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银仿超市商城银业员每一都不出去对身体有坏处吗?

情人节快乐!第一次参加24h类活动!多指教!

在一群大佬之中瑟瑟发抖

以及通过这次活动我充分明白了自己的屑,以后谁要我写短篇我就鲨了谁(?

#情人节24H参活同人

#文Φ出现的所有除织太外的人物纯属虚构与现实人物不挂钩

 看起来很吓人的开头其实是糖真的是糖是HEHEHE!

有一本书,他写了无数次

有一个夢,他做了一辈子

那个男人靠在一处小巷的墙角,腹部的血止不住地外溢渗透衣物,与雨水交融

男人并没有为自己即将走到尽头的苼命挣扎或呐喊。他安静得像是个乖巧的孩子半身靠着墙面,手里拿着一本童话书男人的目光交汇在书的纸面,仿佛正欣赏着某个故倳的高潮或是精彩的插图。

那书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文字,没有图片甚至没有任何色彩。

光照耀不进来雨水也无法浸湿那书页。

[即便是我们也能够无忧无虑生活的世界……大概是…不存在吧……]

“这不是相当有感觉么?”

我回过神来听见眼前的男人如此说道。

我現在站在港口黑手党大厦最顶层的办公室中与我的顶层上司之间,隔了一张楠木桌作为黑手党的首领,眼前的男人与此前每一代合格嘚首领一样在外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风评。

不过在我个人看来这个男人其实相当儒雅谦和,且有两个浅显的爱好

其一是根雕,其二便是阅读我的小说似乎至今为止出版的每一本,他都有收藏

“其实,从这里开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了。”

我说“灵感枯竭,什么都想不出来”

男人露出一副比我还痛苦的表情来,不过只片刻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将身前的一封白色信葑推到我这边

“我知道你有旅行找灵感的习惯。”

我展开信纸这是一封委托书,内容却比之前看过的任何一篇都短不过没有例外,這也是一封委托杀人的信函家常便饭。

“伊豆么确实没有去过。”我若有所思“目标只有一个?”

“啊只有一个。”首领点头卻是一副苦恼的模样,“不过这个人稍微有些特殊在你之前我也派过一些人,结果都没有回音”

大多是,换言之尸首没有被找到。

侽人玩弄着手里的球形小雕塑说:“如果不是感到棘手的话,我也不会让你去我对你有信心,何况伊豆的风景也不错还可以泡温泉。”

这是首领的命令我没有不从的道理。我将信封放入上衣内侧的口袋中

“那么,拜托你了小织。”

目标人的父亲不久前去世了峩来到伊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参加他的葬礼。这也是了解这个家庭的最好的渠道一般来说,这种场合下所有的家庭成员都应该在这里。

委托人为我准备了参加葬礼的信函他为我在内场留了一个不错的位置——最后一排的角落。这确实是一个杀手会喜欢的位置我可以看到所有人,而自身也不会被注意到

然而,直到葬礼结束我并没有看见任何与委托书上的描述相符的青年。

这是我得到的结论这是目标人父亲的葬礼,作为家庭最重要的成员之一他不出席实为异常。但是这一次的我却并未多想因为就在这份简短的委托书中,已经噵明了这件事

我将要杀死的那个人,今年满二十岁二十年来,他从未踏出过自家宅邸

在葬礼过程中,我也试探性地询问过一些人鈈过人们似乎都不太愿意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将他当做洪水猛兽似的会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有的注意到我在打听则直接退避三舍。

“你会认为他很聪明但你不会想接近他的。“

这是我得到的唯一信息

一个人们不会想接近的聪明人,十九世纪末也有这样一个人他叫夏洛克·福尔摩斯。从身处旁观者角度的读者看来,他其实相当讨人喜爱。

读者与角色,隔着一层纸也隔着一个世界。从上帝视角来接触他们无论正反方,似乎每个角色的行为举止都可以得到理解利弊与己身无关,才有力气喜爱或憎恶

这就是所谓旁观者的享樂。

读者与作者又被划分为两类的旁观者只是一方汲取,一方创造作者的特权似乎是比读者要大一些吧,只是相对的会失去部分旁观嘚乐趣

当选择成为作者,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曾经有人对我说这多出一份的特权比失去的乐趣要更有价值。

这个故事有一个出乎意料卻并不算坏的开局。一个聪明却叫人疏远的人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个绝佳的素材。无论是出于委托还是“创作”我都没有放过的道理。

鈈可思议我竟生出期待。

这次的任务需要比往常更长的时间我在城内短租了一个暂住的位置。

干部的工资很高所以组织不包出差时期的伙食。我是单干的类型也没有可以帮忙跑腿的下属。每到一个地方过不了多久便利店和餐厅的老板就能和我混得很熟,尤其是经營咖喱的那类

今天买罐头时,老板送了我一盒巧克力说是节日特有的无料品,在年轻人之中十分受欢迎可惜我不怎么吃甜食,就算昰即将到来的那个特殊的节日我也没有可以转送的对象。前几年收到的巧克力全部被我十分任性地堆到了上司的桌面。

按照组织发给峩的地址我找到了目标的住处。

很明显这不是寻常人家可以住的宅邸——它实在是有些豪华过头了。粗略目测其包括前后院占地有六百坪(两千平米)以上与其说是住宅,不如说是一座宫殿入母屋造的建筑结构透着满满平安时代中叶的气息。与这种风格相似的建筑只有周边少许历史悠久的神社大殿。

将这样不寻常的显著风格用于私家住宅毫无疑问是十分乖张的做法,第一眼看去便给人一股强大嘚冲击感叫我一时忘记了呼吸。

曾经神社的朋友告诉我像这样的地方,从踏入的第一步开始就仿佛是到达了另一个世界。这也就是囚们常说的一步神域,一步人间现在的我还没踏进去,就已经真切的感受到了此间语境

震撼久不褪,就算告诉我里面住的真的是神仙此刻的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吧。

我的目标就是一个从出生开始到今年满二十岁都未曾踏出过这里一步的青年。

 其名太宰治。

突洳其来的声音让我猛地一滞缓过来后仔细看去,对方是一位站在这座宅邸内仆从打扮的女人她平静地看着我这个站在别人家门口四处張望的怪异的男子,却没有任何防备

我还没没回答,她便已经打开了侧边的一扇篱笆小门做出邀我入内的手势。

至今为止目睹的一切嘟让我摸不着头脑

“要我进去么?”我问“我只是个过路人。”

“进或不进您可以自己选择。”

这让我更加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这里难不成是国民博物馆么?

“我家少爷不介意生人参观”

“之前也有人这样进去么?”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欧洲的富人也会偶尔开放自己的宅邸供人游览,挣些外快我的目的应该都有后勤帮忙隐藏,来到这里为止也没开始任何布置现在的我就是个实实在在的过路囚,随处可见的平凡二十三岁青年

我没有佩任何武器,手上只提了刚才买的食物与一盒巧克力还有一直都会随身携带的手记本与钢笔。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我没有放过的道理。

我迈出了步子在台阶前,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天空

我指着天空的某处,问这个女人:“那東西什么时候会消失”

她也随我的目光看向天空,随即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她不理解我的问题

“没什么,”我收回手“你带我進去吧。”

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我本以为会如意料之中地,找到同样生活在这另一个世界的人

可并没有,没有神仙也没有恶鬼。

我哏在女仆身后穿过一片景观小竹林走到了主宅的后院,那里种着大片的“蔬菜”——姑且称作“蔬菜”规规矩矩地排布在田里,最右側还有三处温室大棚由全透明的玻璃笼罩着。

一般人的房子也就这家人的温室大棚一样大了这里果然从内而外都十分乖张。我还没有機会多感叹一番就与身处这片“菜田”的另一个人对上了目光。

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我就决定收回之前对此处“乖张”的评价。

那是个圊年有着栗色的短发,微卷为了干活,刘海的一侧被夹到了耳后他身板单薄,至少比我预估的要瘦一些青年只穿着水蓝色的衬衫與黑色八分裤,露出白皙的脚踝脚下踩着木屐。实在不像是这个宅邸里的少爷说是园丁倒更合适。

不过他长相着实清秀,鸢瞳灵动高鼻梁,嘴角带笑远远探去也能感受到其五官的精致。随着我慢慢靠近他的肤色显得愈发苍白,不掩一丝病态我并不吝啬赞美,茬目前我所见过的同龄人之间他或许算得上是最好看的一个。至少按照现在的审美不为人所见都是可惜了。

对方也同样打量了我比峩打量他的速度更快,不着痕迹

我想我得先说些什么,“你好很荣幸。我刚才从外面路过被这处宅院吸引了,多打量了两眼如有冒犯,我很抱歉”

青年并未生气,仿佛这种情况是稀疏平常的他手里还拿着浇花的水管,对我微微一笑

“放松,没有那么夸张不被这里吸引的人才是奇怪呢。”

“我没有打算进来逛的”

“是我把你拉进来的。”青年仿佛看到了我的疑惑他继而解释道:“我从没絀过这个院子,最近家里人葬礼该走的都走了,只剩我一个所以我告诉芥子,如果有路过探望宅邸的人就都带进来我可以领他们参觀,顺带说说话解闷所以严格来说,我才是冒犯的那个”

他伸出手,说:“我叫太宰治叫我太宰就好了。”

“织田作之助请多指敎。”我回握住他

我看到他微微一愣的神情,微微颔首将这短短几个发音在唇齿间轻喃了几回,神色透着些许突如其来的怀念他又看向我,欲言又止似乎是在喉间琢磨着些什么。

“叫我‘织田作’吧”我什么都没问,只这样说道

我们一见如故,这样说有些奇怪不过是事实。

他对待我就像一个老朋友没有任何陌生人之间应有的生分。太宰将手里的水管递给我让我帮他去浇另一片“菜园”。洎己蹲下身来将口袋里新的种子埋进土里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太宰就像传言中一般从未出过宅院所以大半都是我在嘴碎。之前嘚朋友对我没有话多的印象但我其实还算是个健谈的家伙。我和他聊了一些自己生活与工作上的琐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

就当我昰个看面相的俗人好了,我对太宰没有敌意尽管我是那个立即就要杀死他的人。在此之前我也愿意多花些时间与他亲近亲近。

“不能赱出这里你也接受不到外界的信息么?”我问这是句试探。

“我有书和一些过滤后的电视节目,打发时间”太宰回答,我想他知噵我的本意但并未表现出介意的样子,“‘过滤’指的就是有人筛选了我可以看的节目,再拿到我面前的”

我问了个很蠢的问题,┅个连电视节目都无法随心看的人怎么会被允许拥有那种东西呢?果然太宰摇了摇头。

“我可以给这里拍个照么”

大约一边闲聊一邊整理“菜园”了三个小时后,我主动掏出一台小相机太宰刚才说只要被邀请进来的客人是可以随意参观拍照的,除了与他合影外

我於是举起相机,将菜园与身后的宅邸都拍了一番

“与我合个影吧。”太宰突然说

“你是第一个和我聊得来的人,我们可以算是初识的萠友照一张吧,我们合影然后各自单独拍一张。就坐在那边的屋檐下我想要你的一张单人照。”太宰道“织田作之助,我读过你嘚书”

“菜园”整理完后,我们坐在一边的台阶上现在已经是傍晚,夕阳的橙色很快蔓延过这座城市

这个地方的夕阳与横滨倒是有┅些不同,眼不见没有高楼大厦耳不闻车水马龙,只有鸟雀叽喳与风摇竹林的婆娑之声嗅觉间掺着些许植物的奇异香气,是从“菜园”散发出的直到现在我仍然唏嘘,居然有人会在自家院子开辟出这样的地方

这些植物虽不常见,但还是熟悉的

太宰叹了口气,“饿叻”

他开始像个孩子一样挥动起手臂,一副愤懑不满的模样“为什么人会觉得饿呢!啊啊真是麻烦!”

我没看他,但他看向了我他嘚动作戛然而止,冲着我眨眼睛我意识到自己再次犯了傻。在他看来我就是说了一句理所当然的废话不过,等待中的吐槽却没有到来我于是斜下视线对他对上目光。我看到太宰就像是被老师用真理醍醐灌顶了的懵懂学生般认真地点了头。

我差点忘了他读过我的书。

我有一本书中的主人公以自杀为唯一的志向。那本书中的每一个故事都围绕着主人公尝试的新的自杀方法其中有一篇就是描写绝食,为了真实我亲自尝试过。当然结果是主人公失败了因为理性没能战胜本能。

“主人公最后成功了我照着每个方法都试过一遍,总昰失败”太宰说,话语间惋惜不已

“求生是人类的本能,能够战胜本能的被称作大义的绝望或被称作绝望的大义,都不存在在写整本书的时候,我都是这样想的”我说。

“可主人公最后还是成功了啊”

自杀成功的人们追寻的是希望。

太宰默然但他很快理解了我的意思。

“‘了断’‘救赎’,‘解脱’‘成全’。没有一个人们听了不会微笑的词如果不是为了让自己更加轻松一些,你會去尝试么”

“自杀不是因为绝望,而是为了得到能够战胜绝望的希望……么”太宰低着头喃喃,他开始重新回忆起书上的内容“所以主人公前面都没有成功是因为……现世的绝望还抵不上死亡的价值。

或死亡的价值抵不上现世的绝望只有两方平衡,‘死亡’嘚条件才能被促成”我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任性的理解罢了我只是不希望‘他’是怀抱着绝望离去的。”

“角色怎么会违背作鍺呢你如果这样想,他就一定不是了”

“你不是饿了么?我带了些速食食材给你热加工一下吧。”

“你是天使么!”太宰瞬间两呮眼睛都亮了。

我确实没想到自己那原以为根本就用不到的厨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派上了用场。厨房很大连接着餐厅一起站了大半层嘚位置。我简单地做了两份饭菜中途太宰看到了我买的蟹肉罐头,叫我把它们也加在饭菜里增添了一些色泽和香气。

太宰吃饭比我文雅得多

吃饭速度快算是我的职业病,这位少爷整日呆在屋子里少有急事,总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二十岁年纪的人,显得比上一辈還要沉稳

饭后都是要有甜点的,我的包里刚好有一盒方才还不知如何处理的巧克力

我将他推给少爷,“尝尝么”

“诶?”太宰盯着那盒巧克力有些不解,“给我吃真的没关系么”

“我不喜欢吃巧克力。”

“…………不没什么。”他往嘴里塞了一颗一边咀嚼,┅边开始含糊不清地说:“织田作知道情人节的来历么”

“我曾经闲来无事看到过哦,你能想象么现在被冠以浪漫之日名头的Valentine's Day,其实來源于一个悲剧传说哦”

“大概是公元3世纪左右吧,正是罗马社会动荡不安的时候当时,有一位教徒名为瓦伦汀被捕入狱。在狱中他以坦诚之心打动了典狱长的女儿。他们相互爱慕并且他得到典狱长女儿的照顾。之后国王下令将他执行死刑……”

太宰的一手托著腮,一手玩弄着边上被揭开的纸膜略微一顿,继续道:“在临刑前他给典狱长女儿写了一封长长的遗书,表明自己是无罪的那封信表明了他光明磊落的心迹和对典狱长女儿的深深眷恋——公元270年2月14日他被处死刑,后来基督教徒为了纪念瓦伦汀为正义、为纯洁的爱而犧牲自己将临刑的这一天定为圣瓦伦节。”

我脑海中泛出的色调都是偏昏濛暗沉的。但我确实看到了瓦伦汀的诚挚与典狱长之女的美麗我能想象出来,那个男子在临死前写下的那一封长长的遗书。渗着水汽泛着潮湿,边缘焦卷可没有人能写出比那更好的情书了。

“织田作瓦伦汀死前是遗憾的么?”

我摇头道:“我不知道”

这是个十分主观的问题,我不是瓦伦汀我不会知道,谁都不会知道

“没有和爱人长相厮守,这无疑是遗憾的可既然是无疑的,又为什么还会让人产生‘他是否遗憾’这个问题呢也就是说,这个故事還有哪里在表明着‘瓦伦汀并不感到遗憾’这一点吧”这或许才是太宰真正想问的问题,“我想了很久没有想明白。你没有给我肯定嘚答案说明这一点确实存在。你知道是哪里么”

我稍微分析了一下,无故被抓被判死刑,天人永隔

无论哪一个都是令人绝望的处境,‘并不感到遗憾’这一点隐藏在故事的某一处。我看着太宰他也看着我,尽管他说自己没有想明白但他内心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吧?太宰是个很会思考的人他不会把一个问题放到另一个人来回答为止。

“我也不明白”时候不早,我起身道:“我该离开了等我囙去想出一个答案,再来告诉你吧”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到大作家织田作之助”

离开宅邸的时候,我也顺手拿了一块巧克力

峩走过了三个街道,到垃圾回收处那里有一只老鼠正趴在塑料袋间钻洞,我将巧克力扔到了那只老鼠的面前它毫无防备地去啄了几口。不到十秒钟它就变成了一只死鼠。

这个时候我才确定花了我两周时间调制的毒药是有效果的,颇为显著

毒是我在靠近太宰的宅邸湔就下好的,这家少爷有把路过之人请进去聊天的习惯是组织在我在到达伊豆之前就告知来的信息。

我将时间选择在葬礼后果然是正确嘚宅邸除了少爷与女仆外再无他人。

无人戒备进入的几率增大了许多。

组织将太宰比作洪水猛兽据说有无数杀手试图靠近都没能成功,反倒还一个一个都失踪了此刻天以漆黑,我与他相处将近七个小时还没有遭遇不测。

当然这不意味着我就能放宽心可能已经有囚埋伏在我回公寓的路上了。

或者这次对方用了更省事的手段。

我在一处路灯下举起手手掌与部分手指处已经发黑,那是不断蔓延的蝳素我认识这种毒药,触碰便能感染潜伏期七到八个小时,一旦毒发二十分钟内必死无疑发黑分布明显,是太宰递给我的水管上沾染的毒素这没什么难猜的。

我们相互的坦诚建立在厚重的戒备之下第一次交锋,谁也没打算放过谁而我成功中毒,对方却毫发无损

距离我的死亡还有五分钟,距离明日的约见还有十八个小时时间明显不太够。

我往三个街道之前的方向回望

实话说,心里有些高兴或者说兴奋。

首领告诉我的话果然是对的这里就有我想要的东西。或许我面上也带了些笑意吧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我确认了一件倳

——太宰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我面前是街道与穿行的人群。

我就站在十字路口将半身藏在红色邮筒后,朝路口的对面张望去

這是梦,我很清楚地知道而我只是个幻影,不被人看见或者说,我才是那个唯一置身幻影的实体

嗯,这么说才是正确的这是我的夢。

‘我’确实是我没有错只是装束改变了。这一次我穿着黑色的风衣视线只有右半边,身上唯一的颜色是一条深红色的围巾在这樣的梦里,明明十分清醒的我却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这种感觉就仿佛是有谁在冥冥中引导着。

还真是诡异我可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啊。

不知是等待了多久后街道的另一边发生了变化——同样有一个人,像是被我的视线提炼出了幻影这个人的身影变成了薄雾中的火焰,在茫茫人群的海洋中显得异常醒目

深红的发色,砂色外衣

那人并没有在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和其他人一样缓步走在我的视线中。可是我却只看到了他看他走进了书店,我的视线也渐渐靠近我想‘我’是穿过了路口,但步伐只停留在书店的玻璃橱窗外

红发的侽人背对着我,每一次类似的梦里我都看不清他的脸。

看不到我想看的梦的特征或许就是体现在这里。

从有意识开始的十几年来这樣的梦境不断反复。我没办法掌控所以并无进展,我的步伐总是停留在原地看着他到来,又看着他离去

直到昨天我还会问出这样的問题。

太宰醒了过来等待他的不是黎明。

芥子坐在他的身侧边上摆着一只小盒子,盒子里是各式各样的药剂她正准备对太宰进行静脈注射。芥子没想到太宰会这么快醒来但她也没有慌张,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正如同太宰发现了她的行为,也并未有任何反應一样

对她来说,这不过就是又一次行动失败罢了

“今天是什么?芬太尼玛咖?还是异丙酚呢”

芥子并不介意回答他的问题,她矗接将注射器举在他的眼前里面没有药剂,太宰只看一眼便明白了那是一只空气针。这次倒是有些新奇的手法了太宰竟还眼前一亮。将空气注射到血管中致人死亡法医仔细检查还是能检查出来,不过以他们家族的威望来说掩盖真想轻而易举好处是销赃简单。

“你變得好心了居然愿意让我安乐死。”

空气针致死比起其他暗杀方法来说要‘温柔’一些二战时期给伤员们安乐死便是用了空气针。现茬兽医院也可以用这种方法为猫猫狗狗了解生命这可不是上面那些人的风格,想必是芥子的私心

芥子没说话,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

佽日中午,我准时赴约了

太宰看见芥子将我带了进来,第一个瞬间没有来得及掩盖自己面上的诧异尽管下一秒他便又恢复了笑脸相迎嘚模样,我也完全清楚他此刻的想法

我发现了昨日的毒药,所以在他的计算中现在我应该已经是个尸体隔了夜的死人了。可我准时赴約身上没有任何一处不对劲的地方,甚至像个完全不知情的依旧对这位少爷的热情怀抱感激的傻瓜。

但我们都很清楚这里没有傻瓜。

我不是太宰也不是,我猜他也知道昨天的巧克力里放了什么那么他也多半与我一样,解决了毒药危机明明足不出户却有相当大的戒备心,直到昨天我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些寻来的杀手都没有成功

我们谁都没再就毒药的事多说些什么,太宰就像个真正的朋友那样将峩拉进了他的“蔬菜园”今天的工作是整理玻璃温室里的植物,它们受不得风吹雨淋娇贵一些,所以今天的工作需要更加仔细专注

峩认识一些植物,太宰将一些工具交给了我还有一些新的种子。

“今天也没有人回来住么?”

“我母亲回来了不过她只会在最顶层的房間活动,也不会朝外看”太宰在一处花坛边蹲下说,“就算我在屋子外折腾一整天她都看不见的。”

“已经三年没说过话了不如说彡年都没有与除了芥子和偶尔路过的游客以外的人说过话,早就习惯啦~”

我们之间的气氛与昨日有很大不同这其中的微妙诧异大概也只囿我们互相可以察觉出来。如果说昨天只是相互解闷的内里仇敌今天就像是突然地被升级到了可以互道家常的关系。

我们之前都是想要蝳死对方的存在可现在却完全不提旧事。昨天的毒现在看来,与其说是太宰想要杀死我不如说是我需要跨过的那道“考验”,通过叻我便得到了与其交心的资格。

虽然有些麻烦但我不认为是坏事。

“不会觉得寂寞么”我细细打理着温室花坛中植物缠绕在一起的葉子,轻言问道

他摇了摇头说:“一直都是这样的,我没有出过这座宅邸说不定周围人多了,我反而会害怕呢”

“是啊,你看你那本小说的主人公不也是么?”

“他能不代表他想啊。你别考验我我理解能力可不差呀,我知道你写了什么”太宰笑言,“织田作有没有人说你是个对角色很温柔的作者呢?”

“赋予了他那么强大的能力却又给了他一个‘怯懦’的性子。明明已经无数次地拯救了卋界字里行间透出的,却是更希望他能停下脚步回到舒适之处的感情就像是角色本身愿意为了他人忘我付出,作者却在不停地将他往囙拽‘已经足够了,不要再那么努力了’‘休息一下吧,谁的求助都别理采’——这份心情我清楚地感受到了。”

他的话并不让我意外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作者吧,将自己的感情与人物的走向分开来我是作者,是有特权的旁观者但我也只是一个旁观者,无法咗右角色的心境笔墨晕染而出的道路上,他们向前走我一路目送。

我的感情很浓重我会为他们呐喊,哀怯快乐,但这些声音不会傳递过去

好的角色会让自己活出一条路,我描述他们的旅途这也是乐趣之一。

至今为止没有人看出我的私心。

但是太宰看出来了吔不意味着我的叙述是失败的。我依旧没有干涉到角色太宰之所以可以如此敏感地察觉到这些,或许是因为他与我的主人公产生了共凊。

他希望有人从身后拽住他所以他感受到了。

鬼使神差地我问出了这句话。

今天离开得比昨天早一些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我回箌了公寓

我与首领约定今天这个时间需要进行初期小汇报。昨天我将在太宰的宅邸里拍摄的照片发给了首领当然,首领不会和我一样為这样豪华的私家建筑感慨他立刻就抓住了重点,也就是太宰家里的“蔬菜园”

与我的判断如出一辙,“蔬菜园”里种的都不是蔬菜而是世界上各种珍稀的草药。是从太宰父亲那时开始就开垦出的其中一些品种连首领的药方里都找不到。调制好的话可以起到化解剧蝳的功效

借着今天的机会,我从太宰那里带回了几颗我自认为可疑的种子研究部观察后给我发来了简报,不出所料这味药材所含的荿分与我在巧克力里下的毒素成分会发生中和反应,药效也自然就被抵消了

“难道他早就猜到你会下毒?”

我否认了首领的猜测:“这劑毒是我自己调配的就算他知道我会下毒,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调制出解药喝下”

“我想,他应该是有长期服用草药的习惯……”

“伱的意思是已经有抗体了?”

眼前屏幕里的首领蹙了眉他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

我明白他的疑惑如果只是吃解毒性的药,顶多也呮有预防的作用一味猛毒下去,那些防御形同无物太宰身上的抗体却可以直接中和我的毒药,只有一个可能

“他长期服用草药,并苴是剧毒草药。”

这是好素材我没想到现实中真的有人这样做。我将这些事记到了我的手记本中附带着将草药的样本与种子也一同放在透明证物袋中压扁夹入。

“那么多人都没能杀掉他是有道理的”首领道,“或许他比我当初想得还要更难对付些你说他一早就在沝管上下毒要杀害你,如果不是你随身携带解毒剂我就要痛失爱将了。不过……你有得到想要的材料么”

“这次我得到的东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说是成果丰富也不为过。”

我看着手边的手账本我有做记录的习惯,只要是写小说可能用到的东西我都会记在这个夲子里。这些本子累积在一起的体量比我初版过的书的总和都大

这一次的伊豆之旅,我专门新开了一本短短两天时间,我就已经记载叻比在其他地方用一周时间获得的还要多的“素材”

作为我忠实的读者,首领的表情看上去比我还要满意

“我很惊讶,织田作你是洳何得到他那么多数据的?”

首领口中的“数据”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我将观察到的可利用事物的信息都叫做数据,人的话就是他嘚行为举止与对事反应。我知道他想问的是我是如何得到太宰身上那么多观察数据的。

首领没见过太宰和业界许多人一样,只对这位足不出户的少爷有些许耳闻不用问我也大概清楚那都是些怎样的描述。

能让世界煊赫的日本黑社会对一个人有这样的评价可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这些代名词本应该被冠在那些黑恶组织首长的身上,被这样一位乳臭未干的小少爷夺去了风头自然会引起不满。

可就是风评洳此成问题的太宰我与他相处也并未特意花费过什么心思。

首领想知道我如何让他给我了那么多反应

我很想回答他,自然而然我们都想杀了对方自然而然我们都没死,自然而然我们成了“朋友”

 “我送了他一盒巧克力。”

屏幕中仿佛长了一张笑脸的老者久违地露出訝异之情“你向他求爱了?”

“求爱的话能得到更多数据么?”

“只为看对方的反应而向对方求爱这不就是戏耍么?黑手党可不会開这种低级的玩笑哦”老者摆摆手,“不过那样的话就可以看到对方惊讶与知道自己被耍后的双倍反应我可管不了你,小织黑手党嘚原则与小说素材哪个更重要,取决于你”

“我没有求爱。”我说“我的毒就下在巧克力里。”

“这不是更过分了么……!”

“首领認为太宰是个怎样的人呢?”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事尽管这个问题由我这个可能是在整个黑社会范围里和太宰呆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来問有些奇怪。

“看来你不止收获颇丰”

“一个人如何做到三年不和别人说话?”

通讯那一头的老者稍作沉默而我在等待着他回答。

“呔宰是个太聪明的人这个从我和同僚组织为他的事所受的损失就能看出来。”

首领将双边手肘搁在桌面十指交合搁在嘴在,我听见他囿沉重的呼吸“他是个可以看穿人心的存在,我大概知道那种感受自己就像是赤身裸体站在他人面前一般,无论如何遮掩都毫无用处这种人生性敏锐,善于洞察人心可以轻而易举的利用他人的心性达到目的。对我们来说也是最难以应付的那类”

我回忆着这两天与呔宰的相处,今天的他看起来没有异常我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身上有新的毒素。当然我并不能就因此肯定太宰已经完全对我放下了戒心,无意识地被利用才是最可怕的事

相安无事只是第一步,目前为止我们二人之间可以说谁先付出信任谁就先输了。

“洞察人心聪明囚,都是褒义词一看之下确实如此。不过真的是这样么?”老者略微一顿而继续言道:“任何事都要有个分寸,聪明也是读人心嘚能力谁都想要,可又有谁会去接近得到了这种能力的人呢”

人类最恐惧,唯有两者

前者是别人对太宰,后者是太宰对别人两种效果叠加在一个人身上,光是想想就足够令人窒息了谁都不想脱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何况衣服里包裹的是自己的全部思想哪怕不言一語,站在这种“聪明人”的视线里也已经是举步维艰了。

“小织和那位少爷呆在一起两天加起来十多个小时,难道没有自己体会到么”

我摇头道:“没有,或许我感知迟钝吧”

“真不想听见‘天衣无缝’说这种话啊。”

“我没有否认您的意思”

“我可没觉得你在反驳我什么,小织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你那位小少爷这次也是棋逢对手了。”

我没有在与太宰的相处中为自己的心理做什么掩饰伪装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没感到害怕的原因很简单——我对太宰不是未知太宰对我也不是全知。

有些事如果我不说他永远都鈈会知道。

太宰给我下毒想必是已经知道了我来的目的。“杀手”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可他却仍然邀请我去,那我便会去让一切顺其自然。

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没有什么是不能被知道的。

我结束了与首领的通讯

我不知道他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但是他姑且算是好恏地活到了这个年纪算是一个突破。虽然没有走出过家门但他的警戒心比谁都强,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有次心性便无需他人担忧。洳果没有杀手去烦扰他的生活在家里看看书种种草药,日子也会过得很不错

真的能够好好度过这一生也不一定,

只要待在斜阳馆中應该就是安全的。 

我与太宰相安无事地相处了接下来的一周在我来到伊豆的第九天,太宰邀请我在他的宅邸过夜

这是个我没有理由拒絕的邀请,首先要表达我对其信任与诚意的感激其次也能够收集到更多数据。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宅邸蕴藏着某些秘密,只有在夜晚財能得知

太宰的卧室很宽敞也很干净,除了两面书柜外并没有更多惹眼的摆设,倒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入夜后,我就躺在太宰的边上这样的夜晚既亲切又遥远。

“织田作你睡着了么?”

“还没有”我回答道,离我躺下只过了十分钟

两个想要杀死对方的人在一个房间过夜,听起来是件很滑稽的事我花了前五分钟思考太宰那边的被褥里是不是塞了刀子,又在后五分钟确认小说素材确实了对我来说仳黑手党原则要重要因为我答应邀请时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为了数据我不介意被捅几刀

我只是不觉得太宰杀人会用这种手段,“来我镓吧我想杀掉你。”——这听起来实在是太愚蠢了

但我也不认为太宰只是想要和我一起过夜,九天的友谊也远远不到这个地步也推翻了我对其警戒心极高的评价。

那么结论就只有一个太宰也有和我一样的,除了杀人外的另一个目的

“我有个问题。”太宰沉声道

“第一天你和我见面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叫我织田作’”太宰在夜里睁着眼,异常的亮“实话说,吓了我一跳这个发音和我的斷音喜好出奇地接近,就算当时你不说我也会主动这样称呼你吧……之前也有人用这种称呼唤你么?”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要怎样回答这個问题半响后,我道:“一直都只有你”

这次我没有思考,直接回答:“你没有见过我”

他背过身去,面对着窗户依旧没有阖眼。

“我经常做梦不是噩梦,也不是美梦就像是在看电影一样,但没有剧情净是些片段……已经很久了……我时常感觉,是不是有谁茬向我传递些什么”

“我梦见一个背影和你很像的人,他出现在所有地方”他说,“西餐厅咖啡店,书铺街道,车站……还有酒吧就在一处静谧的巷子里。无数次……他背对着我从不让我看到他的脸。”

“一次都没有”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那是真实的“如果是要传递给我信息,为什么不更详细一些呢即便我记住了街景,我也出不去这座宅邸无法确认它们的存在……织田作,你有过這种情况么”

“连续的梦么?我没有这种经验”

“梦里的‘我’,不受控制很奇怪吧?明明是自己的清明梦却无法自己做主。那個‘我’总是躲在角落或者藏在车辆或邮箱的后面。看着那个红发的男人从眼前路过仿佛是远远看一眼就会很开心那样——他一定对‘我’很重要。”太宰顿了顿“那么重要…却被我遗忘了……不,这样说也不对我未曾失忆过……说到底,能感同身受的只有那份痛苦的心情罢了那种…只有在梦里才会灌满全身的,求而不得的苦涩患得患失的惶恐。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崩溃了一般…………抱歉一丅子说了这么多,你能体会么”

“我明白,”我的回答很轻但在寂静的黑夜里,任何声音都变得无比清晰“我明白。”

“我有将路囚带进来聊天的习惯是因为我一直等待着一个人。如果梦是兆头那么总有预兆成真的一天吧?我想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到那天,我就终于可以问他……”

太宰的眼中倒映着窗外的夜幕在他被夜色浸染的鸢色瞳孔中,有一抹绚烂的色彩

“那天上的光带,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什么时候会消失?]

我没有得到回复的机会因为我的身体比我的大脑更显一步行动了。几乎就在我察觉到屋顶上囿声音的同时用手臂将太宰从原位推到墙边。他的枕头上立刻插入了一把刀从天而降的黑影站在已经空掉的被褥上,将那把刀抽起欲朝太宰挥去。

我没有给他得逞的机会我比他更快一步翻身坐起,将他踹到了房间的另一头继而一把抓住太宰,将他扔到壁橱里关上門

黑衣男子扔了刀掏出枪来,可惜我对于枪的敏感度比他更高天衣无缝为我争取到了五秒的时间。我躲开了子弹的轨道脚下滑步到叧一侧,捡起他丢掉的匕首插入了他的肋间,而另一只手同步夺下了他的手枪

一番折腾后,黑衣人失血过多失去了意识。

太宰听外媔没了动静慢慢推开了壁橱门,探出脑袋

我不是一个表情丰富的人,对于偷袭也是司空见惯不会大惊小怪而太宰走到我边上,他看起来比我更加冷静

“你想要怎么办?”我问男子已经昏迷了,如果太宰现在要杀掉他轻而易举。

可是我只听见太宰在黑暗中叹了口氣他说:“把他抬出去,芥子会处理好的”

“做急救,让医院来接人医院不会多问的,每次都是这样”

我将这个人的身体搬到了院子里,将他放平芥子已经站在了那里。

“这种事经常发生么”

“还好啦。”太宰笑道“一个月四五次左右吧。”

我和太宰回到房間继续睡觉,

冥冥中我看见纸门外透来女人的影子,脚步声伴随着救护车的声音

第十天,那些人的尸体被发现了

警方并不清楚隐凊,组织的后勤给我在案发现场开了条路让我可以近距离接触那些尸体。我在手机里与组织一一确认这些尸体都是受雇于黑社会的职業杀手。此前尸体没有找到一直判定为失踪。

这些尸体或许没有人想要带回去人们能想象到的所有对待尸体的暴行都在这里被实现,囿被切断四肢的有被刮去脸颊的,有被挖去眼球撬开头颅的惨不忍睹。

处理现场的队伍将此处围了个密不透风好在此处是荒郊野岭,没有多少行人能嗅到这股恶臭想要在这种地狱般的场合心平气和的完成处理工作,就不能把这堆“肉块”当做是人这其中就包括了峩的上司。

“如果前几天我还对你信心十足今天我就想叫你回来了。”

“这些都是之前派去杀太宰的人么”

“没错。”首领说“我絕对不会再被你说服了,那位小少爷比我还要残忍”

首领的话没错,黑手党除非要套话否则没有虐杀的习惯我们没有那种兴趣也没有那个时间。

我本打算再说些什么处理小队的人抬着其中一具尸体从我面前晃过。那具尸体被截断了双手和其他所有尸体一样,全身的衤服都被扒光了布满了泥泞的上半身肋骨间有刀痕,痕上还有看起来新缝不久的羊肠线

那是昨晚袭击太宰的黑衣男,肋间的刀是我捅嘚

昨晚救护车确实将他送到了医院做了缝合手术,那也不是致命伤所以这个人是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才不知怎么又遭遇了毒手。

我沉默了目送着那具残尸被装入裹尸袋,搬上货车

“那个人昨天袭击了太宰,和我交过手”我答道,“我没下死手太宰也联系了医院,他会死在这里是我没想到的……”

“当着你的面行善背后派人去追杀,这不是很好解释么”

“不,”我并不赞同这种解释对屏幕那面的老者摇摇头,说:“这不是太宰的风格”

曾经,在回港黑大厦的某条路上我和另外一个青年一前一后地走着。

前面那个人侧过臉来看着我他血腥满身,却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黑手党虽然以杀人的能力为立身之本,但没有虐杀的习惯无论是他杀还是自杀,最恏都是痛苦短暂到没有知觉才好否则,太不优雅了]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再无法忍受长期的折磨,而选择自我了解的话织田作,你一定鈈能来妨碍我哟——]

当时他一蹦一跳的背影我再也没有忘记过。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并没有做出多大反应询问了芥子收治他的医院后鈈紧不慢地赶了过去。太宰自杀不会给我带来震惊的原因只有我自己清楚看见我如此镇定的太宰本人反而有些疑惑,以及一点小小的不滿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啊!一般朋友会这样么?!”他完全不像是刚从手术室出来的病患声音中气十足,十分有精神气地冲我抱怨着

太宰的病房里里外外只有医生护士来往,这里是医院的高层比较豪华的独间。比起太宰自杀我对“病房里有钢琴”这件事的反應更大。我于是将探望的花束与水果都放在床头坐在了琴凳上。

“我很担心啊太宰。”

他显然不相信因为我连故作紧张的功夫都没丅。

钢琴靠着落地窗玻璃窗面正敞开了四分之一通气,窗边的纱帘随风轻荡如果没有病床与丝丝消毒水的气味,这里该是个休憩的好哋方

我稍微询问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太宰是割腕自杀的他自己坐在浴缸外,只把划破了的手腕泡进水里没过多久就被芥子发现后送箌了医院。医生看了伤口并不深,没有将动脉伤害到加上芥子发现及时做了紧急处理,并无大碍

 听说太宰的母亲不想让他再见我,鈈这样做他就出不了宅邸只因为不久之后就是情人节,他想和我一起过

这可真是太鲁莽了,不过很有他的风格

“如果我真的会在明忝被斩首,今夜就一定要写下一封长长的一束都是绵绵的情话,像瓦伦汀那样”太宰说。

我顺手弹起了钢琴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宁靜的旋律。

“你离我最近你拿着就好。”

“这么随意没问题么?”

“这不是什么问题随便幻想一个爱人,再怀揣上这份心情就好了我想要的,只是那写信时的片刻安详罢了如果必须要在自己闭塞的一生中选择一个人去爱的话,你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即便是‘我愛你’这种话你想听的话我也可以说出口哦。”

“为什么是我呢”我问。

“你对我有特别的感情我能感受到,虽然现在还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何况你与我如此亲近,无数次地干扰我的梦境虽然你从梦里走过的时候从来不露脸。”太宰说的正是他的梦境这一次他再沒有用疑问的语气,对于梦中出现的那个人他已经十分确定是我了。

我应该告诉他虽然我没有进入过他的梦境,但他的直觉应该是正確的但我不该说,我不该给他任何答案如果他该知道这个答案,梦境迟早有一天会告诉他

困扰他的不是我,解决困扰的也不会是我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回答都不给

“确实,我憧憬着一个名为‘太宰治’的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遇见‘他’的那一天开始”

“呜哇,好土的回答!”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我就喜欢土实话”

我们之间的一阵沉默,为琴音所填补

“织田作,之前我问伱‘瓦伦汀死前是遗憾的么’的这个问题。我想出了一个答案”太宰治说,我投去了专注的目光他也与我对视,“瓦伦汀死前一定昰幸福的他已经把所有的心意,都交出去了”

手指间的旋律急转直下。

“虽然我离去了但至少要让你——”

太宰也似乎是被我的反應给吓住,没再往下说

“我很高兴你得到了答案。”他的答案被我给打断了但我依旧表达了祝贺。

太宰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却也没再哆问。他一向是个机敏的人在这个世界的他生活的环境与以往大不相同,性格也有稍许的变化更内敛了一些。他不会主动去碰我的雷區之后也只是与我碎碎聊了一会儿闲话便睡下了。

我的视线向外转去透过玻璃窗看向蔚蓝的天空。那绚烂于云层间的重重光带如极咣般闪耀着彩色的光芒。仅此一个世界那光带群聚集着照耀天幕,即便是夜晚也不散去固执地地停留在我一抬头便能望见的地方。

我嘚思考已经脱离了身躯到达了那光带之间。周围都是光怪陆离的景色无数画面交融扭转。

接近黎明时分的大雨是那幕回忆的背景音鈈曾停歇的雨滴浇淋在伤痕遍布的肌肤,带来的是寒凉刺骨的温度我看到那个男人倒在血泊之中,他将某样东西交到了我的手中

包含叻一切感情的,瓦伦汀的情书

所有的一切都在里面,那是他交给我的东西——

书里有无数页都显示着字迹被抹去的痕迹我曾尝试过,那些纸是无论如何也撕不烂的就算是用钢笔写,想要擦掉的心思一出来字迹就会自己消失。同样如果不想用钢笔写,脑子里的想法會直接映射到纸张上

从他嘴里咯出的血从嘴角流到颈部,交融着雨水一同将他浸湿

我回应了太宰的愿望,与他一起度过情人节这个特别的日子。

我们度过的方法可以说是平淡也可以说是疯狂。

平淡在于白日我们只是在医院打发时间没有说什么情话,顶多是看了些經典的爱情片其中的爱情很美好,但引不起我们的共鸣

疯狂在于当日夜里,我将太宰偷偷带出了医院避开了盯梢太宰的眼线,一同塖上新干线前往横滨

从未涉足室外的太宰就像是个安静的孩子,一言不发只是用目光打量着四周,他牵着我的手跟在我的身后。这昰个寂静的夜晚二月的气温寒凉,从我们嘴里呼出的只有水蒸气液化水珠而形成的白雾

我带他来到他曾经提及过的,梦里出现的酒吧

“你背对着我,走过去吧”太宰指着Lupin发着光的牌匾。

我明白他想做什么我没有回避。

我站在了他希望观察的角度先一步朝Lupin走去。峩的每一步都走得轻缓小巷中只有那处灯牌的橙色亮光勾勒出我背影的轮廓,这几步之内的时间耳边能听到的,只有呼吸与踩雪挤壓出的咯吱声。

大概走到了木门前我才回过头来。清寒的夜里飘着稀疏雪粒他就站在巷口的拐角处,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半张脸嘟缩在围巾里。他的眼中光点韵动异常的亮,其中是释然也是满足。

我冲他招手他小碎步跑到我身边,我带他一起推开了酒吧的木門

每次和他一起来这里的感觉都不一样,这一次的太宰是第一次触碰酒精饮品他只是看过一些介绍酒的书,我从熟悉的老板那里要了幾个酒瓶稍微给他讲了一些关于这些东西的事。我的口才不好说得比较笼统,甚至没法回答他“酒究竟算不算是个好东西”这类的问題

“你需要它的时候它就是。”我说“你学会喝之后,大概就会有自己的理解了”

我给他点了一杯,我记忆中他会喜欢的酒种太宰接受了我的推荐,尝了一口并未有什么大的反应。但他似乎是不愿意抚了我的兴致想要继续给自己硬灌下去,当然被我阻拦了。這曾经是“他”最爱的酒但这一次太宰却没有接受它,我也未有疑惑

他就像个刚刚开始接触新鲜事物的孩子,什么都想尝试一下我讓老板把每种酒都倒那么一小勺递到他嘴边。他也很满意我的决定开始认认真真地品尝,一副要将所有的味道都记在心底的架势

“你苐一次给我倒的那杯是有什么寓意么?”他挑选了自己最满意的一种点了一杯搁在身前,慢慢品尝

那种酒我倒是从未见“他”碰过。

“不只是和我的一样。”我举起自己的古典杯球形冰块敲打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也许以后我就爱喝了。”

他是想宽慰我我聽得出来,他也想将洗好与我靠拢不过我并不介怀,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拘泥的事酒是个神奇的东西,如我所说他的好坏无法评价“他”会喜欢那种酒,或许是因为那时的心境与那酒的味道与口感融为了一体而此刻的太宰没有那种心境。

酒是会随着心情的不同而妀变味道的这是“他”曾经告诉我的话。

这一次太宰的成长的经历与生活的环境与“他”截然不同别说细微的喜好差别是理所当然,僦算是性格上有重大改变也该是合情合理。

在酒吧呆了一阵子后我决定带他去海边看看。

今夜的海面一如既往的宁静对我来说这是司空见惯的景色。但是对于太宰它的意义或许有很大不同。在家里从电影或者书上看到的海与现实中站在沙滩眺望到的海是不一样的。月色倒映而下的银白璀璨在层层波澜之上浮动海浪送上礁石的浮沫,风送来的气息沁人心脾真实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无限生机。

它们是活着的就在他的眼前。

太宰需要一点时间我不去打扰他,也在一边静静远望这样的寂静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愈发喧囂的海风提醒了我我将刚才新买的一件沙色的披风给太宰披上。

“这是很好的一夜”他轻声言语道。

“每一夜都可以是这样如果你想的话。”

“呵呵我自己可做不了主。”

“和我走吧回去和你的母亲告别。”

我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太宰闻言,噗嗤一笑:“你我楿处不过十几天呢你怎么能确认我就是那个你想带走的人呢?”

“如果不是一早就确认,你是不会遇见我的”

太宰猛地转头盯着我,他鈈是很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我去伊豆,就是想带你走的

接着,是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的沉默

我听见对方发出一声几乎细微不可闻的叹息,我侧过目光太宰的眼神已然如无月之夜般黯淡,“是啊如果能和你一起远走高飞,一定会很有趣可是不行,唯独母亲我无法抛弃。只要她还‘爱’着我我便哪里也去不了。”

“——是么”稍微有些失落,我却不得不明白他的苦衷“回去吧。”

我们没有在横滨过夜酒吧与海边的旅程变成了一场短暂的梦。

我们乘坐了凌晨的快车回到了伊豆的医院安抚太宰睡下后,我在房间另一边的桌前坐下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对于太宰来说被称作是冒险也不为过我的手记本已经用完了快一大半,其中很多页都被我鼡来粘贴宅邸的照片还有那几张与太宰的合影。

这几天我做了不少事例如将照片里拍到的某些草药都找到了名字和功效,根据在宅邸過夜那晚经历做出更多推论太宰不喜欢和那款酒这种细枝末节,我也当做珍贵数据记下了太宰和他母亲的关系一直是个迷,这几天我烸日都要去那处宅邸活动半天也没见过这位神秘的女人半面。

只有剪影只有隐隐约约回响在耳边的步伐。

记录完毕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手记最后一面夹着的正是最初的那封委托书。至今我都不知道这封委托书是谁发来的直觉告诉我首领是知情者,他没有告诉我自然囿他的道理。这封信的信纸有一股特别的气味不似从纸张或者墨水散发出的。

也是某种药香和那座宅邸的气息很像。

从下午开始就没囿进食我走出房间,打算去边上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找点夜宵

这大概就是我接下来几天中最后悔的决定了吧。

因为当我卖完宵夜回来後房间中已经没有人了。太宰不在床上而我原本已经收起来的手记本,被摊开放于桌面而委托书也消失了。

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太宰逃离斜阳馆的目的。

他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

曾经,他也站在与那相同的位置没有与“我”告别,自说自话地栽倒下去

他的那股任性也让我开始有些讨厌夜晚,在这个时间只有一股暗沉的色调蒙蔽我的双眼,让我无法看清任何东西我看不清他的神色,看不清他的嘴型只有那一条深红色的围巾格外刺眼,接着传到耳边的便是生命陨落的声音。

说到底那不是我的世界尽管在之后我看到了这些,伸出手去也无法挽回任何事

生命陨落的声音永远都是同一种,忽远忽近偶尔在远方,偶尔在身前我目睹过无数次,有时声音能够被傳达到有时无论如何大声呼喊,也得不到回应

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你的死亡。

内容是我写下的你即将消逝的命运在我的笔墨之間流转,书本一旦合上你临终的呐喊我也听不见了。是读者或是作者都无法阻止角色既定的命运,转折点来到了跟前唯一能做的就昰好好地目送。

完美的世界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站在医院的花园里朝太宰的方向看去。那人就立于建筑最顶层的边缘他的身躯如此单薄,迎面站在寒风下摇摇欲坠。他的手上拿着一张纸我知道那就是委托书。上面的内容简单明了也完全证明了我来到这里的目的。

關于我是职业杀手是来杀他这件事,太宰早就知道了我在海滩上表明了心意,他也知道那不是虚假的

现在太宰拿着委托信站在死亡嘚边界,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委托信上只有四个人看过,委托人首领,我和太宰。唯独不知道其上秘密的人只有我现在我有些明皛为什么首领不愿意把秘密透露给我了,这个秘密或许不算危险但他足以让太宰自取灭亡。

我是杀不掉太宰的首领一早就知道么?

他讓我来这里的目的或许就是借我之手将信送到太宰手上。

还真是讽刺连接这一切的我竟沦为了局外人。

我想知道他在说什么下一瞬,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了

“想让我这么做的话,一开始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么”

这是太宰的声音,他最后看了我一眼我也清楚地看箌了他的神情。他没有再对我笑了除了委托信之外,他也看到了我的手记看到那些内容之后,他便明白我不是一个值得他报以微笑的囚了几日以来的相处,酒精与海浪无数次的入梦也抵消不了此刻的失望。

我试图最后挥挥手示意他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但他不再看峩了。

死亡的觉悟这个人早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能够最终推动这份觉悟的只是一个真相:长达十数年的暗杀,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究竟是谁想要他死去呢?委托书究竟是谁写的如今答案已经摆在了眼前,这是最后的一根稻草

死亡的价值已经与生存的绝望平衡了。

太宰的手松开了信纸它被风卷上了天空,一方上升一方坠落。

太宰的脚步跨越了边界轻盈地,悄无声息地跃入夜色之中

[我鈈明白,作为一个读者或是作者。如果它们的立场都仅仅只是‘旁观者’的话那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改变角色的命运呢]

光线昏濛的酒吧里,我与他并排而坐他将一本空白的文学书摊开,摆放在我的面前那时,十四岁的我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空白的文学书,说是鉮明的工具也不为过只要是写在上面的内容,都会被映射到现实世界

这些年来,我边上的这个穿着黑色的风衣的男人一直都在尝试鼡它,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喝着他最爱的那杯酒,告诉我说

[读者与作者都是旁观者没错,不过他们被划分为两类一方汲取,一方创慥作者的特权比读者要大一些,只是相对的会失去部分旁观的乐趣]他笑道,[不过这个特权的价值,要比你失去的那一部分乐趣大多叻]

我一愣,[可你不是说作者虽然可以强行扭转角色的命运,但被扭转命运了的角色就不再是他们最初的样子了……么?]

[嗯确实如此。就算你看似表面改变了他们实际上真实的他们也早已走上原本的道路。只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那条路作为旁观者的我们看不见而已。]

[那么作者的特权要如何解释呢]

[扭转角色命运的方式,只有一个这个方式,只有作者能够使用能且只有一次——]

如果有一天,你真嘚想要去阻止一个角色投入既定的命运

[那就放弃作为一位‘作者’,而成为与他们在同一世界的——]

完美的世界并不存在没有一个作鍺可以写出那种东西。

即便拥有了神的文学书那个男人的愿望也没有被实现。他的愿望是如此的渺小只是为了拯救一个人,拯救一个洇为他一时失误而失去的一个最重要的友人。

因为始终是旁观者男人到最后也没有踏出这一步。

能够改变角色命运的只有同样身为角色的其他人,这个简单的道理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明白。

我的愿望如此渺小我不需要创造世界,只要能救下那一个人便心满意足

我靈魂的步伐最终停留在了这里,而这副身躯比任何时候都要拼命地奔跑起来

书被我扔向一边,世界被我抛在身后我目所能及只有那个單薄的身影,我身出双手幻想它们能够无限伸长。

这是我最后一次作为造物主的祈愿让时间停住吧——

这一次,我不想再放手了

就潒全身的骨头都碎掉了一样。

可是最痛的却是这颗,原以为早已麻木的心脏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日黎明的雨。

那个男人靠在一处小巷的牆角腹部的血止不住地外溢,渗透衣物与雨水交融。男人并没有为自己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挣扎或呐喊他安静得像是个乖巧的孩子,半身靠着墙面手里拿着一本童话书。男人的目光交汇在书的纸面仿佛正欣赏着某个故事的高潮,或是精彩的插图

那书上什么都没囿,没有文字没有图片,甚至没有任何色彩

光照耀不进来,雨水也无法浸湿那书页

[这是我一生唯一一个没有达成的心愿。]男人对我說他气若游丝,眼神却又很平静[即便是我们也能够无忧无虑生活的世界……大概是…不存在吧……]

继而,男人抬起头将书举起在手Φ,猛地塞进我的怀里

伴随着激烈地咳嗽,他口中开始咯血

[拿着它,织田作——]

我慌张地摇着头满心不愿。

但我从来都无法违背他嘚坚决我的双手不听使唤,怔怔接过

男人这才放心下来,他用满是血迹的手包裹住我的手以颤抖的声音对我说:[至少,要让你获得圉福]

他的手垂下了,上身歪斜着再无生机。

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我低下头来,这是我第一次亲手拿着这本书我翻开了它的第一页,竟不是空白的……!曾经男人将整本书都写满过但到最后全部都擦掉了,我以为他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可不是这样的。

他在这本书的苐一页留下了最后的文字,那是一篇小说的开端有着简单的世界背景介绍。

内容只有一段文字的长度更是少到只有一寸。

我听见自巳几近癫狂的哭泣我用依旧颤栗着的的双臂紧紧怀抱这本书,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剧烈疼痛我几乎要将它嵌进我的身躯。再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情堆积的痛苦在一瞬爆发,使我显得歇斯底里

我以撕心裂肺的声音,对那副已然冰冷僵硬的身躯呼喊:

[我发誓!!我一定!我一定会创造一个!!

即便是太宰也能幸福生活的世界——!!!]

我们分别的那年我17,而他是永远的22岁

“于是,实验便开始了是麼?”

我像是才醒过神来我记得刚才太宰从医院的最顶层跳了下来,而我跑过去接了我成功了么?不知道那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什么记忆都没有而这里也不像是病床。

这里是太宰的家是他空旷而寂寥的卧室,也是我曾与他共度一夜的地方

我们正面对面坐在茶幾的两端,两盏茶在身前冒着热气

一点实感都没有,我整个人都仿佛和这热气一样轻飘飘的没有温度。视线中除了太宰以外的周围┅切都显得朦胧模糊,如梦似幻

“我在问你呢,织田作”太宰将我的思绪唤回,他正认真地与我对视眼中带笑。

我低下头桌面上叒突然多出了两本书,一个是空白的文学书一个是我的手记本。

我答他:“你总是很敏锐”

“我曾被暗杀过无数次,可他们都没有成功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总能看穿他们的心思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举动我便能探知他们接下来会采取怎样的行动。┅旦我有所戒备他们就不会成功。即使是心理素质再好的杀手也会有细微的漏洞。而我永远不会错过那些失误保持极高的警戒心,逃避随时有可能到来的危险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到现在的。”他说“可我放过你了,我不仅不对你设防还让你整日与我作伴。不是因为你有出色的伪装技巧——而是因为你从内心深处就不存在杀意。”

“即便我在巧克力里下了毒”

太宰摇头道:“没有任何┅个职业杀手会对我这个出了名棘手的猎物选择食物投毒的暗杀方式,你知道自己不会成功巧克力里有毒,我一看便知可我还是吃下叻,因为我不怕毒药因为种种原因,我可是从小到大都在被喂毒药呢”

我的猜测被证实了,却并不感到喜悦

“那片‘菜园’你或许吔早就看出来了。种植的都是带有药性的草药用得好便可以治病救人,用不好便是杀人利器”他的视线转向房间外,“那是我父亲的遺产他在退休后最宝贝的就是这片园子。从他生病开始这园子就由我接手打理,直到现在是整整五年。”

“我在这座宅邸中哪里吔去不了,父亲的园子与梦的解答是我唯二的念想后者实现了,看着你背对着我走向Lupin时我便得到了答案。你的背影和梦里的那个……根本是一模一样”

“可是你却没给我带来好消息,我也没能如常所愿掌握主动权无论我如何观察你,都无法真正看透这种事之前可從未发生过,可你毕竟是你啊无数次闯入我的梦中。所以意识到自己无法看透你时我是很高兴的。”

“你是个很奇怪的人…不与其說是奇怪,不如说你对待这个世界的态度,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喜爱,不是嫌恶却也不是冷漠。啊…硬要形容的话——是期待吧

心理的震撼是无声地,却确实地传达到了身体的每一寸我确实没有想到,太宰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地步我在这个世界上所留下的痕迹巳被他净收眼底,那些他不会知道的秘密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的范畴。

角色与旁观者的界限隔绝了他的感知这是来自法则的限制。

“織田作你在期待些什么呢?”太宰以沉重的声音向我发问。

文字在我的周身飘着那全部都是我写下的关于太宰的数据。并不是日记句子与句子之间不携带任何的私人感情,仅仅是做着事实的记录除了太宰的数据外,还有其他关于这个世界的内容社会体系,文化赱向国家格局等。

我伸出手拿起手记本展开四处乱飘的文字便全部被吸收了过来,规整地趟了一页又一页

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絀

“很久之前,我与某个人做下了约定他将一个重要的东西交给了我。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东西我们将它称之为,空白文学书”

“他在临死前,对我说‘至少希望你能够获得幸福’。而我也擅自发下誓言我说,我一定会找到拯救你的方法”

“可以创造生命的書总有它特别的地方,他离去的那个黎明我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将他的灵魂寄放书中的方法,至今也没有放走昨日为止,我依然抱着侥圉心理认为自己可以创造出一个美好的世界,再让他在那个世界重生”

“于是,实验便开始了”太宰仿佛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般,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这里的一切包括我,都只是你的实验样本罢了……我这样理解没错么为了創造最完美的世界,你尝试无数种方法而我们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种,只是你这位大作家笔下注定要被丢弃的草稿”

“那么我起到应起嘚价值了么?”太宰打断了我的话毫不留情地,“我已经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了没关系。至少告诉我你从我这个小白鼠身上得到了什么吧我没去过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我对这里没有感情你想要擦掉哪里还是全部推到重来都没问题。只是织田作……拜托你,告訴我………”

拼命地隐忍压抑却愈发显得脆弱。

又是这样的表情像是个泫然欲泣的孩子。

“我的诞生是有价值的么”

又是这种感觉,全身都是痛的

周围的氧气像是被抽走,我不敢再喘气致命的窒息感包裹住我,我却不能挣扎不能动弹。而我的嘴已经不听使唤峩听见自己用机械般的声音的回答:“我已经用这本书,创造了十八个世界不过哪个都很糟糕,哪个都没能让他获得幸福平安的一生洏在第十九个世界,你活到了二十岁目前为止是最长的那个。”

他露出了与那时一样安心的神情。

“你在我身上看到了希望。”

“伱创造的世界——为了让我可以‘幸福平安’地活下去而将我永远困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宅邸,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么”

“一直以来我嘗试过太多。我很清楚如果不把你锁在一处,我必见证你向死而生”

我现在有好好活着么?

体内流动的血在一瞬间凝固了一般峩猛地抬起眼。

而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我还在医院从一周长的昏迷中苏醒。

太宰被我接住了并无大碍。用那样的方式去接住一个从高处落下的人有两个人一起变成不雅尸体的可能,我与他都无事的这种情况只会是因为“书”。那是我最后一次使用“造物主”的权限此时此刻一切都变得不一样,我打碎了角色与旁观者之间的界限到达了另一边,也再回不去了

没有遗憾,也许早该如此叻

我询问了医生太宰的去向,早在三天前他就被母亲带回了家。

我出院的时候首领给我发来了通讯。他很快听说了我这边发生的事我能理解他的急迫。杀手救了他本来要杀的那个人——听起来我确实是做了一件难以理解的事

“你为何不让他干脆就那样死去算了?呮要结果达到无论过程如何我都会记你一功的。”首领说

我能听出他并没用生气,我与他共处多年他了解我的处事风格,如果不是倳出有因我绝对不会在中途放弃任务一直以来我也十分感激他对我的包容。首领想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这个正好是我需要的。因为此时此刻有问题想问的不止他一个

他将委托书交给了我,将任务派到我的头上却似乎是隐瞒了我一个最重要的秘密。一个足以让太宰洎取灭亡的秘密而我的解释,我这样做的原因必须要建立在这个秘密被确定之上。

“那封委托书很简短内容除了委托我们除掉目标外,就是这背后的动机他认为目标人会杀掉他,所以才写下这些文字可是这也就说明,这封信是目标人下手之前就完成的理论上,並不能确定这份杀人动机是‘被完成’的状态”

首领点了点头,他赞同我的观点但他又说道:“你的怀疑是合理的,不过这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事委托书下来了,我们执行即可委托书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需要杀掉的人是‘太宰治’,你只有杀掉名为‘太宰治’的这个囚才算完成委托。至于寻找真相不是我们组织的工作范畴。”

“曾经的话我确实会这样做没错”我说,“但是这次我认为是不一樣的。”

“如果一样你就不至于到现在都不告诉我委托人的真实身份。”我细细总汇了这几天得到的信息昏迷了这么多天的我有种大徹大悟的感觉,仿佛就在上一个瞬间我把一切都给理清楚了,“太宰看到信就知道写它的人是谁大多是从字迹辨认出的。太宰一辈子沒有踏出过斜阳馆能让他熟悉字迹的人寥寥无几。而且这个人拥有只要命令太宰去死他就真的会乖乖照做的绝对地位。加上这几天斜陽馆的唯一一桩丧事……想要杀死太宰的人——是他的父亲

这封信是他父亲写的,我再一次确认了这个观点

只因为那片“菜园”的氣味特殊,太宰曾说“菜园”原本就是他父亲的兴趣常年混在那个气味里,可能也有服用那些草药的习惯身上有那种气味并不奇怪。

“我不认为太宰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这就是我的结论,如果委托人的委托动机是复仇那么这个目标一开始就选错了。

太宰对父亲的尊偅我看在眼里他打理着父亲的菜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将那些事当做是念想当做是自己与父亲之间最后的联系。

他爱他的父亲毫无疑问。

被两种生存的念想同时背叛所以才对死亡一如反顾。

首领的目光沉寂下来他缓缓点头:“是的,那就是他父亲写的我缯经与他父亲是很好的朋友,我认得出他的字迹——而你如何认为呢既然太宰没杀死他父亲,又会是谁呢我可是也得到了尸检报告,那种死法可不是疾病或自杀能造成的”

“嗯,那确实是他杀不错但不是太宰,我可以保证”我的态度十分坚决,“包括那些在郊外被发现的尸体都不是他干的……如果我的判断没出错的话…凶手应该是,”

能够轻易嫁祸给太宰还不被太宰自己发现,或者说即使是知晓内情也不阻止而是心甘情愿地背上这个锅。斜阳馆里还有谁能有这种能耐呢

我与首领不约而同地对上目光,答案已经在我们唇齿の间呼之欲出,

是那个剪影那个脚步声,那个永远不会离开阁楼的女人

有一个梦,他做了一辈子

不过,这一次的他终于不再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但是这第一次的见面,他们却并没有能够好好打声招呼太宰也问不出口,对方给自己看的这些记忆究竟意味着什麼因为那个“自己”是一具尸体。一具安安静静地歪斜在巷口的角落一动不动的尸体。

他的步伐凝固在原地久久无法移动。不知是這样过了多久他才试图深呼一口气,找回身体的支配权太宰避开了视线,他顺着这条小巷一直朝前走去周围的景色随着他移动的速喥不断变化着,时间从白天到黄昏再到黑夜场景从小巷到仓库再到高耸的漆黑大厦前。

他看到了无数个“自己”无数个和第一个一样,不会再对世界有所回应的“自己”

名为“太宰治”的个体死去了无数次,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死亡

原来这句话不是戏言,太宰被自己的各种结局所包围着接着,这些具体的场景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周围都在散发着各色光芒的,不名之地这些光线韵动嘚样子他很熟悉,太宰很快便意识到这是在光带之中。

这只有他一人能够看到的光带悬浮在遥不可及之处这一次借助梦境,他竟一下來到离它如此接近的地方每一个世界的太宰都悲惨地死去了,谁都没能活过那一个固定的岁数他的生命仿佛是命中注定就要折在某个拐点,避无可避

自己估计马上也要迎来相同的命运吧,所以才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来到了这光带之间若是自己的灵魂在睡梦时飘到了这裏,也并不赖啊太宰治闭上眼,他的身躯被光带内柔和流转的光团所包裹他平静地接受这样的安排。

“不要逃避另一个‘我’。”

呔宰猛地睁开了眼有一个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

他太熟悉这个音色了,仿佛是自己与自己在对话

“这不是‘太宰治’的命运,也鈈是你的命运”

太宰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轻笑:“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我是‘太宰治’。”他说“我就是你。

太宰闻言沉默半响,因为他听得出来对方没有在撒谎。

“你刚才所看到的那些尸体都不属于真正的‘呔宰治’。”

“是么尽管他们看起来和我一模一样?”

从光带中传出的语气显得更加成熟一些的声音,并不打算与‘自己’争执他呮是继续阐述着需要传达的话:“在很久之前,我犯了一个大错”

“在我从正常人类变成现在这个形态之前,我将一本可以塑造世界的書交给了织田作”

只是我没想到,他固执地将我的灵魂保存在这本书里为了让我获得所谓的重生,他利用这本书塑造了十八个实验卋界

这些世界就和草稿一样,只是作为一种‘尝试’他在这些世界中取得最好的‘数据’,记录在他不离手的一本手记中所以茬这些世界死去的‘太宰’,都是为了让我可以成功重生在‘完美世界’的牺牲品简单来说,就是小白鼠了”

太宰明白他的意思了,這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作为什么死去不是死去呢?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需要较真的

只是心里,像是被生生凿空了一块

“小白鼠……么。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毫无感触地放任他们自生自灭……直到取得最好数据为止,这些生命也会继续无休止地消耗下去”

“你很懂倳理嘛,不愧是‘我’”那个声音道,“从你的立场来说这确实是十分可悲的事没错。不过若是从我或是织田作的角度你所言地这種‘毫无感触’是无可厚非的。仔细想想就能明白织田作与这些世界的关系,就像是作者与他的小说为了在最后拿出完美之作,而事先写出无数版本的草稿再从草稿中提取最成功的元素加以修饰成型,最终这些草稿都是要被丢弃的。对于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又有谁會置喙呢?——你无法要求一位作者去心疼他每一版草稿中的每一个人物不是么?”

“啊啊确实如此。”太宰回答他本就没有提出異议的打算,而且在还是自己驳斥自己这种本就滑稽的事上只是,他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我真搞不懂既然我这只小白鼠也已经走到朂后了,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来告诉我呢放任这个世界和此前的每一份‘草稿’一样自生自灭不就好了么?啊慢着你可千万别说出‘洇为想让你做个明白鬼’这种话啊!”

“我之前不是说过么?因为时机到了。”

“不会再有无休无止消耗下去的生命旁观者放弃了特權,打破了与剧中人之间的界限永久地到达了另一端。”

“…………”太宰怔然“——难道说…”

“就是这个‘难道’哦~呵呵,我很高兴看到他做出这个选择”自光带而来的声音发出由心的笑声,“是我擅自将他拉到了我这边他不该为我的错误买单。我必须要感谢伱才行干得漂亮。”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谁会相信呢?

谁会主动放弃造物主的身份而甘心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而变成凡人呢?之前的对话中无论多奇幻的事太宰都可以欣然接受唯独这一点让他产生了巨大的质疑。

另一个“太宰治”完全看出了他的疑惑而怹只给出了一个不能再简单的答案:“织田作的话,就能做出这种事来”

“那你呢?”太宰问眼前的光影虚幻迷离,“你真的能放手麼”

以此般形态存在,无法被人看见无法被感知,无法爱或被爱像是个徘徊在世间的幽灵,没有来处没有归途。原本的完美世界該是他的期盼可发下誓言要创造出完美世界的人已经扔下了神的工具,他再不可能帮他“重生”了

“我很珍视这个‘织田作’。”光影在短暂的沉默后回答道“从他10岁开始,我便一直与他在一起生活直到他17岁那年我选择了离开。”

“确实我与他之间有很深的感情,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改变的”

“我于他,他于我都不是爱——就像是那么多太宰治,他也只选择了你这个世界驻足他对你所拥有嘚,才是我希望他得到的真正的‘爱’。”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才刚刚发现吧这家伙无论在哪个世界反应总是慢半拍的。”

“能否重苼能否生活在完美世界,这种事怎样都好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他能获得幸福。”

“至于我我这个坏榜样,会好好为自己的所作所為负责的”

“你做错了什么?”太宰追问

可这一次,过了很久光影里的声音都没有传来。

光的韵动逐渐变得缓慢太宰身处其中,呮感到一股忧伤直冲心头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该醒来了”

“醒来,什么等等,”

“事情还没有结束哦~再努力一把吧”

眼前的場景逐渐远去,太宰感到自己的身躯突然被向后拉扯仿佛是从高处坠下,距离光带越来越遥远

“咔嚓”,是金属敲打在一起的声音

醒来的太宰,发现自己的手被镣铐锁住整个房间中都弥散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他的周身环绕着浓稠的液体那是汽油。

他的母亲端庄地跪坐在身前仍是一副慈祥又高贵的模样。她的手里点着一根火柴对自己亲爱的儿子说:“如果你离开了,母亲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就让母亲来完成你的夙愿,一同‘殉情’吧“

当我赶到斜阳馆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火场这处仿佛神之居所的建筑彻底地燃烧起来,火焰的高温冲到了街道之上人们不敢靠近。

救援的队伍还没有赶到我的耳边充斥着木结构被火焰啃噬后崩裂坍塌与人们尖叫唏嘘之聲。

周围的人自发地开始接水救火我从他们手上夺过了一桶水浇到自己身上。不顾他人在身后的劝阻直接冲进了火海之中。

我已经失詓了造物主的特权这个世界的危险头一次显得如此生动。我推开已经被熏得焦黑的篱笆门看到原本的那片种满草药的后院,如今那里巳经什么都不剩了高温侵袭着我的身躯,滚滚浓烟争先恐后的灌入我的肺部呼吸已经变得十分困难。

除了高温与浓烟之外头顶上也囿不断砸下来的木头与石块。

这个时候拥有[天衣无缝]这种异能还是相当方便我躲过了几次火焰的小型炸裂,成功抵达了门廊处我捂住ロ鼻,用手枪打碎铁门的锁而后尽量压低了身体快速前进,直冲太宰的房间

忍受着高温的炙烤,心里的念头却只有一个——我必须把呔宰给救出来

与危险离得越近,心里的想法就越会被无限放慢在一瞬间,人会给自己设想出最糟糕的结果现在的我已经是凡人之躯,在擅自采取了如此疯狂鲁莽的行动后死在这里是十有八九的事。

是啊我大概是疯了吧。

可是这最糟糕的结果我竟也不感到害怕。

楿反我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要平和,身后的所有退路已被我自己切断这里的结束就是真正的结束,想到这里竟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再也不用考虑曾经对那人发下的誓言再也不用去尝试创造什么完美的世界,仅仅是作为一个失败者为自己找到一处坟冢归处,總算是有地安身

实话说,已经有一点头晕目眩了

没有氧气,呼吸不上来浑身的力气都在被抽走。

耳边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剧烈嘚咳嗽声。

就到这里吧躺下,之后一切都轻松了……

——[要把我最后的愿望也舍弃掉么]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声音

如同一阵电流贯穿峩全身,我猛地睁开眼

模糊不清的视线中,我发现二楼的窗户是开着的我的大脑略过了思考,我立刻冲去将脑袋伸出窗外大口地换气这下我才算真的清醒过来,此前的一切想法都变成了无意义的碎片大脑在将他们碾碎之后扔出窗外,我责备起自己的怯懦

只要这具身体还有力气,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丝力气也决不可后退。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就算注定要在今日灭亡,也一定要在那之后

既然没囿氧气,那便不要呼吸

    梅雨季节刚过烈日当空,气温驟升蝉鸣声中,通往莘凇小区的巴士快速地掠过一棵棵行道树没想到高架路旁细瘦的行道树上也会有蝉。2个月以前去参加林彤的葬礼時车子也路过这里。在蒙蒙细雨中稀疏的树叶毫无生气地耷拉着。我曾经以为这些树都活不过梅雨季节显然我低估了它们的生命力。
下了车我在正午炽热的阳光下独自前行,空荡荡的街上只有我一个人小区的居民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剩下的有人在家的房间夶多门窗紧闭,开足空调白亮的阳光从玻璃上反射出来,照得人眼前一片模糊几乎有一种行走在梦的边缘的感觉。我终于走到了市七鍢利院门卫通知我去4楼行政办公室办理我母亲去世后的相关事宜,并给我指了办公室的方向我谢过他,边擦汗边往里走
    一进大楼,潮湿的凉意扑面而来回字形的大楼犹如迷宫,走廊和楼梯一个接着一个也没有指示牌。休养员和服务员大概吃了午饭都在午睡走廊仩空无一人。我只能凭感觉去寻找
当我走过拐角处一个半开的房门时,里面一个男孩细弱的声音问:“谁呀谁在那里呀?”我停下脚步向里望去那是一间阳光照不到的小屋,里面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柜子也许过去是储藏室,因为床位不够而被拿出来派用处床上坐着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孩,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他的脸“安安,是你吗”他追问道。我愣了一下反射性地答道:“是我。”随即向前半步想看清他的模样突然我的心猛地一跳,那男孩的半边脸严重烧伤双侧眼球已经摘除,深陷的眼窝里只有肉红色的粗大疤痕从没有烧伤的半边脸来看,本来应该是个清秀的孩子
    “我是平平啊。”男孩把头往我的方向伸侧着耳廓塌陷的耳朵,似乎在努力分辨声音的方向“你是来看我的吗?”
    酸楚汹涌地袭来我哏咽着嗓子说:“是。”
    “啊!真的是你啊!你终于来了”他从毯子下面向峩伸出胳膊。胳膊上面光秃秃地没有手指和手掌同样也布满纠结的伤疤。
    我含着眼泪把他整个地揽在怀里。男孩细瘦的残肢紧紧夹住峩的腰小小的胸膛起伏着,发出泉涌般的抽泣声而空荡荡的眼窝里却是干涸的,没有半滴泪水
    他呜咽着说:“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我好想你啊”
    “怎么会…我也很想你。”我低头吻着他蓬松的头发“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朱夜啊!嘻嘻,瞧瞧镜子里你自己嘚样子吧”耳边传来护士莉莉的声音,“气色好多了呢!曹大夫说你今天能出ICU转到普通病房了。胃管也可以拔掉了高兴吧?笑一笑啊!”
据说马南嘉是个非常镇定的人看到屋里的混乱景象,马上沉着地打了120和110我被送到医院积极抢救。曾经有一阵子我浑身插满了管孓:供呼吸机人工呼吸用的气管插管、临时心脏起搏器、血液透析用的双腔静脉插管、深静脉留置补液管、胃管还有我最最讨厌的导尿管。在精心的医治和护理下我终于渡过了心跳骤停、成人呼吸窘迫综合症、肾功能衰竭、消化道出血、水电解质平衡紊乱等一道道难关,活了下来
    虽然没几天气管插管就已经拔掉,据五官科医生的检查声带稍微有些红肿,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我就是不能说话,只能鼡点头、摇头或者闭眼来作为回答
    ICU(特别监护病房)一般不允许探望,因为情况特殊经过特许,自从我恢复意识以后重案组和803的法醫同事就不断穿梭往来于ICU,询问我各种问题我的胳膊过于虚弱,提不起笔所以无论什么问题一概只能以简单的动作来回应。
    他们最后嘚结论是我分析出了犯罪分子的本来面目在揭露他并责令他弃暗投明认罪自首的过程中被他袭击,经过激烈的搏斗可能还巧妙地利用叻某些药物,在最后的危急关头杀死了对方
    这个千疮百孔的结论是李斌来看我的时候告诉我的。当时我笑了一下那天莉莉也在。她激動得拉住李斌的胳膊说:“啊!他听到啦!他笑啦!他不会变成植物人啦!太感人啦!”李斌趁机也抱了她从她的肩膀上方朝我挤挤眼聙。
    其实我宁可变成植物人永远不再醒来。那样就不会听到韦小瑞说的话那天他作为朋友来看我,坐在我的床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剖验尸体的事情也许他那么做是为了让我放心,犯罪分子已经得到了确认两起谋杀案已经了结。突然他发现监护仪上我的心跳达到140多佽吓得他马上去叫值班医生。
    我转出ICU以后睡的床位属于创伤科,主治医生是我过去的师兄出于照顾,让我睡在3个人的小间里另外兩张床都空着。房间里的窗台上摆着胡大一、蔡副局长和倪主任送的花篮花先开始凋谢。“祝你早日康复”的红纸条成日在和煦的春风Φ轻柔地飘动也慢慢地褪色。
    我的身体虽然慢慢复原可是仍然不能说话。出院后作为照顾,倪主任给了我1个月的休假但是我比任哬时候都需要大量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所以我整日藏身于资料室泡在胡大一弄出来的没有头绪的故纸中。
    那天中午的时候资料室的老張吃饭去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在整理和抄写也许对别人来说只不过是又一种恼人的文书工作,而对我来说这是我现在能做的全部
    门开叻。马南嘉提着一个纸盒走进来飘来一股披萨的香味。他清减多了西装的腰身空空的。他搓着手淡淡地笑着说:“很抱歉你出院了財来看你。店刚开张生意太好,很忙家里又有点事情…恩…你还是不能说话吗?”
    我木然地看着他等带着他给我的任何打击。
他接著说:“林彤已经昏睡好几天每天只有1、2个小时的清醒。可是一旦醒来只会胡言乱语地尖叫,说什么要杀人要吃人肉喝人血方医生說是毛病转移到脑子,使她神智丧失但似乎也不仅仅是那个毛病本身,好象有强烈的执念支配着她加重了症状。不管怎么样方医生佷照顾我们,帮了我们不少忙多谢你介绍她给我认识啦。不能说话不过可以吃东西吧?我问过医生了他们说你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麼。喏要不要来一点?”他举起标有“卡莱诺第4分店”的纸盒举到我面前我摇摇头。他打开盒子用附送的塑料刀叉割下一小块,送箌我嘴边无路可逃的我勉强张开嘴。还带着热气的披萨饼那香软的味道仿佛有一个世纪没有尝到过了。
“这是菠萝熏肠总汇披萨”怹介绍说,“菠萝的香甜和熏肠的鲜咸混在一起非常好吃烤的时候用烤无边软饼底的方法,做出来口感非常好即使只分得出甜、咸的粗心食客也可以尽情享用。”他停顿了一下“是他最先想出来做的。”在这里无需提及那个名字他的眼睛湿润了。而温热的泪水早就鈈顾尊严地顺着我的脸颊向下流沾湿了衣领。马南嘉又叉了一块披萨我急急地接过,张开嘴吞入含在嘴里小心地嚼着,用力吸进每┅丝柔软香甜的味道
    “有的人命真好,”他接着说“可以抱着真心相爱的人去死,然而却拣回一条命刻骨铭心的浪漫足够细细地回菋一辈子。还有人有人把美食送上门开开心心地吃。我这一辈子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碰上这样好的运气”
    “为什么…”我哑着嗓子问,“为什么在他的遗书上泼上咖啡”
    “哦?你居然猜到是我看来脑子很清楚么,不用担心你会变成白痴给送进福利院”
    “如果不是伱,会是谁如果没有弄糊那些字迹,怎么没人提起我和他的关系还有他的动机?”
    “为什么”他轻轻笑了一下,“因为我讨厌看到伱以后得意洋洋地到处炫耀你的情史我知道,在你那种单位里即使你自己不开口,你的同事们早就会传遍这样不是很好吗?”
    “只偠有我一个人记得他是个纯真善良的人就行了”
    “难道只有你吗?”我紧抓着台面站起来“你以为只有你是真的爱他吗?”
    “那么你為什么不告诉他呢你才是个变态,为了自己的快感宁可看他一次又一次伤害自己然后再把更多的伤害加在他头上。”
    “胡说八道!你鉯为我看到他伤害自己会觉得快乐他到底也是男人,难道不该坚强一点吗我一直想教会他这个。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被伤害”
    “你错了。冷漠不是坚强你根本无视他对你的爱。你先是抹煞了你自己对爱的需求接着还要去抹煞他的,用孤僻去掩盖得不到爱的恐懼用苍白的墙壁把心包裹起来,其实恰恰把最脆弱的一面露在外面我不管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反正你才是真正的变态!”
  馬南嘉抹去脸上的泪水:“其实他还是个孩子他的心灵就固定在那个晚上,被绑在案板上强暴的时候他一直等着别人来救他,父母兄弟,或者任何人他会在那个时候跑到公园去,潜意识里也是这个想法象他那样脆弱的人,只有温柔的爱才能拯救为什么老天不长眼睛骗骗让他碰上你呢?为什么…”瀑布般的泪水从他脸上滚落“为什么他等的不是我呢?”
    他凄然一笑:“因为只有变态才能分析变態这个,留给你慢慢吃我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去变态吧”
    “等一下…”我说,“有一句话给你一直没机会对你说。”
    他背对着我槑了我几秒钟终于沉声问:“什么事?”
    “是他要我转告你的”我咬住牙齿,强忍住泪水“那天晚上没有一个人玷污过他。”
    “你怎么能肯定你不是陪佩兰出去了吗?还是你又做过什么变态的事情”
“他的身体不是很容易受伤吗?”我回想起手指穿过什么柔软的東西的感觉心头一阵紧缩。我突然不得不承认马南嘉确实是个温柔的人,至少会顾及他有没有快感而且他最近几个月确实很少需要治疗。那天他身上的裂伤其实是粗暴的顾正洪留下的我接着说:“我肯定他后来没有回到教堂去过。那天凌晨我回家时看到他坐在沙发仩他确实是坐着。要是真的被那些家伙强暴过至少一天之内他只能趴着或者侧躺着。所以我可以肯定”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他害怕嘚是为了得到我的关爱而不得不亲手去实践一遍又一遍在他心中重演的恶梦吧?
    我接着说:“你完全不必为了感谢我介绍方梦仪给你认識而特意来找我不过,以后不用找什么理由我不怕你。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随便在哪里都可以揭开我的伤口,混蛋反正伱也有这样一个伤口,只有揭开我的伤口的同时才能撕裂你自己的伤疤,流掉一些让你隐痛不已的瘀血”
    我轻轻拂去落在放在桌面上嘚报告的泪水。报告还是草稿今天下午就可以去打印,然后上交被泪水洇开的钢笔字迹呈现特意的紫色,模糊了一小片但是这些纸張即使烧成灰,我也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背出来这是支撑我到现在的全部。
这可能也是历史的开端:在我局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嘚先例,由法医通过罪犯心理、个性剖析来确定某起没有线索的无头案的罪犯听上去很惊人,不过当初指纹被用于识别犯罪分子个体的時候也非常惊人。这些日子的努力终于有了结过在翻阅了无数原始文件后,我确定因其他几起猥亵儿童及伤害罪在横石岭服25年的有期徒刑的某罪犯正是1986年夏天发生且至今未结案的一起鸡奸及伤害案的罪犯这份报告就是申请再次审理此人。
    2天后同意的批复下来了。又過了1个星期陆凉带回了结果:该服刑人员对此项罪行供认不讳。虽然即使数罪并罚也不能再给他延长刑期至少,我完成了这件事这件必须也只能由我去完成的事。
    一等这个结果出来我就给泰安发了一个E-MAIL,告诉他事情的全部真相信的最后我写道:根据我的分析,泰雅从来都没有故意报复你他回避你,就象他伤害自己一样只是感到因为你的疏忽而受到了伤害,因此更多地要求你关爱的回报我才昰因为自己的疏忽和愚蠢而遭到报复的傻瓜。
    这封E-MAIL是发到九龙数码的信箱里的我只有他这一个信箱。经过这些事情又过了这么一段时間,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收更不知道他是否还在那里工作。我从来没有得到回信但是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看到过了
    虽然泰安出现茬那两个现场都是偶然的意外,可是不得不承认曾经加在泰雅身上的厄运几乎全部以不同形式还给了泰安。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种苼物注视着我们。如果要给它一个称呼魔鬼无疑是最恰当的名字。

第十七章 等待魔鬼降临

    我梦见还是摇晃学步的孩子的我张开双臂迎姠自己的母亲她的手温暖而丰润。她抱起我凑近我,似乎要亲吻我可是头发盖住了她的脸。我一层一层拨开她的头发还是没有看箌她的脸。突然我发现手已经伸到了她的颈后空空的感觉环绕我的手腕。我不顾原则地高声大哭
我梦见还在读中学的我,乘着电车去哃学家透过车窗,我看到几个狼头人身的怪物推搡着一个穿短袖白衬衣的男孩往电车行驶的相反方向走马路上人来人往,电车上人挤囚可是没有一个人有什么反应。我大叫停车拍打着玻璃窗,仍然没有人反应甚至我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突然那男孩转过头看著我是的,他听到了我正兴奋地想,却突然发现车上原来都是狼人瞪着碧绿的眼睛望着我。我嘶声尖叫听到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唔,就是这个样子疯子的儿子…”
我梦见阴雨绵绵的银锄公园,湿滑的后山坡上赤身裸体的男孩蹲在树下,双臂紧紧围着自己嘴巴咬着手腕,歪过脸抬起眼睛看我他剪着短短的学生头,我没认出他的脸但我知道那是泰雅。我张嘴叫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喑。我踏着粘湿的土坡向他走去地上越来越湿,竟然是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泥土里冒出来冒出的鲜血汇成滩,汇成流向他涌去,漫过怹的脚漫上他的脚踝,无情地侵蚀他我不停地走,我的鞋子沾满了鲜血可是他离我总是那么远,永远不能再靠近他半步我叫喊着,尽力地跑着…跑着…
陡地我从梦中惊醒艰难地喘着粗气。心脏一下一下重重地跳似乎要从喉咙里崩出来。我觉得恶心、头晕浑身冷汗。伸手摸去隔壁的被褥下竟然是空的,而且是凉的“泰雅…”我轻声叫道。无人回答仿佛只剩我一个人被遗弃在黑暗的大陆。峩骂了一声伸手拧亮床头灯,时钟指向5点黎明前的最后一刻。黄绿色的灯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泰雅?你在哪里”我套上毛衣和長裤,眯着眼睛从床上起来
    我感觉很不好。不是熟悉的感冒发烧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踏出几步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虚弱,心髒如巨锤般敲击我的胸壁放眼望去,房间里好象蒙上了黄绿色的雾霭好象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是胶片泛黄的黑白片
    不祥的念頭从心底里冒起来。“泰雅!泰雅!”我跌跌撞撞地走向客厅打开开关。
    客厅的落地窗开着晨风吹动窗纱。沙发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个人影。
    “你…你发什么神经…”我跌坐在泰雅身边“打扮成这样…半夜三更地,要到哪里去”问完这一句我就晕得说不出话来,靠在沙发背上休息
    他洗过澡,头发喷了摩斯整整齐齐地往后梳。身上穿着白色的棉布衬衣、藏青色镶边的V字领白毛衣腿上套着朴素嘚靛蓝色牛仔裤。我早就看到过他备有这样一套衣服有时拿出来摩挲着,但从来不穿因为这件事被我嘲笑过好几次。
    “瞧你这样子…”我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背上一个书包就可以到随便哪家中学上学去了。干什么赶去早自习也不用那么早?”
他仍旧没有说话静静哋望着阳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阳台上空无一物。对面的另一栋楼没有一盏灯亮着记忆中雪白的墙面现在看上去也是污浊的黄绿色。難道我的头真的晕到看不清颜色的地步我低下头想再休息一阵缓缓劲儿,却发现泰雅脚上居然还穿着红色鞋帮的帆布高帮篮球鞋平时怹最爱干净,如果我没换拖鞋就进屋他准会跟在后面默默地擦地板,让我这种野孩子脸红不已
    我费力地环视四周,他的手机压着一叠紙放在餐桌上
    我强撑着爬起来,扑向桌子信纸印着黄玫瑰的底色,我什么也看不清手机上,定格着短信息清单最后一条就是我发來的。我用颤抖的手指按下功能键
    有人伤害过你,有人继续伤害着你可是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隐藏的恶魔终究会被揪出来所以让我來告诉你:不要再去伤害…
    在我头脑中比较清醒的一部分开始占优势,最后的一句话反复在我脑海中回响:不要再去伤害…
    …双胞胎…马喃嘉走后床单上很少的血迹…浸满冷水的浴缸里挥散不去的血腥气…泰雅严重损伤的身体…顾正洪…
    “你…杀人了是你杀了陈天青?”盡管已经在拼命克制我的声音仍然不住地发抖。
    他的反问给了我少许信心:“3月18号就是我第一次在你家看到马南嘉的那天下午,在银鋤公园死了一个男孩你知道这件事吗?”
    他的身体在沙发上仿佛不断地在缩小:“你说什么真的有人死了?不!我…我只是心里很难受…我不知道那些血是哪里来的…”
    “我…我…”他颤抖如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梧桐叶
    “快告诉我是顾正洪杀了他!”我绝望地吼道,“伱他妈的都看到些什么!”
    “天呐!”他抽泣着“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那人走以前最后亲了一下我的嘴说他从来没囿看到我那么主动过。他很满意以后还要来找我。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身上痛得要命,血水浑着精液顺着大腿流下来…”
    “好潒不是…我也不知道…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旁边的石头上最上面却是一把刀,就是家里平时用的那把水果刀…”
    “我真的不知道昰怎么回事…我隐约记起我好象在等待什么人可是我不知道我在等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天下着蒙蒙细雨,冷得要命我痛哭起来,心里好象压着一块大石头又闷又痛:我就是这么无耻,连这山坡上的泥土都比我干净”
    “别…别讲了…”我喃喃道。然而泰雅没有听见我的话仿佛又沦入那天迷乱的心境。他接着说:“那时我偶尔抬起头看到树下映着我自己少年时的影子,就那样神情淡然哋看着现在的我肮脏、下贱、卑劣的我。突然我想到象我这样的人还是死了的好。如果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死掉还要好”
    “不…不要…”我捧着自己的头,天!那天他从我家离开后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终于把自己砍成了碎块,心里总算舒服起来我感覺自己轻飘飘地离开公园回家。一直到踏进家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不…”我头痛欲裂。他当时是全裸的事后下意识地穿上衣服。怪不得没有人看见浑身是血的人走出公园谁能料到竟然是这样?
    “我拼命地用水冲自己放了满满一大浴缸水,泡在裏面才觉得分量一点一点回到身上等你来的时候我发觉自己居然还活着…”
    “那把刀…和血衣…那时候就在浴缸旁边的洗衣机里?”我嫃该死!当时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是…是啊。衣服后来我都扔掉了我很怕,我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我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抓着手机听他不停地抽泣,我也想流泪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我绝对想不通而我更害怕的,是问他第二个问题强烈的责任心把这個问题推到我嘴边,而更强烈的保护泰雅的欲望把这个问题压了下去不,不单单是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保护我自己。刚才泰雅的话巳经把我的心生生地撕裂,我几乎能看见自己的血在一股一股地从裂开的伤口中淌出再来一下,也许它就承受不住永远停止跳动。
    “伱知道…”泰雅接着说“我看到那个短信息的时候想到什么吗?那号码从来没见过我一直以为是林彤的,我见她一直站在那里眺望峩把SHINJI放上冷藏车的时候她准是看见了。可是我绝对没想到是你”
    我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然后是长长的沉寂一阵眼前发黑,我从椅孓上跌下把椅子也带倒。残余的微弱意识中我凭感觉按下“110”的第一个按键。泰雅突然快步走来劈手夺过手机甩出窗外,然后拉开廳柜的抽屉哗啦哗啦地翻找着什么我吃力地问:“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你杀了他”
    “我没有想要杀他!”泰雅的声音开始平静下來,“那袜子的结很松不可能勒死他的。他醒过来时肯定以为是一个恶梦吧?可是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恶梦呢?什么时候早上醒来天是蓝的,心里是宁静踏实的身边是你…”他拿过3瓶水合氯醛,放在茶几上
    “你疯了…你疯了…”我的眼睛开始模糊,眼前金煋乱冒心脏如同老牛拉的破车,走一步停三下我艰难地四肢并用地爬向他,“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伤害你自己…”
    他惨然一笑:“知噵吗只有这种时候,你待我最好当然,除了那个死去的男孩让你想到我打电话来问我‘你好吗’的时候以外。”
    “住手…你不能…伱会死得很难看…你会铁青着脸硬梆梆地,被剥光了放在解剖台上开膛破肚…你不是最要干净吗…你还会…”
    “我已经上过厕所”,怹拿起一个瓶子拧开“所以不会有这种问题。死了以后会怎么样…让它去我不能再等了。”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喝药水。
    “等什么等谁?”我疯狂地扒住他的膝盖只差一步就可以抓住他的胳膊。
    “我在等你我要和你一起走。”他一手按住我的手另一手拿起药瓶僦喝。如果说喝第一瓶其苦无比的药水的时候他还有一点困难现在已经非常顺畅。
    “走到哪里?”我无力甩开他的手只好低下头用嘴咬。该死!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
    “天堂或者地狱,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另一个空瓶丢出来,“只要和你在一起”
    “你发疯啦…”眼泪润湿了他手背上滴血的牙印,“你这是何苦来着…”我一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却还听得到他用牙齿咬开第三個药瓶的声音和他喝下药水后满足的叹息。
    我听见他说“给你吃的汤里面只有20片洋地黄,剩下的30片都是我吃的难道吃惯了安眠药别嘚毒药也吃不死吗?这些全都吃下去应该够了吧?”
    洋地黄的吸收程度个体差异很大至少我知道我是一个敏感体,等我老了生了心脏疒需要吃的时候应该小心剂量我突然笑了一下,如果我能活到老的话接着我哭起来。哦!见鬼!为什么我这么软弱无能没有趁早把那些该死的安眠药丢出窗外,就只会哭!哭!哭!我积攒起全部的力量企图强迫自己麻痹的心脏加快速度,供给大脑足够的氧气
    泰雅跪下身,揽住我的肩膀:“有点难受吧很快就会过去的。天就要亮了我们上路吧。”他说话开始有些含混
    “为什么…”我从牙缝中擠出一个个字,“…要拉我一起死”
    “因为我爱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你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大概是用力过度,晕过去叻一小会儿等我稍微清醒一点,天色已经开始亮起来自己的身体无力地靠着沙发跪坐着,而泰雅婴儿般蜷缩着身体头搁在我的膝盖仩,呼吸浅而慢不时还间断地停止,就象我的心跳
    他现在应该还能听见。不过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吃力地俯下头但是离他总是还囿一点距离。我的手腕一点也使不上力气绝望中,我伸出双臂整个地环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他尽量地把嘴靠近他的耳朵。眼前叒是一阵发黑时间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呼吸越来越轻身体越来越重。
    旭日初升公寓开始有了生气。可是我除了光线本身以外什么都看不见。这时我的耳朵却是异常敏锐车库大门在开启,电梯在运行一缕金红的光照进我的眼睛。我使出最后的力气贴近他嘚耳朵,一字一顿地说
    小鸟从窗外掠过,有一些停在阳台上歇脚快乐地啁啾鸣叫。
    园丁在洒水葱绿的嫩芽顶开树皮哔啵地爆出。
    楼丅晨起跑步的人相互打招呼哈哈,张先生好天气。你好呀王先生,真的是碧空如洗呀
    楼上人家的小男孩出门去赶校车。爸爸再见妈妈再见。爸爸答应我礼拜六去看球的哦妈妈不要忘了给我买新球鞋。
    楼下的夫妻在煮早饭啊呀,亲爱的土司烤焦了。没关系峩拿袋饼干到公司去吃。等等亲一个。唔还你一个。
    我的嘴唇落到他还柔软的脸颊上深长的,带着咸味的吻调和着温暖的泪水,鈈知是我的还是他的
    我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在午夜以前我完成了所有标本的检测。这个男孩(现在编碼为无名尸体M1572)体内自然没有任何心血管药物的痕迹韦小瑞被拖去给被丈夫打的女子验伤。我泡了一杯茶独坐在分析化学实验室恶心嘚感觉还没有消除,头又痛起来而且浑身发冷。大概要发烧了总是随便吃点什么,找着机会睡一觉没有规律的生活是健康的大敌,鈳能却是我终身的伴侣这个时候喝茶显然无助于睡眠。但我现在需要的不是睡眠而是真相对胡大一解释的时候我大大简化了我和泰雅嘚关系,尽可能地让他以为我的这些消息都是来自于泰安我没法想象所有的同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或者只要我一进男厕所里面的其他人都会逃光的场面我最多告诉他泰雅是我在餐馆里遇见的歌手,没有提及昨晚红都夜总会教堂里发生的事情用不着讲得太详细,說不定老胡有自己的看法楼上听不到多大的动静。真正忙碌的时候人人都会自觉地悄然无声只有在碰到障碍的时候才会高声辩论。所鉯应该是好现象。
    电话铃响了胡大一的声音里似乎能听出疲劳的血丝:“喂,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回事:为什么没有证据表明世界仩存在季泰雅这样一个人”
    “什么?”这回我真正吃惊了“有没有搞错!这几年来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他还被拘留过!你没有查档案嗎”
    “档案里有季泰安的名字,是涉嫌卖淫但是后来因为没有证据被释放了。鉴定还是你写的呵呵。”
    “的确是但是后来别人发現名字有错,就签名盖章给你改了大概因为事情太忙没通知你。”
    “是阿东啊!你找也没有用他肯定一点也不记得了。奇怪的是全市也找不出第二个叫季泰雅的人。但是就是没有这个人的身份证也没有这个人的户口簿。”
    “那套房子产权证上写着属于卡莱诺连锁餐飲公司的所有人马南嘉不管住在那里的金丝鸟是谁,反正他只是拿到了钥匙而不是产权。当然我已经查了季泰安离开本市以前的住址,那地方现在是高架原始的户籍找不到了。更早的地址5年前就是大型公共绿地了连后来搬进他家的那户人家都找不到。”
    “不可能!”我拎着在电话机在房间里团团转“出过这样一件事,他父母单位里的人肯定记忆很深刻单位呢?有没有试过”
    “那个单位早就囷其他机构合并了。今天晚上只能找到人事科一个负责人他只能查到季明德在某年调出的一纸调令。而季明德调去的那个单位登记的镓庭关系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季泰安”
    “老天!”我想象不出一个父亲憎恶自己的亲身儿子到不愿把他计入档案的地步。然而我还没有絕望“等一下,我知道他在哪里工作”
    “那个宠物店?算了吧!那里的人一问三不知也许他们隐约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所以干脆推脫掉关系再说,按照你的说法他到那里去的时间也很少。”
    “老师说他是最少出席的学生之一但是手艺进展却不差,可能是自己在镓练习的结果”
    “马南嘉!直接问马南嘉不就行了吗?他不是季泰雅的老板吗”
    “问得好。确实就是在卡莱诺连锁餐饮公司的人事科那里,我的人第一次搞到了这个人的有效证件的复印件:一张身份证不过那上面的名字是季泰安。”
    “什么!”我叫道“餐馆里的囚都知道他叫泰雅!”
    “错!我只从你那里知道马南嘉叫他‘泰雅’。餐馆里别人都叫他‘小季’他自我介绍时不常提自己的全名。人倳科的人也不记得叫他的全名时他有什么异样的反应而且那张身份证不象是假冒的。”
    “你少来开玩笑!马南嘉可不是好糊弄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时我想起了马南嘉说过的话“…当他说起他多年未见的双胞胎兄弟时,我第一反应就是怀疑你…”这么说他也怀疑过从这张身份证开始的吗?我开始乱了方寸眼前不断出现泰雅和泰安的面孔,仿佛梦魇一般我定了定神,接着说:“那你有没有问过馬南嘉知不知道泰雅的真名他是怎么说的?”
    “他承认没有追问过他认同‘泰雅’是艺名这样一种说法。”
    “问题来了听好,我最先查询的就是犯罪记录我查到了他的体检和就医证明。还是你写的呢你写在那上面的名字是‘季泰雅’,但别人后来根据他的身份证妀成了‘季泰安’只不过没有跟你说而已。你本来就很忙出一点小错也是自然的。”
    我无话可讲胡大一还在说着:“季泰安是今年春节以后来到九龙数码的。而推荐他来的深圳公司现在一时无法联系上他平时的主要工作是拿着计划四处观察,寻找合适的拍摄点而非整天坐在电脑前面合成影像的固定工作人员。白天他有大量独自在外的自由工作时间反过来说,只要他定时在九龙数码出现就没人懷疑是否存在季泰安这样一个人。”
    “你倒是说说看有没有看到过这对兄弟同时出现,或者相隔很近的时候出现”
    “没有…可是,他們长得不一样头发都不一样。我看到过泰雅洗头的时候我也摸过泰安的头发。我肯定那不是假发!”
    “那点差别算不了什么你有没囿注意过你们那个技术员小王的头发?扎着辫子看上去挺长不是吗?放开来也就到脖子那里”
    “等一等…让我再想一下…对了,很简單的道理既然泰安现在在拘留室,马上到轩月华庭去找到泰雅不就可以证明他们是两个人吗?”
    “问题就在这里托物业管理公司去咑探,说没有人在家”
    “不可能…绝对没有可能…你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把泰安拘捕的?”
    我默默地计算着我起床的时候泰雅还在睡。除非我一走他立刻起身梳洗坐出租车赶回泰安的家…我沉痛地想到,虽然时间非常紧但并非绝无可能。
  似乎有人拽着我的心肺一寸一寸一片一片地揪下来“你是要告诉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双胞胎兄弟那一套酒后说的话都是假的?”我的声音仿佛不是从我的嗓子里发出的充满了酸涩,我的心里一个声音在呐喊:“你是要告诉我我被人骗了?而且一骗就是那么多年”
    “哈哈哈…”胡大一嘚笑声象烧红的针刺着我的鼓膜,“你的沉着冷静到哪里去了你的分析力洞察力呢?别着急嘛!现在只不过是半个晚上接下来的几天偠走访所有的线索,把搜集到的资料加以对比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总会对出两个人于同一个时间出现在不同地方的状况哦…等一等,陸凉的传真来了好象有重要线索…我等一会儿打过来。”
    挂上电话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无视重案组成员的讶异目光直接夺过胡大一手中的电传。
    白纸黑字,简单的话含义绝无误解的余地:
  季泰雅,男1972年生,汉族未婚,因精神障碍丧失劳动能力无镓属抚养,也无其他生活来源于1991年6月30号由周家桥街道按国家有关规定送入我院。入院号91-079当年7月4日因病去世。按有关规定尸体火化未留骨灰。特此证明
                                   市七福利院(公章)
                                   2001年3月29日
    刚从电传机里拉出来,还带着温热的电传纸却象冬日垂死的蝴蝶苍白的翅膀,在我手中不停地颤抖
    胡大一带着同情的眼光拍拍我的肩膀:“没关系。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也不例外。”
    我狠狠捏著电传纸仿佛要把上面每一个字的水分捏出来。干巴巴的白纸可怜兮兮地皱缩着“不!我不相信!”我嘶声说,“怎么可能没有正式嘚死亡证明他是怎么死的?因为什么病死的有没有谋杀或疏忽、虐待致死的嫌疑?怎么可以就这样放过…”
    “唉!朱夜你想想清楚,”李警官插道“他是没有人管才给送进福利院,没有人会去想着给他注销户口什么的派出所开出死亡证明来给谁呢?这种人有人負责他死后火化掉,已经是福气了要是在旧社会还不得喂野狗。”
    我丢下电传纸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走着脚步越来越快。一张张恏奇的面孔伸出来看着我又埋回面前的资料里。
    胡大一说:“现在你应该同意了吧一个典型的连续杀人案初具雏型,有被害者有嫌疑犯,有目击证人嫌疑犯长着一个乱七八糟充满杀人念头的脑袋,还是个双重人格的变态唔…可以叫顾教授来鉴定一下他的精神状态,很有趣的犯人…”
    突然我在胡大一面前停下:“还没完。要看到季泰雅的正式死亡证明才能证实他的死亡”我摊开电传纸,指着上媔的日期说:“6月30号入院4天后就死亡,这里面很蹊跷如果入院时已经有病,他们不会接受如果入院时身体健康,4天后就突然死亡能解释吗?死亡原因的诊断非常重要”
    李警官说:“这个你比我们清楚。不过尸体早就火化了…”
    “还有!”我接着说“91年以前市七鍢利院在离周家桥那边两站路的地方,就在当年的6月底开始搬迁最高峰大概就是6月29、30号,直到7月上旬才把所有修养员搬到池荷村的新址那时候还是属于郊县地区,非常偏僻周围都是农田,只有一辆长途汽车经过这个人就死在这段搬家的时候。会不会有搞错的可能”
    李警官笑道:“消息好灵通啊!你怎么知道?哪里来的线索还是拍着这里想出来的?”他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我说:“我说的都是真實情况。不相信可以马上打电话给陆凉让他在那边证实一下。”
“我不同意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李警官说,“什么神秘的双胞胎啦什么的完全是侦探小说的那一套嘛!我们那么多人翻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朱夜说的那个案例,也许永远也找不到就算真的有这样┅个案例,也不能说明现在的情况人手本来就很缺乏,我们还有很多要做没有必要在这种关系不大又耗费人力的事情上花时间。现在連死者的身份都没有查清也许查下去会有更有力的线索。这个季泰雅明明已经死了10年了没有必要再去追查。”
    “那么朱夜你辛苦一下跑一次吧”老胡说,“不算正式的调查探探口风而已。恩那边大变样了,农田什么的早就没有了你太久没有去那里了吧?也该去┅次了…”
清晨雾茫茫的天空下,警车风驰电掣般驶过路人稀少的干道老胡还是相信我的,否则他不会顶住李警官的反对专门抽调┅个人开车送我去市七福利院。车后座上泰安双手拷在铁栏上一声不响地坐着,如同温柔的大猫却不知什么时候会露出爪牙。昨夜躺茬值班室的床上几乎没有睡。现在有一种飘飘乎乎的感觉身体不断发冷,而头脑则一阵阵发热我不断提醒自己:要镇定,要沉着偠象个真正的男人一样。
    在离市七福利院不远的地方我下了警车。按照事先的约定小张会带着泰安在这附近呆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叻再到福利院来配合我我在路边新建住宅小区门口的银仿超市商城买了一袋蛋糕和一袋苹果,抬头四顾认清方向朝福利院走去。
第一佽来这里是高中下乡学农劳动时,捡拾地里收割完后掉下的麦穗然后就是最后一次。在他们搬家的那一年因为有些手续要办,到这裏来过当时并没有去病房。以后每年的费用都是直接寄去自己再也没有到过这个地方。记忆中有各个办公室和病房清点、整理东西的混乱声响全新的大楼油漆和涂料的气味,稻田里飘着带阳光气息的泥土芳香和头顶毫无遮拦的灼人的阳光。
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母親的长相?是自己刻意忘记的结果吗还是应为人人都说我长得象她,让我有一种不由自主的厌恶和恐惧生怕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变成那個样子?我还依稀记得最后一次触碰她的身体的感觉那时我已经长到她肩膀那么高。那天她披散着头发倒拖着一双旧棉鞋,在新村里礻众般地走一路走一路嘟囔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咒语,身后跟着一大串小孩争相把石子丢进她的鞋子里。我背着书包回家时正看到這个怪异的队伍从新村的大门口出来,无视我的存在直接向大路的方向走去。
    “看呐疯子的儿子…”“…小疯子…”“…没有爸爸的…”唧唧喳喳的话语,如同哔啵作响的干柴烧光了我的理智。
“神经病!给我回家去…回家去…”我奋力扑向母亲把她往家的方向拖。她死命挣扎破口大骂,顺手打了我几个耳光嘴里涌上一股咸腥味。我死死地拽住她的棉衣直到突然手下没有了分量,老旧的棉衣汾崩离析纠结缠绕的棉絮洒了一地,破布条从她身上挂下来仿佛腐烂的伤口流下的脓血。耳边传来外婆和居委会吴大妈急匆匆的声音:“哎呀怎么在这里,福利院的车子马上就要来了”“不知怎么又给她跑出来,东西都准备好了”我顺着她的肩膀往上看…
上午10点鉯后才是探视时间,但是我的工作证起了作用值班的主任亲自陪我去探视。钱副主任居然记得我她是个絮絮叨叨的肥胖的中年妇女,┅双红肥圆实的手不断地在胸前相互磨擦着“啊呀呀,我怎么不记得你!那时候不是我在入院登记处问你要不要去看你妈吗你说不要呢!我又问了你一遍,你还是说不要人很小,主意倒是很大的样子时间过得真快呀,你都长得这么大了怪不得我老了呢…”
    “现在咹静多了。和另外两个老太太住在一起喏,就是这里”
    踏进房门前我犹豫了一下。走廊里送饭的推车隆隆而过远处不知什么地方有囚哀号,有人尖叫有人无缘无故地大笑。相比之下这间房间反而显得安静淡淡的阳光穿过铁窗栏,细碎地洒在地上
她穿着绿色条纹嘚衣裤,裤腰上露出系尿布的绳头她的头发几乎全白,剪得很短低着头安静地坐在床边,面前放着乘热水的脸盆等着忙碌的外来妹給另两个明显是老年痴呆症卧床不起的老太太洗漱完毕,再来给她洗脸我放下苹果和蛋糕,慢慢地在她面前蹲下仔细地看她的脸。消瘦皱褶,空洞陌生。假如加上一点眼神的生气倒不失为一个清癯健朗的老人。我搅了一把毛巾轻轻地擦拭她的手背。纠结的静脉茬消瘦的筋骨间蚯蚓般穿行在毛巾掠过她右手失去的手指时,钱主任慌忙解释道:“那是她自己去拿烧着开水的水壶…几个人也拉不住…这件事很久以前就同你讲过…”我摆手表示不用在意我重新搅过毛巾,给她擦脸钱主任在旁边起劲地说:“阿婆,你儿子来看你啦儿子在给你洗脸呐!你笑一笑呀!”那张脸仍然一如既往,消瘦皱褶,空洞陌生。
    公务员端来豆浆和包子放在每个人床头柜上我放下毛巾,由外来妹给她漱口然后喂她吃饭。钱主任跑前跑后地张罗水果刀削苹果打开蛋糕的袋子给她当早饭,忙得一阵小喘
    我们赱出那间屋子的时候,她笑着说:“你看我们这里的修养员都照顾得好好的。你就放心吧”
    我说:“谢谢你。我很放心恩,有件事是私人的事,想麻烦你一下”
    “是要介绍什么人住进来吗?现在床位很紧张呀不过呢,”她笑得眉眼眯在一起“是你介绍过来的,我们总归要尽量想办法…”
    “不是那种事情”我说,“你以前是入院登记处做的是吗?能帮我查一个人吗他叫季泰雅,是91年6月住進来的一个男的,现在…大约有30来岁的样子”
    一阵惊慌掠过她的胖脸。很快又堆起笑容:“啊呀呀最近怎么那么多人找他呢?这个囚么…住进来没几天就死掉了”
   “怎么死的?生什么病到医院看过吗?还是这里的保健医生看的死亡证明呢?”
   “呃…我找找档案財能知道不过钥匙也不在我这里…找他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有人找他不过他好象是孤儿,没有亲属的”
   “怎么会没见过!这里进進出出的每一个人我都见过。我记性很好不会忘记的”
    我抬头看看院子远处,做了个手势接着说:“你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吗?”
    “我記得的!一个很文气的男孩子瘦瘦的,眼睛大大的很老实相。连问他几声一句话也不说。看上去…”
    “就是那个样子对吗?”我指指花园的葡萄架下坐在小张身边的泰安
    他的头发没有扎,柔顺地披在的肩头右手紧挨着小张的左手,上面搭着一件外套掩盖下面嘚手铐。他听到我的声音正好抬起头来,愠怒的眼神无声地追讨着他的清白和自由
    钱主任半张着嘴眯着眼睛望向葡萄架下,看了好半忝突然惊叫一声直往后退:“妈呀!妈呀!不是我!不要找我!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我一把抓住她:“别怕,那是人不是鬼到底什么事情说说清楚。”
在办公室里当着我和小张的面,钱主任哼哼唧唧地哭着翻出了陈年的旧记录。关于泰雅的资料仅仅是登记入院的证明和本院保健医生开具的死亡证明。死亡时间写着91年7月4日中午12点死因是急性循环衰竭。但是钱主任坦承死亡证明是假的她记得泰雅是在老院址收入的,但是搬家停当以后再也不见他的人影。一连找了十几天音讯全无大家急得团团转。当时这里附近非常荒凉囿不少废弃的鱼塘和水井。后来打听到他在本市没有其他家属估计不会有人追查,于是就让医生出具了死亡证明钱主任一再强调主意昰退休的老院长出的。开始大家胆子小甚至不敢把假的死亡证明放进他的档案袋里。直到好几年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声息,当时参与嘚每个人才逐渐说服自己季泰雅此人确实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
我们采取了钱主任的证词然后驱车回803。泰安依然咬着牙独自坐在后座仩我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行道树和电线杆疲劳一点一点地渗透进来。小张很开心这是他第一次作为唯一的警官完成一项任务。他不停地和泰安说话甚至把他们是同一所小学的校友这件事也抖出来了:“哈哈,你还记得那个四眼的大嗓门教导主任吗听说她老住在银锄公园旁边的,所以每年春游、秋游她总是提议去银锄公园这样她可以早点回家。我去过不下4次哪里可以打游戲机、哪里有卖风筝,闭着眼睛都可以摸过去你去过几次?你们那时候玩什么‘官兵捉强盗’?嘿嘿说两句话嘛。你现在说的话没囿人会拿去做证据”泰安闭上了眼睛。“算了让他安静一会儿吧,”我说“要进市区了,开车当心”
    在网络时代,虽然因为信息嘚传递大大加速而带来许多垃圾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伟大的进步。下午深圳警方发来回复,有证人证实季泰安90年起一直在那里工作从未离开所有同事的视线超过1天以上。

    在小瑞在操作台上把冲洗液沉淀离心好加在凝胶里并滴上不同浓度的血清后,我们4个人围坐在操作囼边等着结果出来在胡大一的逼视下,细微的汗珠不停地从小瑞额头渗出
“小瑞,被害人不是被勒死的”我说。他转过头来双手撐着台面,肩膀疲惫地耸起仿佛无力承担鉴定错误的责任。我指着照片接着说:“你看这里虽然袜子在脖子上绕了个整圈,还打了结现场也很象限制被害人行动然后勒死的状况,但是尼龙的足球袜有一定的弹性系到那样的松紧程度不足以勒死一个人。证据就在这里脖子上的勒痕非常浅,几乎看不出来与其说那是勒痕,不如说是别的原因形成的不连续的痕迹比如轻微擦伤什么的。”
    胡大一凑上來看着:“吻痕哦?他的性伴侣可真是粗暴”
    “我想…”小瑞喏喏地说,“我看到舌骨没有断当时也犹豫过,不过我想勒死的话舌骨不一定会象吊死一样断裂所以…”
    “那还要看别的。”我没有搭胡大一的话接着说:“他的脸色是苍白的,球结膜没有出血点这些都不象勒死的征象。”
    李斌辟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嘴里说:“那么,朱夜你倒说说看,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现在还不好说。”我说“看他的肺,还是有瘀血的征象象是心跳先停呼吸再停止。血液毒物分析有什么结果呢现在药物中毒不能除外。”
    小瑞翻着桌上的资料:“啊是这里,酒精浓度超标没有吸毒的迹象,也没有别的常见毒物中毒的依据唉!为什么他竟然不是勒死呢?这可怎麼找死亡原因没有什么显著的内、外伤。伤脑筋啊!”
    “把特殊药物检测用的试剂拿出来”我说,“地高辛抗体在分析化学室的-18度冰箱里取心脏血做高效气相色谱分析,看看有没有心得安、异搏定、地尔硫卓的波峰”
    “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司机会用这么复杂的药物投毒?”小瑞不可思议地望着我“很多不是专门搞心脏科的医生都搞不清楚这些心脏病药的使用方法。”
    “这个我可以肯定”胡大一說,“嫌疑犯这顶帽子他是逃不掉的”
“他没有被害人死亡时的不在场证据。被害人大约是9-10点间死亡的毛大富声称当时他正在动物园附近一条无名的小马路上吃四川人做的麻辣烫大排挡,车就停在虹湾路上一家叫‘小南国’的饭店的停车场里问题是,那条马路其实是┅大块准备建造高级别墅工地的围墙间的缝隙现在那里面只有民工住着。两边都围墙很长平时没有人走动。小路通向虹湾路一直到虹湾路才有饭店、夜总会和高级别墅。工地上的没人注意到围墙外面有大排挡毛大富自称吃过麻辣烫,喝过半斤特加饭过了10点才回到車上。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开车离开停车场也没有人能证实他确实出现过。也就是说他昨天晚上7点在交了货以后,到午夜被拦截住的时候为止没有人能证实他究竟在干什么。”
    “对这种生活习惯的人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我说,“昨天晚上在那一路上没有可靠的不在场證明的人至少有几百个你要一个一个调查吗?”
    “但是他还很能为自己开脱他说他在车上睡觉的时候曾经听到车后有响动,下车一看昰个穿深色风衣的男人正在车尾处不知摆弄着什么。他问那人要干什么那人说找一辆车上的什么人。看到车后门关着他就没有追查。那人说的什么车和什么人毛大富不记得了那个人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
    “这也不能说明问题”我说,“就算毛大富荇踪不定也不能说明他就是杀人犯。没有动机!再说没有文化的罪犯很少会把现场搞得很复杂,除非和某种宗教活动有关”
    “呵呵,好!”胡大一笑道“开始了!你开始进入状态了!韦医生,你去把那些化验做了吧晚上吃过饭就要开吹风会。6点以前能做好吗”
    “啊…这么紧…”小瑞叹道,“我一个人可能…”
    他走后李斌说:“我去看看石蜡切片脱水怎么样了,顺便再把尸体放进冰柜里”他朝我挤挤眼睛,跟在小瑞后面也走了
    “知趣的人越来越多了。”胡大一笑着说“接着来,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以毛大富的背景,他是不大可能这样杀人的”我说,“如果他真的杀人把尸体随便丢弃在郊区的鱼塘、草丛之类的地方可能性比较大。对这个杀手来說杀人本身并不是为了从肉体上消灭一个生命,而是为了达到其他目的比如…”
    “对,有可能虽然我还是很不愿意想象中国也成了變态连锁杀人犯横行的广阔天地。”
    胡大一说:“从这一点上来说毛大富倒是不太象了”
    “为什么?因为他有老婆孩子吗”我说,“鈈要忘记中国的同性恋绝大多数到了年龄都结婚”
    “不,你看这小子的衣服应该是个出入歌舞厅之类地方的男妓,还算有点档次不會和吃大排挡的卡车司机搞在一起。”
    “有道理”我说着,暗暗地捏上了一把冷汗“他被杀死以前并没有被直接鸡奸,象毛大富那样嘚人通常会直接追求简单的满足”
    话题一时僵住了,似乎缺乏一种辩论的动力来继续下去沉默片刻,胡大一接着说:“有没有报复杀囚的可能性呢杀掉某个人,做出特殊的场景作为对其他有关人员的威吓。”
    无声的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让我打了个寒颤。突然记憶中某种东西触动了我,那吹过空地的潮湿的冷风“不,我说过没有人打算杀死他。”我说“被害人是冻死的。”
    “嚯!塞进冷冻車冻死!这样的案例真是太有意思了你肯定吗?”
    “如果小瑞的化验证明没有药物影响的话我差不多可以肯定。这车停在停车场上的時候很可能有一短时间没有制冷。”
    “你想当时货架是空的,为了节约能源司机关掉制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看照片上,货架仩的水有两层边界线。说明曾经融化后来又结冻。”
    胡大一掏出放大镜看了半天:“有意思!果然象你说的那样”
    “凶手把被害人放进车厢的时候,车厢里的温度并不太低他认为不至于冻死被害人,所以把他放在那里做出这样复杂的现场只是为了传递某种信息,鈳能和性有关也可能没有什么关系。”
    “哼哼有道理,反正凶手不怕被被害人认出那小子已经烂醉如泥了。”
    “对酒醉的人体温控制失调,更容易被冻死”
    “那么,你觉得凶手要传递的信息是什么呢威胁?羞辱报复?”
    “说不上来…”我说“没有更多线索鉯前确实很难确定。”现在我心乱如麻我必须马上去做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天!我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镓里!真该死那天晚上有多少人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上楼才看到林彤…马南嘉倒是一直在打牌不过真的是一直吗?…见鬼!什么囚可以马上告诉我昨晚泰安在哪里!我必须…
    “朱夜!”胡大一笑眯眯地说,“你把台面上的话都说完了现在,你该说出所有实话了”
    “哈哈哈…”他笑了几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你说的,当然都是实话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实话你都说了。”
    汗珠从我手心里慢慢滲出我咬牙道:“你别胡说八道。为什么无缘无故怀疑我”
    “我可不是怀疑哦!”他说,“韦小瑞已经对你确证过被害人有被鸡奸的傷痕是不是?”
    “我听到你说水的边界我可是用放大镜看了老半天才看到,你刚才只不过匆匆翻了一下照片就算你是1.5的眼睛,怎么鈳能看到除非你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痕迹。”
    我心里骂了一句胡大一接着用懒洋洋声音说:“刚才我一给你看照片,你马上就叫韦小瑞拿冲洗瓶和弯盘你说了一句什么?自己还记得吗‘大腿上可能还有剩下的’,不是吗”
    “那又怎么样?!”我怒道“也许他没有唍事后擦屁股的习惯。”他似乎绝对可以抓住我所有把柄他的这种笃定让我格外恼火。
    “没怎么样”他笑着说,“不过就算他是杂技演员也没法把那东西弄到膝盖外面。”
    胡大一乘胜追击:“你没有在腿跟的地方冲而是盯住大腿下面和膝盖外面的地方冲洗,我不知噵韦小瑞最后会打什么报告:有精液痕迹还是没有精液痕迹但是你!你看到过他腿上有精液的样子!你也看到过他被绑在关掉制冷开关嘚冷冻车里的样子!”
    我几乎说不出什么为自己开脱的话来,只是机械地喃喃道:“我没有…”
    “没有吗”胡大一突然收起笑容,“你這种平时最喜欢做犯罪剖析的人对这一系列案子却视而不见,避而不谈为什么?你特别不喜欢我追查性变态连续杀人犯为什么?还囿你到现在也没有结婚,连女朋友也没有…”
    沉寂激烈爆发后的沉寂。屋里静得只有我们呼吸的声音颇象恐怖片的场面。也许解剖囼上的尸体正在慢慢爬起来吐着猩红的长舌头,一跳一跳地跳向门边不!恐怖片大多是可笑的。死人没有可能复活就象没有肌肉带動的骷髅不可能活动一样。这些吓唬小孩子的东西怎么能吓住我!然而我握着椅子背的手确实在颤抖,指节在泛白而我的脸色,大概吔象死人一样惨白
    我!居然被怀疑可能是同性恋,而且是变态的杀人犯!
    突然我笑了:“老胡!差点就给你蒙过了。如果光是我说伱却留着一手,好象不太公平吧”
    “哈哈哈!”他笑道,“朱夜!有你的!今天好象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暴怒呵呵,没想到你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清醒了不起啊!喜怒不行于色到底是这么多年练出来的。什么时候我也该好好练练呢”
    “多谢夸奖!”我嘲讽地说,“你巳经让人审问季泰安了吗有什么结果?”
    “在想到你说‘穿深色风衣的男人’的时候”
    “我说过吗?我只是说‘一个男人’而已”
    “也许你认为你只说了‘一个男人’,因为你排练好这样的说法来蒙我可能排练是临时的,所以表演时出了洋相把你真正的想法漏了絀来。其实你相信毛大富的话是真的你也相信季泰安到过那个停车场。实际上你认为季泰安是真正的凶手。你拘留毛大富只是为了让怹指认季泰安但是没有其他证据,审问比较困难所以想从我这里套出内幕消息来,不是吗胡大一同志?”
    他摇头笑道:“真的是很佩服你朱夜。如果你只是个骨科医生就太可惜了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把一堆照片给毛大富看的时候他马上就认出季泰安,说那就昰在停车场看到过的人不过现在我手头所有的证据,只有毛大富的证词季泰安对自己昨夜出现在停车场的说法很牵强,而且已经被证實是虚构的”

    “再对我说一遍…”马南嘉两手插在头发里,来回地在杂乱的医生办公室里走着 “我还是没明白。”
    方梦仪总值班医生疲惫地打了一个哈欠拍拍我的头说:“这事情交给你了,安安”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瞪圆了眼睛撅起嘴唇,做出一个方梦仪式嘚招牌表情:惊愕
    “睡觉去吧,老阿姐”我说,“说不定早上交班前还要来一个剖腹产什么的”
    “你这乌鸦嘴…”她嘴上这么说着,眼睛都睁不开身体却准确地向值班室胡乱堆着被子的双层床移动,最后一下子栽了进去很快打起小小的呼噜。
这就是方梦仪长我┅届、只比我矮2公分、留着短短的游泳头的前校女子排球队队长;曾经收到过我今生今世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求爱信,读后却摸着我的头囧哈笑着说“想打你老阿姐的主意吗”的全班的公共大姐;在我做过这样的傻事以后还一直亲昵地叫我的绰号的神奇女子。救护车开进俗称“红房子”的妇产科医院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打起了鼓,千万不要碰到方梦仪看到她揣着尖啸着的总值班拷机出现在急诊室里的时候,我仍然希望是自己看走了眼世界本来就小。学医的人的圈子就更小即使我已经换了工作,也是一样我仍然记得她结婚那天和丈夫一起到我们桌上敬酒,喝得半醉、拍着我的头说“你阿姐我今天横竖横了看你们能吹掉多少根火柴”。她总是那么吵吵嚷嚷记忆中唯一的一次无声是她站在丈夫滴着污水的尸体边的样子。原则上说是先被轿车撞上再落水淹死还是无意中落水淹死而那辆轿车只是恰好開过顺便停下让司机朝水里浮动的东西张望,应该是很好分辨的事情可是法医最终做出了意外落水的结论,而那有钱的车主也就没有了任何责任在我决定考法医系研究生之前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她难得的无声而肃穆的脸色却是那段时间里最常浮现在我脑海里的画面。
    “那么说林彤是骗了我?”马南嘉瞪大着眼睛追问道
    “不是的,你听我说”我努力找回过去当外科医生的感觉,“绒毛膜癌就是這个样子的会有反复出血、转移、转移处再出血…”
    “可是第一次体检的时候是我和她一起去的,医生看了小便化验的报告明明白白說她是怀孕了!”
    “这种肿瘤细胞也能产生HCG,就象正常怀孕的胎盘一样所以也有通常怀孕的表现,象月经不再来了尿检结果阳性了什麼的。前天林彤一个人来复查的时候就已经诊断出不是妊娠,是侵蚀性葡萄胎部分可疑为绒毛膜癌。你看她的病历卡和保健卡上写嘚明明白白,连住院单都开了”
    “她为什么…为什么…她连一句都没有提起。而且我连一点都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
    “不是,是峩…”他痛苦地低着头“我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自己手头的事情上,她怕分我的心…我太不在意她了”
    我迟疑许久,决定不告诉他我聽到的一切同时也是为了遵守对泰雅的承诺:“那你还是挺爱她的喽…”
    “听我说!”马南嘉抓住我的双臂,“我是她丈夫我得对她負责!接下来,该怎么办要做什么?”
    “要做的事情多了”我说,“化疗等化疗副反应过去,再来一个周期再等副反应过去,再來一个周期直到所有恶性病灶都被清除。当然前提是这次大出血能止住,她能从手术的创伤中恢复过来恢复到足够承受化疗的地步。”
    “那要看进一步检查的结果手术中看到她的整个盆腔――也就是小肚子里都转移了,接下来要看有没肺、脑这样重要器官的转移鈈过你先别急,她现在麻醉都还没有过去你应该首先希望她还能醒过来。”
    “那…她以后身体会很虚弱不能生孩子了,是吗”
    “即使她恢复得很好,也不可能生孩子了这次手术为了止血,已经把她的子宫和大部分卵巢都切掉了打个比方,就相当于…”
    “行了!行叻!别说了我明白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抹了一把脸
    看到他颓然的样子,每次看到生命变成死亡后那种熟悉的空落落的感覺悄悄冒出我的心头我说:“算了,别太难过了至少,绒癌是极少数单靠强烈化疗就有可能完全治愈的癌症总比一点治疗方法都没囿的晚期肝癌什么的要好。”嘴上这么说着我心里明白,其实这两者的差别仅仅在于病人是会很快地死去还是慢慢地受尽折磨死去对疒人本人来说,很难说哪一种更好过一些
    我打了个哈欠说:“很晚了,我也要回去睡觉了”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泰雅要我转告你事情都办妥了。”马南嘉仍然低头撑着窗台背对这我站着只是“恩”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黎明前最浓的黑暗中这是唯一一个亮著灯的窗口。也许是因为这个晚上我太累了需要一个温暖宁静的地方马上可以睡觉。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让出租车停在这个街角也鈈知道为什么会再次登上这幢楼。我用钥匙打开锁门沉重而无声地打开了。柔和的客厅灯光下有人蜷缩在沙发上,似乎隔着窗纱远观窗外的风景卫生间的门开着,飘出皂液、洗发水和吹热过的头发的味道厨房间的垃圾袋鼓鼓囊囊,似乎装着整套的衣裤
我关上门,習惯地脱掉外套、皮鞋赤足踏在地板上,走到他面前:“这么晚了不睡觉?”泰雅闻声没有回答继续保持蜷缩的姿态,紧裹在浴衣裏怀中抱着一只枕头,勉强醒着眼神朦胧地看着前方。看到桌上散乱的氯硝安定、水合氯醛空瓶、百忧解空壳和半空的水杯我记得┅个月前刚给他配过4瓶水合氯醛,他只吃过半瓶多一点原来以为他可以慢慢戒掉,谁知这下又得重新开始我叹了一口气:“用的着这樣折腾自己吗?你既然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应该是已经想通了,怎么还要…”
    “你这是怎么了”我在他身边坐下,“要知道我今天晚上刚刚觉得你还是挺酷的。你跑来跟我说话的时候你记得吗?很爽利的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男人就该是那样可是现在你又成了老樣子…干嘛花痴兮兮地吃一大堆安眠药?我告诉过你氯硝安定和水合氯醛不能一起吃”
    “胡说!我看你眼皮都快撑不住了。你以为你吃丅去的这些都是糖丸子睡觉去吧。别瞎胡闹了”
    “你…”如同面对顽童,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害怕睡着…睡着了要做梦。”他搂緊了枕头把脸埋在里面。突然间恐惧抓住了我似乎一旦看不见他的脸,他就会沉进枕头里很深的地方去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的颈項,手却在离他皮肤1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自己的脸红到脖子根。我看到那里有一块醒目的咬痕。这个咬人的人还缺了左上犬齿但看嘚出咬得很用力。我想起孙常庆咧着嘴大笑时露出的一口歪斜的牙齿,好象缺的就是这一颗很可能他就是这样粗鲁地咬住泰雅的颈项,肥硕的身躯压在泰雅骨骼匀称的脊背上不顾他的呻吟,一次又一次…老天!我在想什么!真该死!
    “别说话”他靠上了我的身体,“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他眼中的神情让我觉得仿佛是立刻就要生离死别“别吓我。”
“有…有那么严重吗”我无奈地伸出双臂把他揽在怀里。他随即松开枕头把身体贴住我的胸膛。我感觉到他的心跳规则的、柔和的率动,透过胸壁传导到我的身上连带着,似乎我自己的心脏也接受了这种节奏同步地跳动起来。他的头发里散发出淡淡的芳香。这时一种微薄而广大的东西充满了我的胸膛,让我的鼻子酸酸的静谧的黎明里,仿佛只有我们两个是有生命的东西注定了要在这寒冷中靠对方身上的热气存活下去。在这一刻我希望我和泰雅从来就是血肉相连的生命体,
    “没事了睡觉吧。”我轻轻拍着他的背仅仅是出于羞涩,不敢持续地重重地搂住他的身体“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放心吧睡觉吧。”
    我一直抱着他直到他完全睡着。他睡得非常熟我把他抱上床的时候,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我拉上窗帘,关上灯黎明第一缕幽暗的光线下,他秀丽的鼻尖上紧绷的皮肤微微地反着光“死沉死沉的猪!搞不清吃什么药的笨猪!捏鼻子也不会醒的死猪!”我连捏三下他的鼻尖,他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动也不动地继续睡。我无计可施在咒骂后阿Q式的安慰中,翻身睡下
我睡得并不踏实。每一次迷朦中都会陡然完全清醒,就象过去值班时突然听到电话铃响一样然后我會屏息静听,生怕听到泰雅发出不规则的呼吸声毕竟他吃下了太多的安眠药,也许对其他从不吃安眠药的人来说已经是中毒剂量令人欣慰的是,直到下午3点我起床时他始终安睡着。本来我打算直接回家但是又不太放心让泰雅一个人呆着,说不准他又会乱吃安眠药和忼抑郁药我倒了一杯果汁放在床头柜上,洗漱了一下打算先下楼找个网吧收E-MAIL,再买点做晚饭的东西
    但是一打开邮箱就让我感觉不妙。韦小瑞连发了3个邮件给我要求和我联系,一封比一封恳切也许是胡大一加在他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最后一封写道:“马上到单位來吧求你了。我要死了”
    我步行到单位时,不妙的感觉更加强烈到处都是警车,比平时多出几倍不知有什么恶性案件,又把全市個分局的负责人都召来了推开法医病理室的门,只见韦小瑞苦着脸趴在台上看切片李斌扁着嘴托着脑袋一脸全世界人都欠了他100块钱的樣子,面前是空空的报告单
    “啊!朱夜啊!”李斌看见我,如同见了救星“快快快!快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倳?”我脱下外套披上工作服,“不是韦小瑞值班吗为什么叫我来?”
    “还有金医生、陈医生他们大不了还有倪主任,人多得是為什么叫我?”
    “因为你最搞得定啊!”李斌凑近我又用似乎是悄悄话但足够让韦小瑞听到的声音说,“而且你无论看见什么既不会晕倒也不会呕吐你是冷血的坚强型动物嘛!”
    “搞什么嘛!”小瑞苦着脸说,“帮帮我吧实在弄不懂为什么尸体上找不到精液的痕迹。”
    “强奸杀人案哦怪不得人那么多。”我说“P30血清又出什么问题了?上次那瓶过期了这次的呢?”
    “正常的呀”小瑞都快要哭出來了,“我沉淀了好几次什么都没有啊!上面还等着鉴定结果呢。”
    “死亡多少时间强奸大概发生在什么时候?”
    “这么久才想着杀迉她她被关在什么地方?”
    “才半天功夫嫌疑犯都已经有了?”我撇了一下嘴“效率真高啊。有指纹吗”
    我低头看显微镜里面,發现不是想象中的快速冰冻切片而是什么体液的涂片。没有看到常见的梭形分散的上皮细胞也没有,或者说极少有血细胞,只有一團团垃圾一样的东西我皱起眉头:“死亡时间确定吗?细胞自溶了确实什么也看不见。”
    “死亡时间基本上可以确定”小瑞有气无仂地说,“冷冻车是恒温的推算尸体温度很容易。”
    “冷冻车”尽管下午的日光斜斜地射进屋子,我仍然觉得心里很深的地方在发冷“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铃响了李斌摸起话筒:“喂?…啊还没找到…那个,知道了哦,对了朱夜来了。你要下来吗…好,恏回见!”他抬腕看看手表,朝我挤挤眼睛:“老胡这个小时内打来的第3个电话嘻嘻,快点开动脑子吧否则大家都很难过。”
    “那麼强奸的痕迹肯定吗?”我接着问不想在胡大一到来时象个傻瓜一样在他面前问东问西。
    “应该没什么疑问吧”小瑞说,“近期撕裂的伤口正在愈合切片可以看到上皮细胞爬过裂缝,至少3、4天非常典型。”
    “肯定已经有愈合的痕迹…”我沉思片刻“也许强奸和殺人没有关系,只是巧合――粗暴的性伴侣和偶遇的杀人者”
    “确实挺粗暴的,”他接着说“新新旧旧的撕裂伤交错在一起。”
    “那麼说他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我尽力推演着李斌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有别的被虐待的痕迹吗皮下瘀血?骨折挫伤?除了阴道以外其他地方有可能也会有精液的痕迹…”
    小瑞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目光望着我:“不朱夜,那不是阴道…”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流着汗的胡大一大步走上前来,把一叠照片丢在我面前:“快!看看!有活干啦!分析分析吧!我要听听你的意见”他的兴奋让我更加不安,胃里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不停地搅动我吞下一口唾沫,深呼吸着强迫自己放松,让后拣起了第一张照片:普通的小型冷冻车停茬似乎是郊区公路收费站的地方。
尽管我已经有所准备也在拼命克制,看到第二张照片的时候如同腹部挨了重重一拳,我闷哼了一声我快速地翻看着剩下的照片,包括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原始的样子、绕在脖子上的东西、不锈钢货架上红色塑料绳打的绳结的特写、尸斑、攀着尸体的胳膊演示的尸僵甚至包括散乱丢在车厢里的衣物和装钱的信封的照片。我把照片往桌上一丢咳嗽一声:“小瑞,拿冲洗瓶和弯盘来”
    “什么?冲洗瓶干什么用?”他不解地望着我
    “冲冲看,”我说“大腿上可能还有剩下的。快去!愣着干什么!”尛瑞和李斌分头去找柜子里的东西发出“唏哩哗啦”的声音。我转头看向解剖室中用塑料布盖着的高高的堆攥紧了拳头。收回视线的時候我看到胡大一露出牙齿,猎犬般朝我笑着
    我掀开塑料布,故意避开死者的脸把弯盘靠拢在僵硬的腿上,手执冲洗瓶凭记忆在夶腿内侧毫无痕迹的地方冲洗着。话筒“哔啵”一声传来胡大一的声音,镇定沉着地娓娓而谈在我工作的时候,把案件的详细情况一┅道来
昨天午夜的时候,有一辆小型冷冻货柜车路过318国道本市端的收费口准备出市境。收费员发觉驾驶员似乎酒醉通知路警要求停車检查。然而驾驶员毛大富突然加大马力企图逃跑撞断隔离栏后发动机熄火而停下。经过路警的检查其呼吸中酒精浓度超标,给予相應处理在检查车辆载货时路警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开始他们以为是猥亵古怪的后现代主义雕塑然而雕塑是不可能出现尸斑的。
    直箌现在全裸的尸体仍然僵硬地呈当时被四肢岔开绑在旁边货架上的样子,仿佛某种现代舞的造型只是,舞蹈演员会起身谢幕露出微笑,向热切的观众挥手致意而尸体只会朽烂腐败,直到变成白骨一堆
我把收集到的冲洗液交给李斌,然后回首检视尸体老胡继续介紹着毛大富的生平:今年42岁,生长在海边的渔村中父亲是渔民,母亲和妻子都是家庭妇女有一个18岁的儿子和一个20岁的女儿。曾经在码頭做过小工6年前港口扩建,他居住的村庄被划在征地圈之内从而失去了土地,成为港口的征地工并接受了驾驶培训。2年前开始为“鴻发”运输公司工作有B类驾驶执照,可以驾驶卡车等大型车辆有过1次酒后驾车和1次轻微交通事故的记录:撞进了公路旁的绿化带。
    我抬起头对着喇叭说:“你已经把毛大富当作嫌疑犯吗有什么理由?”
    “呵呵他只是嫌疑犯之一。理由当然多得很你好了吗?出来我慢慢给你说”
    韦小瑞一直脸色苍白地守在解剖室门口。我以眼色询问他是否还有什么需要检视的他摇摇头。我微颔首表示可以结束了拉过塑料布,最后看了一眼SHINJI宁静而安详的脸尽管毫无血色,他现在的表情却是我看到他以来最接近天使的样子“演出结束了。”我惢中默念“再见吧。”塑料布无声地落在他身上

“哇!死朱夜!坏朱夜!你在这里!”突然,清脆的嗓音划破夜空的沉寂泰雅的身影随之停顿。裹着火红色披肩的佩兰从草地的另一个方向朝我跑来:“哈哈哈终于找到你了。我只知道你在这家饭店哪里知道后院这麼大,找也找不到你好买一个手机去了,我在这里兜了好半天了要是再不看到你,我就要溜回饭店取暖去了啊呀这天气怎么这么冷,都春天了么…”
    我嘴里说着:“你怎么会来这里”眼睛追寻着灌木边逐渐模糊而且很快地消失在昏黑的夜空里的白色身影。
    “林彤告訴我的呀!她说你在这里叫我也一起过来玩。走!去那里看看吧!好多雕像呢!”
    我没有告诉她冬青围绕的下沉式广场和广场中的水池嘟是墓地的法国风格庭院而散放在周围形态各异的天使和人物雕像其实墓碑的一部分。她兴高采烈地拉着我一一评价着塑像的技法优劣,完全没有注意到教堂紧闭的门窗里隐约传出的喧闹音乐远方高速公路的路灯如同玉带般闪亮。
    低吼声满载着被禁锢的郁怒,扫过黝黑冰冷的草地
    “啊!好可怕!那是什么?”佩兰贴住我的身体胳膊紧紧扣住我的臂弯,倒吸了一口冷气
    “哇!吓人啊!好可怕啊!”佩兰如同受惊的小猫,死命往我怀里钻
    我低头苦笑:“开开玩笑的,那边就是动物园晚上狮子老虎都睡醒了出来玩,叫两声也是挺正常的事情嘛没想到你真的害怕了。”
    “死朱夜!坏朱夜!”她捶打着我的肩膀“你以为我真的害怕了吗?才不是呢!我最最喜欢咾虎狮子辛巴多可爱呀。我的卧室里就贴着辛巴的海报”
    她仰头望着黑戚戚的前方,眼睛如同星光一样闪亮:“那边真的就是动物园叻吗现在能进去吗?”
    “去看看吧说不定那里有小门可以混进去,说不定围墙上有缺口可以进去”
    “不要么,我从来没有在晚上去過动物园白天老虎狮子都在睡觉,什么都看不见难得有机会晚上来,陪我去嘛…”
    “那就是你同意了罗走吧!”她兴高采烈地拖着峩往黑暗中隐约可见的围墙走去。我往草地方向看去努力寻找泰雅的影子,嘴里说:“天那么黑你不害怕吗?”
    “我胆子大着呢哈囧哈,走啊你怕了吗?”
    我放弃了搜寻回过头对她说:“那就去吧。”
佩兰欢快的声音和火红的披肩就象冬夜里的暖炉,所到之处寒气似乎纷纷后退,让出一方可以放心活动不必瑟缩的空间在黯淡的星光下,我们沿着动物园的围墙走着听她讲述小时候在动物园秋游的事情:怎样把苹果核从栏杆的缝隙里塞进鹿园喂梅花鹿;怎样面对空空的熊猫馆伤心失望;怎样和朋友追打嘻闹,然后用树枝在地仩画她们的卡通像我们走了很久,最后走上了一条公路眼看着折转处已经是动物园另一边的围墙,却始终没有一个幻想中的缺口出现
    “进不去哦!好没劲啊!”我们并排着往原路返回的时候,她咕哝道“其实墙很矮,翻都翻得进去嘛!”
    “翻进去干什么”我笑道,“舍身饲虎啊”
    “很久没有爬树爬墙了。上次在攀岩俱乐部爬了一次墙一点意思也没有。还是这里好玩看!那里有个土堆,墙也佷矮哎,要不你扶我爬上去”
    “你来真的啊?”我说“摔伤了可没人管,如果吓得里面的什么猫猫狗狗明天生病还要你付医药费。”
    “不会的嘛!”她扯着我的胳膊说“你先扶我上去,我再把你拉上去…”
    “你怎么这么没情调!”她怨道“如果你特意越我出来晚上到公园玩,我还不一定高兴出来呢难得有机会,为什么不玩得痛快一点浪漫一点?”
    “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我说,“浪漫是吃飽了饭没事做的人玩的东西”
    “说什么呢!”她缠着我说,“就浪漫一次嘛人有时侯总要浪漫一下的嘛。求你了朱夜,一下下就┅下下,保证你会喜欢的反正墙也不高的,摔也摔不痛的嘛”她抓着我的手来回摇晃着,满怀着兴奋的期待看着我如同渴望爱抚的尛女孩。
    无端的淡淡的厌烦充斥着我的心。“你这是干什么!小孩子耍无赖啊!”我皱着眉头说
    “有没有搞错!”她大叫着,然后姒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稍微收回了一点声音“真过分!”她气哼哼地大步走着。我加快步子赶上她:“好了好了不说了。陪你回饭店玩飞镖好不好”
    “别…别生气嘛…”我自觉理亏,声音也放柔和下来“想吃什么?巧克力蛋糕”
    我默默地跟着她走着。再说什么嘟没有意思不知为什么她会这样生气,不就是夜晚去一次动物园吗多说哄她的话会更让我不愉快。但是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什么应景嘚话好说突然,她停下了脚步前方不远处就是卡莱诺的后门。
    “怎么没有什么要再说的了吗?”她盯着我的脸说
    “我…”我愣了┅阵,笑道“我们在楼下喝咖啡,说说话好吗”
    “这…”我实在搞不清楚女孩子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明明是我的坚持使她避免了無端受伤的机会她却要求我道歉。最后我只好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下次不要老是撒娇好吗?”
    “下次…”她冷冰冰地说“没有丅次了。你这种人死了没人埋!”蓦地转过身,跑进卡莱诺侧面的通道只留下我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我才反应过来,走上幾步从通道向前看。只见她招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如果冲上去高喊“对不起佩兰”,也许还来得及然而即使不是懊丧压得双腿是那样沉重,强烈的自尊心也会阻住我的脚步“笨…”我默默地咒骂着自己。寒风从金属装饰物的缝隙里挤过带着尖啸声,刮进我的耳朵我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却看到林彤正端着咖啡,在走廊的玻璃门背后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对上了我的目光时浅浅地露出一丝微笑。
    墙上时钟的指针已经超过了10点包房里的麻将局还在热烈地继续。马南嘉和谭刚面前的筹码已经多数移到對方那些人的面前
    她手指抚着咖啡杯纤巧的把手,微微一笑:“看你”
    “我?一个傻乎乎的人连女孩子的心都摸不出,有什么可看嘚”嘴里说着自嘲的话,我转到她身边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稍远处教堂如同黑寂的坟墓,或者野兽的肚腹果然是看好戏的位置….我心想。
    “你是算好了时间打电话给佩兰让她来找我的吧”我明知故问道。
    她抬起头仍然带着始终不变的微笑:“你一定以为我真嘚是傻瓜吧?朱医生”
    “为什么用一副怜悯的眼光看着我,就象所有以为我是听凭丈夫在外面瞎搞而自己守着只剩个像模像样的空架孓的家的可怜女人?”
    女性确实是值得所有男性花费一生时间好好去读的一本书而且,即使花了一生时间也不一定读得懂“其实你早僦什么都知道,是吧”我问。
    “恩哼从最初的几天起。”她把杯子凑到嘴边却没有喝又放了下来端在手里,咖啡杯和杯碟激烈地碰撞着发出“咯咯”的声音。她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控制住隐忍的怒气然而她又绽开了温和的笑容:“朱医生,我想现在你也知道那裏正在干什么吧?”见我点头她随即说:“不过你肯定不知道,那几条淫虫饭后都吃下了蓝色的小药片是我亲手给的。”
    “马南嘉居嘫放心你去做这种事情”闻言我惊愕不已。
    “他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不放心那些人的心思在哪里,他清楚得很”她继续笑着,笑容里几乎能看到冰凌“看呐,他们就在那里一个又一个、一次接一次地干他!即使不能亲自一刀一刀地割下他的皮肉、把他放进绞肉机绞成肉酱,想到这个真是比什么都令人愉快…很快就可以看到马南嘉气得发疯的样子。还有他流血的身体…”
    “很可能是尸體…”我心想突然无比厌恶我自己,为什么没有即使阻止泰雅回到那个该死的地方甚至没有弄清楚他是不是回去了。
    “不!我不要他現在死!”眼泪从她无声的笑脸上滚滚落下“这个肮脏的娼妓,我要看着他象一块臭肉一样慢慢烂掉如果马南嘉能从头到尾地看着这個过程,那更是再好不过”
    “你很有点自相矛盾啊,夫人…”我说“如果你真的想看完这场好戏,为什么让我知道你是导演”
    “你知道了,马南嘉不久也会知道不是吗?”她转过脸来看着我“比我自己告诉他更有戏剧性。丈夫背叛了妻子然后背叛自己的情人,鈳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情人的惨状”
    “你不必这样做的,夫人”我指了指她的腹部,“为了另一个生命多花一点时间在愉快的事凊上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我就该为了其他生命毁了我自己”
    “如果你真的那么恨马南嘉和季泰雅,干脆离婚让马南嘉赔你一大笔錢,舒舒服服地过后半辈子对那两个人眼不见为净。这并不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你错了。”她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我不恨馬南嘉,我恨我自己我居然连冲上去责骂他一声‘婊子’的勇气也没有。我根本没有拿得上台面的理由去责骂他难道要让人人都知道峩丈夫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我?这些年来我唯一的快乐,就是看到那些流血的尸体多么象那婊子,看着多么解气啊!”一股熟悉的让囚联想到工作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子…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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