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新园一园租房有什么地方租,可认养猪,不用太大,

桂林市附近郊区哪有小型养猪场(或以前养殖过的猪场,现目前空着的猪栏)还可以租凭吗?_百度知道
色情、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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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林市附近郊区哪有小型养猪场(或以前养殖过的猪场,现目前空着的猪栏)还可以租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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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成了一条背着行囊的鱼。  她遨游在蔚蓝色的大海中,大海神秘而宁静,散发着诱人的气味。火一样的珊瑚晶莹剔透,娇艳的美人鱼得意地在水中招摇,水中万物似乎都以极大的热情欢迎着她。大海里有各色各样、五彩斑斓的宝藏,它们各自释放着自己的魅力。  小妹被周围的一切深深吸引着,她不知道是否能采撷到一颗属于自己的明珠。她拼劲全力、向前游去,背上的行囊有时虽成了她的累赘,却也化为她前行的动力,并指引着她。那似乎触手可得的珍宝随时转换它们的方向,完全不在乎痴情和绝望的目光。  小妹累了,但她不愿停下,行囊越来越沉。恍惚间,大海升腾起无数的汽泡,小妹被一股力量托举着,她感觉自己的身躯变得轻盈,背上的行囊已经变成了巨大的翅膀,她仿佛成了会飞的鱼,时而跃出水面,时而潜入海底,鳞潜羽翔,好不自在。她自信满满,对于海底最深处的明珠志在必得。她朝着目标进发,海面上波光粼粼,风平浪静,很好地隐藏了海底的暗潮汹涌、夺命漩涡。她和大海较量,或是机智地闪躲或是急速的前行。明珠若隐若现,不知是吸引还是要吓退所有的觊觎者。  明珠的光芒越来越强,小妹激动地不能自已。她的目光现出朝圣者的虔诚。  就在快要到达的刹那,小妹醒了。  她依然躺在宿舍的木板床上。同桌给她从食堂买回的面包散发着一阵阵诱人的香味。这是几年来小妹最爱的食物。每次下晚自习的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从食堂带回一只刚出炉烤的喷香的面包,这面包的味道出奇地好,经常是供不应求。  小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取了便咬,她仔细地咀嚼着,想要永远记住这面包的香味。但今日似乎不同往常,面包没有了以前的香甜。时间果然会冲淡味道。  或许它是被校园广播流出的一首首离歌冲淡了。  毕业季在它最不受欢迎的时候到来了。同学们依依不舍,校园的广播不间断地滚动着同学们点播的歌曲。奇怪的是,不管你点播的是怎样的曲子,听起来都是一样的离愁别绪。有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为即将告别的学长点播的,有为自己的同班同学们点播的,有男孩为女孩送出的,也有女孩向知己倾诉的,有学校为同学们点播的,有学生向老师表示感恩的,凡此种种,却是一样的心酸!  小妹默默地咬着面包,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当她还憧憬着明天的时候,多么希望毕业提前到来;可蓦然回首,时间真的就像流星,转瞬即逝。  她还清楚地记得第一天到这里报到的情形。同学们从不同的地方聚集到了一起,夹杂着各种方言的普通话在教室和校园内碰撞,善解人意的眼神、谦逊的笑容使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走到一起,融入一个大家庭。  同宿舍有一个本土本方的家伙,说话快,性子直,为人热心,对于各种现象经常掷出自己的观点,如有不同“政见者”,她“绝不姑息”,然观念、看法的相左绝不会影响同舍的友谊。还有一位,高挑的个子,大大的眼睛,有着诗人的睿智和风度。写出来的字不仅是龙飞凤舞,更是饱含着唐风宋韵,就似古人傲然于今世。再想到一起演过的小品,一起参加过的各种舞会,一起的风雨无阻,小妹的眼眶又禁不住红红的。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这歌词好像击中了每一个人,让他们不忍踱出往日的种种。回忆让人变得更加脆弱。  学校的老师和领导却不想他们“心太软”,他们希望从这里走出去的每一个学生都能够迈着坚定的步伐,朝气满怀,昂首挺胸地拥抱未来。振奋人心的话语一次次地从老师的口中,从最大分贝的广播中钻入同学们的耳朵。  “你们是幸运的,你们面对的是一个大好的时代,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你们要做的就是去融入它、拥抱它,用你们的学识和胆魄谱写出最浪漫的青春。我想,你们谁也不愿意被选择,只做一颗默默无闻的螺丝钉,永远被绑在一个固定的岗位上;我相信,在这个最自由的时代,你们想去哪就去哪,无论到了哪个舞台,都能活出最精彩的自己。”  ……  送别了最后一位同学,告别过那一棵棵小草、一颗颗树木,小草依旧青青、树木依旧苍翠,只是曾经熟悉的身影不在、曾经的如影随行不再,小妹真想放声大哭。假装的坚强和潇洒在一次次的送别中千疮百孔。  内心深处,有一个潇洒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小妹想到曾经为之的怦然心动,想到从此也许注定的天涯海角,又有些后悔自己的优柔寡断,可那牵肠挂肚的人儿早已不知奔向了何方,她只能暗自抚慰很受伤的心灵,将自己拉向明天。  离别的大幕拉开又合上,小妹终于形单影只地坐在宿舍,心潮澎湃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对未来隐隐约约的担忧和莫名其妙的力量渐渐攫取了她,她认真地思考起明天.  她不想直接回家,虽然她很想回去看看母亲,看看大梅,她完全可以感触到那望眼欲穿的眼神,但目前看不见摸不着的未来渺渺茫茫,她不要两手空空地回去。她非得有落地开花的好消息带回去,才能见她们。  她想起有位要好的学姐曾经给她来信,说是毕业了可以去省城寻她,学姐已经在那儿的一所高校读研究生。她一时也没有其他的路子,就决定先到那儿去看看情况。  小妹用所剩不多的钱买了张半价的火车票,兴冲冲地赶到了火车站。可是车票好买,火车却难等。在考验完你所有的忍耐力之后、在小妹差点就要弃票而去的时候,那反复晚点的火车才姗姗来迟,载着小妹驶向未来。
  省城确实有省城的气象,大学也有自己的风格。  小妹肯定是没钱住旅社的,学姐的境况也没那么潇洒,大学的招待所她也无缘。感谢学姐,感谢包容的大学,她和学姐共挤一个铺位。  对于校园的美景,小妹已经没有太多的关注。她每天奔波在人才市场和学姐的宿舍之间。她的简历也明白自己的使命,想要飞快地找到自己的主人。  人才市场里面,人头攒动,挥汗如雨。小妹想要仔细地辨别每一家招聘单位,可几乎不可能,这里比那赶庙会的场面不让三分。她根本挤不到前面,在无助了好久之后,终于被人潮挤到了一家单位门口。  面试官带着黑框眼镜,冷峻而深沉,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用一种充满优越感的语调、貌似客气地说了句:请你简单介绍下自己。  小妹愣了一下,只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她强装镇定,拼命地压制住怯场的心跳。然后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通,至于当时说了些什么,她说完就忘了。她并没有想到要和面试官套套近乎,缓解气氛的尴尬,也没有说些高大上的措辞,更没有想起谈谈明天和未来。  她一说完就忐忑不安,怀着十二分的期待注视着对面的那位。面试官似笑非笑地望着小妹,深以为自己有着外交官的令辞,不动声色地说:你的简历我们收下了,请一周之内等通知。然后,再没多看小妹一眼,淡定地招呼她后面的队伍了。  三天的招聘会,小妹一天比一天跑得勤,投出去的简历倒有十几份,但没有一家有确切的答复。留下的话都是一样的虚无飘渺。三天、五天、一周、两周。。。。时间不一样,却是都要她等。  小妹走出空荡荡的大厅,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威严地看着她,它们脖子上系着光滑的大红彩带,完全不理会凡人的苦恼。  小妹紧紧地拽着兜里最后的一点救命钱,下意识地往前走着。  “小妹——小妹————”冷清的大街上传过来热切的呼喊声。  小妹诧异地抬起头,街道对面跑过来一人,转眼就到了跟前。  何香香,原来是隔壁班的宣传委员,一个系的。  “不认识啦!”何香香瞪着她的圆眼睛:“是不是今天我没带球?”  小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就知道你会投篮,可现在又没有比赛,我好给你凑个数,好歹算个人头。”  这两个人以前在系里面一起打篮球,何香香是主力,小妹只是偶尔凑数的,虽然一个愿意教,可惜另一个没有悟性,十投十不进。  “你这几天收获如何?”寒暄了片刻,何香香问小妹。  “和我投篮差不多。”  “唉,我也一样。”香香说完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爸妈替我在家安排了一份老师的工作,九月份上班。我想着如果自己能找到中意的,岂不最好,离他们远点,省得老听他们唠叨。”  “这背井离乡的,哪有在家安适?不是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吗。’”小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琢磨到底要不要先回趟家。  香香摸了摸脑袋,嘀咕道:“在学校的时候,老师讲得我热血沸腾,我以为我们就是天之骄子,可以成为时代的宠儿,可这几天下来,我觉得自己就是路人甲。”  “也许一切才刚刚开始!”小妹抬起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她不知道这样说是为了安慰香香还是安慰自己。  她想香香至少是幸运的,她家就在省城,不管做什么都会有更多的机会。  虽然香香一再邀请她到家里去,小妹还是谢绝了她的好意。香香只好将自家的地址、电话写好在纸上,塞给固执的小妹,嘱咐了几句,又像阵风跑开了。  小妹没有马上回到住处,她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纸片,仔细地摊开,若有所思地盯着上面的一个电话号码,沉思了好久,拿不定主意。这个是前天在人才市场门口有人塞给她的,白纸黑字,上面赫然印着一家公司的名称和地址,最下面还留有电话号码。这些都不是最吸引人的,在那纸的正当中,排列着几行让人心跳加速的黑体字:  你想当老板吗?  你想最快致富吗?  顺应历史潮流,先到先富,别再犹豫。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我们的社会责任。  本公司薪酬优厚,每个人都有快速的升迁机会。  相信自己,加入我们,快!  小妹和第一次看到时一样的亢奋,虽然她隐约觉得有些古怪,但她不愿多想,她想这年头新事物层出不穷,不能少见多怪。她决定先打个电话过去探一探。  不到两分钟,她已经抱着一家小店的公用电话,拨通了那个神秘的号码。  “喂,你好!”  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了令人鼓舞的声音。  小妹有好多问题想弄明白,可根本没有机会插进话,那边的人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抛出了巨大的利益诱惑,金钱和前途仿佛尽在他们的掌控。他们在那里就是为了等待小妹的这个电话,如果可以,他们恨不得从电话里将小妹“请”了过去。  要不是考虑到电话费的问题,小妹都挂不了电话。  她时而血脉喷张,时而满腹狐疑,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时热情高涨,完全不似正襟危坐的面试官们高高在上,她认真地想着他们之间的差别,摸不着头脑,同样都是找工作,怎会有天上人间的不同,她想弄明白这其中的蹊跷。  天快黑了,小妹才回到宿舍,学姐已经给她打好了饭。她心里面酸酸的,学姐平常也是节衣缩食的,还要管她的饭,她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暗暗打算着。那家公司虽然感觉有点吹牛,但她还是想去看看,就是距离太远了,不然她可能直接去了。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回家一趟,毕竟那个地址过于遥远,她还是要对大梅交代下。  第二天一早,她告别了学姐,踏上了归途。
  一大早,喜鹊就在枝头高声地预报着今天的喜讯。  傍晚时分,小妹果然扛着箱子出现在村头的小路上,她放眼望去,村子里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许多的瓦房已经翻新,有的人家盖起了两层楼房,有一、两家还修起了三层的小洋楼。暗红的琉璃瓦代替了古老的黑瓦片,原来进村时的泥路已经变成了长长的水泥路。村子西边年久失修的石桥不复存在,一座簇新的石拱桥守护着下面窄窄的河流。只是桥旁边的小树林不见了踪影,那条贯穿小树林的小径曾经留下太多小伙伴的足迹,如今已经被高高的围墙湮没。  近乡情更怯,小妹心潮澎湃,当她终于站到家门口时,内心是更加的不安。  近一年没回家了,她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看看门前的小河,水流很浅,长满了水草。河对面的稻田里新插的秧苗随着微风轻轻舞动。小妹感觉踏实了一些,她缓步走到窗前,微微一笑,她看到自家的钥匙还守侯在它专属的地点,随时听候主人的差遣。她熟练的取出钥匙,慢吞吞地走到门前,准备打开大门。她刚要转动钥匙,就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一前一后地呼唤起来。  “小妹——小妹——”  她扭过头,正看见父亲推着那辆已经二十岁的自行车打西边回家来,母亲本来跟在父亲的后面,这时已颠到了前面。  “母亲——”小妹丢开钥匙,奔到母亲跟前,紧紧地抱住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回来好!回来好!”父亲脸上现出了难得的灿烂,他容她们母女俩个在那激动着,自己去开了门。  母亲的气色比一年前差了许多,她的记忆还和那时一样,停留在大梅参加高考的那一年。那一年,母亲在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经过那一劫,她的记忆不知怎么就定格在那个状态。姐妹俩都委婉地问过父亲原委,却谁也不得其解。  母亲只能记起两件事情:大梅要高考、小妹上大学。她好像要记住一辈子。母亲年纪并不是很大,但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衰老得多。  小妹心疼得看着母亲,她显得又瘦又小,鬓角已经全白,脸上的沟壑更深,岁月的烙印无情地刻在这个脆弱的个体身上。然而,母亲的眼神少了些许以前的哀怨和隐忍,她兴奋地看着小妹,眼睛里仿佛蹦出火花。  如果忘记从前的事情能让母亲自在、安然一点,小妹想,这或许是件好事。  “我姐呢!她什么时候回来?”小妹问道。  “一般要八、九点钟。”父亲一边在灶台上转着,一边应她。  母亲注意到父亲,忙着起身去帮忙,小妹就轻轻地按住她肩膀,让她歇着,自己去张罗晚饭。  “不知道你今天到家,没买什么菜,等明天我宰只大公鸡。”父亲自顾在那儿说着。  小妹不以为然,父亲从来连公鸡都逮不住,还说要宰鸡,她忍不住想笑。以前,这种事情都是母亲一人独揽,父亲能搭把手就委实不错了。  两个人在灶台转着,小妹急急地想知道姐姐工作的情况。  那一年,大梅参加高考后,小妹一直信心满满地等着姐姐的录取通知书,可直到小妹开学的前一天也没盼到。小妹走得心有不甘,她到学校写了好几封信回来,也没得到只言片语。她一直耿耿于怀,又不敢多问。直到那年放假回到家,得知大梅上班了,她才死了心。  这两年,她的学费虽然都是父亲亲手给她的,但那是怎么来的,她心知肚明。她不曾和姐姐说过一句感谢的话,虽然那些话在心里面反复打转了无数遍,可不知为何,她就是开不了口,只是每次想到大梅时,她心里面满满的都是疼。  “你姐还是在那家面包店,一直没换过。”父亲边说边摇头。  “刚开始还算轻松,早上八点钟上班,晚上有时稍微晚点回来,一个月能休息两天。那时她都一大早将中饭做好了才去,我和你妈中午吃现成的就行。后来店里要求一大早就去上班,很晚才能回。真不知道那些人一大早吃面包干嘛,你姐说还有其他的什么糕点,唉!弄得你姐要累趴下。”父亲叹了口气。  “前几天,你姐回来告诉我们,说是以后要轻松点了。要么起个大早去上班,夜里就便宜了;要么吃过中饭才去,下班就要到深夜。”  父亲越说越气愤,他觉得哪样上班都不轻松,更加埋怨起来。  “小妹,你说,那些人要买面包、买蛋糕或是其他的什么,就不会白天早点去吗?非要熬到晚上甚至半夜,这么折腾人?”  父亲停了一下,又继续抱怨。  “你想,我们以前,除了农忙时节,基本上是天一黑就歇息,自己不用劳神,还不会影响别人,多好!如今这年头,啥都变了。”  小妹心想,他这倒是说的大实话。不仅晚上到点要休息,白天要是想休息了,父亲也绝对不会为难他自己。  简简单单两个素菜,三个人吃得很香。母亲不停地招呼小妹,要她多吃。小妹一边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父亲的问话,一边想着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晚饭吃完,小妹开始收拾碗筷,桌子还没有擦干净,大梅回来了。  看到小妹,大梅激动万分;小妹见到姐姐,热泪盈眶。  父亲也莫名的欢喜,抢过小妹手中的碗盆,一个人到灶间洗去了。  大梅仿佛还是去年的那个样子。高挑的身材完好地衬托出她的优雅,棉质的碎花裙裹着白色的衬衣,松散的马尾辫乖巧地贴在衣服上,长长的睫毛掩饰不住眼神中的疲惫。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小妹,一会摸摸她的头,一会拉拉她的手,弄得小妹有点不好意思。  “姐,你干嘛——?”小妹嗔怪道。  “小妹长大了!小妹长大了!”母亲一边说,一边在旁边吃吃地笑着。”  “哪有长大?还是个毛孩子。”大梅话没说完,就拥着小妹。  “瘦啦!瘦啦!”大梅心疼地说。  小妹心里想着姐姐的苦累,感念她为家里付出的种种,好不容易克制住要哭的冲动,她轻轻地问大梅:“姐,你饿了吧,我给你留了饭,快吃吧!”  “我就说,早上一醒来就听见喜鹊喳喳地叫着,这可不,今天回来就有饭吃了。”  “好姐姐,快吃吧。”  这多了一个人在家,气场都不一样,感觉热闹了好几倍。  第二天一早,除了小妹,其余三个都起了个大早。抓鸡的抓鸡,烧水的烧水,院子里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小妹起床的时候,只见得一地鸡毛。  大梅正要出发上班了,她走过来拍拍小妹的肩膀说:“妹,我走了,晚上给你带面包回来。”  “星期二我有半天休息,到时姐带你上街买衣服啊!这两天你就在家转转。”大梅刚出家门口又回转来嘱咐小妹。
  眼下正值初夏转盛,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吃完了早饭,父亲和母亲一起到地里去了,父亲说今年稻田里的野草特别多,他们要去拔掉。  小妹陪着父母一起来到了自家田地,她叉着腰站在田埂上,缓缓地注视着四周。还好,村里面虽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乡亲们的地还在。父亲说过,地就是老百姓的天,只要有土地心里边就踏实。  太阳爬得还没有那么高,却足够稻田现出它的金黄色,微风拂过,青青的麦苗抬起头,唱着对太阳的礼赞。河边的丝瓜在架子上越爬越高,扁豆、豌豆,茄子黄瓜一起进行着生长比赛,阳光溜过来为它们助力,风儿为它们加油,大地勃勃生机。  初夏的阳光暖暖地洒着,小妹慢悠悠地踱回了家。她刚试了一口鸡汤的味道,还没来得及咂嘴吧,就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从后门一下子飘到了院子里,她好奇地从门口探出脑袋,一瞧,那站在院中央的却是二虎,他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二虎哥!”小妹又惊又喜。”  “你怎么回来啦?”  “什么怎么了,我都回来半年了。”  “这是刚摘的桃子,实在吃不完,我妈让我送些过来。”二虎一边说,一边将大半筐的桃子放到了屋里。  “你不是该在学校吗?”  “你都毕业了,我就不能吗?”二虎反问她。  “你不是说要……”小妹眨眨眼,又接着说:“我还等着叫你二虎博士呢!”  “哟,你这黄毛丫头,竟敢取笑我了?”二虎举起了一只拳头,并没有落下。  “我现在在我叔的苗圃厂帮忙,一会闲一会忙的。”  “苗圃厂?在哪儿?”  “就在大路边上,以前那里有许多的野桃树,你不经常去的吗?”  “哦——”  两人正说着话,二虎的口袋里就传来了热闹的铃声,一阵紧似一阵。  他利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部黑乎乎的家伙,又粗又短的天线毫不掩饰它天生的笨拙。  小妹虽然从没用过,也知道,那是一部手机,但她也只是瞄了两眼,便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  二虎接完电话,就回了苗圃厂。  到了中午,太阳热辣辣的本性显了出来,没有人愿意出门。小妹双腿盘坐在凉席上,脑子却不安分,她非常想到苗圃厂看一下,看看那块曾经给她带来些许乐趣的地,到底和往日有何不同。  午后的阳光也拦她不住。她猫着腰出了门,越走越快,一会儿就到了她想去的地方。  半新不旧的铁门,锁住了路人好奇的目光。一只健壮的斑点狗,很礼貌地蹲在门口,一本正经地注视着她,眼神警惕而威严。  小妹隔着门缝往里看,左边有一座窄窄的两层小楼,水泥楼梯裸露在外,紧贴着小楼南侧。门口几盆硕大的铁树像骄傲的将军一样,分列两旁。右边有许多花朵开着正盛的紫微,在那一望无际的绿色中特别打眼。  小妹大着胆子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那狗立马狂吠起来。要不是二虎及时从楼上赶下来,小妹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里面,风景又是不同。二虎陪着她在里面走了一圈,小妹如何也找不到当年野桃林的踪迹。  园子里林木繁多,小妹根本认不过来。拇指粗细的桂花树成千上万,树叶浓绿的广玉兰独自成林,银杏,紫荆、迎客松、罗汉松,看得小妹眼花缭乱。她不时摸摸这个,又碰碰那个。  “小妹,你可千万不要顺手摘花啊!”二虎知道她的底细,怕她手快,赶紧关照她。  “放心,我只摘片树叶。”小妹说完,自己就哈哈大笑。  “那也不行!”二虎急急地说。  “怎地?”小妹只想开个玩笑,不想他却如此认真。  “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都是我叔的命根子,他照管它们可比亲儿子还上心。你别看这园子这么大,可随便一棵小树、一朵小花,那也是他的心血。”  见小妹不语,二虎走上前,轻轻地对她说:“我叔为了这个苗圃厂,耗费了太多的精力。特别是前几年刚批下来的时候,什么事都要他自己亲力亲为,又耗钱又费力,他白天黑夜地守在这儿,我妈说,当时我婶子都和他急了。”  “这个苗圃厂,是个投资长、见效慢的行当。有两次我叔因为资金的事差点和我婶大打出手。为了这些林木,他可是豁出了这张老脸,凡沾亲带故的,能借的都借了,我婶子也就是为借钱的事和他闹的不可开交。”  “我叔以前好歹能算个国家干部,他又是个极顾颜面的人,走到哪都体体面面的。可自从动了苗圃厂这个心思,慢慢的,亲戚都躲他了。”  “亏得近来生意稍有起色,欠的债也陆续地还了些。我婶子这才罢了。”  “是不是你一来,就扭转了局面?”小妹挤眉弄眼地插了一句。  “咦!你这兔崽子,说话长进了啊?”  二虎也不和她计较,继续他的话题:  “你说要是让他看见有人动了他的宝贝,他能安心吗?”  见二虎如此慎重,小妹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灿烂一笑:  “我会尊重你们的劳动成果的!”  两个人边说边聊,转了一圈又往门口走来。  外面的阳光还着实火辣,园子里却到处感受到阴凉。  “二虎哥,你在这里面到底做什么?”小妹有点好奇,忍不住问了出来。  “做啥?啥都做!”  “不过,最主要的,就是我叔让我帮他的苗圃厂设计设计,宣传宣传。”  “这有什么好设计宣传的?”  “当然有了。”  “你不宣传,别人如何晓得你?你不设计,又如何让人家知道你东西的好处?”  “不是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吗?”  “那也得有“巷子”啊!这年头,什么都要讲包装了。你以为,还像小时候,什么都拿报纸一包就卖出去了?”  “我们旁边有个养殖厂,他们都想替自己的猪宣传一下呢!”  小妹差点要笑出来,强忍住了。  临走了,二虎说,要是将来开个广告公司倒不错。
  第二天一大早,二虎来了,找小妹有事。  虽然是找小妹,他可是掐着点——大梅上班的点,来的。  二虎穿了件竖条纹的短袖衬衣,配一条深色的长裤,宽口的皮鞋。看上去如玉树临风。他咋咋呼呼地喊着小妹,眼睛却捕捉着大梅,抓住时机和正要出门的大梅寒暄了两句,又陪着她走到大路口,似乎忘了找小妹说正事。  “二虎哥,你找我啥事!你确定是来找我的吧?”见二虎到底没有跟着姐姐去上班,小妹嘻皮笑脸地问他。  二虎笑了笑,道:“当然是找你啦。”  “小妹,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目前,啥打算也没有。你是不是有啥打算啊!”小妹快人快语。  “哦,我叔让我问你下,愿不愿意到苗圃厂帮忙?”  小妹沉默了一下,没有做声。  “这两个月,苗圃厂的生意有些好转,缺人手。你知道的,我叔这个人比较挑,一般的人也入不了他眼。”  小妹心里可不想去掺和他叔的事情。她微微一笑,道:  “二虎哥,那苗圃厂有你出谋划策,你叔还嫌不够?就我这样的去了,到时落了朵花、掉了片叶子,他可亏大了。”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二虎见她无意,也不再追问。  不过既然提到以后的打算,小妹还是很愿意请教二虎的。  小妹将她在省城的遭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二虎认真地听她讲完。  “找工作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招聘会上一般的公司不可能当场就许诺录用你的,总要等个几天才有音讯,这很正常。”二虎说。  “他们都是说要等通知,这个叫我等,那个叫我等。我听着就悬。”  “你这性子,确实等不得的。”  “那他们怎么联系你,你有留电话吧?”二虎急切地问。  “没有。有几家感觉还行的,我抄了他们的电话,准备过两天打过去问问。”  二虎有点吃惊,他立马拿出那黑乎乎的手机,要她马上打过去。  小妹不愿意用他的手机,再三推辞,二虎只当她客气,两人好一番推让。她忽然想起那家神神秘秘的公司,她还上心着。她吃不准到底要不要问问二虎。那张让人亢奋的纸,现在还躺在她的口袋里呢。  犹豫再三,她还是忸忸怩怩地掏出了那张“致富”的纸。  二虎接过去还没看完,就使劲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毫不客气地开骂:  “小妹!真有这么好的事还请你去干嘛?看你以前蛮机灵的,跑出去读了几年书,就长了这点见识?你要真去了,你姐还不知道急成啥样?”  “你就知道我姐急,我父母就不急啊?”小妹心里有点窘,嘴上却不饶人。  “你这猴子!”二虎被她说中了心思,却也恼不起来。但他想起一件事情,觉得必须警告她一下。他有个高中同学,就是被这种坑人的什么公司骗过。二虎每每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他急急切切地讲给小妹听。  二虎有个叫东东的同学,接到了他一个远亲的电话,说的和那纸上写的不差,将他骗了出去。他当时去的时候,因为说是薪水待遇都很高,家里特地为他买了部手机。  他刚到那地的时候,家里面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当时打通了,可只说了几句,那边就挂了。后面无论怎么拨打也无人应。  这边家里面炸开了锅。有的说是报警,有的说是直接去那边找。可都是有老有小的人,不能说走就走的。后来还是报了警,可警察也没办法,因为他不是在这边丢的,没法立案,让他家人去那边报警。  当时那个急的啊,他们家人都开始哭天呛地了。好在急中生智,有那头脑冷静的给出了个主意。叫他老子找一部手机,给他儿子发个信息试试。信息一发出所有人都静静地等着。  “小妹,你怎么了?”二虎看见她一动不动缩在角落,连忙问她。  小妹摆摆手,要他继续说。  短信息倒是回过来了,只有一个字——好。  每一个人都仔仔细细地将这条消息看了数遍。有的皱眉,有的舒心。有的说东,有的说西,可琢磨着总觉得有些蹊跷。  按道理说,看到信息,他应该立即来通电话才对。  不管别人怎么开导,东东的父母都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几天,直到有天下午他儿子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那家伙一回来,就抱着他老子娘放声痛哭。  “我问了好多次东东,当时是怎样情形,他都不说,直等过了好久,他才偷偷地告诉我。”  二虎看看小妹寻思应该尽量说得缓和一些。  东东一到那边的长途车站,就起了疑心。那个车站破旧不堪,不像是开发中的城市。来接他的居然有三个人,两个是他的表亲,还有一个女的,不认识。他们见到他,简直就像是见到贵客,热情过度。期间他刚好接到他家里打过去的电话,他当时话没说完,他那表叔就将他手机接了过去,只说是看看,就那看看的几分钟,他的手机已经被做了手脚,所有的来电都被设置成呼叫转移,本人是不可能再接到电话的。这是东东后来才知道的。  亏他到底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不能以一敌三,只能智取,就处处留了心眼。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很旧的小区,后面是条河,左右都是高墙。只有前面一条窄窄的过道通往外面。东东进小区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像照相机一样,将每一个转角、每一个楼层清清楚楚地刻在脑中。  当他看到那条信息时不过几秒,他的表叔又来到他身边。他发回的信息虽只一个字,却是极为不易,他知道自己完全处于监控中。  当晚他处处讨好表叔,他显然是三人组的头。一个晚上的时间对他就是全部,这当中千万不能撕破面皮。次日一早,他请他们陪他出去买些生活用品。他当然知道,就算不请,他们也会“陪”的。  他出去的时候只带了身份证,手机和钱,其他的一概不拿。  其实手机他也是为了增加逃跑的筹码才拿的,手机毕竟是个值钱的东西,谁拿在手里都会动心思的。  他一到集市,假装逛来逛去,其实是在挑一位忠厚可靠又魁梧的摩的司机。当地人有许多做摩的生意,这个他之前就观察到了。  等他选好目标之后,他就到离目标较近的地方,故意要买个物件,看来看去,并且让那个表叔替他拿着手机。等那人琢磨手机的时候,他和那位救命恩人搭上了话。  其间他们如何在那一条条狭窄的巷子里和那些骗子们展开了“官兵捉强盗”,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如果不是那位恩人的机智和果敢,谁也说不准会有怎样的下场。  东东只留了回家的盘缠,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将剩余的钱全部给了那位恩人。  小妹听得是目瞪口呆,二虎很努力地将她拉回了现实。  他让小妹端端正正地记下了他的手机号码才回了苗圃厂。
  小妹失落了大半天,她不知道这人心叵测,找个工作居然还有陷阱?好久才从那悲催的心境中走出来。她振作自己的精神,认真地思考起自己的前程。除了抄在笔记本的上不知何如的电话,她好像没有其他的法子。  虽然感觉希望渺茫,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趟村头的小卖部。店里的人好奇地看着小妹,看她霸占着公用电话,打完一个又打一个,不见高兴也不见难过。好不容易等到她要付钱了,她却又将那挂好的电话又提起。  小妹心里真是急了,似乎没有一家公司在期盼着她,只有两家愿意记下了她的手机号码——当然是二虎的。电话打完了,她变得更加垂头丧气。当她看到笔记本里掉落了一张纸片,才想起了何香香。  她干脆给香香也打个电话。  比较幸运,香香接到了。她热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一响起,小妹感觉心情好了许多。香香告诉她,这几天她有个面试,正在准备着呢。小妹一下子替她高兴起来,感觉自己也得了希望。她拜托香香,若她那边有了结果不要忘了通知她一下。  她在那儿耗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回到家,发现父亲正等着她呢。  “小妹,刚才你们的教导主任来过。”父亲笑眯眯地说。  “教导主任?哪个?”  “就是你们初中的郑主任,微微有些胖的。”  “哦——他怎么会来我们家?”  “他知道你大学毕业,特地过来问问你的情况,关心一下。”  “几天前,在集市上我们就碰到过,当时他就问了你的情况。”  “他让我问问你毕业了愿不愿意回来当老师?”  “你怎么说的?”小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我当时就说等你回来了再说,这两天一忙忘了和你讲,谁知他今天又跑了过来。”  “小妹,你怎么样啊?”  小妹半天没有说话。  在那个老师最受人尊敬的时代,每个人的心中都为老师留了一个赞。  尤其是初中的老师,在小妹的心中是最为敬重的人。他们当时对于小妹的关照和爱护让她终身难忘。那鼓励的眼神、真心的赞许,激发起同学们多少的学习热诚,他们身上的那种似清风、正直无私的品格已经融入了她的生命。无论是为师还是为人,在小妹的眼中,他们都是当之无愧的先生。  但是小妹并不打算回来做老师。  她觉得太过熟悉的环境、太过复杂的人际关系对她来说就是一张沉闷的大网,对于从小就困在里面的小妹,她只想逃出这样的束缚,她觉得自己在这里无法自在地生活。她梦想着到了外面,到了异乡,那里尽是世外桃源,人与人之间简单而美好,没有痛苦的呻吟,没有布满灰尘的旮旯,没有肮脏的隐秘之处,一切通通透透,她以为这样的境界正在地球的某个角落等着她的垂爱。  她只是单厢情愿地这么想,就抛弃了身边这个养育她的土地。这或许源于她卑微、凄楚的童年,或者源于她无边无际、不切实际的幻想,更或者是源于那未知的诱惑和神秘。  她每回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心里是有怎样小小的欢喜。可那精神上的欢喜,只要一踏上这熟悉的乡土,就会多了一份沉重。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的内心就有一个声音呼唤着她,召唤她逃离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家园。  其实对于当老师的事情,大舅也是支持的。  就在小妹回来的前天晚上,大舅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那二十二座桥之外的地方来见小妹的父亲,他虽然不是特地为了此事,但父亲只提了一句,他就一再关照,如有可能,当然是要当老师的。  大舅虽不是老师,但他也算是个知识分子。每逢乡邻有用到笔墨的时候,他都是当之无愧的代言人,婚庆的喜联、过年的春联、福字更不在话下,村人对他的尊重有目共睹。  父亲多少知道一点小妹的心思,这毕竟是他年复一年“培养”的结果。然而,父亲对于当老师,也是完全地赞同。他每回看到村里唯一的一名老教师,那肯定是毕恭毕敬的,讲起话来自是比别人更加谦和。知识在父亲心中的份量那也是和烟酒能一较高下的。  不管父亲如何想,他也清楚,小妹已经不是小娃娃了,对于小时候的那些威逼利诱是绝对行不通的。小妹是一门心思要出去的了。  还好,母亲是不用操心这些事的,她只知道,小妹如果要出门,那肯定是回学校的,她只记得小妹在读大学这件事,她应该不会特别的难过。  小妹不知道,如果是母亲开口再和她讲这件事情,她是否还能坚持己见?  那大梅呢!做姐姐的,她自是希望小妹能够到外面去闯出一番天地,虽然她知道在自己照顾不到小妹的地方,也许有荆棘、也许有坎坷,但即便不圆满,但终会有她的小天地。  晚上,小妹一边啃着姐姐带给她的面包,一边独自咀嚼着打电话时的失望,又想到在省城找工作时受到的种种冷眼和冷落,心情直达谷底。  当老师,确实能解决她现实的问题,她有时难免纠结了一下,但她那孤傲的个性,使她下一秒钟就鄙视自己。有时她正襟危坐,一个人在墙角落落寡欢。  大梅捕捉到她的心情,放下手中的碗筷,陪在妹妹的身旁。  大梅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拍她的肩膀,摸摸她已经长大的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她。和小时候一样,大梅总能让小妹从各种讨厌、纷繁、不安的氛围中平静下来。小妹也只有坐在姐姐的身边才最为踏实。有了大梅的坚强后盾,她总能在找不到北的时候稳住自己;有了姐姐,才有可能到那广阔的天空中自由的飞翔。  可理想终归是理想,它必须有一个落脚点。小妹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天,也不见二虎举着手机对她家狂奔过来。她有时一听见什么响动,就疑心是二虎的脚步声,立马从屋子里冲到后门口,可只有树叶哗哗作响的窃笑声。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小妹确实有些着急了,再也坐不住了。她一大早起了床,扒拉了几口饭,就到苗圃厂附近转悠。她既不想去打扰二虎的工作,因为她看得出这些日子他们确实有些忙;但她又想着,万一二虎接到了找她的电话,她可以第一时间接到。  苗圃厂四周一片寂静,她一个人在外面晃啊晃,也不敢弄出大的响动,她不想二虎发现她,那个家伙一定会取笑她,说不定还要讲给姐姐听。  偌大的苗圃厂,如许多的林木花草,也不见一朵花、一片叶子伸出墙外。小妹记得小时候只要是有篱笆院的人家,路人总能见到那花红柳绿,一不小心就爬到了你的头上或是衣角。就算顽皮的孩子摘下一朵,主人家也绝不会严辞厉骂。一样的花一样的草,有了不同的目标就有了不同的尺度。  亏得这云淡风轻、满天的朝霞无处可卖。小妹无声地叹息着。  “小妹——是小妹吗?”  一个声音轻轻地响起,可小妹也着实吓得不轻。  她回头一看,对面来了一位老汉,不认识。她揉揉眼睛,再仔细一看,似乎有点面熟。  “真的是小妹啊,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钱伯。”  “哦!哦!哦!”小妹立马记起了这位。  这位大伯,真要忘掉他还有点难。小的时候,她不认识鑫字,父亲告诉她,这位大伯的名字就是这个字,并且有两个。为什么叫这个呢?因为没有哪个字里面有四个或五个金,他的父母是穷得叮当响,一门心思想这个儿子能发财,特地请有文化的人觅到了这两个字,便做了他的名字。但这个字金属味道太大,乡邻们喊不习惯,还是按他的排行喊他钱老二。  这位钱伯,还真对得起他的名字。如果果戈理有幸认识他,那扬名立万的决不是泼留希金了。  小妹还很小的时候就对这个人印象深刻,因为他经常赶着一头猪在村里面跑前跑后,遇到小孩子就会大声地呵斥,怕他们会碰掉它猪身上的一根毛。那头猪又丑又脏,却很健硕,肥大的耳朵,很有天篷元帅的架势。村人们经常会围着他的猪说一些粗鄙的话,开些不上道的玩笑。但凡养猪的人家见到他都特别的殷勤。父亲说,那头猪就是他吃饭的营生。  可眼前的这位,实在和印象中的那位大相径庭,虽然衣着还是简朴得气惨小偷,但那眼神却倒映着满满的铜臭味。  只有那贴在面额的一绺卷发,默默地替他打着证明。  “钱伯,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小妹印象中,他家不在这个位置。  “噢,我的养殖厂就在隔壁。”  “哦——”  “你这是去上班吧。”小妹顺口一问  “不是,我忙了一宿,准备回去休息下。”  “这几天,有两头母猪下崽了,我不放心工人他们,晚上就守在场子里。”  “小妹,你现在出息了,有空去我们家坐坐啊!”钱伯对她摆摆手,一回头,摆出特有的姿势走了。  小妹等了大半天,肚子饿得咕咕叫,也没有看到二虎从苗圃厂里面出来,她只好偃旗息鼓地回了家。  小妹才到大门口,就听见父亲飘飘然的声音从堂屋穿了过来。他就这样,经常能一个人自得其乐,就着萝卜干或是几颗花生米,在那儿喝着老酒,喝高了还要莫名其妙地哼两句,将那歌颂***的曲子哼得志得意满。  可今天不然,他的对面有了一位伙伴,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牛。  父亲说:“是啊,如今这年头,胆大的都出去挣钱了!”  “嗯,胆大的在哪儿都挣钱!”那一位稍稍抬起了头,原来是本家的一位大伯。  他往嘴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一边嚼一边接着说:  “你看这村长的兄弟,以前好歹也是个吃公家饭的人,为了倒腾些苗木,不顾自己的颜面,把自己耗干了,还连累着亲戚朋友,他婆娘也一天到晚和他闹,这算咋个事情?”  “可不是,就算他早晚挣大钱了,不还是要睡觉、吃饭、晒太阳?”父亲应和着。  “我上午过来的时候看到钱二,那个吝啬鬼现在发达了,还穿着几年前的衣裳,老远就闻到味,就怕人家不知道他干的是猪的营生,唉——”  “他伺候猪多少年了,现在快成精了,他倒不怕脏不怕累的,有时就睡在猪圈旁边。上次他家工人还笑话他呢!”父亲满眼的不屑。  “可不是吗?我跟你说啊,他伺候起猪来比伺候他老娘强多了,那简直是不能比,仿佛猪倒是他亲妈呢!”  “这个,应该还不至于,上回他的一个工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人是人,猪是猪。”父亲虽然瞧不起那又脏又累的粗鄙活计,他还不愿意到那尖酸刻薄的份上。  “我说的可是真的,你还别不信。上个月的时候,那个吝啬鬼的猪场里一下子有几头母猪都要下崽,有个工人又回老家了,他实在忙不过来,请我去帮忙。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心里头一万个不愿意,可面皮薄,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只得同意了。”  父亲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他还真去了。  大伯接着说他的:“我到了猪场,差点没给熏晕过去了,直后悔,可后来就完全忘了这茬。那个吝啬鬼——,嗯,不能这么说,我想那些猪肯定不同意我的看法。你知道吗?他给小猪崽接生的时候,那真的是废寝忘食,胜似亲人,一个个给它们弄得干干净净,还有专门的保温室。有回一只小猪崽被他手里的保温板不小心烫了一下尾巴,痛得惨叫,他使劲地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父亲听得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不知道在说啥。  大伯看了他一下,继续他的话题:  “对那小猪他是尽心尽力,对那老母猪更是百般伺候。那母猪刚下完了崽,不大愿意动,有时趴着吃,有时躺着吃,他都给喂到嘴边,一边喂还一边说好话。他给那猪掏眼屎,给他擦脸,那猪有时不顺心闹点脾气,他立马奔到跟前,摸摸它的大脑袋,陪上说不尽的好话,说得那猪耳朵根子都软了。”  “我以前以为猪就是个傻,真不知道它比我想像的聪明多了。”  “我有时也问钱二,何苦这样来哉?你猜他说啥:‘母猪伺候好了才有营养,营养足了,猪崽们才长得快;而且母猪心情好了,一年如果多下一次崽,那更不得了’,他给我算了一道长长的数学题,我绕不过来,反正就是很多很多钱。”  小妹坐在一旁,直听他们吹得白天变成了黑夜,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
  新的一天又无可奈何地到来了。  阳光透过树梢和窗棂来呼喊曾经的小懒虫起床,窗外枝头的鸟雀也彼此呼应唱着歌。小妹心灰意懒地躺在床上,直到上午的热量逼得她浑身燥热,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刚刚洗漱完毕,就听见父亲唤她的声音由远及近飘了来。  “小妹——小妹——你同学,你的同学!”父亲的声音带着过度的热情。  “同学?”小妹有点惊奇,她想,是谁这时会来寻她呢?  一会儿,这人就到了跟前。  “张兰芝!”小妹脱口喊了起来。兰芝是她的高中同学,家住在望江南面较远的一个村子里。小妹以前上高中的时候经常两人一起搭车。在学校也是一个宿舍,那个家伙能说会道,室友们喜欢听她海阔天空地吹牛。  她高考时考入了外省的一所名校,读大学的时候,两个人经常你来我往的通信。  “你怎么想到来看我啦!”小妹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拥着她的肩进了屋。  见到老同学,小妹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  寒暄了几句,又叙起旧。说到当年的糗事,两人就会哈哈大笑。父亲刚开始还客气地倒了杯水,问了问她的情况,后来也知趣地走开了。  “我打算要去深圳了,小妹。”终究是要说到关键的。  “那么远?你一个人?”小妹有点担心。  “如果你和我一起去,就是两个啦!”兰芝期待地看着小妹。  “我——我在那边不沾亲不带故的,再说也没有那边的单位接收我,去了也没有落脚点。”小妹说完又摇了摇头。  “我不是亲人吗?你这家伙!”  小妹不说话,只是望着她。  “我已经和那边的一家公司签了合同,到了那边就有宿舍。我有地了,你还没有住处?”兰芝热切地望着小妹。  “那边有好多公司正在大力招人,工作不用愁啦!”兰芝替深圳做起了义务宣传。  小妹并没有想到工作的事情,她忽然想起二虎的同学——东东的遭遇。于是她委婉、含蓄地问起了兰芝签合同的公司。  兰芝,多聪明的一个人,她立马明白了小妹的意思。  “小妹,你这家伙,我怎么感觉你性情大变?你敢拼敢闯的劲头呢?”  小妹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自己也觉得有问题,这几天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人在失落的时候看到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吧。  那个爽朗的小妹呢?两个人都想把她找回来。  兰芝走的时候没有得到小妹确切的答复,她准备一个人去那南方的城市闯一闯,走之前叮嘱小妹一定要给她写信。  下午,小妹正抱着一本书发呆的时候,二虎风风火火地奔了来。  来电话了,找小妹的电话。  小妹喜出望外地接了,不是招聘公司,是她的同学,何香香。  “小妹,我终于松了口气,上次那家面试的单位要我了。是一家新公司,他们许多部门都在找人,你赶紧的,将你的简历寄给我。我和人事部的主管提起过,她是个很热心的阿姨。”  “哎,不行,寄来寄去要好几天,你直接过来吧。”香香停了几秒,改口说道,她恨不得小妹立马动身。  小妹一时还没全明白,又问了她几句,香香又仔仔细细地和她讲了一遍,小妹总算听懂了。不过,她一时也没个主意,她让香香晚上等她的电话。  挂了同学的电话,小妹兴奋莫名。她顾不得向二虎道谢,就骑了辆自行车,直奔大梅的店。  人在失望的时候忽然有了光明的选择,实在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但如果那光明的选择有了两个,又生出了不必的烦恼。  一个是朝气蓬勃的经济大市,一个是天生优越的省城,他们似乎都在对小妹挥动着双手。其实这两个城市对她来说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由于活泼泼、热心的同学而生发出美好的幻想,有了亲切的同学,才有了异乡的亲切。  小妹觉得要找姐姐商量一下,任何时候,大梅都是她的后盾。虽然二虎要自告奋勇地为她出谋划策,对她来说,那敢情是比不上姐姐的。  兴奋中的人,两脚生风,一会会就蹬到了大梅的面包店。  大梅带着干净如雪的厨师帽,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手中的蛋糕,一会儿熟练地转下托盘,一会儿用那巧手挤出几朵栩栩如生的花。小妹再着急,也不愿意惊到一脸专注的大梅。等到姐姐发现她时,她才冲她笑笑。  听完妹妹的“抱怨”,大梅的心情倒好了起来。  对于小妹毕业后的打算,当姐姐的一直操着心。但她知道小妹的脾气,自尊心特别强,有时又执拗的很,她不好多加过问。这回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暗自高兴了起来。在她看来,这都不是个事。  小妹一再地问她,大梅也没什么可说的。她只想起上班了得有两件像样的衣裳,寻思着到哪边买比较合适。她径自拉了妹妹的手,去挑那中意的服装去了。  不到两个小时,两个城市还没有分出赢家,漂亮的衣裳有了不错的归宿。  晚上姐俩一起回了家,大梅觉得还是和父亲说一下较好,虽然她们已经有了方向,但对于喜欢替人出主意的父亲,她们也想看看他的反应。  “当然是省城了!”父亲根本就没多想,一下说了出来。  和当姐姐的意见难得一致,小妹偷偷地笑了。  “离得近总是好事。那外面的城市吹得再玄乎,毕竟隔着山隔着水。省城那不跟自已的家差不多?我年轻的时候,到底也去过那里。”父亲兴奋地说着,和他平时吹牛的腔调一点也不一样。  “要不是我恪守‘父母在,不远游’,说不定也能在那混出个人样来”父亲好像说得和真的一样。  大梅这一看又要没完没了了,慌忙打住父亲的话:  “我明天正好休息一天,带小妹去街上买些生活用品,这到了单位,那和在学校肯定不一样,多少得准备些像样的东西吧。”  “那必须的!”大方的言辞,父亲这时倒不吝啬。  当晚小妹给何香香挂了一通电话,她决定后天就动身。
  一旦做出了决定,心情自然轻松了不少。不过,小妹可不想听姐姐的话,她不愿意占用姐姐的休息时间。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对于那个从不为自己着想的人,总得有人替她打算打算。小妹盘算着,如果大梅有人照顾了,她的内心也许会少些愧疚。  大梅的年纪虽然不是很大,可她的同龄人,几乎都已谈婚论嫁,抱上娃娃的也不鲜见。姐姐受到诸多的牵绊,一直是独来独往。虽也有那上门说媒的,可是对方的条件连父亲都看不上,自是不会到大梅的眼。  可父亲的把关,在小妹看来,就是多此一举。  她绝对不要姐姐的婚姻和母亲一样,成了那包办的冤家。何况,这都什么年代了!只要父亲扯上那像裹脚布一样的旧社会的道道,小妹立马会断了他的念头。  “现在是婚姻自由的年代。思想解放已经好多年了,一切都是自由的。结婚自由,恋爱自由,姐姐的事情,姐姐自己做主。你就不要用那老一套了。”小妹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了政治老师的口吻,但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当然不能说是警告,但她毫不客气地请父亲不要参乎姐姐的事情,尤其是终身大事。  父亲但凡有一点点的搞不清状况,小妹就会大刀阔斧地砍掉他的念头。  父亲有时似乎明白了小妹的用意,他也不说什么,躲到角落里抽他的烟。  然而对于姐姐的心思,小妹并没有捕捉到,那个只顾别人,不顾自己的大梅,好像完全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仿佛,青春和她无关,仿佛,爱情是别人的事情。  然而,即使是山中的兰花草,只要盛开着,就会有欣赏到她的那一个。  二虎的心思,自是瞒不过小妹。她每回追问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学不继续深造,而是选择回来?他要么扯开话题,要么顾左右而言他。  二虎虽然什么也不肯说,但他的行动泄露了他的秘密。  小妹在家没几天,那家伙,三天两头打听大梅上下班的点,还计算着大梅休息的日子。  有一次他竟然偷偷地守在大梅的店门口等她下班。要不是他自己说漏了嘴,小妹怎么也不会知道。  “你干嘛不直截了当地和我姐说呢?”有一次,小妹实在憋不住,直接问他。  “从小到大,没看出你是个遮遮掩掩的人啊?”  “我倒是想啊,可又担心你姐,万一她不那个……我怕开了口,倒生分了。”二虎满脸羞红。  “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看到二虎的样子,小妹更是决定要在离家前,给他们捅破这层窗户纸。  不过,对二虎她可以大放阙词,不在乎是否说得放肆;对于姐姐,她可不敢由了性子说。好在她自以为天资聪颖,能想出那天造地设的办法。  她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同意姐姐,和她明天一起去街上买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一个劲地催着姐姐上了街。东西还没买,小妹就瞅着哪里有公用电话,她要给二虎汇报一下情况。  她好不容易支使着大梅给她选样东西,便用最快的速度拨通了二虎的电话。那位立马放下手中一切,什么花啊,树啊,都先靠边站吧,他要去找心爱的人了。  二虎火速赶到了小妹的指定地点,简直踩了风火轮。  大梅给妹妹结好帐,两人又往前逛着。没走几步,冷不丁一抬头,忽然看见二虎。  “嗨,大梅,你带小妹逛街啊!”二虎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二虎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小妹说得一本正经。  “哦,我叔让我到这附近看个样品,我事办完了正好给自己带点东西。”  “是这样啊,真巧,一起转转吧。”大梅看到二虎也很开心。  三个人热热闹闹地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小妹一门心思要找个藉口好开溜,搜肠刮肚地想,人要着急的时候容易缺氧,大脑都不怎么灵光。她想来想去,才胡诌了一个:  “对了,前两天我和一个同学联系上了,他家就在附近,邀请我好多次了,我干脆顺路去看看那家伙。姐,你再帮我添点东西,到时你们在那新开的公园等我,下午我去找你们。”话还没有说完,小妹早已脚底抹油去远了。  小妹走了,二虎心里头一阵窃喜,可他的言行反倒拘束了起来。大梅自自然然地走在前面,二虎跟在后面,他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愿离得太远,可这距离多少合适,请那最专业、最权威的科学家也算不出来。  他一会儿高兴得有些飘飘然,一会儿又激动得手足无措。这个被丘比特拿箭射中的人,完全失了往日的翩翩风度,平日里的机灵和坦然也暂时被封存。  大梅完全没有察觉身边的这位起了化学反应,大大方方地和他说着话。在二虎的跟前,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对于这位从小看到大的发小,她还是很愿意和他同行的,自在而愉快,他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说一些让她舒心的话。  两个人走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二虎的心思洒了满满几条街。偶尔有那热恋中的情侣手挽着手擦肩而过,二虎更是心跳加速,不敢看路人的脸。他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越发觉得面红耳燥,心神不宁  太阳慢慢地移动它的影子,提醒着路人午时将近。街道两旁的各色餐饮店忙碌了起来。  拐角的咖啡厅,窗明几净,顾客三三两两地择席而坐。二虎一下子有了主意。  如果在这环境优雅的咖啡店共进一次午餐,那他柔情似水的心意总会得到一丝宽慰,他那拘谨过度的身心也会有些许坦然。  可是不管他如何劝说,大梅都不愿踏进一步。她不想欠二虎的人情,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浪费时间。她觉得这些咖啡厅不属于她,对于不属于她的时空,总会不自在。  大梅不愿意,二虎也不勉强,他只要能陪着这个人儿,就是坐在田埂上也是一样的春风得意。  按照大梅的意思,午饭就是一碗简简单单的面条。  中午的太阳持续发威,二虎买了一把遮阳的伞,为大梅撑起了一片阴凉。大梅想着小妹的话,不自觉的顺着公园的方向走。二虎虽然只扛了一把伞,却相当的累。那把水蓝色带着荷叶边的伞,虽然由他的主人握着,可它完全盛开在那位佳人的头上,它勉为其力地倾斜着自己的身体,心里默默地祈盼:但愿有一天,它身边的两位青年能够肩并着肩,手牵着手,它就没那么受累了。  才到公园没多久,二虎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他都只迅速地看下,不到一秒钟就把那不识趣的家伙摁到了口袋里。大梅问他,他只说没啥急事。他们在公园里边走边聊,热辣辣的风盖住了他们的轻声细雨,却吹不走有心者脸上的一抹羞红。  大梅感觉等了老半天这小妹才姗姗来迟,可二虎以为才过了刹那的片刻。那个小妹几乎就是踩着太阳下班的点赶到了公园。这才三个人齐刷刷地回了家去。
  晚上,母亲和大梅包了满满一锅的饺子,馅是用小妹最喜爱的蔬菜拌上肉末调的。饺子一出锅,第一碗自然是小妹的。她顾不上烫,三下五除二,一大碗下肚。她一抬头,看着另外的那几个人都笑咪咪地望着她,敢情比他们自己吃了还高兴。立马跳将起来,将盛好的三碗饺子分别恭恭敬敬地端到他们的手上。  晚饭的事情一解决,一家人就手忙脚乱地给小妹收拾行装。母亲以为小妹又要去学校了,又是不舍又是高兴。她看看被大梅塞得满满的包,一会儿又找一样给挤进去。父亲心情愉快地坐在角落吞云吐雾,这种收拾整理的事情可不比抽烟,不是他的强项。不过,他打心里高兴,替小妹,替自己,替全家。他知道,小妹要去上班了,他多少也可以松口气。  唯独小妹自己有点沮丧。  这个二虎,今天太让她失望了,她怀疑他是不是以前的那个了。那个自信满满、学霸天下、游刃有余、潇洒自如的少年哪儿去了,偏偏跑出来一个瞻前顾后、忸怩作态,不敢单刀直入的青年。他之前还满口答应,一定让大梅明白他的心意。可今天小妹回来问他时又支支吾吾,一点没有男子汉的样子,好事反正没办成。  小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觉得自己黔驴技穷,无技可施了。小妹不甘心地在那想了又想,忽又怪到自己的头上。她觉得让那两个人漫无目的瞎逛,实在不是个好主意,白天到日落也不见声响,早不如让他们两个去看场电影。看着电影,也许就触景生情,二虎什么都不用说,那些浪漫的、醉人的场景和调调自会替他钻入大梅的心底。  想到这,她使劲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么老套的办法都没想到,那些书真是白读了。可是,明天她要走了,这个重要的事情还没个着落。要等下回,还不知何时何日。小妹坐立不安,思绪一直被这事牵扯着。她思来想去的,决定自己和姐姐说,一定要让她知道二虎的心意。  她看着姐姐不停地走来走去,收拾个没完,近前了好几次,也没蹦出一个字。  大梅看她这样,对她道:  “小妹,你先歇会儿,等我忙完了,我自然会和你说事。”  听姐这样一说,小妹心里高兴坏了。  “莫不是姐姐想明白了,她以前总以为我是个小孩子,现在好歹我也毕业要工作了,当姐的可以看我似个大人,有事情愿意和我商量了。”  “就算不和我商量也没关系,她能讲给我听,和我说道说道,我就很满足了。”小妹在心里面偷偷地美着。  天上的星星更亮了,父母也都歇息了。小妹终于等到姐姐忙完了,她终于逮到个机会和大梅单独说话。  姐姐确实和她说了许多,可全是一些叮咛嘱咐之类的话,不是关照她在外面的生活就是提醒她在外面的工作,完全没提她自己的事情。等了好一会儿,要听的话没有听到,小妹不干了,主动出击:  “姐,我这几天去了苗圃厂几次,看那二虎哥忙进忙出的,他果然和小时候一样,又能干又机灵,替他叔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一得空的时候,总问起你的事情,我觉得他挺关心你的。”  “是啊,二虎做什么工作都会干得很好。”  “姐,我是说二虎……”  “没错,你到了单位呢,也要兢兢业业,将自己的工作做好。凡事要勤快,对人要谦和,你那性子收敛一点,外面可比不得家头。遇到事情不要冲动,三思而后行。”  小妹几乎都没机会插话,她只好见缝插针:  “姐,到了外面,你说的话我一定照办,要注意的地方我也会注意。对了,二虎哥让我和你说个事。”小妹忽然灵机一动,何不借自己的口办二虎的事,她差点高兴得心都要飞出来,暗暗膜拜自己的聪明。  “你这小孩倒替大人传起了话,明天就要动身了,还不赶紧检查一下,有没有漏下要收拾的东西。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快点,赶紧的,还要早点睡呢,休息好明天好赶路。”  小妹要说的话还没有吐出来,就觉得自己快被大梅带沟里去了。  她原以为自己口才不错,还能随机应变,想来却还是和二虎一样的水准。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喊了起来。她走到门口一看,大包小包的,都在门口等着她检阅。一想到又要出发,不知何时再回,她的眼圈红了。  早餐难得的丰盛,她却失了往日的胃口,闷声不响地吃完了早饭。  离别的时刻总是在最不受欢迎的时候来了。  小妹轻轻地抱了抱母亲,满腹心酸和不舍,母亲拉着她的手,眼泪婆娑地看着她,小妹直觉得心疼。她抚摸着那青筋突起、长满老茧的手,心里涌起了一丝歉疚,不仅对母亲,对姐姐更是如此。  父亲站在一边,一直叮嘱着她们查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我走了!”这就是她和父亲的告别语。  “到地了写信回来啊,小妹!”父亲夹着他的烟头,也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  这次,小妹坚决不要父亲送她,她只让大梅一个人替她扛着一堆行囊,去那大马路上。  那条窄窄的乡间小路上,两个人前后不离地走着。大梅的嘱咐还是没个完,小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只顾低着头,盘算着自己的说辞。  两个人到了公路口,等着没有时刻表的车,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姐俩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一次又一次相同的幕景。  在你等得快要绝望的时候,车子才不紧不慢地来了,大梅替她将所有的包裹扛到车上,催促着慢吞吞的小妹上车。  小妹跳上车之前的刹那,她贴着姐姐的耳朵低语:  “姐,二虎哥他喜欢你,真心喜欢你的。”  大梅也不知有没有接收到她的话音,她对着缓缓起步的汽车大声地喊着:  “小妹,路上小心啊!写信,写信回来,别委屈了自己……”  听惯了太多离言的汽车,早已不为起伏的心境所动,加大了马力,绝尘而去。  尘土飞扬的马路边上,只留下满脸惆怅的大梅和她永远也说不完的叮咛。
  夏天的节奏越来越强烈,偶尔有单调的几声蝉鸣,免费为季节代言。  当长途汽车缓缓地踏上省城的土地时,所有的外省人这时都会有一种底气不足的感觉,又兼夹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不真实感。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小妹却有着初次见面的好奇和惊喜,她这回才有心情细细地品味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  省城和家乡同水同源,气候还是相通的。但让她诧异的是,居然有连绵起伏的远山,尽管没有气势,也没有“造化钟神秀”的奇美,也着实让她激动不已。她很想不通,为什么上次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  第二次踏上这片土地,小妹的心境和初来时已完全不同。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打量着陌生的高楼大厦、陌生的人群、陌生的气象。一条条街道上人来人去、车来车往,几乎每一个繁华的十字街头,都有“顶天立地”的广告牌,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汽车七拐八绕,撇下了数十条街道,终于停在那个人头攒动、闹烘烘的长途车站。车站那种特有的气味增添了旅人的疲惫和不安。  小妹将那大包小包的行囊拖放在自己的脚边,举目环视着四周。  何香香说是要来接她的,也不见踪影。过了半小时,她的急性子慢慢长了出来。她掏出了写有地址的那张小纸条,决定要考验一下自己的地理功底。  当她只能靠自己的时候,她似乎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体力和心智。那些两个人都抱不完的一堆行头,不到一分钟,她让它们全部离开了地面,至于它们有的在敲她的背,有的在扯她的腿,她也毫不在意。  到了出口处,她左顾右盼,拿不准要往哪个方向进发。反正东南西北她是搞不清的,问了站里的一个大爷,他似乎比小妹还搞不清楚,她只好作罢。有兜售地图的走了过来,将那小册子招来晃去,她有点心动,只是腾不出手来。不管人家磨破了嘴皮,她就是不愿意放下那些紧贴着前胸后背的包裹,仿佛那是她的命根。  她正急急地想要找到自己的坐标,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伸向了她的后背,探向了她的一个背肩包,好个小妹,一个转身,擒住了那只手。  “小妹!温柔一点。”  “啊!香香!”  “大小姐,对不住啊,我下午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我们那个公司,你知道的,刚开业不久,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主管就是不同意我请假,说了好几遍,后来干脆不理我了。”  “没事,工作当然重要啦!反正我有地址,你看我这不准备自己寻过去吗?”小妹整个人轻松了,还想炫下自己的胆量。  “得了,你这个路盲,万一走丢了,我倒罪过大了。”  “走吧,小妹!”何香香人高马大,毫不费力地扛起了最沉的两个包,拽着小妹的手,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落日的余辉收敛起最后的一丝光亮,也放心地回归了。  何香香的家人和她一样的率真。香香是个独生子女,父母都是学校的老师,一个是初中的班主任,一个是大学的教授。两个人的工作也是忙忙碌碌,经常要加班,香香以前就经常报怨她爸妈。小妹一直以为她有点娇情,工作忙是件多好的事情,何况还是那正经的工作。  香香的母亲戴着好看的金边眼镜,配着那卷卷的长发和白晰的面容,显得优雅而从容,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细小而柔美,仿佛怕扰了身边的人。  “小妹,欢迎来到我们家!你先和香香说说话,我对付几个菜,一会儿就好了。”  “你就喊我兰姨吧。”香香妈妈一边往厨房去一边回头对小妹说着。  初次登门的客套和拘谨使小妹有些不自在,她那同学就体贴地想着法子说些逗趣的事。香香一直热情地和小妹聊着,还提到她打篮球的糗事,嘲笑她的三步上篮永远是幼儿园的水平,小妹听得乐不可支,神情自然了起来。  她们聊得正欢,兰姨喊吃晚饭。  餐桌上,兰姨客气地为小妹夹菜,问了她一些家常话题,脸上笑意盈盈,既无主人家惯有的优越感,也没有像好打听的妇人叨个没完。  香香更是怕小妹受到了冷落,一个劲地卖弄嘴皮:  “小妹,你运气真不错,我现在都难得吃到我妈做的饭菜,她现在带个毕业班,几乎天天早出晚归,都说学生最苦,可我觉得我妈妈最辛苦了。”  “妈,我说得没错吧!要不是你知道今天小妹要来,估计又会到九、十点钟。不用说,肯定的。小妹,我还得感谢你,沾你的光,吃到一顿热饭。”  “香香,你今天同学来了,你就得意得跟猴似的,赶紧吃饭吧。”到底是大学的教授,他知道过度的热情会让客人不自在。虽说是呵斥,语气里满满的宠爱。  晚饭一吃完,兰姨就开始收拾碗筷餐桌,小妹前去帮忙,她还没有碰到碗边,何香香一把就将小妹托入了自己的房间。  香香的房间简单、干净。洁白的墙壁一览无余,半新不旧的木地板,普普通通的木质床,简直不像是姑娘家的卧室,床头一张姚明的大字报虽散发出活力四射的青春,但那仿佛更昭示不出正值妙龄的女儿气息。  让小妹羡慕的只有一个厚重、宽大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式书籍。  “小妹,你是来检阅的吧!”香香在旁边吃吃的笑着。  “你能不能先坐下来?别累着了。”  “对了,你的简历都带了吧,明天一早和我一起去公司。”  “哦,我全部放得好好的,明天就可以上班了吗?”  “不好说,反正他们现在缺人,我们部门还要招好几个。”  “明天去了再说!我们今天早点睡,明儿早些个起来,去公司还要搭一段公交车。”  小妹一边应着,一边看中了书橱里的一本书,打算抱着入眠了。可她将书拿到手里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微微的晨光刚刚透过窗帘,小妹就睁开了眼睛。  香香也醒了,两人相对一笑,同时起了床。等她们梳洗完毕,香香的父母早就出发了,只有热腾腾的早餐在锅里面候着她们。  这两人的用餐速度几乎不相上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的时候给训练出来的。从起床到出门,前后不出半小时。  小妹跟着香香到了最近的一个公交站台。公交车让她们等得心焦,小妹左顾右盼的,竟发现白天和晚上的景致完全不同。  等了一刻钟,对路的车才驶了过来。车上简直是人满为患,能挤上车的都是赢家。她们随着公交车辗转了差不多半个城市,才抵达了目的地。  公司并不在市中心,而是接近郊区。气派、崭新的两层大厂房,被一大片绿色的草地包围在中央,白白的墙壁四周有红蓝相间的两带条纹,简约醒目。  何香香让小妹在门卫处等着,然后自己抱着小妹的资料进去了。  小妹目送着香香走进那扇干净、明亮的办公室大门,大门被她推开之后,又迅速地合上。小妹只恨她的目光不能拐弯、不能透视。  香香进去后,小妹就一直伸长脖子盼着,时间越长,她的心越是忐忑,再往后,她心里面更是捣起了小鼓。仿佛过了许久,门卫终于告诉她可以进去了。她是既兴奋、又紧张,还夹杂着些小小的慌乱。  她挪着步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那扇幽幽泛光的玻璃门。她深呼吸,然后提起所有的勇气推开了那扇门。  玻璃门后,偌大的办公室,似乎空无一人。一扇扇高大的屏风将办公室划成了数十个小小的狭窄空间,左右对称地分列两边,只在中间空出来一条长长的跑道,径直通到另一端。  小妹跟做贼似的愣在门口,不知要去哪边。门卫只告诉她要去人事部,具体的位置他也没说。  “请问你找谁?”  正在尴尬的当口,一个瘦瘦的脑袋自那屏风后面冒了出来,很客气地问她。  她非常感谢这位好心的青年,简直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在他的指引下,不到两分钟,她已踏入了人事部的办公区域。  确实,和香香在电话里说的不差,这位面试她的人事主管果然是个热心肠的人。最让小妹佩服的是,她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和你平平等等地说话。她只问了一些再普通不过的问题,核实了一些基本的信息,并无半点为难人的地方。  小妹这边也没啥可以特别炫耀的资本。她以前在百货大楼实习的时候,使用过电脑,一般的办公软件都没有问题;至于英语,也还可以,基本的会话没有问题;问到日语,她毫不客气地承认记得几个假名。  她最有底气、又自信满满的无非就是她的吃苦耐劳、不怕脏、不怕累的革命主义精神。此外,她还借用了几句堂而皇之的大话表表自己的决心。她们交流完之后,这位郝主管就让她在旁边的会议室等着。  可她没料到的是,在这个会议室,她一等就等了一天。  中午香香喊她去食堂用餐的时候,她想问她点情况,可香香只是对她眨眨眼睛,小声地告诉她,她的事情还需要人事部和她们业务部协调一下。  整个下午她感觉就像是关禁闭一样,一直守着那张长长的椭圆形的会议桌,桌子擦得一尘不染,将她满腹的狐疑映照得清清楚楚。其间有人好心地替她倒了一杯水,她舔了舔干渴的嘴唇,赌气似地没喝一口。  再后来,她觉得自己快要坐成一尊雕塑了,她百无聊赖地站了起来,两手撑着桌子。冷不丁一抬头,看到对面墙上挂着一块白板,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完美地匹配着她现时的心情。问号张着红红的大口,仿佛在嘲笑她,她怒不可遏,快步走了过去,三两下就让它灰飞烟灭。接着她又垂头丧气地回到原来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  可她立马又站了起来,因为门外传来铿锵的脚步声,几秒钟门就开了,是那位郝主管,她正式通知她: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虽说她等得快发疯,但有这么一个满意的结果,过程于她并不重要了。不到一秒,她已经完全忘了有过一个不太愉快的下午。  直到晚上,和香香回了家,她才明了她是如何要等上一整天的。  香香告诉她,在她来省城之前,她就已经对人事部的郝主管提起过小妹,那位郝主管也是本土本乡的人,性情亦很随和,当时几乎一口就答应了,不然她也不会那么信心满满地叫小妹立刻赶了来。  至于她们业务部的周经理,她也是打过招呼的。周经理也是爽快人,再加上业务部本来就空缺好几个人,当场也是拍了板的。  可是当早上郝主管拿着小妹的简历找到业务部时,他们经理却是满脸的不高兴。香香当时也不明就里,心里直纳闷:这说好的事难道要变卦?  她是后来才琢磨明白的,因为业务部的周经理对她说了一句话:人家人事部的都同意了,还来找我干吗?  “原来竟是为没有第一个找他而不爽!”香香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小妹听得稀里糊涂,反正都是同意,这有啥区别呢?  “我虽才去了几天,发现公司就是不像学校,你仅仅做好本职工作是远远不够的。”香香叹了一口气。  “我们这个公司规模中等,比起那些小公司呢,显得有条有框,制度分明,可比起那些五百强什么强的又差了远去,自然就有一些扯不清、说不明的道道。”  这和自己期待的不太一样,不过,小妹不愿想太多。  “香香,不管怎么说,我们好歹两个一起,有啥事也可以互相照应。”  香香也只是对这几天上班的所见所闻慨叹一番,她本是个简单的人,听到小妹这么说,想到以后天天可以和她一起去上班,心情也敞亮起来。  两个稚气未脱的人聊了许久,工作于她们,还是有许多美好的设想。   小妹抱着依旧躺在枕边的那本书,看了很久很久,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只等到瞌睡虫钻入她的耳朵,才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上一睁眼,小妹就觉得入眼的一切都变得温馨而美好,想到可以和香香一起有模有样地去上班,她心里面就乐开了花。  她一下公交车,老远望去公司的时候,她觉得那个大大的厂房也变得亲切可爱,那打眼的红、蓝两色更显分明、耀眼,仿佛上面跃动着无数的小精灵,为每一个走进公司的人演奏着上班进行曲。。  当她坐到那专属于她的办公桌前,她还是要拍拍自己的前额,告诉自己,她真的上班了。  兴奋中多少又有些小小的紧张,小妹想起父亲和大梅的告诫:到了新的单位,手脚要勤快,事情抢着做,端茶倒水,拖地抹桌子,哪个也别嫌累,一开始要给人留个好印象。  小妹已经将自己的桌子擦得放出光来,可是别人的桌子,她摸都摸不着。  每一张桌子都躲在它们主人那狭小的空间里,和它们的主人一样神秘而清冷。高大的屏风成了人和人之间最好的挡箭牌。没有公事上的贵干,互不相扰。  小妹实在不敢去惊了那些只对着电脑如胶似漆的人。  可她总想着上班第一天,得表现积极一点。她那忠厚的、天然的农民积极性在她的体内乱窜,要找到出口。总算还好,她瞥见大门口有扫帚、拖把之类的东西,立刻就高高兴兴地奔了去,一把抓到了手中,她的心才微微地有些踏实。  “阿弥陀佛,你这是干什么?”  小妹刚举起抹布,还没有碰到大门的玻璃,有个声音不高兴地响了起来。  她一回头,原来是保洁的阿姨,满脸的不悦。  “阿姨,我帮你一起擦。”  “你饶了我吧,姑奶奶,这要叫总务处的人看见了,奖金没了也就算了,下个月还不知有没有得干了!”  小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陈小妹,陈小妹!”办公室有人在喊她。  听到这个土的可以掉下泥巴的名字,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从屏风后面抬起脑袋,将他们的目光汇到一处。  小妹本来就羞红了脸,这下更是窘迫难安。她寻着声音跑了过去,原来是业务部的周经理请她进自己的办公室。  有点出乎她的意料,这位周经理对她没有任何的训诫或刁难,只是非常明确告知了她的工作职责。  周经理是个北方人,这是他自己对小妹说的,长得高高大大,差不多四十不惑的年纪,讲起话来思维活跃,一点不打折,他三言两语,小妹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每天要干的活。  工作的事情交待完毕,他又客客气气地多说了几句:  “小妹,你刚来,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不明白的尽管问,我们业务部是一个高效的团队,每个人都很热心,凡事多多请教身边的同事。”  周经理一边说他的,小妹一边想自己的。她本能地觉得应该对自己的上司表示一下感谢、忠诚或是知遇之恩什么的,反正就是要拉近与他的距离,尽量为自己以后的工作创造一个轻松的环境。  “周经理,非常感谢您这次的关照。我知道,我能来上班,多亏了您的帮忙,工作上我一定会尽心尽责的。”  小妹搜肠刮肚,说出了这感人的字眼。  “呵呵呵……好说好说。”周经理扬了下眉毛,对她摆了摆手。  小妹抱着一大叠的资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她看着那些资料默默地发呆,她虽说摸过电脑,但要她一下子做出像股票走势那样的行情分析表,她还是心有余力不足的。经理说了,她要负责业务部所有的数据整理、统计、分析,还要从这些数据里面提取出那些看不见的规律,每个月甚至半个月就要提供给他,在公司开销售大会的时候,这些资料一个不能少。  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个上午。  中午休息的时候,香香过来问她的情况,她本来想对香香诉苦,可一下子看到那双善解人意的眸子,她又改变了主意。  整个下午,她那不服输的天性和各种数据、各款软件在较劲。她还真的找来一些股票的行情趋势图表,仔细研究,看看它们和自己做出的图表有啥不一样。  有时她的指尖风起云涌,两只手似乎在拼命地赛跑,有时她又静静地坐在那儿,盯着电脑的屏幕一动不动,完全沉浸在一种忘我的状态,对于办公室的其他存在,她完全失去了感知。  所以当有个声音从屏风外飘了过来,她有了一丝不小的惊吓。  “小妹,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她一回头,原来是昨天的那个“救命稻草”,早上全公司除了香香和周经理,只有这位和她打过招呼,欢迎她的到来。  她报之灿烂的一笑:“你已经帮过我忙了。”小妹确实有许多地方一知半解,但她并不想欠别人的人情,毕竟人情最不好还了。  可尽管她一再拒绝,这位善解人意的好同事还是指着她做的图标明示了好几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别人关键的点拨,胜过自己上百次的琢磨。  等到下班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小妹发现下午竟是如此的短暂,她手头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全部理顺,但都有了基本的头绪。  晚上,香香拉着她去了家门口的一家小吃店。  “小妹,今天我请客,你工作第一天,好歹也要庆祝一下。”  “这有啥好庆祝的?”  “这必须的!你没见人家大公司都有新人入职欢迎宴的。那些电视剧、电影里不全有的么?同部门的几个人,不管大小,都喝得东倒西歪。那才叫爽!”  香香虽然没喝酒,说出的话却有点醉。  “你知道为什么嘛?”  “为什么啊?”  “就是要告诉你,以后没好日子啦!你是个大人啦,要懂大人的规矩,不能再小孩子气,不能意气用事、想啥说啥啦!”  “确实,公司里的气氛和学校不同,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步入社会’吧!”小妹心里想着,她看得出,从来没有烦恼的香香有了烦心事。
  香香的工作和小妹的异曲同工,都是为销售部服务,一个对外,一个对内。  香香负责对外,她每天要接很多的电话,处理售后服务。这名字叫得好听一点:客户服务中心,但这和中国银行的服务中心有着天壤之别。那银行的客服人员虽然也是笑脸相迎,但那笑脸的后面还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脸上是笑意盈盈,眼神却高高在上。  市场经济的口号就是将服务进行到底。产品售出之后,要应对客户林林总总的咨询、抱怨、投诉甚至是找茬。客户会想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来问你,更有带着各种目的的刁难。  是啊,你的产品再好,客人使用后也非常满意,可不管如何满意,谁会特地打电话来褒奖你或是你的产品、你的公司呢?  然而,但凡有一点点不满意,那肯定是要打电话来投诉的。  香香每天的心情如何,就要看她碰到的是哪种客户。  运气好点,遇到通情达理的,他会先说一番话,让你知道他是个有素质、有教养的人,他不是来无理取闹的,他是来和你讲理的。他会让你感受到他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是你这边的问题,但你很荣幸,遇到了一位“涵养很高”的客人。对于这样的客人,你还能怎么样呢?陪好话呗。  运气不太好点,遇到个五大三粗的,跟吃了火药似的,你还没有说话,那边的人先把他自己点着,噼里啪啦的炸一通,然后他再来把你点着。对这种人也还好,你用那绝对的耐心和毅力先克制住自己,你把自己的火灭了,对方自然也就嚣张不起来。到后来亦无非是好话说尽。  最头疼的是,遇到故意整事的,那就不好说了。  虽然人家摆出没有商量的口气,但听话听音,他必有他的目的,有的是要引起你的重视,有的是为了争取更好的价格,有的是为了少付你的钱。他和你拖着耗着,“树欲静而风不止”。直把你耗得筋疲力尽,对方也不善罢甘休。  周经理也知道她的难处,处处提醒她:客户就是上帝。  到后来他不这么说了,改口道:上帝是外国人的,不接咱们中国的地气,应该是这样:客户就是亲爹。对于亲爹,你总该知道说啥了。  不管你怎么说,在涉及到公司的既得利益上,即便亲爹也不能让步。但也不能得罪客户,这就成了难题。香香在这样的夹缝中没有退路。  做了两、三个月,香香悟出了自己的门道,她不再似以往,一接完电话就灰头土脸。  “这也是个技术活,你遭遇多了,慢慢就总结出几套说辞,就像投篮一样”她有天和小妹一边吃饭一边说着:  “有时候可以投2分,有时候必须投3分,这就要看具体的情况。”  小妹现在很是佩服香香,因为她经常看到香香一只手一个电话,耐心地和客户周旋,比她投篮时还要游刃有余。那个活泼可爱、为人豪爽的香香没有被现实给逼走,只是去了学校时的天真。  小妹自己的工作也按部就班,她也能熟练自如地完成经理吩咐的各种统计表、分析图。她甚至以为,万一要是哪天需要换工作的话,可以到股票交易所碰个运气,因为她现在看到那些股票行情走势图倒觉得有些亲切了。  和她们差不多一起进公司的大约有二十来人,其中有七、八位同是应届毕业生,自然和她们走的特别近。相同的境遇,没有生活的压力、没有家庭的束缚,没有勾心斗角,也就没有隔膜。他们聚在一起,就像是自家兄弟姊妹一样,工作之余,他们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回忆学校里的种种,吐槽工作中的不快,彼此安慰又彼此鼓励。  其中有一位姓马的小伙子,他在生管部门上班。生管,就是负责生产管理,具体就是要安排处理好客户所有的订单。  他们那个部门经常需要晚上值班,大家都觉得他最为辛苦。他经常大半夜的为了安插一个订单忙来忙去,特别是如果有个急单子,那他就得不停地到几个部门去协调。可他是新人,其他部门自然不买他的帐。然而事情又必须得做,刚开始他只能不厌其烦地向他的主管汇报,可老是这样,主管嫌他烦了,就质疑他的工作能力,他也掂量到了主管的心态。  于是,他冥思苦想,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拿着单子再去四处奔波的时候,如果又有谁有意为难的,他就要求对方在上面写明情况并签字。他的态度不愠不火,既不高调也不低调,再加上“陪你到天亮”的架势,他的工作效率果然大大提升,领导自然也对他刮目相看。  大伙刚开始都替他鸣不平,尤其是香香,她觉得自己想尽各种办法与客户周旋,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客户毕竟不是“自己人”,总有不理解的地方。可日日相处的同事也要这样伺候,她大呼过分。大伙也表示同感。  只有小妹不说话,她知道为什么这样。  “就是因为这些讨人嫌的屏风,好好的一个大通间,非得隔成这样,将人的热情、信任隔绝,少了热络,多了生分,有事不好办!”  小妹从到公司的第一天,就痛恨这些冷漠、不说人话的摆设。可谁也动它不得。  虽然大家各有各的难处和委屈,但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默默地克服。如果克服不了,用周经理的话就是:那就打包滚蛋,总不能等着公司来适应你吧!  有两位小伙子来了不到一个月就辞职了。不能司其职,只好辞其职,没有人会同情你,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你。你就是一粒尘埃,阳光没有照到你,谁也不知道你的存在。  就这样,大家都渐渐适应了各自的岗位,彼此之间的感情也与日俱增。能让他们感情升华得最快的就是月中的某一天,大家拿着工资条,讨论着薪水的最佳去处。
  小妹的第一份薪水,多少还由她自己分配。  那天,周经理满脸春风,他前一秒刚从财务处将他们部门的工资条领了出来,后一秒就已经到了办公室。他愉快地将一张张神秘的工资条递到每个人的手中,为了防止发错,他仔细地对着上面的名号,确保无误地完成了这个最最光荣又深得人心的工作。  晚上,小妹和香香两个人躲在房间里,将各自的工资如数放到桌子上。  那两堆钱在桌子上面面相觑,那两个人也坐在桌子前面面相觑。  所谓的一堆,连零带整也就十几张,千万别想多了,它们和那银行扎好的一堆一堆不是一个概念。  “小妹,你这钱准备咋办?”在她们将那两堆钱数了好几遍之后,香香发问了。  “嗯……”  小妹拿出了一张红红的,放到一边,说:“这个马上我们到外面去解决掉。”  “同意!”  小妹又拿出了几张红红的,红着脸说:“这是给你的。”  “不同意!”  香香一发话,小妹脸更红了。这些天她在香香家又是吃又是住的,她心意有数,就是不好意思说,就算将她全部的薪水给香香那也不为过。可对于她所有的这些意图,香香早就用一个字鄙视过她:“俗!”  现在香香又是杏眼圆瞪,那眼神跟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香香可不管她,大手一伸,将那几张红红的纸币又归回原位。  小妹无语了,香香发话了。  她从自己的一堆中拿了一张红红的,放到一边。  “这个明天晚上解决掉!”  “好吧。”小妹表示同意。  不到五分钟,香香的那堆钱就全部挪了位置,每一张都被她派上了用场。有的替她妈妈分配到了服装店,有的为了她爸要去眼镜店,有两张要去替香香找双鞋子回来。  香香分配好了,拍了一下大腿,满脸轻松。  小妹也做好了自己的打算。  除了马上要用掉的,她另外稍微留了一些零用,其余的明天都得去邮局报到,以前都是大梅给她汇钱,这领的第一份薪水,必须得向姐姐汇报一下。  两个人的钱都各自有了使命,她们都激动得不行,使劲地拥抱了一下对方,确认她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她们真的挣到钱了。  从来不喝酒的两个人,晚上竟然要了一瓶啤酒,一醉方休。  她们还不知道,亏得她们的钱分配得快,不然就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了。  因为工资刚发了没几天,就有人提议,大伙是否应该庆祝一下?这个提议真是大快人心,并且立即得到了执行。  这群还没有挑上生活重担的年轻人,将他们的青春和金钱一起挥洒,金钱成了他们的奴隶。  小妹也不能例外。她除了第一份薪水,其余大都贡献给了当地的餐厅和舞厅。  还没有到发薪日,大伙就计算好了工资的去处。  当地有一家“民以食为天”的饭店,规模不大不小,是他们去的最多的地方,那个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每回一看到他们就笑逐颜开。  以前这里的生意冷冷清清,三天两头没有一桌客人,忽然老天爷开了眼,来了这些财神爷。不仅隔三差五地来,还从来不在酒水、饭钱上和她计较。而且付款的时候,更是热情。大伙一个个抢着来,就怕自己跑慢了,到后来,干脆有人偷偷地提前付了。  老板娘有时一感动,差点去买个“最佳顾客奖”发给他们。因为她只要一想到有的客人,吃饭时热情高涨,夸夸其谈,一到掏腰包的时候,就三喊其口,她实在看不起那种人。那些不想付帐的,做着各自拙劣的表演。有的捂着口袋掏了半天手就被粘在里面出不来,有的还没进口袋就连连说忘了忘了,还有的跑厕所,有的假装接电话,反正主动付钱的屈指可数  不仅饭店的老板娘喜欢他们,附近的舞厅、酒吧的老板也打心眼里天天盼着他们。  年轻人的精力真的是耗不完。酒足饭饱,自是要找个地方释放活力四射的青春。不管是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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