤挤挨挨地微露在白色米粒外。母亲啧着嘴对我说:“你的父亲呀,他生怕我上车下车,慌手慌脚碰破鸡蛋,便想出办法将鸡蛋一个一个埋进米里。”   霎时,我的整颗心被温暖覆盖了,我搂过儿子,紧贴住我的心口……   父亲年老后,我有同事见了父亲。说你父亲老得不难看,不仅像个老帅哥,而且还相貌堂堂,有些官相。其实,父亲从县城回归老家,确实做过绿豆芝麻大的小官,上世纪80年代政策开放。各地兴办社办厂,当着村官的父亲被调到了集镇上,从他手上创办起了造纸厂、花炮厂、拉丝厂、棒冰厂。在当时的年代,父亲算是个头脑活络和有点见识的人。然而父亲最终没能做出大事。母亲一辈子对父亲不满的一点,就是老头子是个胆小鬼,办起过大大小小好几个厂,胆小得不敢私占一个银子。一村人盖了楼房,老头子还是让她住灰旧老屋。   母亲没说错,父亲确实胆小。在他做厂长时,有两件事我不仅记忆深刻,而且想起了还有些心酸。那年。大弟的对象要上门相亲,父亲心神不宁地在家里磨转,磨转着的父亲忽然盯着窗洞对我说:“女女,拿把起子来,把窗户上的绿纱拆掉。”我愣住,疑惑是否听错,相亲的人马上就要上门,父亲怎么突然想起要拆窗户上的绿纱?再说那绿纱一拆,土墙不就敞了个黑洞洞的口?父亲显然看出我的疑惑,便叹了口气说:“女女,你不晓得。夏天蚊虫多。我从厂里拿了块绿纱。”父亲有些羞愧地避了我的目光又说:“你大弟的对象和我同厂,她认得这绿纱。”   我听了心里一堵,也像父亲一样叹了口气。在我和父亲正为拆不拆绿纱纠结间,相亲的人踢踏踢踏上了门,绿纱没拆成。一块绿纱,弄得父亲的神情一天都别别扭扭地不自然。   父亲做棒冰厂厂长时,有天供竹签的山里人,掮着两张竹椅摸到我家。父亲一见急得赤红着脸,连说我说不要不要的,你怎么摸到家来了,你可怜巴巴的做点小生意,很不容易。父亲和掮竹椅的山里人,打架一样推来推去。山里人趁机,丢下竹椅,拔脚跑了。我刚帮父亲买回几包烟,父亲一把抓了烟,赤着一双脚便去追山里人。等父亲追了山里人回来,眉拧着,嘴里吸着气,脚一扛一扛的,我一看,父亲的一个脚趾踢得鲜血直流……   做着一个芝麻绿豆官的父亲,不仅一直胆小谨慎、安分守己地做着人,而且可能从未多想过,世事除有光明、阳光的一面外,也有暗流涌动中的潜规则,尤其是人性,除有着善良美好外,也有着丑陋和卑劣。这点,让老来的父亲入心、入骨地体验了。   做了几任厂长的父亲。在他接近五十岁时,有人代表组织找他谈话,让他回老家村里培养新人,新人培养好了再返厂里。父亲软软的,没多说话,让回也就回了。两年时间,父亲不仅将村里的新人挑出来、领上路。而且帮从未办过企业的村里,沿着一条水渠,像种蘑菇一样种了一个个小屋,办起了花炮厂。那阵子,水渠边每天试放烟花爆竹的响声在水渠两岸热闹-向起,寂静的乡村天天如同过节般热闹。完成使命的父亲兴颠颠地跑去找两年前和他谈话、承诺过让他回归厂里的人。人笑着,笑得一脸春风荡漾,迟疑地说:最近正打算推行企业负责人提前离岗措施,你带带头吧……   话轻飘得如风,原先的承诺当然也早已在风中消逝。寻不到一丝痕迹。没有一点预感的父亲,照样软软的没多说话。父亲回家了,不过这次他绕开村部,躲开水渠两岸缤纷的烟花鞭炮声,直到天暗,村上家家都掩了门,他才进了家门。   不再理村事,不再忙碌,每天一睁眼,面对虚空了的日子,不会打牌、不会搓麻将,不会钓鱼,没有一点兴趣爱好的父亲,除到自家田头松松土、拔拔草,几乎找不到扎实的东西来填充日子。突然有天,父亲拎着一个塞满了换洗衣服的包进了城。   那是中午,我下班到家,见父亲坐在我的家门口,脚边一个鼓鼓的包和一摊烟头。我一惊、一喜。忙将父亲让进屋。父亲进屋。闷头坐下便说:“女女,我不走了。你帮我找点事做。”父亲这一说,我的心顿时揪成一团,愣着。父亲在毫无心理准备,犹如一脚踩空,一时接不到地气的日子里,我曾给父亲写过信。我说我是长女,有责任相帮父母,只要我拿着工资,就不会让父母的生活陷入困境。   老父突然进城要找个事做,显然是他被现实一头撞了,茫然着、虚弱着一时拐不过弯。我没有能力马上为父亲找到合适的事做,刚巧家门口的一家浴室老板我熟悉,正需要人手,父亲进城的当晚就到浴室做起了侍候人的活。多年来,每当我想到当初让父亲进浴室做活,我都心疼不已、羞愧难当和自责无比!从这件事上我体会到:孝顺父母,做儿女的除有一份孝心之外,还得有孝顺的能力和实力。   父亲在浴室做活不到一月,却经历了他人生最大的羞辱!那是某天,从热气蒸腾的水池里,水滴滴地爬出一个男人。男人用我们老家的话粗声大气地冲我父亲嚷:“过来,过来,递条毛巾来!”正朝衣架上挂浴客衣服的父亲,一听口音,扭头看热气里的一张脸,认出是熟人,老家的。父亲回村里主事,这个人超生被处罚过。这人进了城,做点小土建。男人见父亲看着他没动,便又冲父亲嚷:“磨、磨,磨点咯!还不快过来!”父亲拿了条毛巾,走过去,将毛巾递向男人。男人不接,目光挑衅地望着父亲,将湿漉漉的,门板一扇的背在父亲面前磨磨,肩耸耸。父亲站着,脸色一暗、一沉。毛巾在父亲手里使劲捏了捏,慢慢地抬起了手臂,举起了毛巾,帮老家的男人一点点擦干了背。就在父亲将一口恶气、一声叹息,竭力压闷在I心口时,那个一脸铺张着阴郁讥笑的男人。三二下穿好衣服,躺到竹椅上,跷起二郎腿,晃着脚板又冲父亲嚷:“去,帮老子把鞋拎来,还要帮老子套上。”父亲暗沉的脸瞬间涨红,他一步步走到鞋柜前,拎起男人糊着泥巴,臭烘烘的皮鞋,又折回一步步走向男人,就在男人阴郁笑着自得地晃着脚,等着父亲往他脚上套鞋时,他没看到父亲的眼里已喷出火,“噗”的一声,那双鞋结结实实扔到了他的身上……   在我知道这事时,父亲已卷了铺盖和行李回了老家。老板追着父亲,说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还有两天发工资了。要走也等发了工资……父亲头都没回。   浴室事件,是浴室的老板事后告诉我的,老板还说,你父亲还是当过兵、打过仗的呢,如换了我,碰到这样的猪头三,我会将皮鞋着着实实砸到他的猪头上……那段时日。我突然憎恨起自己,无比地憎恨!憎恨自己的无能!我的情绪时而低落,时而脆弱,时而沮丧。我时常会毫无厘头地向人呶呶叨叨地说:为人儿女,如不能给予年老的父母安
妥、安稳的生活,如不能给予年老的父母还有些自我、自尊的生活,如不能给予年老的父母基本的开心和快乐,真枉做了人儿女……那段时日,我甚至不能接父亲的电话,不能听他的声音。接了父亲的电话,我不知该说什么,我的泪会默默地,不知不觉地流出来。我知道我病态了。大半年的时间,我才慢慢地走出了那段伤感、阴湿的日子,   回了老家的父亲,慢慢安于现状、慢慢归于平静、慢慢习惯了不需要过分操心和忙碌的生活,父亲慢慢像村里老人一样生活了,从不种花草的父亲,锄松门前的土,种满了花花草草。不喜欢狗的父亲,养了一只毛色灰白的猫,且养得油光水滑。父亲先是骑辆三轮车,后又换成电瓶车,常带着母亲,老夫老妻很恩爱的样子,同到街上买买日用品。隔一段时间,父亲母亲会进趟城,把他们养的鸡鸭,种的瓜果,分成四包。每个包上,父亲都会0细地分别写上四个子女的名字,包里的物品,也都分别吊着一个写有物名的小纸牌。父亲在村里很像一个老人生活时,又时常让人看上去他又不同于村里的其他老人。村里人有红白喜事时,父亲会被人想起,被人请去主事。村里老人大多闲空了喜欢搓搓麻将,放点彩头来来牌,父亲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这就看上去不合群了。好在父亲耳聪目明,不用带老花镜,能捧了报纸看半天。   老了,仍有些另类的父亲最突出的一次表现,是上世纪90年代初的那次洪水。那年,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洪水暴发了。老家的村西有条官圩坝,这个拦截着高淳东坝上游蓄水的坝埂,在凶猛肆虐的洪水中岌岌可危。坝埂一旦决口,老家乘马圩,这个安居着17个村落、澡阳西最大的圩将成为汪洋一片的泽国,   我老家的房子距坝埂仅有800米。坝埂第一次告急,父亲就像当年在朝鲜战场听到号角一样,立马冲出家门,和年轻人一样到坝埂扛草包:坝埂第=次告急,草包堵不住了,父亲忙跑回家卸下了家中的门板;坝埂第三次告急,眼见了洪水就要撕裂坝埂,救坝的村人,有人慌张地想跑回家抢粮食和牲口,而政府调遣的部队仍在赶来的途中,父亲一急拎起一面铜锣,站在坝埂的风雨中。急骤地敲了起来,,,,,,   我没能亲临这个场面,没能看到风雨中父亲竭力挺立的身姿,更无法想象已是一个老人,已是一个平民百姓的父亲,当他拎起锣敲响时,那一刻他是否想过,这个锣他该不该敲?他要不要敲!   那时,我已在报社。家乡的那场洪灾中,我采访报道过许多感人的人物和场景,唯独没写父亲,一个字都没写!   然而,多年里,每当我想到父亲,想到父亲风雨中敲响的锣声,都犹如有惊雷从我心头滚过   (选自《天目湖》2011年第5期)   作者简介:   陈芳梅,曾在报社、电视台工作,现为溧阳市文联常务副主席,溧阳市作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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