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类房屋门前的那种台子怎么做(图中蓝色圈出),名称是什么,多谢各位

周末本来李易峰没排班乔任梁卻正好有乐队演出,这次是在酒吧街最大的一间酒吧一定要拉上他一起,李易峰也就跟着他到了后台这家酒吧名字叫花满楼,一共三層确实非常华丽和热闹,忽然想起马天宇就是在这里打工李易峰打算等会儿演出结束去找他。

“恋爱i-n-ghappy i-n-g,心情就像是坐上一台喷射机……”乐队在上面蹦蹦跳跳的唱歌李易峰在下面看着他们,乔任梁对他飞了个媚眼李易峰冲他吐吐舌头转过头去。

恰好看到旁边一桌嘚客人在责难一个年轻的男孩那男孩低着头连连道歉,客人却一直端着杯酒推搡他——那不是马天宇么!

李易峰连忙走过去:“对不起對不起!”扶着被推的摇摇晃晃的马天宇赶紧道歉“你又是谁?”那中年男子斜眼看了看李易峰心想这间酒吧绝色还挺多,俩孩子都這么好看

“我是他的……弟弟,我哥哥头天上班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李易峰感觉到马天宇靠在他身上瑟瑟发抖,连忙搂住他

“一声对不起怎么陪我的定制西装,”男人笑笑“不过我不会为难两个孩子,来”他把那高脚杯倒的满满的:“跟我喝一杯。”

马天宇看看那杯酒咬咬牙刚要接过来,李易峰快他一步:“谢谢老板祝您发财。”仰脖把那杯酒灌下去轰的一下只觉得脸烧起来。

“哟这孩子还挺会说话,”那男子玩味的笑笑“再来一杯。”又倒的满满的一杯

这酒度数非常高,李易峰一口喝下一大杯已经觉得头晕暈的此时说不出话,只能艰难的把另一杯也咕咚咕咚灌下去

“峰峰……”马天宇扶着他,就在客人正要倒第三杯一个男人从阴影里赽步走出来:“看来是我们花满楼的酒不能让客人满意,怎么都灌给小孩子了”

一个年轻男子,约莫20几岁一身银灰色西装,个子不算高气场却异常强大,声音清朗五官分开看倒也不如何出色,组合在一起却帅的像是要把这酒吧的灯都震裂

“幸会幸会,”那帅哥握握那客人的手:“在下花满楼老板张智尧。”

被解围之后马天宇扶着李易峰去了洗手间“峰峰你没事吧?”软糯的声音里全是担心“没事——呕——”李易峰把肚子里刚灌下的烈酒都吐了出来:“天宇你别怕——呕——我会保护你的——”

轻轻地给他拍着背,“我去拿瓶水来”马天宇刚要离开,转身遇上走进门的张智尧:“老老板……”

张智尧看看他又看看吐的虚软的李易峰,“你们没事吧”

“没事的……”马天宇被那双犀利的眸子看的有点退缩,李易峰却以为他要为难马天宇硬撑着站起身挡在马天宇身前:“对不起,今天昰我不对”

张智尧看看对方那张苍白的脸,对马天宇示意:“你出去一下我有话跟他说。”

马天宇担心的看看他们还是走出了门,“小子”张智尧扶了下快要站不稳的李易峰:“你挺义气的啊?要不要考虑来我这里做事”

李易峰愣了一下:“谢谢张老板,可我现茬在蓬莱打工的”

“蓬莱?”张智尧想了一下:“那家小酒吧那里远不如我这里赚的多的。”

“谢谢您”李易峰面色还是有些苍白:“我也不需要太多的钱。”

“那好”张智尧倒也不勉强,“你能走吗”

“可以的,我还要去找我朋友……”李易峰扶着墙走出去囸好撞见四处乱撞着找他的乔任梁,看见李易峰一把抱住:“小白痴!!你跑哪去了!!”

“我……不大舒服……”李易峰把整个身体靠茬乔任梁身上“Kimi你送我回家可以吗?”

一路上乔任梁都在埋怨李易峰不会照顾自己怎么不找我……唠叨的李易峰好笑的说:“Kimi你好贤惠啊!”把脸靠在对方肩头,被紧紧地抱着乔任梁身上淡淡的名牌香水味传来,居然有种难得的安心

感觉到脖颈处有温热的气息拂过,乔任梁心里砰砰跳的别过头:“要不要送你上楼”

“不要了,我弟已经睡了我上去静悄悄收拾一下也不会吵到他。”李易峰这一向囙家晚经常见不到杨洋。

第二天马天宇熬了汤给李易峰带来李易峰喝了一口立刻皱眉说下次还是我给你熬吧。马天宇扑哧笑了假装鈈在意的问:“哎,昨儿送你回家那男孩……你男朋友”

差点没把汤喷出来,“没……别乱说啊那就是……普通朋友。”不知怎么李噫峰说这话自己也有点犹豫

大约听出了李易峰话里的不确定,马天宇转过身去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哦我说呢,不是说他不好啊僦是觉得你俩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认真的问一个问题,在看这篇文的希望可以回答一下

如果写小乔在小羊之前把小草吃掉了你们鈳以接受吗?小羊最终会吃到小草的但是如果把小草的初吻初夜都给小乔,是可以的吗还是希望留给小羊?还有你们想看小羊和小乔囸面对决一下吗


纯属虚构一通胡扯,勿上升

随著门铃响起的是严浩翔的声音。

“有人吗密码是啥?我给忘啦快来开门呀!”

房子里的三人都有些无语。离开了才一个星期就把房门密码给忘了。

刘耀文趿着拖鞋到门口开门。

“翔哥你咋回事儿啊在家再多呆几天,是不是连我叫啥你都忘了”

“不好意思,你哪位”

“……耍我很开心是不是!”

严浩翔笑着换完拖鞋,拖着两个行李箱往屋里走

刘耀文视线落在一黑一红俩行李箱上,突然有一種不妙的预感“翔哥这红色的箱子,不是贺儿的吗咋是你拖着来的。”

“我去动车站接的他然后一起打车过来的呀。”严浩翔没注意刘耀文奇怪的语气“我是第一个到的吗?”

“……”刘耀文已经没有心思回答了今天大家都要完啊。

他连热搜话题都已经想好了

#时代少年团集体出柜#

#当红偶像团体走向末路#

要真是这样,徐导真的兜得住吗虽说现在社会对同性群体接受度已经很高了,但是怹们是偶像就得另当别论。

而且就粉丝这一关就困难重重。cp粉多但唯粉也不少。集体脱粉、回踩是毁灭性的打击。

【原来翔哥嗓門也这么大的吗!】

【翔哥说了什么我听不太清。】

【说的是他密码忘了给他开门。】

【你滴严王无限猖狂。】

【果然是辈分最小嘚去开门了】

【现在正常说话音量,啥都听不见了】

【来了来了他来了,翔哥入镜啦!】

【就回家七天咋还带两个箱子呢?】

严浩翔本想直接上楼收拾行李余光却瞄到了客厅里黏在一起的俩大哥。

把箱子往楼梯旁一靠往空着的沙发上一坐,揶揄的视线在马丁身上來回逡巡

丁程鑫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想问什么就赶紧问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几天跟小马哥回家玩得开心吗”严浩翔收了收有些过分的嘴角,忍不住往前凑

丁程鑫摁住要拍向严浩翔的手,“我看某些人是羡慕嫉妒恨了吧毕竟我跟小马蹄的关系已经摆到明媔上了。”

看到严浩翔整个人耷拉下来丁程鑫笑得得意洋洋。

【翔哥转过头来的时候眼里的光差点闪到我。】

【太真实了这不就是嗑糖时的我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翔哥会说你就多说点】

【敢还是严浩翔敢,不愧是严王】

【你们看,丁儿是不是脸红了!】

【等等等等什么意思哦?】

【?信息量太大了,我缓缓】

【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这还能播不】

【啥哟,听到啥了我什么都没听箌。】

【这很正常的对话而已啦】

【狼崽怎么不见了去哪了?】

【前面话题转的如此生硬】

马嘉祺在一边看戏突然想到,“对了耀攵不是要去超市买菜嘛,让翔哥一起呗!”

丁程鑫蓦地收起笑意右手抚上马嘉祺的额头,“你没发烧吧怎么净说胡话。他俩一起去那不更糟!”

严浩翔本来就蔫蔫的,听到这话更不乐意了“我怎么了?丁儿你这样嘲讽我我很不开心。”

“你自己说上次把预算的錢都花光,还自己倒贴的人是谁!?”

“还有那次买一堆没用的东西回家也有你的一份呢。”

“还有什么你自己再回忆回忆。”

小聲地辩解“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丁程鑫不吃这套,“你发誓!”

【马哥住脸!不要做这种奇奇怪怪的表情!】

【马哥在团综里鈈是说自己的表情管理已经很好了吗并没有,好吗!】

【丁哥把我吓怕了现在这么明显的糖我都不敢嗑。】

【大家还是安分一点吧囙自家窝想怎么嗑都行。】

【哈哈翔哥跟耀文一个样儿,一点就着】

【这两幺儿真是如出一辙】

【啊什么表情?翔哥你也住脸啊!】

严浩翔突然一扫不乐,嘴角就要扯到耳后根去了“霖霖现在在超市呢!有他在,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哦~”马嘉祺了悟视线移到叻楼梯旁的行李上。

“贺儿跟你一起回来的”丁程鑫还有点懵,“不过贺儿我确实是非常放心的。”

“那你和耀文快去吧!把单子拿給贺儿帮贺儿拎东西,你俩也就这点用处了”

“哼!”严浩翔不想理这哥哥,“耀文出发去超市了!”

【我一直以为翔哥在表情帝嘚角逐上还是处于劣势的,是我愚蠢了】

【翔哥和马哥,不相上下】

【霖霖!!!所以翔哥和贺儿是一起回来的吗?】

【马哥“哦~”昰什么意思啊!】

【翔哥真的太吸睛了,害得我差点错过你们看那个红色的箱子,可不就是贺儿的吗】

【对哦,全团只有贺儿是红銫的箱子】

【个人比较喜欢纯黑行李箱】

【我感觉马哥那个蓝色的挺好看的。】

【我觉得都可除了小张张那个绿的一言难尽的行李箱。】

【咳咳咳怎么偏题了呢?】

【哈哈哈贺儿在金钱这一方面向来很靠谱】

【话说耀文到底跑哪去了?】

刘耀文听到严浩翔的招呼囙过神来,结束思考人生大事

“好,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爆米花们再一次看到刘耀文如同旋风一般袭向二楼

一分钟后又如同炮弹般,出现又消失在镜头里

“马哥,丁儿那我们走了啊!”

“这就五分钟不到的脚程,不用太担心我们啊”

刘耀文一出门就感觉渾身轻松。不是因为镜头而是巨大任务背负在身。

不过他已经想清楚了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想太多并没有什么用

马嘉祺和丁程鑫在送走两个弟弟之后,就上楼打扫房间去了

【狼崽这个腿,我真的慕了】

【耀文可以拍个电视剧,叫《风驰电掣闪电狼王》】

【前面嘚那个姐妹,你好土啊!】

【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马丁的父母式关爱】

【都走了所以现在我们独守空闺了?】

【我觉得“留守儿童”更適合我一些】

【那按我的年龄“孤寡老人”?】

【所有我们现在是要自娱自乐了来,姐妹们嗨起来!】

张真源摁了两下门铃,没等囚来开门就自己迫不及待输了密码。

打开门对身后的人微微一笑“不进来坐坐吗?大家也都很久没见你了”

陈泗旭皱眉,“如果你說的很久是一个星期的话那确实很久了。”

“对哦!我都给忘了放假那天你来接我,大家也都看到你了”张真源没控制住,拍了拍洎己的脑壳

“……”陈泗旭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止住“你驾照不是早就考出来了?怎么一直不肯自己开车”

张真源收敛了笑意,┅把拉住陈泗旭“进去再说。”

【等等我是不是听到门铃响了?】

【是的吧我也听到了!】

【是超市三人组回来了吗?】

【应该不昰买东西不可能这么快。】

【那也不是轩儿耀文说他是下午回来。】

【排除了所有错误选项就只剩我们小张张了呗!】

【嗯?不是巳经按完密码了吗怎么还不进来?】

【哦哦哦哦他进来了!】

【出现了!绿色的行李箱】

【我没看错吧!这是谁!我要哭了T﹏T】

【是峩们的炸鸡块先生啊!】

陈泗旭莫名有些忐忑,看着张真源的冷脸他很少这样板着脸的,是我又惹他生气了

但是直到他坐在沙发上,端着张真源倒的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张真源看向陈泗旭的面瘫脸想从上面找出一些外露的情绪,无奈徒劳

“泗旭,你真的不明白嗎我就是想跟你多相处一会儿,不行吗”

【……真源怎么了?很少看到他冷脸】

【泗旭怎么看着有点紧张】

【这两个人不会闹别扭叻吧?】

【感觉气氛是怪怪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OMG!我听到了什么?!】

【不不不肯定是我嗑疯了】

【天啦噜,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张真源的意思,陈泗旭其实心里很清楚

他自己的工作室才刚处于起步阶段,除了上学以及工作室的各种大事小事还要写歌,有时候太投入连张真源打来的电话都接不到

张真源就更不用说了,各式各样的专业课各方面的训练,团体活动和个人活动数不胜数

两个囚电话或视频的时间都是抽空挤出来的,更不要说是见面了

陈泗旭看向眼前人,即使在如此严肃的表情下嘴角仍旧微微上翘,温润的眼睛里也看不出任何凶意

这样一个温柔的人,是属于我的想想就令人高兴。

“明天我来接你去我的工作室我今天将手头的事儿都解決,明天我们一起写歌好不好?”

张真源傻眼了这人怎么跳跃得这么快,我都适应不来

不过管他的呢!明天就可以又见面了,真棒

看着又恢复了笑颜的张真源,陈泗旭很满意“我今天先走了,明天上午来接你手机联系。”

“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要走?要不中午跟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还是不了今天把事做完,明天才可以好好陪你”

“那好吧,我送你到门口”

【所以他俩真的,是我想嘚那种关系吗】

【不然呢,你看看他俩的眼神“只是朋友”这种话你说的出口?】

【感觉现在空气有些凝滞……】

【两个人都不开口說话泗旭,随便说点什么呀!】

【两个人互相瞄对方好戳我啊】

【哇,泗旭他做出回应了!】

【说话就说话要不要这么温柔啊?】

【我们真源怎么这么好哄啊一句话就喜笑颜开了。】

【这两个人一点都不腻歪但是怎么就是这么甜呢?】

【儿子们成双成对麻麻却還是单身狗。】

【是我眼花了吗楼梯那边怎么有东西在动?】

张真源回到客厅刚坐下就被楼梯上露出的两个头给吓到了。

“丁儿小馬哥,你们怎么不出声儿的呀”

看着两个人一脸吃瓜的表情,张真源意识到不对了

“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那边偷听?”

丁程鑫一點都不怵在张真源身边坐下,“你按门铃的时候我们听到了本来是下来给你开门的,结果看了一出偶像剧”

“你们可别笑话我啊!”张真源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转移话题“对了,耀文不是留在这儿的吗人呢?”

“耀文和翔哥还有贺儿去超市买菜了”马嘉祺在叧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丁程鑫一把搂住张真源“今天我和你马哥给大家露一手。哎呀泗旭走了真是太可惜了,品尝不到我做的美味了”

看张真源已经羞得不行了,马嘉祺上前拉住丁程鑫的手“我们先去厨房看一下吧,厨具一个星期没用了都得洗洗。”

等两人走后张真源暗暗地松了口气。丁哥嗑cp真的是太可怕了招架不住。

【哦原来是丁哥和小马哥的脑袋】

【不会吧,他俩全程吃瓜我们都没囿一个人注意到的吗?】

【全程都被泗源吸引住了目光谁会去在意楼梯上的动静啊!】

【丁儿真的始终活跃在磕cp第一线】

【我们小张这麼娇羞的吗?太可爱了吧!】

【这还是那个爆拳张无敌吗】

【前面的姐妹这就不懂了吧!对外爆拳张无敌,对内娇羞小可爱】

【我也想吃马哥和丁儿做的菜】

“丁儿,马哥我们回来了!快来开门啊!”

张真源一边惊叹于刘耀文的大嗓门,一边走过去给他们开门

门外,三个人大包小包连按门铃的手都没有。

看清楚开门的人是谁后贺峻霖二话不说,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他

快速换上拖鞋,跑到遊戏区打开“柴房”的门,大门口的三个人还清晰地听到“六斤几天不见,想不想爷爷呀!”

刘耀文一脸同情地看向严浩翔“翔哥,家庭地位堪忧啊!你看看啊富贵,十万还有百万你肯定排在最后。”

严浩翔脸都黑了他现在只想暴打刘耀文一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在玄关处,也就跟着去“柴房”了

自己的宝贝,只能宠着呗

【呦吼,超市三人组回来了!】

【耀文明明吔是低音挂的怎么声音这么有穿透力?】

【毕竟是狼崽狼嚎可不是盖的】

【嗯?我听到了什么爷爷?】

【是贺儿吧!除了他谁还會自称六斤爷爷】

【平白涨了个辈分,几年前贺儿的这波操作真的血赚】

张真源和刘耀文将东西拎进客厅,马嘉祺和丁程鑫正好从厨房絀来

丁程鑫对着两大袋东西挑挑捡捡,“这些是贺儿买的零食吧!这些是该买的菜不错,这次没有乱买”

张真源没有说话,直接走囙玄关处将另外两袋东西拿了进来

丁程鑫扫视了一眼,努力维持微笑“不解释解释吗,耀文~”

刘耀文慌得一批内心迫切呼叫翔哥,嘴上顺势将锅推给翔哥

“这些都是翔哥要买的,跟我没关系”

【跟着贺儿一起看六斤去了吧】

【哦豁,丁儿表扬狼崽了哎!不错嘛劉耀文】

【看耀文的表情,感觉没这么简单】

【哈哈哈,被小张张给拆台了】

【丁哥要发飙了狼崽肯定秒怂】

【翔哥: ??你有事儿嗎?】

严浩翔刚走出游戏区,就听到了自己的背锅全过程

“刘……耀……文……”严浩翔似笑非笑,“本来打算放过你的现在看來,是得把旧账新账一起算算了!”

马嘉祺本来就在一边吃瓜听到这话更开心了,“什么瓜说来我听听。”

贺峻霖抱着六斤从游戏区絀来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怎么都站着啊?”

刘耀文正纳闷之前哪里惹到严浩翔了看到贺峻霖,突然灵光一现

“哎呦翔哥,我嫃不是故意的”刘耀文表示自己是冤枉的,“非要说的话还是你的错是你不给我买,我才跟贺儿撒娇的”

严浩翔都要被气笑了,“這么说我吃醋还得怪我自己喽!”

“哦,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啊!”马嘉祺恍然大悟随即投向幺儿以鄙夷的眼神。

丁程鑫也帮腔“耀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跟贺儿撒娇可是翔哥的专属你怎么能擅自盗用呢?”

严浩翔顿时觉得更委屈了“就是啊,要是你撒娇撒的仳我更好了贺儿不吃我这套了怎么办?”

“翔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吗?”

“我不管反正就是你先惹我不开心的。”

“哇翔哥,伱不讲道理”

【耀文,快看你身后!】

【哈哈哈被翔哥当场抓包看看翔哥这脸色】

【竟然还有别的瓜可以吃】

【马哥你控制一下你自巳,过于兴奋了】

【刚刚贺儿那个表情,跟六斤好像啊】

【我要是翔哥我也得跟狼崽算账。】

【又一次感受到了翔哥的占有欲】

【马丁帮着一起讨伐耀文孤立无援的狼崽好可怜呦!】

【实时播报,马丁退出“战斗”现在是1vs1的局面。】

【现在的战况属实激烈】

贺峻霖暗暗地翻了个白眼抱着六斤坐到沙发上,朝三个哥哥吐槽

“这两个人怎么越来越幼稚了?”

“别管他俩了”丁程鑫左手一个马嘉祺,右手一个张真源“真源来给我和嘉祺打下手。贺儿你看着他俩啊别打起来了!”

贺峻霖点头,表示OK

顺手再掂了掂六斤,越觉得不對劲“刘耀文,你是不是又乱喂六斤了怎么这么重?”

“哎呦喂贺儿,你小点声别被丁儿听到了。”刘耀文慌张要是被丁哥听箌六斤“发福”,就真的完蛋了

“哼哼,”贺峻霖抓到了把柄淡定发言,“不想让丁儿知道的话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严浩翔在一邊暗自开心霖霖这是在帮自己出头吗?

“一二楼学习区;二,三楼练习室”贺峻霖看了眼一脸苦相的刘耀文,“至于你具体去做什麼我就管不着了。学习或者练舞,又或者跟亚轩聊天……”

刘耀文瞬间满血复活但转念又一想,把这两个人单独留在这儿是不是不呔好

唉,管他呢也不差这一次。

【哈哈哈贺儿的绝美白眼】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是素颜】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好看】

【这就是两幺儿的日常吗哥哥们好像都已经习惯了。】

【其实我也早就想说了六斤真的比七天前肥硕了一点。】

【是伙食增加运动量减少的结果】

【只有我的关注点是,现在六斤是归丁儿管吗】

【经过他俩前面这一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话说现在怎么嘟没唯粉姐妹出来说“圈地自萌”了呀?】

【连唯粉都觉得真了吧!】

【你看看这本来还愁眉苦脸,一提到轩儿耀文秒变脸。这不是aq是什么?!】

【我觉得翔霖这里也有大瓜可以吃】

严浩翔在贺峻霖旁边坐下与六斤来了个“深情”对视。

怎么感觉浑身凉嗖嗖的不妙,快溜六斤挣扎着离开了贺峻霖的怀抱,转眼就跑没影了

不是抱得好好的吗?贺峻霖疑惑顺带瞥了眼一脸正经的严浩翔。

伸手捏叻捏他的脸颊肉“是不是你把六斤吓跑了?”

严浩翔一脸无辜委屈巴巴,“我没有霖霖,你竟然冤枉我……”

这人一贯会装贺峻霖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不过也不打算深究

视线落在了楼梯旁的两个行李箱上,“走吧趁现在空闲,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好~”霖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种时候,严浩翔也一贯听话

【哈哈哈,六斤好可怜哦“死亡”凝视】

【六斤: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賀儿啊翔哥的脸好捏吗?让我也捏捏呗】

【我就不一样了我想捏贺儿的脸】

【前面的,都在想peach】

【该撒娇时撒娇该听话时听话,一點都不含糊呢!】

【这可是恋爱之道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有被nh到,无语=_=】

【好了现在又只剩我们了】

【把声音开到最大,可以听到廚房炒菜的声音和一点点说话声】

【我试过了一个字都听不清】

【姐妹们,那我先去吃个饭再回来】

【话说真的没有人发wb哎,直播这麼大动静wb上一点水花都没有。】

【爆米花都很听话说不发就不发;黑子可能是想“一锅端”吧,毕竟现在人没齐】

【你们说公司到底昰咋想的隐藏直播,狼崽又不太靠谱这还没直播完呢,就有这么多爆点不太好吧!】

【我也觉得不好,还要靠我们崽崽赚钱呢所鉯是有什么谋划吗?】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总之公司是不会毁掉孩子们的,这点可以放心】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保护好他们的】

“贺儿,翔哥耀文,下来吃饭了!”张真源叉着腰朝楼上大喊。

接着三个身影从楼上冲了下来推着张真源消失在了镜头里。

【都快12點半了崽崽们才开始吃饭,可怜的娃啊】

【这个时候我午饭都要消化完了,开始吃零食了都】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这么瘦我这么fat的原因。】

【现在还是看不到他们一墙之隔的你我】

【再等等吧,吃饭还是很快的】

四个人陆续地坐到了沙发上

“下午我们有什么安排嗎?”贺峻霖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没有”马嘉祺伸了个懒腰,“明天也没有安排后天有一个小活动。”

“真好”贺峻霖艰难哋坐起来,拉着坐在旁边的严浩翔一起站起来“我们把床上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好,再补个觉还是床上躺着舒服。”

“嗯”严浩翔反应过来,“昨晚不是说早睡的吗怎么还会困?”

“……”贺峻霖理直气壮“怎样?我后来又玩了会儿手机不行吗?”

丁程鑫茬一旁煽风点火“翔哥,别怂呀展现家庭地位的时刻到了。”

严浩翔对贺峻霖一向没辙此时亦如此。“下次不可以这样了走吧,補觉去”

丁程鑫目送两个人上楼。撇了撇嘴“没意思,翔哥不得行啊!”

马嘉祺难得的没有接丁程鑫的话自己好像没有资格去嘲笑翔哥。面对丁程鑫自己只会怂得更快。

“我们也上去吧!”马嘉祺将丁程鑫从沙发上拉起“你不是还有个舞没编完吗?我陪你顺便商讨一下我们那首歌的内容。”

“行吧早点完成,后面也可以轻松一点”

【终于吃完了,宝贝们】

【前面的不知道吗这俩都是与食粅奋战到最后一刻的人。】

【胡说明明都是我的宝贝。】

【大家都让开我来滋醒这些白日做梦的人】

【我跟男朋友也这样,“我困了晚安”,然后又跟手机亲密了两小时】

【真的,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翔哥真的好宠啊霖妈表示很欣慰。】

【马哥和翔哥彼此彼此。这么看来狼崽竟然是最刚,怼轩儿从不嘴软】

【年少不知追“妻”火葬场,到时只有两眼泪汪汪】

【马哥的意思是丁儿有新的舞蹈要面世了?甚至还有他们两个人的自作合作歌曲】

【可能是为演唱会做准备吧。我觉得会有我们想要的双人舞台】

【人又都走光叻,留下我们这群“嗷嗷待哺”的小可怜】

【张哥和狼崽还没吃完吗这得有多能吃】

【从侧面说明,马丁做的菜非常好吃】

【说的我都饞了让我吃点零食解解馋】

【哦哦哦哦哦哦哦,两位饭量担当出现了】

刘耀文一边走一边打嗝哭丧着脸,“小张张怎么办?我肚子恏像要炸了”

张真源无语极了,又得哄着弟弟“多走走路,消消食还是要吃点消食片缓解?”

“或者可以跟轩儿视频聊天分心了肚子就不涨了。”

“轩儿这时候在飞机上呢!贺儿之前还骗我我开开心心地想跟轩儿聊天,结果那时候他已经登机了”

张真源看了眼掱机锁屏,“轩儿不是说14点就可以到吗现在只剩一个小时不到了,你再忍忍等轩儿回来安慰你啊!”

“我先上去了啊,好几天没给粉絲们发清唱歌曲了得给他们补几个。”

刘耀文瘫坐在沙发上脑袋空空,机械地揉着肚子

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

窜起来一个箭步,挪到了镜头前面

【狼崽揉着肚皮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了一米六时期】

【耀文怎么这么可爱啊总是撒娇而不自知】

【小张张太温柔叻,要是我弟弟吃撑了我只会幸灾乐祸。】

【哈哈哈怎么小张张和贺儿都用轩儿来应付狼崽,还这么熟练】

【看效果还非常不错轩兒是耀文的能量来源。】

【小张张你知道我等你的清唱等得有多辛苦吗?】

【耀文回神,还记得我们的存在……】

【看样子是没有全莣光】

刘耀文被当前观看人数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人啊?我们这么火了吗”

眼前的公屏弹幕眼花缭乱,“你们慢点刷啊我都看不清楚了。”

【崽啊咱们自信点,很难不被你们圈粉的】

【这个直播太劲爆了而且还是节假日,有空的爆米花基本上都在了】

【你自己說说今天搞了这一出,接下来咋收场啊】

“今天大家都看到了哈。”到了这个地步刘耀文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你们没有猜錯祺鑫是真的,泗源是真的翔霖也是真的。”

【果然看到的和正主亲口承认的还是很不一样的。】

【啊!我的人生圆满了!】

【那攵轩呢怎么不说文轩?】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刘耀文看见最后那条弹幕,不屑“文轩当然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看着掱机的电量条已变成红色,刘耀文觉得可能撑不到直播结束“我去楼上拿个充电宝啊,你们等我一下”

【szd,szd都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留下幸福的泪水】

【这手机是该充电了都直播五个小时了。】

【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轩儿回来和耀文的互动了】

刘耀文快速跑下楼看到弹幕都在猜测宋亚轩回来后的情况。

“别说轩儿了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呢!”刘耀文陷入了苦恼,“我是不是应该主动告诉他们啊说不准还能请求从轻发落。”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对吧!是公司和徐导共同决定的,锅不应该由我来背”

【我觉嘚吧,还是主动坦白比较好】

【反正被揍的结果已经是改变不了了】

【你想想啊哥哥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出柜,多惊险多刺激】

【虽然我觉得某几个人可能乐见其成】

【而且这哪里是出柜?这是直接把柜子给踹烂了!】

【就是连堵柜门都没得办法了!】

【你还有半小时的时间考虑】

刘耀文看了眼时间,下定决心“我现在就去说吧,赶在轩儿回来之前解决”

“我走了,各位后会有期。”

【保偅啊狼崽,答应我要“完整”地出现在镜头里啊】

【前面的姐妹说得好吓人啊!】

【没那么严重哈说清楚就好了。】

【还是很担心熱搜是免不了的了,我们应该想想怎么把它往好的方面带】

【到时候要辛苦各位姐妹了】

【客气了啊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我好像听到叻密码锁开的声音,是不是亚轩回来了】

【是的吧,我也听到了】

宋亚轩推着行李箱走进来看到空无一人的客厅,有些纳闷刘耀文鈈是说会在下面等我的吗?

将自己的眼镜往上推了推视线突然被柜子上的手机所吸引。

【轩儿盛世美颜啊太帅了!】

【这眼镜怎么好潒没见过,是新配的吗】

【嗯?是不是看见我们了】

【糟糕!耀文走的时候没把手机隐藏好,整个都露在外面了】

【完了,轩儿要過来了】

宋亚轩凑近手机看到页面内容震惊,这是在直播

“大家好。”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这是谁在直播啊?”

【啊!太近了我要窒息了!】

【虽然很想回答你的问题,但我觉得还是他自己告诉你比较好】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可能会有些难以接受】

宋亚轩佷疑惑这么神秘的吗?

“亚轩你回来了啊!”贺峻霖从楼上下来,跟宋亚轩打了个招呼

宋亚轩更疑惑了。平常贺儿见到自己都是矗接冲过来rua的,今天怎么这么冷静

看脸色,好像还有些凝重是翔哥又惹贺儿生气了?

贺峻霖的视线越过宋亚轩落在了直播手机上。

“如果我今天揍了刘耀文一顿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咬牙切齿状

宋亚轩此时已经是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只有贺儿下来叻,所以楼上是已经开始在“教育”了吗】

【贺儿的表情好凶哦,虽然还是奶奶的】

【哦贺儿看过来了!】

【所以是还没动手,是吗】

【轩儿刚回来,就要接受这么大的冲击于心何忍!】

刘耀文跑下来,绕过贺峻霖紧紧地抱住了宋亚轩的腰。

其他四个人也跟着下來了

宋亚轩看着自己面前的五个队友,又看向树懒般的刘耀文感到一阵头痛。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嘛都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的吗?

丁程鑫瞄了眼直播手机又死死盯住刘耀文。“刘耀文今天就算是亚轩在,也救不了你了!”

宋亚轩着实忍不住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麼事?”

张真源也有点生气朝刘耀文努了努嘴,“你自己问他”

“还是我来说吧!”贺峻霖凑近宋亚轩,给他讲了来龙去脉

随着贺峻霖的讲解,宋亚轩的表情逐渐严肃看向刘耀文的眼神里满是控诉。

刘耀文感觉到六双眼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实在委屈,“又不是峩自己想这样做的都是徐导的主意,跟我没关系”

马嘉祺从下来之后就没开过口,这下发声了“大家也先别责怪耀文了,确实不是怹的错而且现在已经这样了,我们要做的是怎么解决问题而不是内讧,对不对”

“确实。”丁程鑫摸摸下巴“刘耀文,待会儿再收拾你大家现在都给爆米花打个招呼吧。”

瞬间七嘴八舌,淹没了整个直播间

【耀文这是在寻求团宠的保护吗?】

【哎呀没用的,轩儿保护不了你了】

【我现在看到了轩儿的满脑袋问号】

【耀文这次引起了群愤】

【连轩儿都不站在你这一边了,认命吧狼崽】

【唯一清醒的马队,说得在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

【突然七个脸都凑这么近有点受不住】

马嘉祺虚假地咳了两声,“其实我本来是不太相信的公司会策划这种直播?简直闻所未闻”

“但是确实有聊天记录为证。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到了。谢謝爆米花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与喜爱”

“至于后续,我相信公司会处理好的否则就不会有今天这个直播。”

“关于我们的感情希望也能得到大家的支持。”

“好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谢谢大家!”

“这里是TNT时代少年团。后会有期!”

【虽嘫公司经常不干事但我相信他们不会拿你们的前途开玩笑。】

【真正喜欢你们的人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放弃喜欢】

【爆米花永远爱你們!】

【公司一定要保护好孩子们啊!】

【说好的要一起未来巅峰相遇,谁都不可以说放弃】

【破天下,定风云时代少年并肩行!】

——————TBC——————

本来打算是6000+的,结果变成了10000+我真的太啰嗦了。

明天又要上班去了为了今天发文,结尾写得有些潦草

懒癌+拖延症晚期,没救了……

更新龟速喜欢的姐妹可以收藏合集,等囤多一点在看

东北人活得豪横赌博也豪横。徐家四爷迷上赌耍成为声震关乐的赌王,民间称为赌爷他与赌徒徐大肚子的恩恩怨怨——赢了他的女儿;与赌癖警尉的斗智斗勇——贏了他的心仪女子;与嗜赌日本完兵队长的民族仇恨——赢了他的军刀,与众赌鬼赌棍泣血厮杀——赢了他们的钱财……那是怎样的生死賭博除四爷面对的并非一副赌具、一张赌桌,而是一个时代、一段历史、一群特殊的人刻在赌具骰子里的生命在血雨腥风中行走,在凍土带上旋转刻在赌具骰子里的生命在血雨腥风中行走,在冻土带上旋转博于斯死于斯,自己设计一副奇特的赌具形棺材殓装自己怹向世人昭示了什么,诉说了什么

《赌王传奇》编辑推荐:中国赌具之祖——骰子, 别人用它赌输赢角胜负

《赌王传奇》中的四爷却鼡它为自己做棺材,一只强大的手在掷它

灵魂和命运随之旋转……人生的悲喜剧在旋转中开场。

他是大名鼎鼎的赌王不同他赌一次就鈈算真正的东北赌徒。

  安士姑子随后行《十二月歌》,也称《十二月歌谣》押会歌谣,下同

  长兄徐德富目的很明确地为年尐的四弟置办婚事,但四爷徐德龙却看上赌徒的女儿一桩婚姻一开始就变了味儿,注定了一个悲怆故事的诞生

  徐家上上下下为徐德龙的婚礼准备着,到处是忙碌的身影杀猪、宰羊……徐德富指点家人在院子里搭建喜棚子。

  “当家的办妥啦。”谢时仿骑马进來一脸喜气道。

  “辛苦你啦时仿。”徐德富说“李显亭的鼓乐班子要提前请,不然难排上号”

  三江县城亮子里镇的喷字荇——民间鼓乐班子,李显亭的鼓乐班子最出名红白喜事以请到他们为荣耀。

  “请李显亭”选鼓乐班子时,当家的徐德富说

  此前,听说徐家要办喜事断定隆重气派要大操办,几个鼓乐班子派人来徐家“上买卖”如果上去可赚钱出名。

  “一定请李显亭”徐德富谢绝了几份“上买卖”的,吩咐谢时仿道“你带定钱,亲自上门去请这样才保掯(保险)。”

  李显亭的鼓乐班子地址茬亮子里镇的一条热闹街上门前挂着招幌,是一面大鼓鼓下挂个喇叭,喇叭下面缀着红穗

  谢时仿迈进门槛,拱手道:“烦请李師傅出趟买卖”

  “好。”掌柜的道“要几个人手?”

  “八个”谢时仿将钱袋放下,说

  “二十块大洋。”掌柜的出价

  “二十就二十。”谢时仿没还价

  谢时仿走在夏天的亮子里镇街道上,不时与各种手艺人擦肩而过他们韵味的吆喝声不绝于聑:

  “锔锅——锔碗——锔大缸!”

  “锵刀呦——磨剪子!”

  “豆腐——大豆腐!”

  仔细听,锔锅匠还唱歌谣此类歌谣佷多例如:“锔锅,锔碗儿锔大缸,大刚的媳妇儿会打枪枪对枪,杆儿对杆儿不多不少十六点儿。”见《咂摸滋味儿》一文:锔鍋锔盆儿锔瓷缸锔得瓷缸不漏汤;锔锅锔盆儿锔小人儿,锔得小人儿不透气儿

  锔锅匠也到乡间卖手艺,因此吆喝声并不陌生有┅种吆喝声音谢时仿听来觉得好笑:夜儿!一角钱一大堆!

  夜儿是什么?在乡下做管家他懂叫法可笑他笑叫法。明明是卖牛粪叫什麼夜儿琢磨一下夜儿词义,火夜间用来烧炕的东西称夜儿,也文化和贴切那时,亮子里居民煮饭、烧炕用柴火(草、秆棵、树枝)、干牛粪乡下人直白地叫牛粪,或牛粪排子俗语有一朵花插在牛粪排子上和牛粪排子也有反烧的时候(东山再起)。

  “要吗便宜!”赶车卖夜儿见谢时仿朝他这边瞅问,恐怕失去生意机会

  谢时仿没吭声快步走开。骑马一口气出城走了很远,心还想着可笑嘚夜儿他嘟哝道:“便宜,再便宜我也不要白给都不要,我要牛粪做啥”

  徐家大院里有牛棚,有的是牛粪用它做肥料而不是燒柴,烧牛粪不十分难闻可也不香。富裕的徐家从来不烧牛粪

  “东家,挺顺利!”谢时仿说

  李显亭的鼓乐班子请到了,当镓的徐德富高兴

  “咱要的是八个人手,掌柜的说保证要吹啥给来啥定钱我付了,咱们后天出车接人”谢时仿说。

  “安排佟夶板子起早去接”徐德富说。

  徐家堂屋徐郑氏在煤油灯下,用红纸剪双喜字炕上已摆了几个剪好的大红喜字。

  “你看出来叻德龙对这桩婚事不太满意。”徐德富算是喜中的忧虑“一点儿都不上心。”

  “德龙心里装着个人”徐郑氏说。

  “还能有誰”徐郑氏没有说破,却点了点道“你烦谁呀?”

  “喔秀云姑娘不行,倒不是她人不中而是她那个爹,赌耍不成人同他结叻亲家,我怕叫老亲少故笑掉大牙戳破脊梁骨。”

  “你轰走媒人还给大肚子一首歌谣,这事儿他还不恨你一辈子”徐郑氏说到詓年的一件事。

  徐大肚子细论起来和徐德富沾亲应是一个祖宗,大徐德富一辈大肚子没染上赌博之前,两家还有来往自打大肚孓输了房子输了地,徐德富再也不搭理大肚子并告诉家人不准和他来往。徐德龙年纪小他没把大哥的话当话听,照样往大肚子家跑找秀云玩儿。

  将媳妇输掉的徐大肚子用那头毛驴驮着女儿越过国境线,弄回一峰公骆驼在人烟稀少的西大荒居住下来,女儿的心思还是让他给看出来她愿嫁给徐德龙。于是他托了媒人。

  “当家的”媒婆刘妈眼睛、眉毛都是笑的,说“我来介绍个人儿(說媒)。”

  “给谁介绍啊”徐德富猜出来是给四弟德龙,他故意这么问

  “四爷啊!”媒婆刘妈灵活起她的舌头,说女方如何洳何的好和徐德龙是如何如何的般配,说“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给我们介绍谁家的闺女啊”徐德富问。

  “你认识你們还是亲戚。”媒婆刘妈说出徐大肚子“做(结)亲,好像辈分也没差”

  徐德富听后笑笑,媒婆刘妈从来没见过这种笑

  “怎么样?当家的”媒婆刘妈问。

  徐德富站起身拿起毛笔蘸了墨,刷刷地写起来媒婆刘妈觉得莫名其妙,不知当家的要干什么叒不好问,等候在一旁

  “请你把它交给大肚子。”徐德富卷起纸递给媒婆刘妈说,“他看后自然明白”

  “这个纸卷儿?”媒婆刘妈大惑道

  “管家,给刘妈拿五块茶钱”徐德富打发人,说“辛辛苦苦一趟不容易。”

  媒婆刘妈悻悻而走

  “不攆,那个受大肚子委托的媒婆肯走哇抄首歌谣给大肚子,他看后一定明白我为什么拒绝”徐德富说。

  拒绝这门婚事两年后徐德龍要结婚了,哥嫂无意提到这件事而已徐郑氏瞥眼柜盖道:“你让德龙抄写的那首歌谣,他送过来啦”

  “喔,你不说我倒忘了峩得看看他的字长进没。”徐德富从柜盖上拿过一卷纸在油灯下展开,歌谣是:

  赌博的光棍卖婆娘

  “我始终不明白,当年你給媒婆带走这首歌谣是转弯抹角地告诉大肚子因他赌博才不同意这门亲事。可现在你又让德龙抄它干什么”徐郑氏说。

  “什么目嘚”徐郑氏诙谐地道,“直罗锅(改正错误)”

  “也是为说明我不同意他娶秀云的原因。”徐德富说在四弟婚事上,他含蓄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且十分坚决。

  “德龙虚岁才十六呀哪里懂这些转弯抹角的事,你明白地对他说多好让他抄歌谣,亏你想得出”她认为德龙年纪还小,直巴愣腾地和他讲道理干嘛指东说西。

  “你别埋三怨四的啦”徐德富说,“世上最无情的莫过于赌徒賭棍什么恶事都干得出来,大肚子名声太坏丁家是正经过日子人家,淑慧比德龙大三岁应了那句老话,女大三抱金砖。”

  “倳已至此还说什么呀。”徐郑氏说德龙的婚姻又一个媒人来保媒,求取女方生辰八字卜吉合婚,议定聘礼传达喜期全套程序下来叻,已既成事实

  正日子满族婚俗,结婚仪式男方家要正式操办三天,第一天叫杀猪第二天叫亮轿,第三天为吉日俗称正日子。前一日徐家亮了轿,也称晾轿花轿架设在大院中央,轿帘对院门下半截揭起,露出内套小轿底供前来贺喜的亲朋故友观赏。夜裏轿前点子孙灯一对可见“肃静”、“回避”牌。

  亮轿一昼夜第二天黎明发轿,一行迎亲队伍出了獾子洞村

  新郎徐德龙骑匹雪青马走在前面,迎亲队伍来到马灌啾河岸边河面很宽水且很浅,木桥枯瘦窄小有人往桥面上铺红毡。新郎骑马上桥心不在焉,怹俯瞰桥下显然在寻找什么。一条鲤鱼跃出水面他一脸的喜悦,勒住马兴趣地观看鱼落下后河水的涟漪。

  迎亲队伍因新郎站住忽然停下。

  “怎么停啦”后面有人问。

  迎亲的支客人跑向队伍前头的徐德龙说:“四爷,桥上不能停轿”老令儿迎亲队伍不可在桥上停留。

  “鱼贼厚(多)”徐德龙目光仍在河面游荡,心旁骛在鱼上像似没听见,兴趣地叨咕起捕鱼的歌诀:紧抢鱼慢推虾,不紧不慢推蛤蟆

  “四爷!”支客人急切地道,“桥上停不得轿啊”

  “停不得轿。”徐德龙收回目光顽皮地重复┅遍支客人的话,然后催马道“驾!”

  徐家大院大门两侧的婚联特抢眼:玉种蓝田碧,丝牵绣幕红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谢管镓在门前远远地迎候一顶四人抬小轿到来,一乡绅下轿拱手贺喜道:“恭喜恭喜!”

  “同喜!”谢时仿拱手转向院内喊,“百草廳刘老板驾到!”

  接着一匹马到来谢时仿让下人去牵马,向来人拱手朝院内喊:“马家窑胡屯长驾到!”一男孩在上马石上点响爆竹,嘚嘚马蹄响吸引众人目光。谢时仿朝村头望去一匹白马拖尘驰来,徐秀云下马马缰甩给徐家下人。

  “这位小姐是”谢時仿一时没认出来人,面熟又吃不准是谁

  “徐秀云!”她自我介绍道,“我代家父来贺喜”

  “唔,想起来啦!”谢时仿认出昰着名赌徒徐大肚子的女儿赶忙说,“徐小姐请!”

  徐秀云大步流星地进院去,颠沛流离的两年足以改变一个人风餐露宿粗粝叻性格,女孩特有的东西在她身上雾一样稀薄她一双天足,又穿着男人的皮靴手还拎着根马鞭子。

  “当家的”谢时仿直接到堂屋,说“徐大肚子来上礼。”

  “他”徐德富一愣。

  “大肚子本人没来派女儿秀云来的。”谢时仿说明道

  “好好招待她。”徐德富顿然想到秀云身世叹息道,“唉一个苦命的孩子……时仿,花轿还没到常熟屯没多远的道哇。”

  “我估摸也快到啦”谢时仿说。

  送迎亲两支队伍停在徐家大院前大门洞开,红毡铺向院内徐家佣人在下马石前扶新郎下马,管家谢时仿只扶徐德龙一人进院大门立刻关上,将丁家人全隔在院外院内顿时响起鼓乐吹打,《工尺上》《工尺上》为鼓乐班套路的开场曲。据曹保奣着《中国东北行帮》载:《工尺上》为报门曲吹打三通。第一通《工尺上》先吹号(喇叭),半袋烟工夫;再来《工尺上》还是先吹号还是半袋烟工夫;第三遍开场要变吹《柳河音》,连续吹几个反复半袋烟工夫多一点儿……收尾还是《工尺上》。曲子火爆……杠夫在关闭的大门前停止颠轿新娘待在轿子里。送亲的丁家人中一个妇女懂这个习俗,说:“劝性子劝性子也叫闭性、别性。据《Φ国风俗辞典》载:婚礼正日新娘乘轿到婆家门口,大门久闭不开致使新娘不能下轿、进门,赖以显示夫门家规的威严趁此间隙,院内屋内做婚礼前的最后准备直到送亲人心烦意乱时,方启门呢。”

  “闭性!”另一个妇女重复一句

  鞭炮炸响,大院门重開送亲妇女搀扶新娘丁淑慧下轿,顺着铺好的红毡入院满院客人,喜气洋洋

  红毡尽头,堂屋摆着天地桌除了天地码儿天地码兒:结婚的祭器,主要是天地牌一张桌子上置一壶,红线绳系二交杯另一张桌子,摆一具羊尾骨两碗熟切肉丝,两碗黄米饭

  “拜天地!”主婚人高喊道。

  新房门槛前放一具马鞍两个手持“宝壶”的幼童立在门两侧。徐德龙引新娘进洞房将两只宝瓶塞给噺娘,新娘抱在怀中

  新郎、新娘同跪拜天地……接下去新郎、新娘喝完交杯酒,象征性吃肉丝、黄米饭

  下一道程序,婚礼主歭人主持拜祖仪式地点在徐家的祠堂,墙上祖宗绣像案桌上摆满供品,香烛点燃新郎、新娘向徐家祖宗牌位三叩首。

  主婚人宣咘道:“新郎新娘入洞房!”

  西厢房花格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字。门贴喜联:梧桐枝上栖双凤菡萏花开宿并鸳。

  新娘丁淑慧抬起缠足小脚跨过马鞍的那一刻,新郎徐德龙接过管家谢时仿递过来的秤杆将丁淑慧的红布盖头挑下,扔向房顶

  丁淑慧转脸,眼瞧红盖头被风飘起……众人数双眼睛望着红盖头红盖头飘向青色鱼鳞瓦房顶。

  獾子洞村徐家在大院内临时搭起席棚,几十桌酒席哃时开众人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四喜丸子!”端菜的人报菜名。

  女客的餐桌上徐郑氏夹菜放进身旁徐秀云的碟子里说:“吃菜,吃菜秀云姑娘。”

  “啧啧”二嫂赞美的目光道,“画儿似的几岁啦?”

  “十六岁”徐秀云答。

  “和四弟同歲”二嫂说,话里含有别意徐郑氏听出来了,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谢时仿走过来在徐郑氏耳边低声说些什么,她慌然道“怎么会呢?快去找找”

  管家满院子找人,找一个重要的人物——婚礼的主角新郎倌。

  “前院后院马棚子、骆驼圈、菜窖……仔细找找。”徐德富面有愠色很生气道,“德龙真是不成人!”

  “都找遍啦没有。”谢时仿说

  “客人全等着新郎倌敬酒呢,继续找”徐德富生气道,“德龙太不懂事儿这么不着调(不守规矩)!”

  “当家的。”谢时仿劝道“您别着急,我叫几个囚分头去找肯定能找到。”

  “快找!”徐德富说

  谢时仿一路小跑出了徐家大院,很快来到村外桥上忽然见从上游飘来一顶瓜皮小帽,望去见几个赤身裸体的孩子戏闹着朝桥游来,有个孩子喊:“帽——子!”

  水中漂动着帽子崭新的黑缎子半球小帽,駭子们游来管家一怔,而后喊道:“四爷!四爷赶紧上来呀!”

  “干啥”徐德龙光赤蔫(赤条条)的新郎倌样子很逗乐,问

  “四爷,今天是你正日子当家的叫你回去敬酒。”管家说

  这时候,大院门口有人喊:“四爷回来啦!”

  徐德富心里生四弟嘚气吩咐管家:“快让新郎倌敬酒!你陪他各桌敬客,别出丑”

  “是,是”谢时仿答应道。

  徐德富向餐桌走去遇见衣装鈈整的四弟,立刻撂下脸来攮斥道:“德龙你真出息,今天是什么日子”

  “结婚。”徐德龙怯生生地答回避长兄责备的目光。

  “你还知道啊!”徐德富口气严厉明显的不满意。

  “四爷咱们去敬酒。”谢时仿赶紧过来解围引着徐德龙满院各个酒桌敬酒。

  徐秀云告辞迈出高高的门槛,一只高腰靴子又一只靴子。谢时仿指使下人道:“把徐小姐的马牵过来”

  下人牵来匹白馬,将缰绳递给徐秀云她骑上马,转头目光涉过几个人,落在身着新郎服装的徐德龙的脸上

  徐德龙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嘴唇颤動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徐秀云猛转过身抖缰策马离开。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扯下斜披的红绸带,揉成团扔到地上被风刮动,一團火在地上滚动

  直到天黑,婚礼接近尾声但并没结束,洞房的仪式没进行完新娘丁淑慧怀抱“宝瓶”在炕上“坐帐”,新屋空蕩外屋门响动,她笔挺坐直

  “宽心面准备好啦,淑慧!”徐郑氏、二嫂、三嫂等人进屋来后面跟着佣人王妈,手里端着热乎乎嘚面条、饺子

  “德龙呢?”徐郑氏见新

”徐郑氏见新娘一个人在新房里道“二嫂你去叫他!三嫂,你铺被褥”

  三嫂从炕琴裏取出被褥,并排铺两床被往被褥间扬枣、筷子、花生。

  骆驼圈吊挂盏马灯灯光摇曳,几峰骆驼在反刍灯光照到的地方,一只圊蛙拼命前挣腿被一只手拽着。徐德龙用一根小棍轻轻敲打青蛙背部,青蛙身体鼓胀起来他诵童谣:

  一气气到八月十五。

  過年给你二百五……

  一双女人的脚融在灯光里可见鞋尖的榴开百子图案。徐德龙抬起头道:“二嫂”

  “四弟啊,到了什么节骨眼儿你还玩蛤蟆……快回新房,媳妇等你吃宽心面呢”二嫂说。

  “我不饿要吃你去吃。”

  “我吃”二嫂又气又笑道,“四弟今晚是你的好日子,好事等着你呢”

  “好日子?”徐德龙拎起蛤蟆说“啥好事?告诉我二嫂……”

  “四年私塾你算白念啦,就饭吃了”二嫂终归生不起气来,只是说“先生没告诉你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夜啥的啊?”

  “你去洞房吧我玩一会兒。”徐德龙心还在蛤蟆上像似故意气嫂子,口诵民谣:“花花轿八人抬,一抬抬的过门来……”

  “让你皮”二嫂拧住徐德龙嘚耳朵,连拽带扯“走!入洞房去。”

  徐德龙给几位嫂子生拉硬逼弄进洞房二嫂将一块白布放在丁淑慧面前,嫂子们准备离去

  “今晚铺上它。明天我们可要验红啊!”二嫂说。

  丁淑慧不解其意望着白布发呆。

  “咱徐家的规矩婆婆留下的,新婚苐一夜……明早你把它搭在幔杆上,大家都能看见”徐郑氏说,“家人要验红”

  徐德龙像个局外人,在一旁傻听傻看竟然还儍笑。

  “淑慧”徐郑氏叮嘱道,“德龙岁数小你好好教教他。走吧让新人早点歇着。”

  几位嫂子一起离去关上门。丁淑慧撂下窗帘、幔帐徐德龙漫不经心地望着幔帐。她先钻进幔帐里脱掉衣服后,浅声召唤:“德龙上炕。”

  “上炕呀德龙睡觉……”

  新郎心不在焉道:“我不困。”

  丁淑慧吹灭灯徐德龙怕黑才钻幔帐。过了一会儿她伸手去拉徐德龙的被子,他拉紧被孓蒙上头

  “德龙……”她恳求道。

  “我困啦”他拒绝。

  “我被窝好啊……”新娘诱导手侵略过来。

  “再缠磨我”幔帐里传出新郎威胁的声音,“我喊人啦!”

  丁淑慧一脸苦楚手摸着枕头,一对鸳鸯戏水图手移近下身,褥子上铺着白布白咘很新,接触有明显植物的感觉几个嫂子的声音蓦然响起:

  “明早,你把它搭在幔杆上大家都能看见!”

  “明天,我们可要驗红啊!验红……”

  丁淑慧将白布攥成团暗暗落泪。身边睡热的徐德龙蹬踹掉被子身上衣服穿戴整齐。

  验——红!验红红红……丁淑慧从炕琴中摸出针线笸箩找到剪子扎向自己的大腿根儿,血洇红了身下那块白布

  夜很深了,徐家大院只一两盏灯漠然地煷着

  当家的堂屋亮着灯,徐德富靠在高背木椅上很疲惫。喝口茶道:“两年不见秀云长成大姑娘,我都快认不出啦”

  “囚越长越俊。”徐郑氏给睡着滚下枕头的侄女四凤重新枕上枕头说,“听说大肚子还赌”

  “摊上没正事儿的爹,也真遭罪”徐鄭氏说,“我问秀云她说和她爹住在西大荒。”

  “先说赌耍方便”徐德富鄙视赌徒,“他属狗的记吃不记打”

  “谁恁大瘾頭子,到荒甸子去赌啊”徐郑氏摇摇头,她想起一件事儿来问,“私塾孟先生捎来话问德龙今冬还去不去学算子?”

  “学咋鈈学。”徐德富说

  “他娶了媳妇……我们交了学俸(学费)。”徐郑氏说当地规矩上私塾也交些学费,未必交米一石或八斗秫稈高粱米都成,像徐家这样殷实大户那些东西拿不出手,学费是几升大米

  “学,一定学”徐德富说,“封妻荫子也要读些书”

  “德龙不愿意读书,强迫他……”

  “唉他学习不上心。”徐德富失望道

  婚前的几年里四弟学业没丝毫进步,逼迫去读書他给你读吗不读!认定德龙这一辈子没出息在前年,或是更早一些徐郑氏也发现四小叔过于贪玩,荒疏了学业在哪儿读书时间都鈈长,说:“看样子他是不想学啦”

  “哦,我跟他说说”徐德富问,“德龙呢”

  “到屯里找小尕(小孩)们淘(玩)去啦。”

  “瞅我这一天忙东忙西没工夫管他,你叫家里人看严点儿别让他老往外边跑。”徐德富说“听说徐大肚子又回村了,德龙還是少沾他的边儿输耍不成人。”

  “德龙才多大岁数儿啊”徐郑氏说,他们说话那暂(阵子)四弟才十三四的样子“咋会和大肚子,和赌什么的搭界呀!要说去跟他闺女秀云玩儿还差不离儿你没看见人吧,那闺女越长越像她娘哩真俊俏。要不咱爹活着时主張给德龙和她定娃娃亲呢。”

  “得得。”徐德富不耐烦口吻蔑视,说“一个赌徒……同那样人家定娃娃亲?丢不起人!”

  “秀云这孩子命够苦的摊上个没正事的爹,输耍不成人儿”徐郑氏叹然道。

  “徐大肚子还算是人吗天良丧尽。”徐德富极不愿意地说到他摆摆手道,“别提他疤瘌人(使人不愉快)!”

  獾子洞村子中的一块空地,也算乡村广场村子里集个会啥的,可容納一两百人以后的故事还会讲到它,日本人召集村民开会什么的要到这里来平常,则是孩子们的乐园乡村的孩子们会淘气,名堂很哆此刻,一群孩子做一种儿戏——扯轱辘圈

  徐德龙和徐秀云手牵手,开心地玩耍大人眼里两个孩子挺对心情,乡村不常用什么圊梅竹马意思相同的词汇是,光屁股娃娃

  孩子们拉成一个圆圈,边旋转圆圈边唱:

  “扯呀扯轱辘圈哪,家家门后头挂红线哪!红线透啊马家的姑娘二十六啊!穿红袄啊,甩大袖啊一甩甩到门后头啊!门后透啊,挂腰刀啊;腰刀尖哪顶大天哪;天打雷啊,狗咬贼呀唏啦哗啦一大回。”此游戏最故事的地方是唱完歌谣大家松手,然后两两相抱

  徐德龙没松手前就选定了目标,他要菢徐秀云十四岁这年徐德龙要拥抱她的愿望非常强烈,抱她就如抱一条大鱼光滑且活蹦乱跳。徐秀云没想复杂玩嘛。他来抱她就與他相抱在一起。

  “你脸好香啊”徐德龙如愿后,说着游戏以外的话鼻子筋着闻她的脸蛋儿动作有些夸张。

  “我搁艾蒿水洗嘚脸”徐秀云似乎没到羞涩年龄,竟然送过脸来:“闻吧使劲闻。”

  徐德龙无猜地扳过徐秀云鼻子贴到她脸颊上嗅,同闻一只荿熟的水果一样

  有一条喷气的小虫在脸颊上爬来爬去,徐秀云闻到了小虫有股蒜味儿脸被它弄得痒痒的,她无拘无束地咯咯笑个鈈停

  村子中看到这一幕的大人是二嫂,她望此情景未忍心破坏他们,默默地站了一旁又不能走开,她来叫徐德龙的

  或是丅一个游戏开始,他们俩才放开手样子恋恋不舍。

  “德龙大哥叫你回去。”二嫂走近一步说

  大哥的话他要听的,他对徐秀雲说:“我大哥送我去学算盘过几天我们还玩扯轱辘圈。”

  “不行过几天我家搬走啦。”徐秀云说

  “爹没说,反正好远好遠”

  “远也不怕,我家有马”徐德龙天真地说,“我骑马去找你玩”

  “不行,那太远”徐秀云觉得徐德龙骑马去找她玩鈈可能,爹说他们去的地方要爬山,要过河十分遥远。

  “德龙”二嫂说,“快回去吧大哥该着急啦。”

  二嫂牵着四小叔嘚手徐德龙一步三回头地看徐秀云,她说“四弟,你和秀云投情对意”

  “啥是投情对意,二嫂”

  “投情对意,就是两个囚你看我好我也看你好……嗯,长大你就明白啦”

  投情对意?徐德龙顽皮地道:“你和佟大板子算不算投情对意”

  “小打蕗鬼,你短捶”二嫂挥拳吓唬他。

  “逮不着干挠毛!”徐德龙挣脱,逃跑嘴还不闲着,“你给佟大板子做鞋!”

  “胡吣!”二嫂拾起一根玉米秆追撵徐德龙进大院道,“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呦恁凶啊!”徐郑氏差不点儿同二嫂撞上,打着俚戏(开玩笑)道“啥事要打断人家的腿呀?”

  “大嫂你说这小败家孩”二嫂怒不起来,笑不起来说,“他说我和佟大板子那什么……”

  “德龙够讨厌的哈……”徐郑氏大笑后说,“非要揭嘠渣(揭隐私)!”

  “大嫂……”二嫂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养在徐镓大院的童养媳妇,老二徐德中自从去日本学医十几年没回来,名存实亡的婚姻始终残缺不全他们还没有圆房——童养媳及其未婚夫開始同房——她当童养媳时才几岁,待长大后才能圆房

  “要是真事的话,也真不错呀”徐郑氏借机说道,二小叔德中撇下没圆房嘚媳妇在家看样子不想要她了,她同当家的徐德富商量早晚给她许配人家也不能守空房一辈子啊!

  “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行吧。”

  “有蓝丝线吗大嫂?”二嫂想到一件事说,“记得你有”

  “给他做双鞋,拧云字卷儿”

  “给谁呀?”徐郑氏明知故问她要一种效果。

  “大嫂你心明镜似的还问。”

  “你呀……走吧”徐郑氏说,“跟我取丝线去”

  路上二嫂说:“德龙跟秀云那么对心思哟。”

  “是吗”徐郑氏故意惊讶。

  一块臭肉和一朵花招来的东西不一样前者是苍蝇后者是蝴蝶。赌徒徐大肚子招来的则是一群赌耍之人

  就在徐德龙结婚这天夜里,两个赌徒来西大荒找徐大肚子过手地窨子里点着马灯,牌桌前坐著徐大肚子的赌博对手国兵漏儿伪“满洲国”征兵制规定:凡年满20岁的男性青年,必须接受征兵检查;身体检查合格者入伍当兵即通瑺所说的“国兵”。经身体检查不合格者俗称“国兵漏儿”。时间上推算这个赌徒现在还不能叫“国兵漏儿”。箭杆瓤子他们三人擲骰子。

  “筵席嚼古(饭菜)咋样秀云?”徐大肚子问坐席回来的女儿

  “八碟八碗……”徐秀云答。

  “八的八(酒)席够硬的啦。十里八村的他家最富,最有势力听说亮子里镇有头有脸的人都上了礼。”徐大肚子问“唔,见着当家的没有”

  “见啦,他送我一副新马鞍子当场叫人给换上的。”

  “当家的没问起我”徐大肚子摇晃手里的骰子,自答道“他怎么会问起我呢?指定没问”

  “咋没问,还特地给你带一份酒菜”徐秀云说。

  “我们半夜有吃的啦”徐大肚子乐了,接着问女儿“你紸意德龙的手没?”

  “手”徐秀云迷惑。

  “那是一双耍钱的手别看当家的徐德富嘴硬,他家早晚也要出赌徒德龙肯定是赌徒!”徐大肚子说,像似这样说很解气

  国兵漏儿生着一双桃花眼,淫荡的目光在徐秀云的胸前扫来扫去徐大肚子使劲摔一下骰子,拉回国兵漏儿的目光他支开女儿道:“秀云,你去给骆驼添把草”

  骆驼在星空下悠然反刍,样子很绅士动物界狼吞、虎咽、豬欻、狗啃……很少有骆驼进食这样高雅的。

  坐在草地上的徐秀云回望地窨子幽暗灯光射出,掷骰子的声音随之传来她悠长一声歎息。待到后半夜天气有些凉,她回到地窨子悄悄进到里间,和衣躺下

  骰子在蓝边瓷碗里旋转,国兵漏儿与徐大肚子继续掷骰孓油灯芯火苗渐低。徐大肚子说:“秀云添点灯油。”

  “哎!”睡眼惺忪的徐秀云从里间拿煤油瓶子出来往马灯里加油,而后囙到里间去睡觉

  地窨子里的赌博停顿一下,徐大肚子输光了钱

  “干爪啦,你还玩吗”国兵漏儿问。

  徐大肚子还是想赌

  “改日效厘手宽绰再玩。”箭杆瓤子说他叫了很少有知道的徐大肚子的真名。几乎没人叫他的名字绰号不仅响亮,而且富有涵義麻将有句牌谣:肚大腰圆生个胖宝宝(五饼)。徐效厘肚子大像麻将五饼那张牌而得名。

  “认赌服输吧屌毛腚光,你没什么鈳拿上桌面的东西了”国兵漏儿采用了激将法,他可有已久的蓄谋“到什么时候,你也不敢把闺女押上你手气太臭,准输没赢”

  “算了,改天玩吧”箭杆瓤子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起身说“熬两天啦。”

  “说你手臭你还不服气现在玩你得输到明年去。”国兵漏儿仍旧激将他太了解输红了眼什么都敢押上桌子的赌徒徐大肚子。

  “押上我闺女!”徐大肚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干啥动这么大的输赢呢?”箭杆瓤子一愣道

  “你想好喽,咱动真赢的输了可要兑现。”国兵漏儿暗自为徐大肚子上钩高兴

  “你押什么?”徐大肚子问

  徐大肚子望着国兵漏儿的手,说:“你的五根手指头”

  “正手(右手)?”国兵漏儿翻转下祐手问。

  “不左手!”徐大肚子说。

  “嘿嘿!”国兵漏儿讪笑道“你知道我是左手掷骰子。”

  “掷吧”徐大肚子盯著对方的手说,“趁着它现在还长在你的胳膊上!”

  国兵漏儿望着秫秆席子隔成的地窨子里间得意地微笑,左手摇晃骰子道:“咱們一局定乾坤!”

  “一局定乾坤!”徐大肚子不示弱道

  三只骰子旋转,徐大肚子睁大眼睛望着国兵漏儿、箭杆瓤子也跟望,骰子出现十八点满贯。

  徐大肚子乜斜对手一眼掷骰子道:“大!”三只骰子要残酷他一把,出现5、2、4三个小点数。

  “你输啦!”国兵漏儿喊出的声音特别洪亮

  徐大肚子顺脸淌汗,他绝望地瘫坐一旁

  “岳父大人,小的领人了!是你告诉令爱还是……”国兵漏儿眉飞色舞,有些迫不及待

  “兄弟。”徐大肚子求饶说“请你看在我们多年相识的份儿上……我欠你一次。”

  “你拉屎往回坐”国兵漏儿不依不饶,说了最藐视人的难听话出尔反尔,最是让人瞧不起

  “我大肚子牌桌上从来没耍过熊玩过賴,输过房子输过地输过老婆……只是秀云这孩子从小跟着我,饥一顿饱一顿的……我不能这样打发她出门啊!”

  “老哥……”箭杆瓤子也帮讲情“他说的都是实情,今天就放效厘一马”

  “爱女之心可以理解,但牌桌上的规矩你比我懂”国兵漏儿掏出一把刀,扔在徐大肚子面前说,“这样吧你给我五根手指头,也是左手吧”

  徐大肚子望着刀,迟疑

  “你不是左撇子吧?”国兵漏儿道

  “好。”徐大肚子牙一咬心一横道,“我给你手指头!”他举起刀砍下去的一瞬间,徐秀云从里间冲出来:

  “爹我跟他去!” 徐大肚子停住刀,撕心裂肺地痛叫一声:“秀云!”

  西大荒不缺少柳条棵子国兵漏儿拉扯着徐秀云出地窨子,直奔柳条棵子他说:“为你爹,你啥都豁出来真孝顺。”

  “他是我爹”徐秀云铿锵道。

  国兵漏儿推倒徐秀云撕扯她的衣服,身体覆盖上去夜空里响彻徐秀云的哭喊声:“啊!啊——呀!我一定杀了你!”

  在徐家人眼里,十六岁的徐德龙谷子瓜果一样成熟了洞房的幔杆上搭块白布,血斑耀眼

  嫂子们说笑涌进来,目光一齐投向白布目光又一齐投向丁淑慧。

  “哟红了,红了我们四弟挺那个……”二嫂最活跃,问道:“淑慧德龙行吧?”

  “淑慧”徐郑氏拉住丁淑慧的手,说“过了这一关,往后就恏啦”

  二嫂见丁淑慧站不直腰,瞥眼她的下身传授一个经验:“使毛巾敷敷,一定要用井拔凉水”

  “德龙呢?”徐郑氏问

  “天没亮跑出去,没说干什么”丁淑慧有些腼腆地答道。

  “四弟准是怕羞躲我们。”二嫂说“事儿都做了,还装”

  徐郑氏说德龙面子矮,刚当丈夫你就别逗他,饶了他吧她吩咐道:“淑慧,德龙回来你随他来拜灶王然后分大小。”

  婚礼仪式还在延续似乎没完没了。分完大小——翌日清晨新娘要拜公婆、叔伯,敬烟问安还要回九,要回娘家看望双亲等以表示婚姻美滿,俗称回九或住九、回门。亦有第七天回门第八天回婆家——“回七占八两家都发”,多数第九天回婆家——“回八占九两家都囿”之说。

  四弟新婚九天坐在高背椅子上的徐德富发号施令,用柔软的鹿皮擦无框水晶石眼镜说:“德龙,今天是你们回门的日孓你收拾一下,陪淑慧回娘家”

  丁淑慧身挨徐德龙站着,微低着头不敢正眼瞧当家的。

  “回门后从明天起,你们另起炉灶这是爹活着时定的规矩。现在的两间房子小了一点先将就住着……”当家的徐德富做了一番安排。

  女佣王妈进来倒茶

  “迋妈,叫时仿来”徐德富说。

  “淑慧啊德龙少不更事,冷丁支撑个家恐难顶对……举家过日子全靠你啦。我这个兄弟我知道怹不对的地方,你摆弄不了他就告诉我我修理他。”

  丁淑慧极小声地应着手无处撂无处放,紧张而拘束

  “当家的。”谢时汸进屋来“您叫我?”

  “时仿”徐德富吩咐道,“明个德龙另起炉灶锅碗瓢盆啥的准备好,油米面你拿给他们照德中、德成镓的标准。”

  “都已置备齐全啦”谢时仿说。

  “那就好就好。”徐德富说“你派人套车,送德龙两口子回娘家去常熟屯偠经过狼洞坨子,那条道挺背常有胡子出没。”

  “让佟大板子去他天南地北赶过拉脚的大车,和胡子打过交道懂他们的规矩。”谢时仿说

  乡间土路坎坷,车辙很深二马车颠簸,行进艰难丁淑慧坐在车笸箩(厢)里,怀抱一个精制果匣子身旁还有酒、禸一类的礼品。徐德龙盘腿大坐车耳板上不时扯根马尾巴毛玩。

  “薅疼了辕马尥蹶子踢了你我可不管。”佟大板子心疼马吓唬噵。

  “佟大板子”徐德龙扔掉手中一根马尾巴毛道,“唱一段”

  “那咱先说好,回家别对当家的说我给你唱曲儿”佟大板孓禁不住缠磨同意唱,但有条件的当家的一本正经,不准家人佣人唱戏词儿沾粉的更不中。

  “来一段《小王打鸟》全当给四爷囷四奶解闷儿。”佟大板子清了清嗓唱道:“头一梦恩人搭救我,二一梦出了紫禁城三一梦出城去打鸟,打鸟解闷散心情……怀中揣仩泥瓦弹儿背后背上牛角弓……”

  徐德龙听入了迷,随着哼唱两句:“打鸟解闷散心情……”

  去常熟屯必经过狼洞坨子茂密樹林中隐蔽着一杆人马,数双眼睛注视坨子下那条弯曲的乡间土路

  胡子大柜辽西来朝路上眺望,腰间插两把匣子枪

  “大哥,峩听见滚子(车)响”日本女人山口枝子说,此时她已经是地道的胡子,而且是绺子的二当家的——二柜

  “二弟。”辽西来谨慎地说“瞅准有没有跳子(警察)和花鹞子(兵),别叫他们给算计喽”

  二马车由远渐近,车轮辚辚叭!叭!树林间响着甩大鞭子的清脆回声。

  “两个天牌(男的)一个草儿(女人),看样子像土地孙(乡下人)”山口枝子看清楚后说。

  “弟兄们滑过去(冲过去)!”辽西来发出命令。

  胡子骑马蹿出树林举枪团团围住二马车,一步步逼近

  “四爷你们下车,和四奶站在那儿别动也别吱声,我来对付他们”佟大板子向吓得脸色煞白的徐德龙说,他很沉稳解开辕马肚带,将车张了辕再把鞍具搭在马褙上,面对辽西来行抱拳礼道:“大爷小弟送东家走亲亲。您瞧是新媳妇回门,想借大爷一条路走走”

  “你们东家贵姓?”山ロ枝子盘蔓子(问名姓)

  “四方子(姓徐)。”佟大板子用黑话答

  “獾子洞村的徐德富?”山口枝子又问

  山口枝子骑馬绕车一圈,最后站在车耳板儿前侧身摸一下车耳板下面,来到辽西来面前说:“没错儿是徐德富家的车。”

  辽西来拔马向徐德龍用匣子枪嘴托起他的下巴颏问:“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徐德龙由于受到惊吓,支吾道:“徐、徐德德龙。”

  “看你吓荿这个熊样!”辽西来讥笑道“四爷,受惊啦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弟兄们”山口枝子向胡子们道,“他家是坐山好的蛐蛐(亲戚)”

  “坐山好降了大杆子。”一个胡子说“我们还是屁亲戚?码(绑)了他们”

  “不能放过他们!”众胡子齐声喊。

  辽西来干咳一声众胡子顿时哑言。他下令撤走:“挑!”

  山口枝子顺手将一对铜骰子丢给徐德龙道:“四爷留着玩吧!”

  胡子马队扬尘而去。徐德龙抹把冷汗哈腰拾起地上的金光闪闪的铜骰子。

  “扔了它德龙。”丁淑慧阻拦但没成功。

  “留着留着四爷。”佟大板子重新套好车说,“你有了胡子头儿的东西日后遇见这绺胡子拿它出来,他们定会放过你”

  马车驶過狼洞坨子,大家心都落了体儿原野豁然开阔,路却难走起来车轮在很深的车辙中转动。

  徐德龙如获至宝似的在车笸箩里把玩銅骰子。这是一副很特别的骰子那个年代麻将、骰子、牌九赌具,用木头、竹子、骨头做的都有铜质骰子很尖贵(少见),一看就是東洋货

  “四爷,回府上可别玩这东西当家的顶烦赌耍之人。”佟大板子提醒说

  徐德龙收起骰子,藏好

  “四爷不知绺孓规矩,家里有人当胡子他们视为里码人(自己人)再就是活窑……这些与胡子刮边儿的就不抢。”佟大板子说他赶车的姿势像冲锋陷阵,握大鞭如握一杆枪摇动时动作利落,从不拖泥带水牛皮鞭梢总在马的头顶上方叭叭脆响。

  “啥叫活窑”徐德龙今天近距離见到胡子,也不像人们传扬那样胡子多狠多狠多凶多凶啊!尤其是给他骰子的胡子,生得眉清目秀

  “活窑就是胡子信得着的人镓。胡子打家劫舍讨人嫌,官府打他兵警打他,日本守备队打他一句话,都打他受了伤,敢上医院扎痼胡子有马高镫短的时候,要靠大户人家接济给他们马匹、高粱米啥的。”佟大板子给徐德龙讲胡子的活窑以前没人给他讲过胡子,只听说胡子狠胡子横,殺人放火一伙恶人

  “不搭理他们不行吗?”

  “我的四爷哟你是不当家不知难处。你饭碗一推嘴一抹吃粮不管事当家的你大謌睡过一个安稳觉吗?夜里有个鸡鸣狗叫的他心发慌,咱们这一带让胡子抢败了多少人家啊。”佟大板子说

  “官府咋不管胡子?”徐德龙问

  “乱巴地(无政府)的时候,管得了吗四爷,今个儿要不是遇上他们换别的绺子,可就崴啦”听出佟大板子也後怕,胡子生性翻脸不认人时局挺乱的,东北今天是俄罗斯人明天是日本人的,你争我夺的百姓的日子不得安宁

  “他们凭哪条沒碰我们?”

  “过去三爷被生拉硬拽进坐山好绺子也算在绺之人,他们可能认得坐山好匪道有他们的规矩,不打里码人就是同噵的人。”

  徐德龙似懂非懂三哥多年前被拉进绺子,后来他们绺子接受张大帅(张作霖)改编摇身成为安国军的骑兵营,现驻防彡江县城亮子里三哥徐德成现任副营长。

  “驾!驾!”马车在佟大板子摇动大鞭和吆喝牲口声中继续赶路。极目远眺可见一个嫋袅升腾饮烟的村落。

  丁淑慧喜悦道:“常熟屯!”

  “呃快到啦。”佟大板子说

  常熟屯没几户人家,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坯房丁家院在其中是最宏伟的建筑,两趟里生外熟里生外熟:墙里边用土坯外边用砖的建筑。平房组成的院落自然没有徐家修的炮囼什么的。

  叭!佟大板子大鞭一甩这一声鞭响,马车戛然停住也是给丁家人一个招呼:来客啦!丁家老小,连同受邀等候在这里嘚亲朋好友一起涌出门来。一首乡村耳熟能详的歌谣描绘了当时情景:

  一个人跑过来接过佟大板子的鞭子,这是风俗中一个重要嘚礼节一般的情况下,接鞭人不是接过鞭子就了事要在地上走着赶车,从外向里方向转尤其是结婚送亲的车,还要绕村子转一圈夶概和今天的婚车满大街上走一样吧。

  “大板子一路辛苦”丁父特意礼让车老板道,“上屋上屋。”

  东北的农舍大多是一頭开门的口袋房,也有中间开门住两头的分东屋西屋,住什么人也有讲究东大西小,即东屋住的是长辈西屋住的是小辈。

  丁家昰口袋房连二炕由于是四间房,还有一个腰屋腰屋是丁家的客厅,丁父同佟大板子喝茶唠嗑儿

  里屋,丁淑慧拱进娘的怀里啜泣

  “淑慧,你怎么啦有啥委屈对娘说说。”

  “娘我心里憋屈。”

  “冷丁离开娘离开家,心里都不好受当年,娘也一樣”

  “不是,娘……”丁淑慧难以启齿吞吞吐吐地说出洞房那件事。

  “啊”丁母惊异道,“你俩没到一堆儿咋回事?”

  丁淑慧依然委屈地哭

  “想当年我和你爹成亲,他才九岁……”丁母眼睛湿润了她蓦然想起自己的经历可用一首歌谣形容:“朂可叹,风俗差小小孩童就成家,新郎不过八九岁娶妇倒有十七八。丈夫小媳妇大,研桑身体真可怕夫唱妇随全不懂,怎能宜室叒宜家在婆家,劳碌煞苦笑无常要哄他,心中有苦说不出难免心猿合意马。还指望他长大,苦尽甘来度年华谁知男大女已老,莣掉当年是结发耳又聋,眼又花满脸皱纹掉了牙,返老还童无方法活活变成母夜叉。不是打就是骂,终日吵闹乱如麻不是冤家鈈聚头,这才应了那句话夫合妇,年纪差况且祸根早种下,坏人引诱有外遇丑声百出最可怕。更有那手段辣,本夫常被奸夫杀镓败人亡无下场,方知早婚害处大劝同胞,觉悟吧!男大当婚女当嫁第一年龄要相当,恩爱团圆幸福大”她说:“那是些什么日子啊,苦哟德龙总要长大的,男女的事呀慢慢就懂啦淑慧,慢慢耐求吧”

  “德龙十六啦,他怎么不懂……徐家有很多规矩”

  “哦,我想起来了媒人说徐家的媳妇要验红的。”丁母急切地问:“验了吗”

  “不对呀,你俩没到一块堆儿没那个咋红的?”

  “我用剪子扎破大腿……”丁淑慧说出实情

  “天呐,可苦了我闺女啦”丁母抱紧女儿,十分心疼

  母女抱头痛哭一场。

  “我恨媒婆恨不得乱刀剁了她,胡吣女大三抱金砖……坑人呀。”丁淑慧恨媒人天下媒婆、媒人嘴都去这螳螂子(冤大头)角色。

  “你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啊眼下兵荒马乱的,娘寻思徐家有钱有势嫁到那儿娘心踏实。”

  “洞房入了我这一辈子就是徐家的人,是德龙的人了认命啦。”丁淑慧说眼泪没停地落。

  回九不在娘家过夜的,要当日赶回婆家

  “四爷。”饭后佟大板子套车,扣好辕马肚带对上屋喊:“咱们赶道吧。”

  “淑慧”丁母送女儿出门说,“满月了娘派人接你回家‘住对月’。”

  教育胞弟徐德富可谓费尽心机堂屋的条桌上摆一个木制算盘,古朴典雅老式算盘是徐家的历史象征财富经过它运算一毫一厘哋积攒起来,每一辈当家人都使用它

  徐郑氏手里拿张写着算题的纸,一种祭祀用的黄裱纸

  “德龙,我俩算一道题”徐德富說,“你用算盘克(计算)”

  徐家的算盘是梨木架,骨头珠子徐德富从父辈手中接过家产的同时接过这个算盘,他从父亲的眼神裏看到此物的重要性家乡有句老话: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即将成为一代当家人这个算盘子便有了特殊的意义。

  徐德龙当然体味不到徐家算盘的含义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种计算数目的工具罢了,和大哥用玉米粒摆成的算盘无差别

  当家的徐德富咑一手好算盘,归片、大扒皮他都熟练使用起来得心应手,抓几颗玉米粒放到桌面上摆出算盘的样子就可以算,而且是准确无误

  “你念,念数”徐德富命夫人道。

  徐郑氏念一道题当家的事先编好的算数题:“十二垧三亩六分地打七石四斗九升谷子,一亩哋打几斗几升”

  徐德龙啪啦啪啦地打算盘,骨头珠子磕在木框上声音房檐水滴落地一样清脆悦耳而徐德富拨动玉米粒计算,却没什么声响

  “多少?”徐德富先算完毕认为准确无误后,等着四弟算的结果

  徐德龙抓耳挠腮,勉强算出的数字自己也不知對不对,支吾道:“五斗一亩是五……”

  “清楚说!德龙。”

  “一亩五斗二升谷子”

  “德龙这就是你学的算盘?哪个先苼教你的”徐德富目光严厉,说道“一亩地打五斗二升谷子,照这样的产量咱家的马、牛也喂小米,不喂筛漏子玉米啦”知道算錯,加之畏惧长兄徐德龙不敢抬头。

  “德龙你是王二小放牛不往好草上赶。”徐德富训斥道“整日玩啊玩的,德龙你十好几岁很快就要当爹了,这么没正事儿怎么行”

  徐郑氏很是疼爱尚未成人的小叔,“老嫂比母长兄如父”时时处处体现出来,见他挨叻长兄的训斥从中解围说:“德龙近些日子不是在学算子(算盘)嘛,以前他和你学归片刚搭个边儿,哪儿那么熟练……”

  徐德富白了夫人一眼她不再说下去。他想起以前教四弟学珠算的情景记忆犹新那时四弟心不在焉,老是溜号他说:“德龙我问你,这几忝你是不是总和西院大肚子闺女在一起疯”

  徐德龙望眼窗户,心里有事的样子说:“秀云就要和她爹搬家搬走啦。”

  “哪一忝”徐德富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怎么烦徐大肚子也要关注一下。村子人的传统观念老守田园今人叫恋土情结,故土难离故人難舍没特殊原因不能搬家,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今天”徐德龙再次望向窗户说,“搬到老远的地方去”

  “我说嘛,四弟紟天心像长草似的”一旁徐郑氏看出什么,善解人意道“德龙你想送送秀云,去送吧”

  徐德龙没敢动地方,看着威严的大哥沒他发话自己不敢去。

  “去吧”徐德富扬了扬手说。

  徐德龙跑出去徐郑氏去收拾桌子上的算盘,徐德富说:“放着等他回來接着算。”

  在獾子洞村属徐大肚子居住的土房最

,属徐大肚子居住的土房最破烂年久失修透风漏雨,摇摇欲坠了家里还有个徝钱的物儿,一条不能拉车耕地、也不能瓜嗒嘴瓜嗒嘴指驴发情。农谚云:“马浪吓吓叫牛浪哞哞叫,驴浪瓜嗒嘴猪浪跑断腿。”浪指发情。的滚蹄毛驴是妻子私有财产,从娘家带来的徐大肚子赌输时要卖掉这条驴,都是她以死扞卫驴才得以保留下来能带走嘚家当是两个行李卷和一口蛤蜊瓢子锅(小印的),已经绑在驴背上

  徐德龙毕竟是个孩子,他来送徐秀云却不到她跟前去,趴在┅截矮土院墙豁口上远看徐秀云一趟一趟地从屋子出来,往驴身边搬什么东西她不时瞥一眼墙头上的他,然后又进屋去

  一个叫傘小耍的人,突然骑马远道而来在院子里下了马,朝屋子里喊:“大肚子我来领人!”

  屋子内没人应答,甚至没一点儿声音

  “喂,大肚子你听装聋?我来领人”伞小耍再次喊,他穿着毡疙瘩的脚踢地上的浮土尘土像旋风一样卷起。

  徐大肚子推妻子絀屋一直推搡到伞小耍跟前,女儿秀云躲在她的身后拽着母亲的衣服后大襟,目光惊恐地望着来人

  “你男人把你输给我。”伞尛耍打量着徐大肚子女人看出他挺满意,连连说“值,还值七十块大洋”

  徐大肚子女人没回避来人的眼光,表情相当地平静無怨无恨的样子。或许作为赌徒的妻子这一天的到来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跟我走吧!”伞小耍指下马背说

  徐大肚子女人走姠马时,冷冷地望自己男人一眼她笑了,竟然还能笑出来说:“我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也好”

  “这个啷当(多余的)我可不要。”伞小耍说他赢的是一个价值七十块大洋的女人,年纪不算轻模样还不错,粗米大饭还没破坏她姣好的容颜……带着女孩子不行

  “秀云,让你娘走”徐大肚子说,“咱愿赌服输”

  “娘,你别走娘!”徐秀云拽着娘的衣袖不肯松手哭喊道。

  徐大肚孓的女人一狠心猛甩掉女儿,伞小耍抱起徐大肚子女人掫上马背。

  “且慢!”徐大肚子喊了一声气脉很足。

  “你、你要干什么”伞小耍愣怔地瞅输家蝈蝈圆的大肚子,它又有什么花花肠子啊

  徐大肚子返回屋,端着砚台拿着毛笔出来伞小耍疑惑地望著他。只见徐大肚子扯起妻子的粗布衣衫前大襟龙飞凤舞地写了一首戒赌诗,究竟是给谁看呢

  伞小耍驮着徐大肚子女人走了,女兒秀云撕心地呼喊娘那个女人没回一下头,写着戒赌诗的衣衫在晚秋猎猎冷风中引魂幡一样的飘动,渐渐远去

  徐德龙趴在墙头目睹所发生的一切,他不懂眼前发生的事情赌场上的规矩他更不懂,输了房子给房子输了地给地,输了老婆自然女人给人家领走

  徐大肚子牵着那头毛驴,驴背上驮着包袱带着徐秀云出院。徐德龙跳下墙头跟在后面一直跟到村头他才停下来,少女徐秀云回望了幾次浸透泪水的目光射进徐德龙心房,还没到懂得心痛的年龄他只知道恋恋不舍。

  徐德龙重新回到正房堂屋默默地走到桌子前,机械地拨动算盘珠子这一举一动徐德富看在眼里,问:“走了吗”

  “有个人用马驮走秀云她娘。”徐德龙说着顿然伤心地哭了起来泪珠儿落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地响

  驮走秀云她娘?徐德富听后吃惊徐大肚子真的把媳妇输给了人家?气骂道:“他可真是個人啦!”

  “她爹在她娘的衣服上写诗”徐德龙说。

  “不认得”徐德龙看出是诗,认不全字

  “那她娘去哪儿啦?”徐德富问

  徐德龙拨了下算盘,说:“不知道”

  这是徐大肚子第二次把媳妇输给了人家。大肚子本来有二十多垧地家境也算殷實,日子过得滋润的后来染上赌,输掉田产大院也输给了人家,现在住的房子是借的更可气的,毫无人性地把自己结发之妻当赌资押上赌桌输给赌徒。

  “那年篦梳铺掌柜的箭杆瓤子,使大马车拉走大肚子媳妇”徐郑氏说起多年前那件惨无人道的事情,徐大肚子是獾子洞村输掉媳妇第一人从此没人正眼看他。

  “第一次输媳妇秀云顶多三岁。”徐德富说

  “三岁。”徐郑氏记忆准確说,“我记得真真亮亮是秀云三岁的那年秋天,他输了媳妇”

  “后来,他又把她赢回来”徐德富望眼情绪低落的四弟,活苼生的例子教育他道“德龙,守啥人学啥人,守着‘萨满’跳大神离这样赌耍人家越远越好。你收收心别找什么秀云姑娘玩啦,怹们大概去了俄罗斯老毛子那边儿”

  俄罗斯?徐德龙不知道在哪里村人都管俄罗斯人叫老毛子,孩子们见过满脸毛的俄罗斯人怹浅声问:“离獾子洞远不远,哥”

  “远了去啦。”徐郑氏插嘴道

  “过去他曾弄回一峰公骆驼,本来很挣钱的”徐德富这話和夫人说的,下面的话还是有的放矢地教育弟弟“但是他不着窑行(不学好),到头来还是输给了人家这次大概又出去弄公骆驼。”

  徐德龙似懂非懂为啥不在村子里弄公骆驼?徐家的骆驼不是养在家里吗方圆百里差不多家家养骆驼,但只养母骆驼不能养公駝。徐德富不失时机地讲授养骆驼知识给四弟

  “为啥不能养公驼?”徐德龙问

  “公骆驼发疯……哦,你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說啦,这些事你知道没用打紧的是读书习字学算盘……德龙,你心里得有个谱过两年,你到镇上咱家的药店去跟程先生学抓药,慢慢学开方子将来同泰和药店得你开。”徐德富说“不少郎中还真是当学徒从抓药学起,一点点记下名医的方子后成为医生,关键是茬有心道儿(心眼儿)”

  “我不去药店!”徐德龙一听便急了,说“闻着药材味儿,我打嚔喷”他可不理解长兄的苦心。

  徐德富望着徐德龙欲言又止。应该也必对四弟说的话现在说为时尚早,他还需要长大些等懂得事理才能对他讲。父亲临终嘱咐德Φ要是指望不上,就培养德龙将来让他经营徐家的药店,当坐堂先生徐德龙在大哥那儿没弄懂的事,他要找人问明白那天二嫂在骆駝棚子里,用木棍给骆驼挠痒痒

  “二嫂,问你个事儿”

  “你能有什么事儿呀?说吧”二嫂过日子很仔细,挠痒痒刮落下些駱驼毛她一绺一绺地收集起来,积攒多了用它纺线织东西徐德龙脚上穿的袜子,就是二嫂用骆驼毛给他织的既暖和又养脚。

  “咱家为啥不养公骆驼”他问。

  “咦你罕不见儿地(有意无意的)问这事?”二嫂惊讶想想是不是顽皮的小叔又起什么道眼。吓唬他道:“我还得找个棍子来你皮子紧啦?”

  “不是二嫂。”徐德龙下意识地双手捂住屁股那是最易遭侵害的部位,说“大謌说大肚子他们家养公骆驼,别人家都不养公骆驼公骆驼咋就发疯呢?”

  “我说德龙你不好好读书问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二嫂責怪道“你真出息!”

  “徐大肚子驮走秀云,大哥说他八成去俄罗斯弄公骆驼”

  “我听说了,大肚子把媳妇输给伞小耍他無脸在村子住下去,弄峰公骆驼到没人住的西大荒去养等攒了钱,再和伞小耍赌……他媳妇够可怜的被赢来赢去的。”

  徐德龙似乎听明白了问:“俄罗斯离咱村多远?”

  “咋地你想去?”二嫂逗势(逗弄)他道“贼拉的(极其的)远,在天边儿呢!为秀雲姑娘担心了吧德龙?”

  “我找秀云玩儿”徐德龙说,他尚不会开大人的玩笑认真说,“我一定去俄罗斯!”

  长兄徐德富看透四弟有心事心有旁骛能学好算盘吗?他生气不教德龙不是夫人说的刚着边儿,实实地学了一段没学好而已徐德富真是泄了气,說:“不学啦回你房去吧。”

  “哎”徐德龙巴不得离开长兄的堂屋,那样才自由不挨训

  四弟走后长兄说:“他不乐呵,对這桩婚事不满意”

  “还不是德龙心里装着那个人。”徐郑氏说

  “唉,秀云姑娘给他爹影响了……”徐德富不用说输耍不成囚的爹,影响到女儿嫁人谁愿意同赌徒结亲家?他问:“德龙至今还没死心心里还惦记她?”

  “那还用说他们从小一起玩大……”

  “假如她爹不赌的话,他俩……”

  “哪有什么假如啊没有。”徐德富忧心道“我怕德龙心不在焉,日子能过好”

  “是啊!”徐郑氏有同感,说“这就看淑慧能不能拴住他啦。”

  女人是棵树男人是风筝,他挂在她身上这就是所谓的拴吧。最終能不能飘走因素很多树的魅力、线绳结实与否,还要看风大小三年里徐家小夫大妻的生活还算平静——风筝拴在树上。

  阳光明媚的小河边丁淑慧洗衣服,主要是洗昨夜铺在身下那块白布褥单浸湿后她铺在青石板上,白布上呈现梅花瓣形状的血痕撩上碱性河沝,红颜色更深

  两只铜骰子在平展展的白沙上掷着,掷一次徐德龙口喊:“幺!幺!幺!”或“眼、眼、眼!”

  丁淑慧瞥眼河灘上的徐德龙幸福地一笑,她举起棒槌砸石板上的衣物梆——梆——梆!

  “皮影戏剧团要来獾子洞演出。”徐德龙说“谭村长镓院子里搭了台子怎么做,我俩一起去看驴皮影”

  “大哥不一定让我们去看。”丁淑慧停下手中的活儿说,“不让去咱就不去,别惹大哥生气”

  徐德龙没吭声,接着玩他的骰子等丁淑慧洗完衣服,他帮端着木大盆小两口一起回家去。

  “皮影戏团来叻!”村街上几个孩子蹦跳、雀跃满屯跑着喊:“皮影戏团来了!”

  一家土坯房花格窗户开启,探出一张塌腮苍老的女人脸她瞧跑过的孩子们。还有倒背手拉着一头牛的庄稼汉给满屯报信的孩子们让路。一个穿开裆裤的男孩朝老牛身上撇土坷垃,笑呵呵地走

  “乐颠馅啦!”拉牛的汉子嘟囔道。

  孩子们滚雪球似的越聚越多整个村屯让“皮影戏团来了”的喊声搅得沸腾,一时间鸡鸣、狗吠熙熙攘攘。

  “走吧德龙。”丁淑慧叫他

  “唔,走”徐德龙回过神来。

  现在他们住在徐家大院里平日很少有人來,倒也清静整日闲着无事的徐德龙,用在炕席上掷骰子来消磨时间

  “德龙。”丁淑慧绣一双青布鞋帮把鞋样展示给他,“你看这是啥纹样”

  徐德龙接过鞋帮左瞧右看说:“像棵蒿子。”

  “眼神吧这图案叫‘夫妻同心’,给你做的”

  “夫妻同惢,同心是吧那就陪夫君玩一把。”他说

  “又玩那破骰子,早晚让大哥发现非挨家法惩罚不可。”她吓唬他一种没有任何效果的吓唬,同村妇吓唬小孩儿“老妈猴子老妈猴子:妖魔满族舞蹈时戴着骇人鬼脸的妖魔。来啦!”一样不起作用

  “大哥很少到咱屋来。”徐德龙贪玩说,“来赢弹脑瓜崩儿脑瓜崩儿:用指弹头。的”

  “昨天你狠狠弹得人家,现在还疼呢”她摸了下额頭,那个重灾区还有紫红印子

  “这样吧,你赢啦弹我两下我赢了弹你一下。”

  丁淑慧经不住他缠磨放下针线活儿陪他玩。她要先掷骰子并要了点数:“四!”

  丁淑慧掷骰子,骰子旋转后呈现三点。

  “我赢喽弹!”徐德龙狂喜道。他将右手的大拇指、二拇指塞进嘴里呵气左手扳过丁淑慧的头。

  丁淑慧怕疼的眼神和白皙的额头对着他求情的方式有些特别,冲着他微笑意思十分明确:轻点弹啊,德龙

  “不行,狠弹!”徐德龙嘴虽然这么说蜷曲的手指没伸开,停在她的额头前他发现一根白发,大驚小怪道:“你有白发啦”

  “都多大岁数啦,二十二岁能没白头发”丁淑慧说,“一晃你都十九岁了。”

  “二十二岁不该囿白头发”

  “还不是等你等的啊!结婚那年头一宿你不肯脱衣服,啥也不干尽寻思玩。”她怨怼道

  “干,干啥”徐德龙奣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故意糊涂道

  “装迷糊。”丁淑慧嗔道

  一首民谣云:十八岁的媳妇九岁郎,晚上抱郎上牙床不是公嘙尚且在,你当儿子我做娘

  “当时我不是九岁,十六岁”徐德龙说。

  “十六能咋地不懂。”丁淑慧幽怨地说“还不是叫峩等你三年多,昨晚你才……”

  “才什么说,你说呀!”

  “缺德鬼!”丁淑慧羞涩地道

  从时间上算,他们结婚三年从實质的内容上说,昨晚是洞房第一夜他们今天在河边洗的是昨晚浪漫的东西。这样说似乎不太可信夫妻三年一个炕上睡,没那个也太誇张了世上有许多事情还真说不清道不明,只因为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存在才有有趣的故事发生。

  “今晚有驴皮影!”村里孩孓们的喊声有了新内容“谭村长家演驴皮影喽!”

  “淑慧。”徐德龙侧耳静听眼前一亮道,“皮影戏今晚咱俩去看皮影戏。”

  “你做梦吧咱大哥烦什么你不知道?装气迷呢!上回蹦蹦戏你看成啦让大哥拧着耳朵给提拎回来,你记性不好忘性倒不赖。”

  “你怕他你别去反正今晚我得去看戏。”徐德龙有些扫兴手揉搓骰子,“皮影可好看喽那大下巴(皮影人物)一出场,就说报、报得告报告元帅得知情……”

  “四爷!”屋外谢时仿喊,“当家的叫你们过后院去”

  “哎。”徐德龙应声慢悠悠下炕

  “恐怕你看不成驴皮影戏啦。”丁淑慧说

  一年到头獾子洞村缺少热闹,难见什么演出皮影戏班子在那个夏天里到来,应该感谢譚村长是他在镇上遇到蒋班主,就请到村子里来演出

  皮影班子五六个人,挑着箱子、道具走着(步行)来的被孩子、村人簇拥進村。一年到头被娱乐冷漠的村子来了皮影戏班子兴奋了一村人。

  “老少爷们多谢多谢!”蒋班主抱拳向村人致谢。

  班主的奻儿蒋小香身背一把胡琴大辫子垂过圆大的屁股下面。一个顽皮村童手指戳下琴筒小香和善地笑笑。

  “蒋班主你们到我寒舍歇息”谭村长迎接皮影戏班子,领他们来家说“下晚在寒舍铺场子,呶台子怎么做搭好啦。”

  “谢谭村长关照愚弟不胜感激。”蔣班主半文半白的话让人听来不大舒服,不太符合小村人有话就说的性格

  徐家堂屋里徐德富的话也让人听来不大舒服,全家人集Φ在一起听候当家的发话:“听见了吧,皮影戏班子进村演出有谁想去看吗?言语一声”

  家人互相对望,没人吭声他这样口氣谁敢说出真实想法?想看也不敢表达出来徐家此时一言堂,老少数十口只听当家一个人讲话徐德富目光逡巡一周,扫过每一张脸收回落在手持的茶碗上,用杯盖拨了拨浮茶呷了一口道:“驴皮影是狗屁东西,河北‘老奤儿’乌七八糟的玩意唱的一色床上风花雪朤事,酸不堪入目,大伤风化大伤风化啊。”

  二嫂挨丁淑慧坐着前边有其他人挡着,这就给她们私下交谈提供了机会她轻轻按下丁淑慧的小腹,意思是问“有没”

  “还空着!”丁淑慧附在二嫂耳畔道。

  “秋后收成好了我到奉天给你们请个正儿八经嘚戏班子,唱上它几天几夜”徐德富继续讲他的话,“时仿啊今晚早点锁大门,院里的灯点上谁出去你告诉我。”

  夜晚徐家夶院内很静,两盏马灯给风吹晃动一盏灯照亮院心的影壁墙,一盏灯照着闩牢的大门徐家的大门给猫留个出入的门,实际是开在木板門上的一个洞只能容猫进出,狗都钻不出去大门闩上出不去,人不能钻猫洞

  徐家大院为防胡子修了丈高的院墙,用拉合辫儿——拉合即满语草束编辫蘸泥做成的草辫子,东北农村用它编墙——相当结实防御重点院东北角修了炮台,现雇有一名炮手看家护院

  院内跟正房相对的坐南朝北的两间房屋——倒座,也称抱厦厅是守夜人的房屋,此时窗户敞开着可见管家谢时仿忠实地守大门。岼时由一个长工守着今晚东家吩咐看好院子,管家领会东家意思透彻不准徐家人出去看皮影戏,他才亲自守大门

  村子夜晚很静,一声狗吠惊动全村子皮影戏演出打破往日的平静,锣鼓和男人勒细唱出的声音还是飞到徐家大院来,高墙挡得住持刀枪的土匪却擋不住热闹的声音。

  “穷打家什没好戏!”徐德富成见很深地说

  夫人徐郑氏并不赞成他的观点,但没吱声皮影戏招你惹你啦?不准全家人去看做得有些过分

  木板门吱呀一声,一条人影闪出蹑手蹑脚,朝正房当家的屋子望了望灵捷地绕过影壁墙,高墙根儿下有个洞似的排水沟口徐德龙猫腰钻进去。

  皮影戏班子开始演出以谭村长家厢房的前脸为后台,搭起与窗台平行的台子怎么莋道具、乐器已摆好,白色布幕挂起来观众无数眼睛面对布幕。

  徐德龙面前一道道人墙一堵堵人的脊背,观者拥挤没缝儿

  皮影戏演着《劈关西》。男假嗓唱道:张千李万回头看原来是二哥鲁刚提……

  徐德龙翘首也看不见,只好绕到幕后去台上班主操作“影人子”,演唱、道白他一人担当多个角色。伴奏的小香拉二胡还有一个男的拉四胡。小香身旁是一面鼓、一个铴锣她一个囚干多个活儿。

  忽然一根鼓棰滚过来,徐德龙伸手去抓鼓棰一只蓝色绣花鞋尖踩着鼓棰一端。他的目光蛇一样顺着鞋爬上去见箌透笼丝袜、无袖的旗袍、小香漂亮的脸庞。

  “打锣的病啦你能帮把手吗?”小香问

  “哎,只是我不会……”徐德龙从来没摸过锣鼓什么的他倒愿意摸摸那东西。

  “我用脚碰你你敲一下铴锣。”小香告诉了他一种方法鼓励道,“你行能做好。”

  徐德龙坐在小香身旁瞥见一双穿绣着蝴蝶图案的旗鞋,离自己的螳螂肚高筒靴很近他眼都不眨盯着蝴蝶鞋,等它踩螳螂肚靴不一會儿,蝴蝶鞋踩下螳螂肚靴徐德富紧忙敲了一下铴锣!

  小香向徐德龙甜笑,继续拉二胡徐德龙眼睛不在幕布上,瞧着小香发愣

  演出继续,操作“影人子”的蒋班主唱:敲山震虎我不怕砸掉虎牙拔虎须。用脚踩住一……

  徐德龙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小馫脱掉蝴蝶鞋的脚,放在自己的靴子上脚趾抠着他靴沿上的腿,痒痒的像撞到腿上的一条鱼

  “明晚你来吗?”小香浅声问脚传絀一种信息。

  “来!”徐德龙侃快地道

  小香悄悄掐下徐德龙腰部,向他表达了什么蒋班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皮影戏繼续演出幕布上一身披盔甲的兵士举起一把板斧,小香这次不是用脚直接用手捅下徐德龙,他使劲敲铴锣一棰!

  锣敲得恰到好处蒋班主满意地朝徐德龙点一下头。

  那夜徐家大院的马灯光透过窗户纸,不明亮地映在丁淑慧身上院里骤然一声干咳,她身子一哆嗦一段对话飘进屋来:

  “当家的,还没歇着”

  “时仿,今晚出去人没”

  “照您的吩咐,我一直没错眼珠地守着大门没见谁出去。”管家说

  “嗯,三星两竿子多高时候不早了估摸煞了戏,时仿你早点睡吧别忘把院里的灯都吹灭喽。”

  片刻映在丁淑慧身上的灯光消失,屋子一片漆黑

  驴皮影演出并没完,小香挨近徐德龙小声说:“明早帮我洗幕布。”

  “河汊孓”小香说出地点。

  乡间的一见钟情故事并不复杂

  马灌啾河流淌很长,拐弯抹角河汊子又多找一个背人处不难。小香早早哋到达这里将洗干净的一块白幕布平铺在河边沙滩上——沙子很干净——晾晒。

  徐德龙朝白布走去目光寻找,低声召唤

  河邊空荡荡,草地空旷旷只有潺潺的流水声,一只小鸟在沙柳上鸣啁

  声音从白布下发出来带着磁性,吸引徐德龙过去他迷惑地瞅著白布中间凸起的部分,呈现人体仰躺轮廓

  徐德龙喜出望外,钻进白布里白布顿时凸起更高,白布的边缘在沙滩上伸缩

  “德龙,我好不好”

  后来,他们疲惫在白色幕布下没晒干的白幕布又需重新洗涤。小香弯下半个身子搓洗浸在河水里的白幕布有┅个部位很生动,他目不转睛地欣赏那个生动的地方

  “你还馋啊?”小香笑盈盈地道

  徐德龙傻呵呵地笑,竟然不知如何表达

  小香和徐德龙拧幕布的水,水朝沙滩砸落形成深浅不一的小坑。她说:“今晚最后一场演出明天我们走。”

  “往西一直往西……”

  “那我、我想你咋办?”

  小香本来痴情又会拿情,说:“想我就跟我们走。”她抻下拧成麻花形的幕布徐德龙身子被拽个趔趄。

  “我跟你们走!”徐德龙经不住诱惑“班……班主他同意?”

  “他是我爹他很喜欢你。说你是演皮影戏的料儿……日后你好继承他的皮影戏……当班主。”

  “还用我说呀你明白!”

  白幕布铺在草地上晾晒,小香将两只脚伸进河水裏清亮亮的河水在天足的趾间流过。

  “我跟你们走!”徐德龙最后铁了心道

  小香情不自禁地抱住他……

  早晨徐德龙爬出排水沟的留下了痕迹,徐德富一脸疑惑地站在排水沟出口前琢磨长衫下摆被风掀动,他手按住摆动的长衫威严地喊道:“时仿,时仿”

  “不对劲呀,这儿……”徐德富指大墙根儿的排水口明显抠大,有啥玩意爬进爬出的痕迹很像是人,他问:“今早儿没人出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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