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最近闲来无事一杯茶下一句的大神。。。帮忙突击一下期末考试。。。我现在高二了,表示物理化学学得真是一塌糊涂

乔传藻:映秋院日记(1960——1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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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昆明老汉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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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0年
  9月8日
  他皮肤微黑,面部轮廓俊朗,是我们班公认的美男子。前天,他也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考到昆明工学院。相处三年了,应该说,我们还是好同学,只是,这个家伙太会“攥”了,内心不是很亲近他。小朱有个针筒,姆指粗细,铜的,是个老古董了。美男子见了,比主人还喜欢,拿在手里不肯放,左说右说,用了一大堆好听的话,到底说晕了针筒的主人,不情愿地“割爱”了。美男子自己有个鞋刷,宿舍里的兄弟谁想借用一下也难,他一用完就坚壁起来了。
  9月10日
  三年前,地摊上六元钱购得一只旧木箱,书、日记本、衣服,刮胡刀,塞得满满的。刮胡刀是老熊陪我去百货大楼买的,算是告别青春的纪念。
  背着行李,提着木板箱,走进了云南大学。
  负重的人,最能领教九十五级台阶的厉害。木箱沉,棕绳勒肩膀,爬到半路,站在迎客松下,有些大喘气了。歇不一會,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来,我帮你提箱子。”这是一位额头发亮的长者,戴一副银丝边眼镜,亲切,慈蔼;要是一位高年级学长,保不定我会请他帮忙,让一位老教授提箱子,太那个了。我笑笑,加快了脚步。老先生在我身后,轻轻笑了。
  来到新生接待站,这才知道,前会要帮我提箱子的,竟是寸树声副校长。
  大学,第一面就感动了我。
  9月21日
  大学里生活真方便,读四年书,可以不出校門。理发,洗澡,寄信,缝补衣服,校园都可解决。枇琶园有家属縫衣社,裤子上打一个大補丁,只收兩角錢。
  中文系男生全都住在映秋院。我的宿舍分在上石槛右转,朝南第三道门。不大的空间,四台高低床,住八个人。高年級同學中,四川来的学生特別多,愛听他們站在水池边,用川腔吼叫賀敬之的《桂林山水歌》
  10月1日
  翠湖夜,站在石拱桥上看云大,心头不由跳出一句话:“云大,你真美!”节日的彩灯勾画出会泽院轮廓,亮得那么辉煌。钟楼和会泽院挨在一起,楼顶上有一颗烁亮的红星。今夜,城南的昆明人,不管站在哪个位置,仰头北望,都能看见两个物件:青天的圆月,云南大学的红星。
  10月27日
  1942年,胡志明主席被蒋介石囚禁在广西监狱。他在狱中写了一百多首旧体诗,其中有一首是:
& && &  秋深无褥亦无毡,
& && &  缩胫弓腰不可眠。&&
& && &  月照庭蕉增冷气,&&
    窥窗北斗已横天 。
& && &&&   ——《夜冷》
  郭沫若说:“把它们杂在唐宋人的诗集里,恐怕也不容易辨出。”
  胡志明是一位领袖人物。他用旧体诗,表明了自己的创作观:
& && &   古诗偏爱天然美,
& && &   山水烟花霁月风。
& && &   现代诗中应有铁,
& && &   诗家也要学冲锋。
& && && && && & ——《读千家诗有感》
  我喜欢第三句。诗歌里不能尽是脂粉味,有“铁”的诗太少了。
  10月28日
  开学这些日子,算是第一堂课,学校派我们翠湖打捞浮萍,整整干了十天。湖水冰冷,穿着裤衩跳进水里,一泡就是大半天。捞起的绿藻运回学校,堆在篮球场上,晒干了喂猪。学校养了六百多头猪,缺乏饲料,猪娃们瘦的扁着身子走路。想着这些饿肚子的家伙,冷也不可怕了。同学干劲很大,站在湖水里,朗读自己写的诗篇:翠湖,更翠了!
  12月5日
  党委书记高治国给我们做报告,他的开场白简单直捷:“讲一个问题,十分钟。”大家都很喜欢。他讲话的题目是《养猪和杀猪的辩证法》。他说,养猪是为了吃肉,养猪要有饲料;饲料不够,为什么不能少养猪,集中饲料养肥猪?这样,学生食堂的油脂供应就能做到细水长流。他的讲话,赢得了热烈的掌声。这些日子,高书记下到厨房,守在大锅边,开了好些个现场会。
  12月18日
  焦急的等待总算有了结果。课间操时,收到弟弟来信。信纸窄窄的,比火柴合寬不了多少。字挨字挤歪了,密密麻麻的,标点符号差些放不进去。
  弟弟很兴奋,他说,他参加了班上的篮球队和乐器队,他喜欢小提琴,会演奏很多曲子了。他说,他还是足球队的守门员。看到这里,一个歪戴着帽子、额上亮着汗水、警醒的目光四处乱射的守门人,一下闪现在我的面前,笑了。
  弟弟很喜欢俄语,他说,已记得不少单词了。“俄语上到了第十课,你要想办法教我学好这这门课。”这是弟弟的交待,记住了。
  12月22日
  好些年不得看京戏,戏里的锣鼓声都快忘记了。
  据说,关肃霜主演的《唐赛儿》好的不得了,这些日子,报纸上天天都有报道。给人这样的印象:不赶去看看,真有些落伍了。
  周末,“星火”剧院门口,早就挂出了“客满“牌子。等着买“飞票”的看客还是不肯散去。拥挤在霓虹灯下的戏迷,眼睛珠乱转,企盼着有人退票。本人运气难得的好,手快,抢到一张票,可惜是一等,票价一元,愣了愣,还是收下了。隐隐地感觉到了票面的压力,迟疑着没有忙着进去。就在这时,幸运地和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兑换得一张丙票,只要三角钱。跑上楼厅,在一个暗角里心满意足坐下了。
  没得说的,唱得好,演得好,弄得我们忘记了自己是现代人,跟着古人一起瞎激动。特别是那个白鼻子县官的一招一式一颦一笑,让人忍俊不禁,舍不得忘记。遗憾的是关肃霜今晚没有翻跟头。传说她可以从三层高的八仙桌上,一个倒踢翻下来,从第一场等到最后一场,一次也没翻。
  12月27日
  吃不饱。每天一到上午十点钟肚子就饿了,饿得书也看不进去。
  我讨厌自己:你的肚皮怎会这样大呀。
  默默地忍受着。不和任何人提起。
  不过,说也没用。这段时间,我和我的同学,就像对空气的消耗一样,谁也没有多得一份。映秋院的兄弟大都处于饥饿状态。没有人吭气。
  沉默。在沉默中守护尊严。
  12月30日
  我们班三分之一学生是调干,他们带薪读书,令人羡慕不已;另有三分之一是华侨同学,多是从印尼归来的;剩下的三分之一,就是应届生。应届生家里都很穷,学校都有安置。像我这样的人,每月还有五块钱的伙食补助,冬天来了,生活委员见我垫的薄,不声不响,帮我申请得一床厚棉垫;寒冷的冬夜钻进被窝,脚后跟再不会把床板碰得邦邦响了。
  12月31日
  明城墙的旧址上,耸起了一座红楼,这就是云大新建的图书馆。仰头望去,一扇一扇窗玻璃递向云间,辉映着云影霞光,站在楼下,好一会都舍不得移开我们的目光。调干生走的地方多,他们说,云大的会泽院、理化大楼,再加上刚刚完工的图书馆,在我们云南,算得上是三大名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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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昆明老汉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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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5日
  “你有多大了?”
  “快进21岁了。”
  “怎么你很老,看去怕有25岁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入团?”
  “正在争取。”
  这是我和一位华侨同学的对话。回到寝室,翻出那块巴掌大的破镜子,一下照出了自己的尊容:头发胡子堆在一起不说,衬衣领子也是黑的,一副土匪模样。
  感谢镜子,我得好好修理一下自己了。
  4月10日
  这些日子,北京正在举行26届乒乓球锦标赛。下了课,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往篮球场上跑。挂在大课堂墙角上的高音喇叭,每天都有实况转播。球场远近站满了人,播音员的讲解幽默风趣,一下就把我们带到了比赛现场:“容国团左侧猛击,体重102斤的多西失去了重心......好!14比16,多西落后两分。”就像坐在比赛大厅里看球,我們鼓掌了。
  终于,中国乓乒球队夺得了世界冠军。口头号外传遍校园。我的同学说:中国人早就该得这个冠军了。
  4月13日
  全世界都在传颂一个名字:苏联加加林少校。他驾驶着宇宙飞船,进入浩渺的星际世界。《云南日报》在第一版,刊登出大幅新闻照片。学生食堂旁边的报架围满了人,挤不进去的,只得端着碗,站在外圈听前边的同学念报纸。人啊,不管你有多大的个子,置身天地之间,你都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但是,人的智慧一旦与国家实力结合起来,就能找到撬动地球的支点,甚至把地球扛在肩上——这就是加加林给我们的启示。
  4月17日
  傍晚,課程小組散會時,我路过钟楼下的草地。落日收尽了大地的余热,翡青的草地上,这里那里,冒出了稀稀朗朗的小白花,犹如还没有融尽的残雪,那么新鲜、那么俏丽地望着你,让人不得不放慢脚步,弯腰采摘一朵,捧在手上看个仔细:四片嫩白的花瓣,簇拥着几茎淡黄的花丝,简简单单,朴朴素素,从外表到灵魂都透露着清纯。小花常常跟着月光一起来到校园,我们叫它月光花,与中文系学生特别亲近。有人曾采来夹在书里,花干了,纤细的叶脉呈粉红色,功课表一样,一格一格的,空格间填满了青春的记忆。
  4月18日
  苏联驻华大使契尔沃连科来我们学校。他和校长、党委书记谈完话,跟着,还参观了女生宿舍;正要登车离去时,被我们发现了,有一百多个同学拥上前去。大使很热情,他站在我们中间,通过翻译说:他代表苏联的大学生向我们问好,并预祝我们成为红色专家。在我身旁,正好站着一个外语系的同学,她代表我们致了答词,声调有些激动,讲的还是满有水平。要是没有她在现场,我们真成了憨包,俄语就白学了。契尔沃连科很高兴,他从衣袋里拿出四枚纪念章,给了我们的校长、党委书记各一枚,手里,还剩两个晶光闪耀的纪念品,大使天蓝色的眼睛望着我们,热情地闪了闪,意思是:谁要?外语系的同学反应快,一声“呀——哈秋!”纪念章归了他俩。回到宿舍,我真有些懊丧,一句“我想要”谁不会呀,可当时就是开不了口。
  4月19日
  全班出动,艺术剧院看话剧《武则天》,郭沫若写的剧本,省话剧团出演。八点钟开场,十二点差一刻落幕。回校的时候,说笑声一路,在清凉的春夜里,在寂静的翠湖岸边,我们忘了有被关在校门外的危险,走得很慢很慢。
  记得,当初读剧本的时候,也不怎么激动;今夜,我们买的又是丙票,坐在楼厅最后一排,演员的模样只能看个大概,武则天是什么眼神也看不清。落座不久,情况变了,武则天一出场,举手投足,动作,吐词,让我们一下感受到了主人公华贵的气质。走出剧场,仰头一望,不难在夜空中认出武则天的星眸,亮而有神,辉照人心。舞台上的武则天,可以用三句话概括:心地磊落,大智大慧,辛苦为民。
  郭沫若真是厉害,只用了三个多小时,就从观众的心里,搬走了旧的武则天。不过,我感受得最多的,还是演员的表演才华。
  4月20日
  1954年,苏联《共青团真理报》,以“人要怎样才算美”为题,在读者中展开了广泛的讨论。参加讨论的文章有   7000多篇,很多人倾向于这个观点:“外表的美应该和人的内在品质是一致的。没有内在的美,外表是毫无意义的,甚至更坏。要是人没有内心的美,我们常常会厌恶他漂亮的外表。”参加讨论的读者,都以自己的或亲友的见闻、经历来证明各自的见解,并对一些不正确的观点进行反驳。争论很激烈,要是可以的话,还可以再有7000篇文章涌向编辑部。
  本人倾向于这样的看法:人的内心之美、蕴藉之美,是最基本的、起决定意义的美。外表的美在它们面前,只能处于从属地位。当然,最理想的美是内在的与外在的美相结合,;若没有这个结合,我想,美还是存在的,前提是内在的、心灵的美不曾消失。
  我欣赏外表的美。更三倍地赞美内心的美。
  4月23日
  读小说《一颗纯朴的心》。福楼拜的语言,总能引发读者类似的共鸣,联想起自己曾经留意过的生活情景。譬如,他写炎热:“天很热,热得空气像在冒蓝烟。”在滇南的河滩上,眯缝着眼睛,我就领教过这样的热气;福楼拜写小人物的死:“菲丽希特死在搭圣体台的日子。她死这天,人们照样是兴高采烈地玩乐着。”一个小人物辞世了,就像一片树叶离枝了,有谁会在意啊。
  福楼拜的这本书,对高尔基影响很大。他在《我怎样学习写作》一文中说:“我完全被小说惊住了,好像聋子和瞎子一样。我面前的喧嚣的春节,被一个最普通、没有任何功劳的村妇——一个厨娘的身影遮没了。”高尔基的阅读经验告诉我们:大师是这样看书的。这也证明了一个著名的观点:谁没有入迷的读过书,谁就不能写作。
  4月29日
  老杜要我准备准备,星期六下午,支部大会将讨论我的入团问题,我重重点头,回答了一个字:“好!”紧紧地握了他的手。
  周末到了。支部大会选在翠湖亭子里召开。讨论了一下午,没有被通过。原因有两条:一,你为什么中学六年都入不了团,而一进大学又表现得这么好?二,你对团组织的认识还不够全面。回到学校,饭菜都凉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心头闷热难当,哈出的气流,就像气锅里喷出来的,会烫人。
  5月17日
  闲来无事,清理箱子里的杂物,翻到一页小学六年级唱的歌篇。有两句歌词是:
    我们的旗帜火一样红,
    星星和火把指明前程。
  捧着这页歌谱,我又唱了起来。那些早已逝去的日子,带着八月的阳光,又回到身边,回到心底。这就是音乐的魔力。音符里藏着往日的生活气味。
  唱着歌,我明白了:谁说早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唱歌吧,唱儿时的歌,一下就能召回我们的少年时光。
  6月15日
  我們班有一塊黑板報《报春花》,应主编约稿,写了一首打油诗:
    清早起来上球场,
    跑步做操翻双杠。
    两手挥退满天星,
    一脚勾起红太阳。
  主编说还可以,邀我参加编辑小组。编第二期的时候,主编生病了。编辑小组还剩两个人:吕青和我。吕青说,这一期你不用管了,我负责。他是转业军人,又是共产党员,我乐意听从安排。
  《报春花》上的稿子,由我们班的书法家,用毛笔蘸着彩色颜料楷书抄写,制作完了再抬到会泽院大厅,靠在墙上,供同学品评。新出的一期,吕青发表了他的长诗《万岁,人民公社》。标题下边,模仿《人民日报》的样子,还加了编者按:“这是从吕青同学的长诗节选出的一章,发表在此,以飧读者。作者饱含激情的诗句,奏出了时代的最强音。”
  看得出来,就连“编者按”在内,也是吕青自己写的,“对着镜子作揖”,开眼了。
  6月19日
  上街办事,在“永历帝殉国”石碑附近,遇见秦老师。她的头发更白了,眼角皱纹也密了,就像当年在昆三中校园里,她一眼认出了我,叫着我的名字,说“五年不见,你就老多了,不再像个娃娃了。”说到这里,她看见了我胸前佩的校徽,又说:“怕是钻研功课,做学问苦出来的吧。”我想不起合适的话回答她,只有傻笑了。
  分手时,秦老师一再叫我常去找她玩。
  早在二女中还没撤消时,秦老师就是学校的图书管理员;与昆三中合并后,一千多人的学校,还是由秦老师管理图书。秦老师一辈子亲近书本,对我这个常去借书的学生,也留下印象了。
  6月20日
  明天考《中共党史》,油印讲义一大本,看了三遍,十个指头全都染上了油墨味,我还什么也记不住。一边看一边忘。我想起了猴子扳包谷的寓言。不同的是,猴子扳完了包谷,最后,爪子里还留下一个;我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不剩。站在教室窗口,焦急地数着瓦楞上的夕阳,白昼眼看就要爬进黑夜,这一天,又要空空洞洞度过了。
  6月26日
  期末考一过,劳动又开始了。
  学校派我们龙滩农场开荒。背着行李,出发了。
  听说,农场在西山区,过了筇竹寺,至少还有一大半山路藏在山后边。我们这些人,除了华侨同学,都见识过大战钢铁,劳动,已成家常便饭。走出校门,一群人真像刚放青的马驹,撒着欢往前奔了。
  “三碗水”拱背石桥边,遇见进城卖杨梅回村的白族孩子,有男有女,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他们昨天就进城了,卖完杨梅,在城里歇了一夜,今日赶回家去。这些娃娃大吼大叫,爱打爱闹,又很热心,见我背着行李爬坡喘得厉害,他们硬夺过去,帮我背了。一路上,他们向我吹嘘说,龙滩的杨梅世界第一,“我们山上,有一棵杨梅,每年只结五个,吃了长生不老,村里有五位老人,就因为吃了这棵杨梅,活了一百多岁。”这是一个小男孩对我说的话。
  爬完筇竹寺陡坡,龙滩来的娃娃离我而去,我的慢脚步留不住他们。
  6月27日
  云南有好多地方,明明是个干坝子,偏要取一个风水好的名字:龙滩。就像穷人给孩子取名一样,尽管家里穷的连盐巴都买不起,名字里还是要带一个富字、贵字。我想,更多的,这是一种心理祈愿。
  龙滩就是这样得名的。当然,只是我的猜测。
  从学校出发,走了二十多里路,翻过筇竹寺后山,一路所见,尽是漫漫荒山,树都不见一棵。夕阳下的红土,给人干烈的印象。
  宿舍是一间大茅草房,地气是潮的,带一点牛屎味,说明住处是临时突击出来的。
  走了一天的路,伙房没有烧开水。龙滩缺水。半夜醒来,喉咙干疼。
  6月28日
  领工具时,我特意为自己挑了一把大板锄,称手,有钻劲,挖起地来,痛块。
  上工的路很长,要走三十多分钟,不过,很有意思。先是在沟底走,一路都有鸡爪刺相跟;爬坡要钻刺篱笆,带有野梅子酸甜气味的刺篱笆;眼看到了半山腰,见到路了,一条蟒蛇似的在刺草间躲进躲出的山间小路;再往上走,路又断了,陡滑的怪石挡在面前,垦荒者们连钩带爬,攀到了山顶。
  这条路上,有吃不完的杨梅、地瓜、松苞;还有一粒粒乌黑的锁梅。收工时候,不等回到住地,我们的肚子就填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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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昆明老汉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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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1年
  元月4日
  苏利生病了。这些日子,爱笑的他也不笑了,整天趴在课桌上,打不起精神,报刊上再好的文章放到面前也看不进去。我陪他去到学校卫生科,医生让他卷起裤脚,在腿上一摁一个坑。二话不说,给出的诊断五个字:一期水肿病。校医开给两样药:四百西西没有浓缩的小球藻,一小包维生素片。小球藻还是学校自己制作的。听说,工学院的学生得这种病,校医室还发给半斤黄豆,我们学校没有。傍晚,我和苏利生路过学校代销店,里边在卖水果糖,他想买点尝尝,过去一问,人家不卖,说是要有证明。
  元月8日
  我是《民间文学》科代表。课外活动时,去找上课的杨秉礼老师。门扣上挂着锁,贴有一张字条:“我到厕所收集尿液去了。有事请到小球藻池找我。”开学这段时间,我们的文体活动就是到处收集废砖,运到内农场砌小球藻方池。生物系的同学告诉我,小球藻是太空食品,过去,只有宇航员才能享用。
  期末考刚刚结束,二十天劳动又开始了。派二十个男生内农场种菜,有我一个。
  元月10日
  出云大北门,穿过两排大叶杨夹道的环城路,就是学校内农场。内农场有大片苹果树、梨树,还有五十亩菜地,一直延伸到铁路边。听说这些菜地就交给我们二十个人管理,有同学咂舌了,师傅横了我们一眼,说:往常,就是十个人管也找不出一片黄叶子!我们不敢吱声了。
  从厕所里挑大粪送到化粪池。鼓形圆桶装满有一百多斤重,我们勉强挑大半桶,一个个压得弯虾似的。大粪恶臭,空气恶臭,来来去去,谁也没有说出这个这个臭字。
  元月13日
  清晨,内农场罩着大雾,劳动委员派我车水泡菜地。开头还轻松,干到后来,心慌,头晕,额上直冒冷汗,每转动一下水车,都要使出浑身力气。不是我磨洋工,早上的那碗稀饭太不经事了,时候还早,太阳刚升到会泽院上空不久,我们就像干了一整天似的,饿得连抽紧裤带的力气都没有了。
  元月18日
  午睡时间很短,还是做梦了,又梦见母親。梦里的母亲总是那么精神。快过年了,卷起手袖,忙出忙进,脸上挂着微笑。母亲笑,我也笑,一下就笑醒了。醒来,不等睁开眼睛,心头就犯疑了:我真的是在家里吗?这是什么时候,早晨还是夜晚?
  下午,继续在菜地劳动,挑水,泼粪。午睡时间顶多10分钟,在梦里见到母亲的情景,却在心底萦回不去。对家人的思念像一条河,一条温暖的河,在心头缓缓流过。
  元月19日
  早点换成包谷镘头。生活委员用他的花脸盆从食堂端来,分发给大家,每人一个,掂掂,会坠手了,真好。
感谢粮食。肚子里有了硬通货,我和我的同学又有了力气。挑粪挖地,火色出来了。
  我负责车水。独个人跳了两个钟头的水车舞。左右手臂有节奏地扯动着水车龙骨,带起哗哗的流水灌进沟渠,土垡泡酥了,发出咕嘎咕嘎的声音。青蛙会喝水的话,怕也是这样发声的,我猜。
  挤午睡时间、排队领饭时间,读完班苔莱夫的中篇小说《文件》。这是继《黑面包干》后的又一部杰作。还想再读一遍。
  元月20日
  最富裕的就是时间。算了算,每天至少有四个钟头可用来读书。扫兴的是想看的书太难找了。《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屠格涅夫中短篇小说选》,跑了好多次,借不到。最容易借到的是《红日》。一天到晚,总得给眼睛找个去处,勉强看了。开头还可以,读到中间,一页一页翻过,突出的感觉是:不很好。看得出来,作者有模仿西蒙诺夫寫《日日夜夜》的打算,惜才力不逮,学不像。大段大段的风景描写,让我们看不到风景;使尽力气的人物刻划,让我们看不到人物。一边读,我一边在心里抱怨:“看这样的书,简直是受罪。”《红日》的一些文字,不像是小说的语言,更像是舞台剧的说明词,啰嗦无味的说明词。有几章完全可以压缩合并,没有必要拖得那么长,大有硬要抻成30万字的样子。作家拼着命、流着汗,写出一大堆没有生命的句子。
  元月25日
  《草原烽火》比《红日》篇幅长,集中三天时间,看完了。这本书的可读性很强,十分吸引人。读起来,只觉书页“飞飞飞”地翻响,时间过的特别快。小说写得最成功的人物是巴吐吉拉嘎热,尤其是前半部分,深切细腻的描写很是动人。字里行间,可感作家强烈的心跳声。不难想像,青年作家乌兰巴干在写这本书的时候,他是怎样的激动,他像热爱自己的生命一样,挚爱着作品里的人物。
  元月27日
  大学有四多:看外文书的人多,谈恋爱的人多,抽烟喝酒的人多,另外,还有一多:贼。
  映秋院的内院,当阳,避风,水泥柱上牵有铁丝,应该是晾晒衣物的好地方。只是,你要小心了,单在铁丝上的衣服,哪怕是一条打有补丁的旧裤子,也会被人偷走。“失物启事”一类告示,几乎每天都有人贴出。东西找不回来,失主就在告示上开骂,那些骂人的话抄下来,差不多够编一本词典了。
  我的一只搪磁碗,吃完饭放在食堂长条桌上,今日也被人顺走了。
  元月28日
  同学告诉我,市政府在东寺街临时开放了自由市场,下午,我跑去看了看。
  久违的热闹又回来了。街面上,看客多,卖东西的人少,很平常的一些东西,价钱贵的惊人。手巴掌大的两尾鲫鱼,要价七元,几乎是我们一个月的伙食费了,一个司机模样的人,伸手买走了;干辣子,五分钱一个;柿子饼,两角钱一个;鸭蛋,七角一个;三根一束的胡萝卜,三角钱一把。三角钱,差不多也是一个生产队农民,一天的工分值了。我还发现一个特点,卖东西的人态度都很强横,一副愿买就买,不买走人的架势。哪怕卖一筐胡萝卜,也是张开手臂,先护住背箩再来讲价钱。比较之下,买东西的人就怂多了,总是用央求、商量的口吻说话。
  元月29日
  我夹着书本,走出了会泽院。月色真好,地上掉根针也看得见。向泽馆的房阴,落在柏树影里,泼墨似的黑。仰头看天,星星闪着紫色的光芒,望着我们这些下晚自习的大学生。我和我的同学,繞着映秋院,多兜了两个圈子。回到宿舍,木窗撑得高高的,乞盼着再賒一份月光進來。
  2月2日
  轮着我当“桌长”,拿着菜牌,在膳食科门口排队领菜。排在前边的两个女同学,是外语系的,她俩一问一答聊着春节回家的事情。
  “你也想回家过年?”
  “嗯。”
  “食堂只退米,油呀肉呀,副食品一概不退,你还回去?”
  ".........."不说话了。
  不说话,透露出内心的顾虑。她的这种心情,我们最能理解,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城市居民的副食品供应那么紧张,可以说,灶台上的每一滴油脂都是精贵的,回到家里,势必加大除数,加重家里人的负担,这样的“剥削”,真有些不忍心啊。
  2月5日
  买了个大碗,挑选了三次。
  前几天,老何借我一只蓝花碗,也许是碗上的菊花图案过于好看了,饭后存放食堂,又不见了。
  我被偷怕了。往后,不管多麻烦,怎么也得携回寝室了。
  正义路新开一家碗铺,专卖老土碗,今日又运来一批,从早到晚,店铺门口就像赶街子一样热闹,顾客也不怕挤掉衣裳上的纽扣,人头上递钱抢着买,为的就是购得一个又深又大的老海碗。说起来也不奇怪,城里人乡下人,大家都在吃集体伙食,大碗方便。
  2月6日
  省图书馆设在翠湖。绕长堤,过石桥,爽心惬意。
  阅览室坐着一位老馆员,眉棱粗密灰白,怕有五十多岁了。休息时他和我聊了起来。老人说,有一个问题压在他的心上,怎么也想不通:“你见了,迎门的白墙上,分明贴有毛主席画像,有的人竟敢当着领袖的面,把《毛泽东选集》偷走。就在毛主席的眼皮底下呀!一边学毛著,一边又做贼,这算什么事啊。”他的不满与困惑出自真心,我的应答也合他的意,老人家话更多了,他动情地对我说:“我有你这大年纪时,心很雄,很想为社会做一番事业,哪知岁月无情,头发白了,仍是两手空空。怪谁呢?只怪自家没有在治学上下苦功。年青人,真羡慕你呀,好好干吧!”
图书馆的门槛很高,跨出大门时,我对自己说:今天,没有白来。
  2月8日
  寒假不许回家。第一天,我是这么度过的:清晨,闻着桃花的香气,在至公堂前做操、跑步。吃过稀饭,回到宿舍,穿的盖的,大洗一通。枕头帕本来还不算脏,也洗了。
  天气难得的好。无风,无云。阳光火烫。早上洗的被子,中午就干了。钟楼前的草地很干净,打个盘脚坐在草地上,拈针走线,自己动手装订被子。一针一线,外科医生一样用心。被子订好了,连同太阳的香气、热气,一起折叠进被窝。
洗了个热水澡。看了三章《静静的顿河》。肖洛霍夫在书里写下这么一句话:“光着膀子,在寒风里夸耀自己的锐气。”我想起了我们班的老钱。清晨,草地上铺着一层白霜,这家伙光着脊梁在草地上打滚。原来,老钱也是在夸耀自己的锐气啊。
  2月11日
  郭沫若出访古巴回来,路过昆明,写下《登大观楼》:
    果然一大观,
    山水唤凭栏。
    睡佛云中逸,
    滇池海样宽。
    长联犹在壁,
    巨笔信如椽。
    我亦披襟久,
    雄心溢两间。
  诗人比普通人多一个感觉器官。大观楼我们也來过多次,待的时间也比他长,吹海风的感觉还记得,诗的感觉却找不到了。
  2月13日
  朦朦胧胧快入睡时,莫名其妙的心跳,又把自己惊醒。要过年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不管环境发生怎样的变化,时辰一到,刻在内心深处的印迹就会自动跳出来。
  下午,我们聚到教室,每一个云南大学的学生,都可以领到两样食品:四钱葵花籽,五钱小米糖。分得匀匀称称的,那得多么细致的度量衡手续啊。听说,全市120万人,不管你是城市居民还是机关干部,每个人都分这么一份。
  尽管是假期,校园照样热闹。银杏道上,来来往往都是学校的人。不论碰见谁,一开口说话就能闻见嗑葵花籽的香味。
  2月14日
  中饭时,康生同志来到学生食堂。他戴一副白边眼镜,穿件呢质黑大衣,清瘦,鬓发有些灰白。风度更像一位教授。他来到物理系同学的饭桌前,同学正低着头,用自制的竹杆称分饭。康生接过称来,也跟着比划了一下。
  校园里,春节的气象最先在中文系学生身上反应出来。中三的同学在映秋院石阶两侧的门楣柱上,贴出大红对联。上联是:一心为六亿人民挥彩笔洒珠玑共赋英雄乐章;下联是:双手擎三面红旗立大志展宏图同奔艺苑胜境。横批是:满院东风。
  我们的寝室在楼下,巷道里光线幽暗,弄不好白天还会撞在墙上。老高说,要不我们也要在门口对上一联
  年三十的晚饭,提前在五点钟开。真让人失望,菜不好且不说,饭也比平时少,吃了个开头碗底就露出来了。半饱。
  2月15日
  大年初一。吃饭时间早到了,伙房还不开门,我们排着长队,站在屋檐下等着领饭。下着雨,半边身子淋湿了。冷雨的滋味真不好受。高年级同学敲响了铝饭合。就在这时,门开了,同学一下呆住了,李广田校长系着白围腰,推着饭车,笑微微向我们走来。铁皮门外边的埋怨,瞬间转化成感动。我递过饭牌,从李校长手里,接过比平时重了许多的饭盆。这一天,不会挨饿了
  晚间,大球场放了两部露天电影《在伯爵的废墟上》、《小城春秋》。感人至深。
  2月16日
  柏拉图在论美的一篇文章《大希庇阿斯篇》中,给美下了一个个定义,结果都被否定了,答辩的结论是:美是难的。在这篇螺旋式的对话中,有一句话很有意思:“你既然不知道什么才是美,你怎么能判断一篇文章或其它作品是好是坏?在这样的蒙昧无知状态中,你以为生胜于死么?”两千多年前这位雅典哲人说的这些话,放在今天也是有意义的。有的人连什么是美都不知道,你和他费什么口舌啊,对这样的人,最聪明的辩词就是沉默。
  2月17日
  肚子指挥脑子,我碰到了。上午,去圆通山溜达,隔着铁丝网,游人与斑頭雁相對,望著眼前這只长脚、白羽、扁喙的大鳥,有父女俩小声评议,女孩十三四岁,她问:
  “爸爸,这是不是鹭鸶?”
  “不,这是斑头雁。”
  “可以吃吗?”女孩一副馋相。
  “唔...可以,最好是黄焖。”
  父女俩的对话是那么认真,不像在公园里,更像在菜场上。他们一定是饿了。人在饥饿状态,最敏感的神经是味觉;他们看着斑头雁,最先闻到的,竟是肉味,于是有了这番对话。我想起了前些日子同学说的一件事情:他到邻居家串门,两个漂亮的女孩子,站在方桌前抖动着丝巾里的麦麸,姿态很优美,为的是筛下一点点面粉,让妈妈烙几块饼干。这段时间,吃的念头占满了人的脑子,填飽肚子的欲念,一不小心就呲溜出來了。
  2月27日
  我这个“桌长”没当好,太粗心了,轮着我分饭,饭盆端来,分出八份,搁在食堂长条桌上,有四个同学的饭,一两分钟的功夫就不见了。我只得将自己的那份赔进去,还差三份就没有办法了。空着肚子且不说,人呐,一下掉进了苦恼的迷雾之中。
  2月28日
  我喜欢和农村同学聊天。他们教给我许多农事知识。孙天良睡高低床上铺,来自宣威山区,一个朴实的人。晚间,我俩闲聊,他告诉我,他的家乡很美,山坡上,长着好多山楂树。他说,山楂,家乡人叫山林果,“九月间,下霜了,树上的叶子都落了,只剩下一树红通通的山林果,咬一口,又面又甜。”孙天良在家里是个劳动好手,他说,山林果红的这个季节,正是收包谷的农忙时候。扳包谷大有讲究,夜黑夜扳下的不会生虫,月白夜收的就会生虫。包谷背回家还得晾晒,晒干了,一定要等凉透了才能装坛子,千万不能把热气装进坛里,要不,拿出来就是一包灰。按老辈人的规矩,腊月间入瓮最好。说到腊月,老孙好像又触摸到这个令人心醉的季节,他望望窗外,抹着他的胖腿,说:“腊月间呀,多好的日子,做酱,做卤腐,做豆豉,都不会坏,特别是用雪水捂出来的豆豉,金黄金黄的。嘿,豆豉算什么,腊月间腌出来的腊肉,切开红得发亮,生吃都是香的。”听到这里,我咽口水了。
  3月8日
  哈,真是运气,多跑几趟,终于逮到机会,我从省图书馆借得《战争与和平》第三卷。第一、二卷早已看完,眼巴巴等着第三卷,如今,总算捧在手里了。此刻的心情,有如喝到了街上一角五分钱一杯的果子露,畅快极了!
  3月9日
  学校政治部,下发一份学习文件,录有山西平陆县的历史资料,党委要求我们对照自然灾害给国家造成的暂时困难,正确认识形势。平陆县志史料摘抄于后:“光绪十年,丁丑,百日无雨,秋夏一概无收,宿麦亦未得种,....每麦一斗,价银自四五钱起,至五两许;每谷一斗,价钱自二三百钱起,至三千零。纵有良田,莫措手足,概无颗粒,奚办饔飧。始而贷服物以糊口,继而鬻子女以偷生,久之,典卖已罄,饿馁难支,剥树皮而食者有之,父殁而子不葬,啖其肉以救饥;子死而父弗悲,折其骸以爨。”“县志上还说,当时的平陆“统计平民十四五万零口,留者不过三四万零口,死者十之八九。”
  学习文件告诉我们,国家当前遭受的自然灾害,比光绪三年严重多了,能有今天,真不容易啊。
  3月12日
  往事与暮色一起袭来,站在映秋院宿舍窗口,望着窗外的柏树,我想起了武慧同学。
  一九五四年,我在路工子弟小学读书。学校紧挨状元楼,就在金汁河旁边。父母亲远在把边江渡口,留下我一个人,面对空落落的四堵墙。这年夏天,后脖颈接二连三生出毒疮,疼,肿,脓,抬头看人先得将上半身仰起来。放了学,独自回到小屋,躺在铺有席子的木板床上,唉哟唉哟直打滚。一天,武慧推门进来,她和我同在一个班级,不声不响看我来了。进了门,武慧放下手里的棉签、药水,帮着我收拾房间、扫地,打来开水,帮我清洗脓疮,一点一点先把脓血挤出,她一边挤一她问我:“疼不疼?”生怕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尽管我是低着头的,却也分明感觉到了武慧同学轻轻摸摸的触碰是那么谨慎,细心。我的身边没有亲人,年纪又小,病痛中更觉得孤寂。武慧的关心,亲妹妹一样感动我。今生不会忘记了。
  3月13日
  工会代销店,设在武装部楼下,昨夜被盗。小贼破门而入,偷走了两合饼干,一包袜子。今早公安机关派人来了,还牵来一只大狼狗,满地乱嗅,就像闻到了什么气味似的。保卫科的人说,学校决心两天之内破案。我们都等待着这个大快人心的日子。
  3月19日
  刘义庆的《世说新语》真值得一读再读。其中有一篇题为《新亭对语》,全文仅67个字;字少,人物却写的异常出色,如忧国愤时的王丞相,阅后,此人竟可以声泪俱见,招之欲出。现将全文抄写于后,容慢慢品味。: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要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对?”——不多的几个字写出一个人,这就是方块字的魅力。
  3月22日
  自习时间,我们都喜欢守在会泽院看书。会泽院,这是我们精神的圣殿。石墙隔开了市声。花磁砖分开了杂沓的脚步。走进阴凉、高敞的走廊,空气中仿佛写有一行无形的字,提示你,先生正在上课,大学生正在看书,请你脚步放轻。推门进到我们的106教室,班上的学究们,本来都是很熟悉的一伙,此刻,却像谁也不认识谁,面对书本,目光埋在书页间,书外的世界,远了,陌生了。在这样的氛围里,我也不敢撒野了,规规矩矩坐在我的位子上。此刻,教室里唯能听见两种声音:同学翻书的声音,窗外桃花落地的声音。
新的云南大学再也没有映秋院了,所以在我们的大学里就再也没有充满青春气息的淑女了。
乔老的文字必须顶起来,学习中.
本帖最后由 糊涂老马 于
11:15 编辑
  4月5日
  “你有多大了?”
  “快进21岁了。”
珍贵的日记,难忘的经历!
拜读了,学习中,感受那个时代里……
我们都是从那个时代里过来的。遗憾的是,我没有上过大学……
本帖最后由 @昆明老汉 于
19:50 编辑
  7月1日
  出工時,碰見郑月蓉老師,她交待我們:晚間,开篝火晚会,早一点收工。
  郑老师二十四、五岁,北师大中文系毕业,教现代汉语。单调乏味的一门课,让她讲出无穷乐趣。“世界上没有枯燥的学问,只有枯燥的讲述。”这个论断在她的教学中得到证明。我们都很喜欢她。郑老师和语言教研室的几位老先生也来到农场,分在厨房劳动,清晨,郑老师揭开蒸笼盖给我们分发包谷镘头,调皮的同学嫌做的小了,郑老师笑着安慰说:点心者,点点心也。大伙都笑了。
  我们提前一小时回到住地。忙着打扫场子,腾出地盘,搬开准备盖茅草房的压条。暮烟初起,乐器组的的同学就在场边调试琴音。我负责拾柴架营火,保证做到每一个时段场地中间都是烈焰熊熊。夜色降下了,四围坡岭现出了清晰的轮廓,晚会开始了。张友铭老先生站在火堆前,唱京剧选段“霸王别姬”。他穿的还是白天的劳动服,中山装衣襟沾有泥块,一只裤脚卷起,另一只裤脚放下,脚上套的是一双破胶鞋。火光照见了露出的大脚丫。难怪他唱得那么悲壮,似乎已进入角色,成了一个最不堪的霸王。
  7月4日
  站在最高的山坡头上开荒。风雨骤至,满天烟尘滚滚,青翠的偏坡地,瞬间变成砚瓦色——云影染黑了。远山翠谷,闪电的金线曲曲折折掷向天空,壮观极了。
  置身无遮无拦的大山顶上,突然有一种想唱歌的冲动。敞怀唱起了民歌“十五的月亮”。我重来没有这么放肆地吼过。吼得很痛快。每一个音节里,都有一个愣小子的浓烈情思。奔放处,唯有飞舞的闪电配做歌曲的指挥棒。我周围的同学,似乎也受到感染,我们拄着锄头把,放声领着群山唱了起来。
音乐,带着我们的灵魂,在天庭中飞翔。
  7月10日
  雨水封门,歇工。茅檐尖上滴下的雨珠,不要一分钟就能接满一盘。
  挤在茅屋里,伙食成了共同话题。有人发出质疑:一样的定量,为什么来到农场,碗里的饭反而减少?半个多月了,我们每餐饭只能吃个半饱。收工时,饿得头昏,肚子里就像灌满了辣椒水,灼痛难当。
  还是杜夔昌有办法,他来自滇东北山区,有经验。他说,空话填不饱肚子。他带着我,抓了两件雨衣披在身上,我们走出了茅屋,在山上转游了两个多钟头,专找又红又甜的大杨梅摘,下山时,嘴里满是杨梅汁的酸甜味。
  夜间,少数民族文学专业有一个同学得了急性阑尾炎,山区公路上拦不着汽车,打电话回校求援,过了30多分钟,党委书记高治国的华沙牌小轿车开来了,同学被即时送进医院。
  7月15日
  农场盖猪圈,选出二十个人进山扛木料,我是其中之一。往返走了三个多小时,箐沟路,坡路,放牛娃娃踩出的泥泞小路,走了个遍。肩扛沉重的树干,一手还得拄根棍子防滑,幸亏大脚姆指有抓力,抠得紧,能在坡坎上蹬出深深的脚迹窝,这样,敝人少摔几跤。
  回到住地,正赶上吃饭,每人两个水火油馒头。赶马车的张师傅大意了,他下山拉粮食,点灯用的煤油杂在面粉袋中间一起拉来,山路颠簸,煤油污染了包谷面。有什么办法呢?口粮是掐着人数、掐着斤两发下来的。馒头做好,师傅只能苦着脸发给大家,我们也只好苦着脸吞咽下去。一边吃,一边想呕吐,最终,还是把两个坏家伙消灭光了。
  7月21日
  接连晴了两天,锄起的杂草,很快就被太阳晒蔫了、晒死了,真好。
  收工回来,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山采集杨梅、火把果,落日快坠下远山松林时,这才踉跄着回到住地。肚子里,衣袋里,鼓鼓囊囊早已装满了龙滩的特色小吃。
  天黑了,出外打食的同学陆续回来了,茅草屋工棚格外热闹,三个一伙,五个一堆,以墨水瓶改装的煤油灯为中心,无主題恳谈会开场了。陈永信是江浙人,他的祖上一定是个厨师,这家伙讲起家乡的梅菜扣肉,听的人不流口水都不行;茅草屋另一角,吕诗人向一群初学者大谈他的恋爱经,老兄正在猛追外语系的校花,他介绍经验说:“我打听到了,她还没入团,第一次写信我就给她寄了一本团章。注意了,谈恋爱要从政治思想入手。”我和几个滇东北来的同学,盘腿坐在矮床上,讲家乡的罐罐茶,讲家乡的糍耙蘸蜂蜜,也讲袁水拍的诗,背诵他的《寄给顿河上的向日葵》。杜夔昌哪一个团伙也不参加,他最近领得一笔小稿费,买得一堆一角五分钱有50支的“花絮烟”,每盏油灯前丢几支,请大家猛抽。苏利生悄悄摸到我跟前,递给我两支他私藏着的“大重九”,“抽这个。”他说。就着油灯点着了,吸了一口,那么香,简直能让你闻见花蕊的气息。
  摇曳的油灯影里,我发现今夜没有嘴笨的人,个个都能说会道。
  7月24日
  吃过晚饭,太阳距离山脊背还有一竹竿高,钱天恒、老杜约我到对门山上烧土豆吃。老钱是个细心人,他和华侨同学派去挖地,发现不少别人刨漏剩下的土豆,埋在泥地里,不很大,集中起来,也有一书包了。听老钱这么一说,我明白了,难怪这些日子,华侨同学饭后都要生嚼几个土豆,说是“帮助消化”,水果一样。
  我们来到高山顶上,选了一块背风的凹地,土豆铺开来堆在干净的草地上,架起松木干柴,火柴一划,瞬间窜起腾腾烈焰。火苗卷着青烟,窜得比松树梢还高。翠色欲滴的松针,映着火光,泛出嫩红的光泽。晚风里炸响着松柴的“哔剥”声,飘溢着一股淡淡的松脂香,暖暖的。
  火堆里透出土豆的香味时,老杜钻出了松林。就在我和老钱笼火烤土豆这会功夫,他采来了最香最面最甜的火把果,用帽子兜着;火把果上边,还放着刚刚找到的木耳、青头菌,一小捧呢。拨开柴火,菌子木耳放到红红的炭火上,馋得我们尽咽口水。就着烧得喷香的土豆咬一口,哈,噙在嘴角的美味呀,就连天上的小星星也羡慕得发颤。
  上山时还见晚霞,打扫完战场,踩灭了火堆往回走的时候,霞光褪成了灰白色。明月领着星宿望着我们,暮色静谧柔和,山路上的野艾气息更加浓郁了。
  7月27日
  支部书记派我厨房劳动。
  夜间醒来,一下记起了书记的重托,瞌睡不见了。眨眨眼睫毛,也不觉得悃了,心想,该起床挑水煮稀饭了。
厨房的烟囱指着星星,却不见火烟裹着星子飞出来。负责烧火的同学一定是睡懒觉,天快亮了,冷锅冷灶的,不怕耽误同学出工么?
  张福英就住在伙房隔壁,她是我们班派来的全权代表。我拍响了她的门。
  “什么事啊?”
  “该起来烧火了。”
  沉了沉,里屋回出一句:
  “才十二点过一刻呀。”
  这下,轮着我崩溃了。张福英戴的小罗马表,是我们班的标准时间,准确度就像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报出的时间;我这个冒失鬼除了自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往回走的路上,浑身说不出的疲乏,陡然间,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脚步也慢了。寒风从山箐沟袭来,禁不住连打几个冷颤。竖起耳朵听听,听不见一声鸟叫,听见的,尽是蟋蟀藏在土疙瘩里发出的鳴叫,一声,又一声,响遍了山峪旷野。
无能的伙夫真够狼狈的。独个人站在孤寂的寒夜里,满面羞愧四个字,实实在在领会到了。
  7月30日
  来到农场,风雨泥泞35天,今日结束了。凌晨四点过十分,茅草房里,有人等不得天亮,摸黑爬起来捆行李,站在茅檐下,漱口的声响十分嚣张。六点钟,伙房给每个垦荒队员发了两个大馒头,黄豆面、荞面羼合而成。少有的优待。回校了。我们步行了五个多小时,十一点三十分,终于见到了亲爱的映秋院。离开学校一个多月,钟楼下的青草,我们这些一年级学生没有在上边打滚,草色旺旺的,有脚踝深了。行走在校园里,见到佩戴“云南大学”校徽的同学,情不自禁嘴角就会翘起来,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觉得亲切。
  《三好报》编辑堵在宿舍门口要稿子,指定要写开荒的,凑成几句打油诗:
& && &  青山送了绿水迎,
& && &  彩霞搭起凯旋门。
& && &  开荒队员回来了,
& && &  花果做勋章,
& && &  绿苗做锦旗。
  校长室贴出通知,暑假放四十五天。我就像一个穷汉,突然收到一笔巨款,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开销了。
  8月4日
  这段时间,雨水特多,雨丝织着雨丝,密得像一块布。山洪冲塌了米轨铁路,昆明至开远的火车不通了。车站积压大批旅客。询问处门口围满了人,一个穿铁路制服的小伙子,声嘶力竭回答各方提问。他的嘴唇肿了,脸色寡白,源源不断的提问仍然乱箭似的向他掷来。看着他,我打心眼里佩服。要是让我站在他的位置上,不用三分钟头就晕了。
  8月6日
  买火车票的人排起了长龙。车站规定,每人限购一张票。他和她同在一个班,同学关系。两人都想回家,方向也在同一条铁道线上。他半夜起来排队,捱到第二天中午,快排到售票窗口时,她来了,一脸的惊讶与焦虑。他很想帮这位学友代买一张票,又怕里边的人反对,正为难呢,女同学跨步插上前来,偏着头对小窗口说:“他是我爱人呀。”售票员递出了两张票。以往,他们在班上也有一些交谈,也开一点小玩笑,打自以后,两人见了面,变得拘谨了,银杏道上相遇,低下头快步而过。& && && && && && && && && & -& && && & -
  8月11日
  梅柱棋在昆明师专读书,排着队,淋了一夜的雨,帮我买到回家的火车票。
  生活委员苏利生,听说我要回家,他省下这个月的糕点票,要我回家时,给爹妈多称半斤糕饼。整整一个月,肚子饿时,他只得忍住了。我和老苏同在一个宿舍,清晨六时,他帮我提着包包,送出校门,公共汽车开来了,这才揮手离去。
山洪冲塌不少路基,火车停停走走。清晨八点四十分开车,夜間十点多钟抵达开远。下车后一路紧跑,赶在前边,买到云锡招待所住宿票。此刻,汗水早把裤腰帶泡湿了。
  8月12日& && &&&
  母亲病了半个多月,我到家时,刚刚初愈。父亲说,他昨天进城,跑遍开远的大街小巷,想买一把挂面;我知道,母亲生病时,别的不想吃,就想吃一碗面条。老爸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商铺,一问,回答都是一个动作:摇头。天黑时,父親一身疲惫回来了,竹篮里放着两把桂圆。那是他在城里唯一可以买到的食品。
  弟弟在开远一中读书,还没放假。他赶回来看我,天晚了才到家。小家伙长高不少,见我在江边挑水,一路急奔,嚷着:“哥哥,放下,我来挑!”
  8月18日
  人应该一切都美:容貌、衣服、思想、灵魂。——契诃夫。
  8月19日
  华叔叔是渡口班老职工,四川人。不识字,老家来信了,找我帮他念信。一字一字,慢慢念。一连念了两遍。读完信,他一言不发,抹着眼泪黯然离开。信上有一句话:“家里的大娘大爷老老少少都饿死了”。这句话我只敢如实记下,不敢说出声。物理系的吴永汉高我两级,他在政治学习时,顺口说了一句:“我的体重减轻了六公斤。”当晚,支部书记找他谈话:“不许乱说,个人体重也是国家机密。”华叔叔老家来信上的那句话,更是机密中的机密,只敢告诉给我的日记本。
  8月20日
  南盘江水势猛涨。江边坡地上的红薯地、包谷地,全都淹了。浑浊的江水像一锅红米汤,稠糊糊的,鱼虾都闷死了。
回家八天,吃了五只兔子。母亲从托婴站回来后,花了五块钱买得一对兔子,三四个月功夫,串成二十多只。家里还养了一大窝鸡,与人合养了一头大肥猪。长虹桥通车了,吊桥很少有汽车通过,来我们家院子的人也少了。石板小院成了小动物的天下,看去,真够热闹的。
  我特别喜欢找兔草。每次背着竹箩、提着镰刀出门时,都有一种兴奋感。白兔爱吃味甜、多浆的草,每找到一种新的草,我都要先尝尝再割。
  8月21日
  天色黑尽,有两个农民敲门投宿。自称是隔山寨的,挑小猪进城换牛,摸夜路,牛也乏了,想来借宿一夜。我仔细盘查了他俩的证明,留下了。我们家独居南盘江吊桥,面朝大江,背靠荒山,不问清楚是不敢答应的。
  我对客人的招待还可以,柴水锅灶之外,还给他们提供了油盐酱醋;外加点灯的“明子”。他俩谢了又谢,吃饭时,硬要拖我在锣锅边一起吃;没去,他们甚不过意,大海碗添来一满碗白米饭,说什么也得收下。
  留宿两个走夜路的人,竟收获了这么多感动,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山里人的质朴,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8月24日
  夜深了,我在桑樹下乘晾。廟里的菩萨,听说几年前就被人推倒了,五八年,农业社盖猪圈,瓦也揭了,留下一座只剩横梁的大殿,空空落落的。触景生情,内心頗有一些感慨:
    冷月照古梁
    星星挂破墙
    往日诵经地
    今夜蝉声凉
  月光很明,庭院如同白昼。仰头看月,竟有几分耀人眼目。院里的桑树高过屋脊,遮去四分之一月光,半院泼墨似的树影衬着月色,越发显出月华的灿烂。细细分辨,夜空中似有许多银灰色粉沫弥漫、飞舞。它们也许就是月光的“分子”吧,我想。
  石桌边坐久了,不免有些单调。山墙外,南盘江水声滔滔。我抽开门栓,走出院子,隔着废弃的公路,月下的大江骤然生动起来:
    月映大江流
    山峡出飞舟
    虫声围四野
    叠浪隐星斗
  我斜倚山寺门框,站了好久。江声似音乐,让人不忍离去;直到门前树影斜尽,这才回身带紧山门,进到屋里;油灯下读完契诃夫一个中篇,该是小半夜了。
  8月24日
  家里太穷了,买火柴的钱也拿不出。母亲病刚好,走路还不很稳。就这样,仍挣扎着和我一起去给桥工队的工人洗衣服。从天不亮洗到天黑,得三块钱。
  这个月,全家口粮不够吃,还差十四斤。
  8月28日
  进城接弟弟,桥头搭上一辆小拖车。驾驶员很年轻,看样子只有十九、二十岁,汽车开得飞快,上坡也不减速。正跑得起劲呢,却在路边戛然停下,我以为他要加水,小伙子跳下车,过不一会,回来了;我问他做什么去,年轻人淡然回答:“后轮夹了块石头。”跟着,汽车又在山路上奔跑起来。风驰电掣的速度中,却能捕捉到汽车机件的些微变化,服了。
在公路总段,顺路报销了母亲的医药费,家用得以缓解。回来时,按父亲的意思,打了三斤甘蔗酒。听说,这酒是用甘蔗渣发酵做成的,我喝过,有股酸馊味。
  8月29日
  清早,我和弟弟走过吊桥,下到江边山地,扳得两背箩青包谷。渡口的职工转移到蛮耗去后,撂下不少山地,前些日子,太阳晒得人头昏,父亲蹲在地里薅草、壅土,这才有了今日的收获。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摹”包谷,抠下的籽粒,足足一提篮包谷米,由我肩着,去到老人桥借熟人家的石磨;磨扇重,两个人免强转得动,磨把落到我的手上,独个人就可以磨起来,弟弟和母亲大为赞服,他们也不想想,推磨人已是二十老几大汉了。
  家里开始断粮。日子照旧过得从容。南盘江两岸大片的包谷地是我们的后援。晚饭吃青包谷磨出的面团,摘了些小嫩瓜煮进去,甜得糯嘴,真像放了冰糖似的。
  8月30日
  慷慨的南盘江,夹带着小龙滩煤矿蕴藏的煤块,一路翻滚,一路发送;江边人不愁烧的。
  晌午天热,我穿条裤衩下到江边摸煤。煤块大而光滑,用大脚姆指就能探究出来。遇到块头大的,就着水势,滚雪球似的在波浪里推着走,水的浮力减轻了煤块的重量,移动得很快;到了浅滩再歇下来,慢慢打整。
  捞起的煤炭堆在江边,压弯了扁担往家里挑,一小块煤丢在炉子里,无烟,炭块烧成石榴红,至夜不灭。
南盘江鱼多,煤多,汗水滴在江里,都能化成财富。
  在公路系统里,父亲职位低,工资低,每个月得36块钱;一家人健健康康的,家里不闻叹息声。饭桌上,常见的菜蔬是盐巴辣子,我们照样吃得有滋有味的。摆古,讲新闻,屋里满是说笑声。穷得爽气、开心,阳光与道班人家同在。
很快就要回校了,心头想的是:为家里多做一些事情,多挑一担水,多打一箩猪草,多给父母留下一些轻松的回忆。
  8月31日
  吊桥远近,有三个村子:老人桥,存旧,楷甸。家里人告诉我,这两年,村里人过年,哑悄无声的,听不见杀猪宰羊的响动。
  过分的安静,也会在人的心头激起不安。
  我要回校了,家里宰了一头肥猪为我送行。晚饭时,桌子围圆了。有划船的,放羊的,还有守桥的警卫战士。他们都是父母请来的客人。鸡呀兔呀,都是自家养的,大鲤鱼是父亲从南盘江钓得的;灶洞里,烈焰呼呼,母亲说:“柴火也会笑呢。”她揭起甑盖,端出了香喷喷的粉蒸肉,足足一大盆呢,那是老人家的拿手菜。大伙就着我和弟弟背回的甘蔗酒,吃得不亦乐乎。
  父母亲的汗水、南盘江两岸被人遗忘的旷野,养活了我们一家。
  9月5日
  弟弟帮我扛着笨重的行李,我们冒着雨,住进了火车站旅馆。过几天他想上省城玩玩,我答应了。我特意选了两个干净的床位住下。就在写日记时,小家伙去公路总段食堂吃饭,晚间,约我看滇戏《生死牌》。我的兴头本不很大,只是,不愿临别之际驳回我们家中学生的面子,顺着他的意思办了。
  9月11日
  同学陆续回校,映秋院又热闹起来。新学期,调整了宿舍,原先八个人一间,改成四个人一间,宽敞多了。
  六点二十分,开远火车进站。德藻挎个挂包,行走在人群中,见了我,一惊,大老远就跑了过来。他说,他最怕遇不到我。昆明的街道,昆明的灯,昆明的人,在他的心目中都是那么新鲜、有趣。他看了还想看,总是看不厌。哪怕是走在偏僻的小街上,他也不觉得单调。
  在开远,银河边有一颗最亮的星星,正对着我家的院子门。来到昆明,行走在翠湖边上,弟弟抬头又见到了它,弟弟说:“这颗星星也跟着我来昆明玩了。”
  9月12日
  天不亮我就把德藻唤醒。他不愧是个足球运动员,反应很快,一个骨辘爬起来:“哥,今天去哪里玩?”“金殿。”我说。
去金殿的路上,弟弟别的不问,他最关心的问题是:吴三桂的大刀还在不在,是什么样子,刀口锋利不锋利。我连吹带比讲了,弄得他直眨眼睛。
  进了太和宫,小弟对铜殿宫墙丝毫也不感兴趣,他要我带他迳直访问大刀。好奇心害得他差些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待见到那把又笨又重,又是锈迹斑斑的铁家伙时,他瞪大了眼睛,伸手在刀口刀背摸了又摸,还是舍不得离开。满脑子尽是吴三桂当年舞动大刀的景象。
  回校的路上,德藻有些心不在焉。我知道,他还在念望着吴三桂的大刀。去得好远了,突然冒出一句:“要让我扛回去,给警卫班守大桥就好了。”
  9月14日
  带德藻去翠湖省图书馆玩,翻了一上午画报。他最爱看《解放军画报》,每本都看两三遍。弟弟说,他很想参军,可惜年龄不够。他是一个标准的“参军迷”。这也难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有谁不“迷”呀。晚间,我和弟弟抵足而眠。班上的好几位同学都说:“你弟弟很聪明。”我也觉得这是一个机灵鬼,单看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9月17日
  老同学来云大玩,我有一个独特的招待节目:带他们登上仰止楼参观。在我看来,这是云大人最值得骄傲的景点。上到会泽院二楼,攀过陡直的窄梯,走出小小的门洞,天地一下开阔起来。西山、滇池、昆明城,折扇似的,瞬间打开了,楼台烟树,阡陌市声,尽数揽入怀中。面对这帧天宽地阔的巨幅画卷,你不得不佩服設計者當初的良苦用心,這里是凭眺西山的最佳位置,不到此地,焉得此景?传说中的睡美人,也就在一望之间,她的鼻唇、额头,拖向水面的长长发辫,真真切切呈现在我们面前;云霞明灭,波光隐隐,宁静得像她的梦。
  仰止楼上,有一排小小的办公室。我很羡慕在这里看书写字的人,累了,看看窗外,和睡美人打个招呼,不也是很好的休息么?
  9月21日
  晚饭后上街买了点稿纸、墨水片,老孙托我帮他买长脚订书针,去到百货大楼才买到。回校时遇大雨,我怕晚自习迟到了,也不敢躲避,冒雨赶回学校。八点差十分走进教室,每一根头发丝上都挂着一颗水珠。
  老任是银行考来的调干生,江苏人,他暑假回家,回来路过杭州,逗留了几天。他说,杭州的马路加宽了,改成柏油路,汽车跑在上边,一点声音都没有。道路两旁广植花草树木,树梢连接树梢,像一条绿色的大甬道。炎炎夏日,杭州人在树下散步,一片阳光也漏不进来。,老任还说,杭州人给他很好的印象,他们“爱清洁,讲礼貌,遵守公共秩序”,性情中含几分秀气,就像西湖的翠柳和鲜花一样美好。
  今夜,梦见了杭州。
  10月14日
  周末,与两位喜爱文学的小学老师聊天,茶不过三巡,有人提到婚姻恋爱问题。
  “小学老师为什么找不到爱人?”武成小学的张人英告诉我,前不久,学校团支部展开讨论,老师们各抒己见,发言很热闹。
  “答案明摆着,”张人英说,“小学老师社会地位低,工资拿不出几文,旁人根本不把你当回事。同行也不愿意嫁给你。她们眼里只有军官,哪怕是一颗星的也好。”
  我不相信,和他争论。张人英笑笑,喝了口水,用一种“你不信就听着,总会让你相信”的口气,讲出一段他的亲身经历——读中学时,我的名气很大,全校不管哪一个同学都认得我,如今走在街上,还会碰见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老同学向我点头微笑。我爱写诗,有的作品,常常成为学校诗歌朗诵会上的保留节目。表扬,称赞,我都没有理会,我每天只是低着头看看书,做做功课。我的诗写得好,比起我在舞台上的成就,又算不得什么。我是学校文工团的副团长,每回,只要我一出台,不知该怎么说好,准会成为舞台的聚光中心。在掌声中谢幕多次是常事。我们班有一个女同学,姓杨,也是文工团的,人生得好,舞跳的好,军区文工团来要她都没去。我的初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年春天,我们在安宁劳动。春天是个播种爱情的季节。身体的官能在这方面特别敏感。螳螂川是那么清,天上停着一只老鹰也照得见。河岸上,水车一转一转的,翻起一斗一斗银亮的水花。路边的麦田,微风吹过,翻起的绿浪就像扑在心窝里似的舒坦。安宁又是个风景区,在这样的环境里,谁不想谈谈恋爱呀。
  我们每天劳动六小时。工作内容主要是挑石子。清晨上工,我的毛巾、漱口缸、肥皂合,总是塞做一团乱扔。过不两天,情况变了,收工回来,毛巾被人抖开晾在棕绳上。我奇怪了,有一天上工故意落在后边,这下找到了童话中的青蛙公主。原来,这些日子都是她在帮我打理的。
  有一天,我起迟了,冲出工棚,正碰见她端来一盆洗脸水,她说:“张人英,快洗脸了。”我一听这话,脸上火烘着似的烫,心里迷迷糊糊直发愣,咯噔了一会才说:“你,你先洗。”她笑笑,洗了。过后,又给我端来一盆清水。洗完脸,递给我一合维尔肤,说:“大太阳的,当心晒塌皮。”
  朦朦咚咚的,我觉得自己被人爱上了。她呢,是个美丽、温柔的好姑娘,我也默默地爱上了她。不过,她始终是主动的。
  在安宁劳动了七八天,我们调成了夜班。上工路上,路过一个稻草堆,她站在月光阴影里,招呼说:“张人英,你过来。”走近了,递给我两个白面馒头,嘱咐说:“饿了吃。”这天晚上,不知怎么搞的,我偏偏不饿,衣兜里揣着两个馒头,感觉浑身都是力气。后来,我动开了脑筋,心想也应该买点什么请请人家,我挑选的礼物是两条葡萄冰片糖,哪知快走到面前时,手放在裤兜里,心一慌,一点勇气也没有了,眼看她就要回房间去,急了,紧跑几步,说:“小杨,你咯吃糖?”她先说:不吃。也许从我的表情看到了什么,反问我:“你有?”我笑着点点头,她连声说:“要要要。”
  紧张的劳动中得到一个假日,那是多么畅快的事情啊。这天收工回来,想到明天竟有二十四小时由自己支配,心里说不出的轻松、甜蜜。我收检好工具,大太阳的,一头扑进螳螂川游了个痛快,她也来了,蹲在河边的一块青石板上洗头,头发上堆起了蓬蓬松松的肥皂泡,飘曳的柳丝在她头上一荡一荡的,真是好看。
  我游到河岸边,一边往头上打肥皂,一边低下头盯着清亮的河水,水波上荡漾着小杨的笑影,她笑得那么明亮,特别是那双黑眼睛,让人心头颤悠悠生出凉意。河水流啊流,不管怎么努力,也带不走姑娘映在水底的倩影。
  “张人英,你明天要整哪样?”她先问我。
  “我会整哪样,睡睡觉,看看书……”
  “多没意思!”
  不等我说完她就岔断了我的话,我乐了,心想,她多半会约我去山上玩,涎着脸问她说:
  “不睡懒觉又咋个整呢?”
  她不说话,只是笑笑:“你明早在石桥上等我。”
  第二天,不是我在石桥上等她,小杨早早就在石桥上等我了。这是一个多么晴美的好天气呀,天空有彩霞,绿树有嫩叶,翠荫深处,小鸟的鸣啭有铜哨音,整座山林都让小鸟唤醒了。她倚在白石栏杆上,见我走来,大老远的就挥起了手里那块绿色的纱巾,大声说:
  “张人英,快!”
  我们手牵手走进了密密的森林。寺庙红墙上,写有斗大一个“佛”字。钟罄声里飘散出香烛燃烧的火烟气息。我们没有进寺庙拜佛,一路踩着落叶,跟着鸟声闲步。阳光透过树叶的筛眼斜射下来,微微地染红了草地上轻纱似的雾气;周围是那么静悄,除了山鸟的啼啭和我们的心跳声外,再没有什么声响了。
  路边有一棵麻栗树,绿荫如伞,枝桠盘虬,一串一串溜圆的麻栗果,葡萄似的挂在树上。我问她:“你咯要?”她点点头,仰起臉來,眨著明亮的笑眼:“要。”我拿出男子汉的气慨來,攀踩著树疙瘩爬上去,剛撇下一枝,山寺側門呀地响了,晃身走出一个不僧不俗的管理员,他指着我喝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她挨近我,小声提醒:“就讲是十一中的。”她给了我主意,望着这位态度很横的家伙,撒谎说:“我们是十一中的。”管理员的嘴角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教训我们说:“这是公共财产,大家要爱护——你们走吧。”竟赦免了我俩。
  林子里的这段小插曲,成了我们互相打趣的笑谈。我模仿管理员说话的神气,逗得她又是一阵好笑。水冬瓜树漏下的几点阳光,在她的花衣裳上一跳一跳的,看去真像是迎风扑来的金蝴蝶。她也许感觉到了我热切的注视,低下头,下巴颏儿都快碰到胸脯了。过不一会,她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抬起头来,带着令人眼花的灿烂的微笑,勇敢地迎接我的注视。
那一刻,爱情的蓓蕾绽开了,花蕊上的阳光,滚烫滚烫的,心也融化了。
  从这天起,我每天都给她写诗。写完了,读给她听。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头更低、脸更红、眼睛更亮了。最重要的三个字,从来没有变成声音说出口,它像一只乖乖鸟,在我们心头搭起的窝巢住下了。
  记得,在安宁劳动的最后一天,傍晚,团员开大会,散会后,我们故意落在大家后面,踏着月色走回宿营地。面前是一片隆起的山坡,坡不大,平平缓缓,坡头上长满了杂木林。我们正仰着脸看呢,一阵甜甜的花香迎面袭来,在微寒的夜气中让人心醉。花香引着我们朝坡头上跑去,我们站到了坡岗顶上,背衬半天星斗,望着山谷里一大片雪白的山茶花,月光颤动在花影上,爱情的氛围更浓了。
  “哦,好白、好香的茶花坡啊!”她赞叹地说。
  “你要吗?”不等她回答,我已跑到山洼里,采来一大捧:“给!”我把花枝递给她。她接在手里,贴在胸前,低头嗅着花香,啜吸着花瓣上的露珠;那一刻,她的纯真和稚气,深深感动了我,在我眼里,花与人融合在一起了,她就是一朵野山茶。
  我们回到了学校。上课,做题,考试,填满了我们的课表。不久,我们从师范学校毕业了,我们俩分在同一条街上的两个小学教书。彼此见面的时间少了。我每天都要给她写一封信,同时也会收到她的一封回信。信写得很长,读的时候并不觉得长,每一句话都含有浓浓的情味。
  ——说到这里,张人英沉默了。寂寞地望着窗外。书桌上的座钟,有气无力地响着。“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分开呢?”我在心里问。张人英仿佛听见了这声疑问,他苦苦一笑:“钱。地位。名誉。”
  故事的结尾,他是这么说的:
  两年多时间过去了,有一天,小杨懊恼地对我说:“你的书快些整出来多好。”一次,我读我的诗作给她听,还没念完一半她就不耐烦地说:“还是说点别的吧。”我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有一次,她闲闲地说,她母亲朝家里领来一个军人:“我怪戳气,出来了。”正是从这天起,我们已不在同一趟列车上了。等我明确地知道这件事情时,只能感叹自身的无力。对手太强势了。只得由她去了。
  上学期,我收到她的信。信一开头就是这么几句:“我有年老的母亲,年幼的弟妹,她们要吃,要穿,要生活。”就这样,我的初恋成了一场春梦。螳螂川畔结缘的祝英台,最后,还是成了金钱的嫁娘。
  ——说到这里,张人英沉默了,我们也沉默了。唯有书桌上的座钟不甘寂寞,“拆拆”作响。
  10月24日& && && && && &
  同学处借得《师竹斋遗集》。清人刘镇藩著。文章体例不外论、赋、诗三类;偶有佳作,甚为可喜。
  刘镇藩,“生平负奇气,倜傥不群;以豪饮著。顾其于诗文,则细针密镂,无懈可击。”(石屏袁嘉谷)读其诗文不难看出,作者一生蹉跎,又有残疾,蹶子,“日夕卧榻上,旁置书数卷,酒一壶,时读时饮,且饮且谈,疾虽剧而神志清澈。”(王灿序)刘镇藩的身世引起了我的兴趣,惜无从查找。窥其笔墨,仍可见出一些端睨。有一首《春日同友人观剧感成绝句三首》就很集中的表明了作者的社会地位:
    暮年丝竹总关愁,
    泪湿青衫未易收。
    且趁翠湖天气好,
    夕阳同上酒家楼。
  看苦戏流泪,一定是引发了作者的身世之感,纯是性情中人;穿着破旧衣服上酒楼,多是穷幕僚一类人物。酒钱恐怕还是别人出的。
  11月6日
  晚自习,正在复习《文学史》,生活委员徐中高坐在后排,他戳了一下我的脊背,说:“补床被子给你如何?”
  我的被子很薄,夜间常常冻醒。我和老高同在一个宿舍,平时他就念了好多回。我说:“要得,可以的话就换一床厚一些的。”
  “哪个要你那两块破布,好,登记上啦。”
  说不出的感动。我想,同学之间的关心、体恤,比什么都重要,还没领到学校发给的新棉被,心头早就热呼起来了。
  11月13日
  读马克 吐温《哈克贝里 芬历险记》。一个伟大的美国作家。作品的语言,带有一种颇具生活情趣的幽默味道,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譬如,马克 吐温是这样形容猪的高兴劲的:“它们快乐得像刚刚发了薪水似的,”猪就是猪,它懂得什么是薪水?经作家这么一比喻,陌生的事物,瞬间也有了读者熟悉的意义,陌生的也变得形象了。这就是文学的力量,幽默的力量,马克 吐温让我们真真切切看到了一群“快乐的猪”。
  12月11日
  在菜地劳动。张福英讲了一个笑话,她说:旧年间,每逢七月半,她的家乡都要“烧包”送祖宗,有个小媳妇,坐在地上,一边泼姜水饭,一边抹着脚脖子哭,一俯一仰,惊天动地,姐妹们闻声赶来劝慰,哪知小媳妇越哭得凶。劝的人渐渐也失去耐心,撇下她想回家煮面条吃,大家走不几步又回过头来问:“你咯吃面?”小媳妇“嗯嗯”哭着回答:“吃呀,吃呀,多放点辣子葱花——”张福英连说带比,逗得我们一阵好笑。
  12月22日
  这学期,傅懋勉先生给我们上《古代作品选讲》。教授上课就是不同,一篇《逍遥游》,先生讲了8个课时还没收尾,同学听得津津有味。
  傅先生是山东人,有诗人情怀,“漫道鬓丝白胜雪,豪情不减少年郎。”他写的这两句诗,最能见出先生的风致。傅先生讲课抑扬有致,动情处,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眼睛望着窗外,神远悠悠。名作的境界,和我們总有些“隔”,傅先生帮我们一下打通了。听课人无不大呼过瘾。一百分钟,过得太快了。
  课间,傅先生不去教员休息室,仍逗留教室和我们闲聊。有一个华侨同学说,《古文观止》上的一些短文,“每一个字都认得,有什么学头?太浅了。”傅先生不同意,他说:“《古文观止》是我们学习古典文学的基础,必须认真学好。我从小就读,现在捧起来,仍然觉得是初读,每读一遍都觉得趣味无穷。做学问就是这样,只有真正钻进去,你才会知道止境是没有的。”
  教授的“闲话”也是这么有用,记下了。
一直佩服乔老师的文字,看了此文,方知乔老师早早就做好了文字的准备工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不不,应该是: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
感谢朋友的关照,你能耐心看看,已是老汉的福份。需要说明的是,五十多年前写的这堆文字,还是比较拖沓的,整理时,重新作了修定。在我看来,阅读也是一种消费,为此,制作者就应该多为读的人想想,我们成不了天才,但是,努力将文字搞得清爽一点,让友人读的舒服一点,该是可以做到的。
本帖最后由 @昆明老汉 于
21:54 编辑
  1962年
  元月3日
  晚自习时,我和老杜路过会泽院,墙上大钟一动不动,停摆了.“怎么,大钟睡了?”我问。“没——“杜夔昌拖长声调:“元旦放两天假,它也补假了。”
  进校两年了,会泽院铜碑上方的大钟,帮了我们不少忙。每到周末,戴手表的调干同学回家了,碰到需要求证几点几分之类问题时,我们惯常的做法就是:跑到会泽院铁栏杆门外,偏着头朝墙上张望,然后,再一路小跑回来,向宿舍里的兄弟报告。有时,也会碰到大钟“补假”,没办法,只得候在路边,向过路人打探了。
  元月16日
  熄灯钟早已敲过,睡上铺的老孙很不安分,大声虎气和老田、 高讨论国际形势,说到动情处,床板捶得“邦邦”响。老兄如此不讲规矩、不遵守作息制度的作派,当晚受到报应——他满脑子尽是飞机大炮,终于梦见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半夜里,睡梦中一声惊叫,连隔壁房间的同学都被吓醒了。
  元月20日
读《契诃夫手记》,贾植芳译。在这本小书里,我看到了契诃夫小说中许多人物的影子。手记的风格也是小说的风格:幽默,犀利,美。
  在这位大作家的手记中,我学到了很多宝贵的东西。这些启示在论文中是见不到的。翻看这本书,契诃夫医生仿佛就坐在我们身边,告诉我们,他小说作品中那些天才的零件是怎么找到的,所谓的秘密,也就是如此这般。
  要不断地思索生活。不要让自己的眼睛、耳朵、大脑闲下来;观察,感受,体验,这是写作者的日常功课。决心与笔杆子结缘的人,应该让这种思索的习惯、感受的习惯,在性格中固定下来。
  元月21日
  头脑必须明晰,心情必须纯洁,肉体必须清洁——契诃夫
  睡眠是一种玄妙的、不可思议的自然秘密,它能使身心同时为之一新——契诃夫
  “谁病了,我妈妈就给治病。你猜她是干什么的、医生?对了,你是怎么猜对的?”一个孩子的语言——摘自《契诃夫手记》。
  元月22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徐中高帮我钉了一个小板凳,又稳又结实,钉子密密的,连成一条线。他还不放心,亲自坐上去摇了摇,确实不会压垮了,这才交给我:“你试试。“他说。
  老高做小板凳赠我,他说,功用有三:一,大球场看露天电影;二,晒太阳;三,坐在钟楼下看书。
  元月29日
  昆明下雪了。
  随手翻翻,读到一则老昆明童谣:大雪纷纷下,柴米都涨价;板凳当柴烧,骇得床板怕——木头怎会“害怕”?人心在打寒颤啊。
  雪很密,在教室里坐不住了。冒着雪雨,登上了仰止楼。凭栏远眺,天地一白。青云街远近,屋脊排成隆起的雪浪,起伏西去,与模糊、低矮的天际线相接。
  进到翠湖。哪里雪厚往哪里走。雪是昆明人的稀客。雪花落下来,总不想很快扫去,但愿能多留一些日子。路过白石桥时,见到一个穿红花棉袄的小女孩,她仰起笑脸迎接纷飞的雪花,一朵大如桃花瓣似的雪片,落在小女孩的酒窝里,化了。
  晚间,我们在钟楼下堆了个大雪人。
  2月1日  时间换班了。一月份退了下去,二月份像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卷卷手袖,上岗了。  散文《在公路上》今日发表于“文化生活”副刊。站在报架前读了一遍,害臊极了,生怕别人认出我是这篇蹩脚文字的作者。  乔某人呀,你总该写得像点样子吧?
  2月6日  我们班的吕诗人功课不行,琢磨女孩子心思,属全班第一。课外活动时,我们在钟楼下闲步,他告诉我,生物系有一个女同学,人长得很漂亮,多情,又有些矜持。有一次,她与自己心仪的男生银杏道上相遇,本想好好瞅瞅人家,又怕被人发现,此刻的她,外表平淡,内心羞怯,怎么办呢?到底是高材生,一下有了对策,吕诗人说到这里,神情贯注地说:“她把视线固定在男同学必经路线的某一个点上,看了个百分之百。”  他讲得那么投入,比划时连眼神都是那么真。我笑了,揶揄了一句:“你是讲你自己吧?”吕诗人嘿嘿了。。
  2月25日  寒假快完了,我又从滇南回到了学校。走近映秋院,见到宿舍灯光时,感到无比亲切。上石坎一步跳了三磴。  126舍就我先回来。邻舍同学听见门响,叫闹着跑出来迎接我,他们伸出手来,以致我不知道先握谁的好,左右手一起行动,同时拉住好几个人的手。心里暖暖的,好像并没有离开家,只是从一个小院子,换到另一个更大的院子。  杜锦章家住滇东北。他从家乡背来一口袋炒得喷香的糊豆,捧出来撒在桌上招待我们;就着瓦罐里倒出的热开水,宿舍里的兄弟们聚在一起,“咔嘣咔嘣”嗑豆声、笑谈声,午夜不歇。
  2月28日  老任住隔壁宿舍,闲聊时,他给我们讲了一件事——  生物系一个同学,团脸,矮个,四川人,他特别迷信学中文的,每到周末,准来映秋院,向他的老乡龚国元讨教写情书的本领。大伙叫他“背标点符号的”。  这么叫,是有来历的。上星期六晚间,这位学兄又来找龚国元,坐在宿舍长条桌前,手里捧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宣读他的情书草稿,敬请龚国元斧正。开念之前,他还喝口水,润润嗓子,一板正经念起来:“亲爱的,(逗号)我爱你、(顿号)相当爱你!(惊叹号)...”老任在一旁听了,咬着嘴皮,肚肠子都笑疼了。  龚国元告诉我们,“背标点符号的”回到生物系,常常冒充老大,成为一些人谈恋爱的场外指导。他给班上的一位同学出主意说,谈恋爱,你不能性急,我教你一招,保你成功,第一步,你跑遍昆明,买那种有香水味的信笺写信;第二步,用一星期时间,好好琢磨信的内容,话要说的温柔,决不可粗鲁;第三步,你约她去到翠湖柳荫,找一张石椅子坐下,含着泪,读你精心准备的情书——  龚国元没耐心听完,问:“结果如何?”  “背标点符号的”叹了口气,不答话。原来,他的那位崇拜者照他的秘方炮制,情书还没念完两行,女同学早被吓跑了。
  3月13日  读清代文学家张泓的散文《滇南新语》。数百年前的云南风物多有记述,写圆通山蝴蝶会一段文字,值得抄录下来:有绾青篆翠,翘翘如髻。处省城内之北隅者,曰螺山,又名圆通,于悬峭纡回中,建元通庵。山半悬绝处,翼以危亭,登巅远眺,则昆明可盥,太华可抚也。下有潮音洞,俗名红孩。谈其迹者鄙谬解客颐。洞深里许,燃矩可游。今以藏奸塞。尚窍尺余存其意,惟每岁孟夏,蛱蝶千百万,会非此山,屋树崖壑皆满。有大如轮、小于钱者,翻飞随风,缤纷五彩,锦色灿燃,集必三日始去。究不知其去来之何从也。余目睹其呈奇不爽者盖两载。
  3月19日  考在云大、昆工、师院的老同学有十多人,周末,大家相约,赶回黑林铺看望郑翠英老师。  我们去时,郑老师刚刚打扫完卫生。手袖卷得高高的,桌椅板凳上的湿气还没干,抹布还泡在洗脸盆里。老师笑着招呼我们进屋,倒水让座,没有一丝客套,我们就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一坐下来就说开了。话题很零碎,想起来就说;不管说什么,听起来都觉得怪有意思的。郑老师逐个打量着我们,她问:“陈绍昌没来?”陈绍昌是25班的足球裁判,个小,精瘦,脖子上总是挂着一个锃亮的铜哨。脸上的神情很不招人喜欢,好像时时都会指着你大喝一声:“犯规!”  “陈绍昌留在学校当裁判。”师院的同学回答说。  没来的同学还有几位,我想,幸许会逐一问到他们,不妨郑老师却笑出声来: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你说怪不怪,白天没想过,梦里却突然出现陈绍昌。  我梦见他不好好读书,退学出来当小学老师,脖子上挂个铜哨子,领着一党小学生忽东忽西叫闹着;走近了他也认不出我,就像过路人一样陌生,。直到我喊他的名字时,他才一下想起,说:哦,老师你来了。我问他怎么不好好干工作,他把手一摆,指着背后那些衣裳撕烂、鼻子擦破的小学生说:咦,老师你看,我不是工作得满好吗?说完,又领着一党小学生,忽东忽西叫闹去了——他现在学习情况可好?”郑老师的话,常常被我们的笑声岔断,她眼里的光芒愈加柔和了。师院的同学说,陈绍昌学习很用功,还评上了三好生,郑老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满意地笑了。  我坐在角落里,专心地听。默默地听。分别不过两年,郑老师已显现出苍老,嘴角的笑纹,不再年轻。她的爱人被划成右派,开除公职,闲居在家,什么收入也没有;两个孩子还那么小,压力和责任,全都藏在她的心里。她有多艰难啊。难得的是,她从不显露出来,为学生的事情操心,几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内容。“今天又见到你们,好像又回到两年前的班会上去了。”这是郑老师说的话。  郑老师问到我们在大学里的生活情况,问得很细,一个一个地问。说到张万清的时候,老师的面色凝重了。张万清考到昆工地质系,全系两个学生补考《结晶学》,张就是其中的一个。进到大学后,他从哥哥的箱子里翻出一套旧西装,在校园里晃来晃去,同学称他是“穿西装的”。周末舞会上,梳一顶“水飞机”,系一条白围巾,死拉活扯缠着一个华侨女生,好几次被华侨同学打昏在寝室里,半边脸肿了起来。  听到这些,郑老师半晌说不出话,眉稍聚拢了,看去更加疲倦了。她想起了什么,慢慢地对我们说:“下一次约他一起来玩,我们再开一回老班会,大家再帮帮他。”声音不大,从老师低沉的语气中,我们感触到了她的忧虑。  天晚了,郑老师送我们来到黑林铺车站。我们都上了车,她还不回去,目送着我们,直到小团山遮没了她的身影。
  3月27日  写了两篇东西《深山流泉》和《米香姑娘》,总起来约五千余字。  强烈的幸福感传遍全身。我的心因了这巨大的快乐而稣软。行走在校园里,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会觉得亲切,真想和他们都拉拉手。  写作,改变了心境。这样的快乐和甜蜜,惟有自己知道。  两篇东西中我比较满意《深山流泉》。一篇没有韵脚的抒情诗。
  4月9日  这几个星期,每次看电影总是徐中高买票。他吃两个面包也要给我留一个。我们是难得的好朋友。一到星期六,宿舍里只有我们两个留下,推心置腑的夜谈,常常一讲就是一、两点钟。由他,再不就是由我,说:“睡了,明天起早点。”有了这句话,宿舍才会安静下来。怀着友情,怀着信任,适适贴贴进入梦乡。
  4月12日  《深山流泉》的语言我比较喜欢。这篇东西的写作过程是这样的:早就想写一篇山乡题材的散文了,始终找不到一根线将零碎事件贯穿起来。上个月,早自习时写了《米香姑娘》,下午,意犹未尽,还想再写点什么,无奈思绪总是连不上,偶然间见到书页里夹着的一张纸片,上边写满了字。是一篇作品的开头,当时写不下去,丢下了。三、四个星期过去了,当我再一次读到这些文字时,一个绝妙的结尾在脑子里形成了,迫不及待地抓起笔来,一口气接着写下去,吃饭时间也忘了  这就是今天在报纸副刊上发表的《深山流泉》。
  4月13日  吕晴的浪漫故事很多,这里记下的,是他昨天给我讲的又一段校园幽会——  吃过晚饭,我在球场上散步。小云走出广播站,在银杏树下见到我,她说:“吕晴呀,这些天看你心事重重的,有什么烦恼吗?”一句问讯,引出了直到深夜一点多钟的散步。我们谈生活,谈学习,她的话,她的笑声春风似的吹散了我心头的阴云。我变的开朗起来,所有的不快都离我而去。我想起了这些日子她对我的折磨,感叹地说:“你们女孩子的心啊,真比宗教还狡猾。”她佯装生气:“要得,你骂我们女同学,我要向每一个女生传答你这句话。”嘻笑声里,春夜更显得温馨。  夜间十二点钟,露水重了,明天还得上课,该回宿舍了。我先送她回寝室,一直送她到女生宿舍门口,这才踏着月色回来。多么晴和的夜,多么明亮的月儿,星星,天幕,校园里带些儿湿气、带些儿花香的柔风,全都是为情人备下的,这一切,弄得我难以平静,心想,回去也睡不着,干脆再恋着月光,多走一会吧。  我又来到了大球场,球场上空荡荡的,就在这时,小云回到寝室加了件衣服,又出来了,我们就像事先约定似的,在岔路口相遇。“你怎么又出来了?”我说,“你呢?”“我睡不着啊。”“你呀,你也不替别人想想。”就这样,我们又肩着月色,围绕着钟楼下的玫瑰园走了好久。这一夜,校园里的每一步月色,都在我们的记忆中留下了痕迹。  这天晚上,还是小云送我回到宿舍。站在窗下,看着我推门进屋了,她这才放心离去。
  4月13日& && &&&  帕乌斯托夫斯基的文艺随笔《金蔷薇》,一读再读,每一个学习写作的人,都应该记住他的这段话:  当我还是一位青年作家的时候,一位认识的画家对我说:  “我的朋友,你还不能清楚地看到一切。还有点模糊不清、也不精细。由你的短篇小说看来,你看到了基本色调和涂得浓重的表面,而你把明暗转变和浓淡色度都混合成某一种千篇一律的东西了。”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辨解说,“生就这样的眼睛。”  “这没问题。好的眼睛是可以得到的。在视力上下点功夫,别懒。像一般所说的,训练训练它。看什么你都要抱着这样的想法:你一一定要用颜色把它画下来,试这么一两个月,不论是在电车里,还是在汽车里,到处都这样来看人。过上两三天以后,你便会相信,你以前在人们脸上看到的连现在的十分之一都没有。而过上两个月以后,你便学会怎样看一切,不必勉强自己这样做了。”  我听了这位画家的话。真的,无论是人是东西都比我以前走马观花匆匆忙忙看上去的时候,要有趣得多了。
  4月14日  任全福从银行学校毕业,上了两年班,60年又考来中文系,我俩编在一个小组。下午,他带我回到正义路银行宿舍,拜访女英雄徐学惠。他们曾在一个系统工作,彼此都是熟人。  徐学惠家里,陈设十分简单,一床,一桌,三把木椅。墙上贴着几张从画报上剪下的图片;其中有一幅给我的印象特别深:一个女孩子,坐在青山坡上,双脚埋在青草窝里,快乐地拉着手风琴。听全福说,徐学惠还没失去双手的时候,也是很喜爱手风琴的。  徐学惠对人对事原则性很强,但表现的却是那么自然,完全是从她的性格和情感中,自自然然流露出来。这些,使得我对她更充满敬意。
  4月18日  方块字是可以用来作画的,泰戈尔的这段描写虽是翻译过来的,寥寥几笔,竟也是一幅水墨淋漓的乡村场景:  那是在五月里。炎炎的中午仿佛无穷地长。干燥的大地因为又热又渴而坼裂了。  我听到河畔传来呼唤的声音:“来吧,我的宝贝!”  我合上我的书,打开窗子向外张望。  我看到一只大水牛,毛色上污泥斑斑,睁着沉静而耐心的眼睛,站在靠近河流的地方;而一个年青人,小腿浸在水里,在唤它去洗澡呢。  我莞尔微笑,我的心里感到一阵甜意。
  4月19日  刚刚合上希克梅特的诗集,心潮难平,迫不及待抓起了笔。  这是诗,又不是诗。它是春天,是少女的眼睛;更是烈火,是尖刺,是震人耳鼓的炸药的轰鸣。希克梅特长什么样我不知道。在我的感觉中,我们又像老朋友似的相识。昆明与希克梅特的祖国隔着数不清的山水,在他的眼眸上,一定映现过昆明人的身影。世界就在他的心里。  集子里的最后一句诗行,距今已是十二个年头。这些年,希克梅特又写了哪些诗作?他生活得怎么样?他的小梅汉麦特一定又长高了不少,说老实话,对这位生活在地球另一个角落的黑头发诗人,心底无端地生出牵挂之情。多么想听到希克梅特新的诗音啊。  希克梅特是不会衰老的。在他的诗歌里,他永远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小伙子。
  4月25日  黄淼祥吃蚕豆中毒。医生说,全中国至今只有两个这方面的病例。他是第三个。班上的同学都赶去醫院為他献血,我也去了,可惜血型不合,他是 b型,我的是a 型。  同学说, 型血最吝啬,只進不出,別的血型輸送的血液它都可以接受,惟有它自己,卻不能分贈他人。 型血,名副其實成了“我”型血,成了自私自利者的代名詞。  我想到了我的一些同學。“我”型意识那么强,真不好相处。
  5月6日  我和我的同学,都爱读杨朔散文。没钱买书,杨朔的《东风第一枝》出版时,刘昆钰用毛笔,工工整整手抄了一本。谈到自己的散文,杨朔在《东风第一枝》后记中有一段话,讲得十分精彩:“我在写每篇文章时,总是拿着当诗一样写。我向来爱诗,特别是那些久经岁月磨炼的古典诗章。这些诗差不多每篇都有自己新鲜的意境、思想、感情。耐人寻味,而结构的严密,选词用字的精练,也不容忽视。我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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