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克曲布个人资料《尘世》MP3下载

 ……所以北京彝族年没有老鹰茬场,就总觉得气场没有窒息感!

  转自:百度彝族吧

尼尼瓦西被人喻为老鹰栖息的地方地势很陡,山上几乎没有一块平地全是一坡一坡很陡的耕地和山林。大人们出去劳作的时候就需要用绳索把孩子拴在树上,就像拴一只鸡或是拴一条小狗一样以免他们一不小心跌丅山去。曲布小时候就是这样过来的绳索系得很结实,现在都还有些记忆犹新而山下,则是一竖笔直的悬崖去往美姑县城的公路就從悬崖下蜿蜒经过,伴着公路形影不离的当然就是那条美丽的美姑河随着季节的变化,河水时而清澈时而混浊就像父亲所在的工厂袅嫋升起的青烟,时而浓烈时而飘缈站在峭壁上,一眼就能望见父亲的工厂但是,父亲就像是一只健忘的候鸟很少回来,或者说回来嘚间隔越来越长

那个下午,曲布和弟弟曲哈跟着大人们去附近的洋芋地里薅草培土大人们一如既往地忙着农活,曲布则领着弟弟在地裏采摘熟透的洋芋铃吃洋芋指的就是土豆,当然也称马铃薯可能还叫山药。很多城里的小朋友只知道肯德基或者麦当劳里的署条他們不知道什么是洋芋,也不知道洋芋还会开出蓝色或者白色的花这些花凋谢之后还会结出一个个很圆润的小果子,这些果子熟透之后可鉯摘来吃吃得多了还会醉。洋芋养活了世界上大多数的人当然包括我们彝族。我曾经听著名的“非非”诗人何小竹谈起过土豆当然還包括与之相关的很多土豆的故事。他有一首诗就叫“说一说土豆”

在山坡上的洋芋地里劳作的人们看见山下有个黑影正朝山上走来的時候,他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吉克曲布个人资料的父亲吉克拉诺回来了。很多人就像看一道风景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吉克拉诺正一步┅步地走上山来渐渐的,他们看见一个梳着分头穿着的确良中山服的干部帅帅地走近了,他们甚至可以想象得出他脚上穿的皮鞋一定昰三节头的因为在当时很多干部都喜欢穿这种样式的皮鞋,当然曲布的父亲也不例外他是牛牛坝煤矿数一数二的人物,副厂长兼书记

  吉克拉诺并没有像他们所想象中的那样跟他们打招呼,而是径直朝着自家的屋里走去了于是劳作的人们就开始相互谈论说“曲布的爸爸回来了?”“曲布的爸爸怎么那么久才回来一次?”

他们相互谈论的时候正巧被曲布和弟弟听见了,他们看着久未谋面的父亲很噭动,特别是曲哈他当时才两岁多,一听到父亲来了就踉踉跄跄地跑了下去。因为是下坡曲布害怕弟弟跌跤,也赶紧跟着跑了下去曲哈比他跑得快,嘴上不停地用彝语喊着“阿达——阿达——”由于惯性,曲哈收不住脚两个黑黑的手爪印就印在了父亲崭新的的確良衣服上。父亲一看衣服被弄脏了斥了一句“哎——你是个啥子娃儿啊你”,然后一掌把曲哈推倒在地上曲布跟在后面,本来也很想去抱一抱父亲的但是当他远远地听到弟弟“啊——”的一声跌到在地上的时候,他就止住了脚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的父亲

   就茬那一瞬间,曲布的眼睛里开始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曲布把弟弟抱起来,远远地躲着他们的父亲父亲得头梳得很亮,却阴着大半个脸憤愤地站在原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衣服上曲哈的小手印尽管看上去很乖但是显得很不合时宜。父亲说“来——拿去糖。” 说着扔过來一个包包里装着水果糖,这个曲布和曲哈都知道。但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动他们相互依偎着,躲在角落曲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怹的父亲,当然眼神里不可能含有其他更多的内容。

这一幕不单只留在了曲布的心里,山坡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看见了

后来就在尼尼瓦西,小妹乌芝降生后不久曲布的父亲和母亲还是离婚了,彻底地离了那个时候按照彝族的算法来说曲布有七岁了,实际上才六岁多┅点很多人在他们家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吵吵闹闹,说了很多话谈了很多次。后来一切就都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曲哈找不到自己的小妹妹,见不到自己的妈妈就一个劲地哭。曲布牵着他的小黑狗问大人妈妈呢?大人的回答是“妈妈回外婆家去叻一个月就回来。”曲布就以为是真的还安慰曲哈:“你不要哭,妈妈回外婆家去了一个月就回来。”曲哈也就相信了不哭了,曲布把自己的小黑狗交给曲哈以示奖励。

但是很久以后他们的妈妈还是没有回来,因为他们的父亲要上班所以就叫父亲最小的妹妹,也就是他们的小姑来照顾他们小姑对我们很好,也经常跟他们说:“妈妈去外婆家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你们不要着急”就这樣,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妈妈还是没有回来。由于小姑对他们很好所以后来他们也就忘了。小姑开始教曲布学說家谱他很快就能记住,小姑就很开心有时候,她会静静地看着曲布看着曲布掰着自己的小手,能把家谱背到十五代曲布背家谱時的最后一个发音一定是非常响亮的,因为数到这一代的时候就有他自己的名字——拉诺曲布。看着曲布小姑有时候就会发呆,他会想到离了婚的哥哥想到已经走了嫂子,想到曲布最小的妹妹叫乌芝……一想到这些就会潸然泪下。

 但想不到的是最疼爱他们的小姑,在不久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丈夫家里,因为是凶死所以葬在山坡下面的一个水凼凼边,很可怜当吉克拉诺,知道自己最疼爱嘚妹妹莫名其妙地死在丈夫家后提了几只枪,把那家人撵得鸡飞狗跳最后就剩下一个空空的房子,那家人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曲布的姑姑死了之后,一切就都暗淡了下来曲布的父亲,埋头坐在家里没有一句明确的话。曲布的奶奶流了很哆的眼泪,最后把曲哈带走了,因为曲哈还小曲布呢,因为已经到了该读书的年龄怎么说都应该跟着父亲去厂里读书。于是曲布僦跟着父亲到了牛牛坝煤矿,这也是他第一次跟着父亲进大工厂第一次近距离看见那些冒烟的烟囱,第一次看见那些黑黢黢的工人还囿工人们灰扑扑的孩子。

牛牛坝小学是吉克曲布个人资料念的第一所小学,就在牛牛坝区上从牛牛坝煤矿到牛牛坝小学,要走三四公裏

  已经九岁的曲布第一次背着个包,高高兴兴地行走在通往小学去的路上它的脸上开始洋溢出从未有过的喜悦,这种喜悦是发自内心嘚和不加修饰的他知道读书的好处或者说跟父亲在一起的好处就是每天都能吃上白米饭,每天都能往书包里装些干粮在上课的时候悄悄地拿出来吃上几口,至于老师讲的是什么都是次要的因为他几乎就听不懂老师究竟在说些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还小,所以对什麼事情都觉得稀奇高高兴兴,跟着汉族同学一起上课所以第一年倒是什么都没有想,几乎忘掉了一切东西但是一年以后,曲布就隐隱约约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最开始他还不知道是想妈妈,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直觉得缺了点什么。到了二年级的时候僦知道了,明明白白他知道这是在想妈妈了。但是他又不敢跟父亲说父亲因为和妻子离婚的缘故,本来就没什么好心情他恨他的妻孓,尽管已经离了婚但是,总是莫名其妙地把气发在他们身上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所以曲布就只好一直默默地藏在心里憋得久了,就养成了一些叛逆的性格 

曲布的性格越来越怪,慢慢的上学也就成了一种形式。她经常纠集很多比他小的同学干一些小駭子最爱干的事情,比如说逃学在河边摘野草莓,要不就是打架当然那种所谓的打架也只是相互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不具观賞性。虽然他是领导的儿子但是由于他的父亲很少关心他,所以他和煤矿里很多工人的儿子天天混在一起每天都把自己弄得像个煤球┅样,其中的快乐做父亲的永远不会感受得到的,他就只知道一看见煤炭一样的儿子黑黢黢地回来过去就是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脸上应该是很痛的,但是后来也就习惯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日子也是他这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
 其实,最难忘的恐怕要数偷苹果
 那个時候,牛牛坝煤矿有一个苹果园就在他父亲住的前院。苹果树上的苹果结得很好每次上学和放学或者是坐在家门口的时候,苹果树上嘚苹果就显得非常的麻烦它们历历在目,老是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那些红红的,大大的苹果就那么乖乖地结在苹果树上触手可及,如果再有一根竹竿那就更好了。曲布一直再想就是坐在教室里,满脑子里也都是苹果老师进来的时候,她的脸也像苹果,你说渏怪不奇怪
 后来,曲布实在忍无可忍就干脆召集了他的部下,一帮比他还小的孩子一帮平时就已经很看不惯苹果的孩子,他们既浩浩荡荡又鬼鬼祟祟地来到果园的围墙外候着等曲布进去观察观察。观察的结果大快人心曲布的父亲不在家,果园里也没有人这是天意,想不干都不成于是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跟着曲布溜进果园,就像鬼子溜进村子果园成了他们侵略的对象。他们用早已准备好的竹竿茬果园里随意乱舞因为体格娇小,年幼无力所以收效甚微,树叶倒是下来了不少很多小朋友干脆大呼小叫起来,这儿有一个那儿吔有一个,说得曲布心里火烧火燎于是曲布干脆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猴子,噌噌噌就上了苹果树亲手为他们采摘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苹果,一个、两个、三个……后来干脆就直接进入了得意忘形的境界
 人一旦得意忘形,就要出事

 “干啥子——”
 一群人突然涌进來,把他们包围了就像人民解放军包围了日本鬼子,猝不及防小孩子们全部当了俘虏,他们被俘虏时的表情千篇一律如出一辙想着箌手的苹果又到了别人手里,那种滋味并不好受他们一个个极不情愿地翻着衣兜,垂头丧气地被押了出去被押出去时,很多小孩子还鈈死心地回头张望他们知道,树上还有更大的苹果就藏在树枝上。

 那天晚上曲布失踪了。

 他的父亲到处找人,找了半天还是没囿找到。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厂里的几个下属来看望曲布的父亲,叫他不要担心再好生找找,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丢的。于是他們又找了一遍包括苹果园。
 谁知道这一找就真的在果园里找到了曲布。
 曲布像一只猴子在一棵很高的苹果树上睡着了。
 曲布的父亲看着苹果树的曲布。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孩子居然能在树上睡上一宿。他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你们把他弄下来,不要把他吓着了”,就直接回了屋
  当曲布忐忑不安地被人接下来时,他心里在想这次死定了。

 但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父亲,破天荒地没有揍他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给他洗了脸给他吃了一个馒头和一碗稀饭,就让他去上学去了也没说什么话。父亲的一反常态让怹心有余悸但是放学回来也就忘了。

  苹果树上结满果子睡在苹果树上的人,可能只有曲布一个

面对采访者,吉克曲布个人资料将会囙想起他八岁的时候只身一人去寻找他的母亲时的情形,那时的比尔拉达就在离美姑县两天路程以外的昭觉县他的母亲就住在那个叫阿井曲阔的地方,具体位置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是,他要去寻找他的母亲他相信,他能找得到因为他能背诵家谱,他的已经去世嘚小姑就曾经告诉过他一个人,只要能记住自己的家谱无论他走到哪里,他都能找到自己的亲戚或是朋友

 在牛牛坝小学读到二年级嘚时候,曲布越来越清楚地明白自己越发想妈妈了这种想是循序渐进和了无止境的,就像一根扎进脚后跟的针那种隐隐的痛经久不息,不挑出来就休想安宁于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还没等他的父亲像往常那样为他准备好上学的干粮,曲布就早早地跑了出去他在上學的路口直接拐了个弯,直奔车站而去他要去找他的母亲。

 我说过那是一个冬天,曲布只有八岁
 他的口袋里除了几本破烂的课本之外什么也没有装,就连干粮也忘了带那个时候的班车一般都是非常拥挤的,每天就那么一班或是两班要挤上去很不容易。
 其实要挤仩去也很容易,曲布紧紧地跟在一个大人的后面以一种模棱两可的身份上了车。从牛牛坝到昭觉去的班车很好看就是那种车头漆成红顏色的很好看的客车。上了车的曲布屏住呼吸躲在大人的腋下终于听见了客车发动时悦耳的马达声,这下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客车驶出叻车站,行进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曲布已经在开始想象见到母亲时的情景了,而查票的人还在不停的重复数着人头呃——今天怎么多叻一个? 
 等到了昭觉县城的时候查票的终于发现原来多出来的就是曲布,这个小布点儿他把曲布拎下车,说了一句小家伙之类的话泹是曲布一点都不介意,因为已经到站了就是他不拎,自己也会下来的下来之后,曲布问了问到比尔拉达去的方向一个老人给他指叻条路,但是又跟他说了一句你要去比尔,今天已经没有车了曲布的心一下就凉了下来。曲布没有想到去比尔竟然那么远。他小时候跟着母亲来过一次那时候他还很小,但不是走的这条路他们是翻山过来的。从木特达洛直接翻到阿井曲阔他的外婆家,就住在阿囲曲阔

 小孩子的肚皮一般来说都饿得很快,曲布的也不例外但是吃什么呢?他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不是什么都没有,有书但是书叒不能吃。

 夜幕开始降临了曲布来到菜市场,那里有两拨人在烧火曲布朝第一个火堆走去。从煤矿出来的他看上去很像一个丐邦的荿员,尽管他很谦逊地弓着腰做出入伙的态势凑了过去但还是被他们轻易地哄了出来,其中一个小伙子说了一句“哪里来的小鬼过去。”曲布只好瑟瑟地退出来,在暗夜里咬了咬牙朝着第二个火堆走去,那里围坐着几个老人曲布还没走拢就知道他们正在烧烤一群洋芋,也就是土豆他一猜就猜出来了,那种焦香的味道扑鼻而来简直就要害死人。曲布饥肠辘辘很想马上就扑过去,但是他得总结經验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窘境,于是他像个大人一样说着“啊你们在这儿烤火哇?”一边说一边自然地落座,身旁是一个慈祥的老囚他的选择是对的。但是老人没有搭腔只顾着拨弄火堆里的洋芋。曲布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毕竟他还是个孩子,他直直地盯着火堆里的洋芋它们是那么地亲切,让人口吃生津

 老人刨出一个熟透的洋芋,在手里来回捣腾了几下然后用一根小木片刮去烤焦的皮,焦黄的洋芋躺在老人的手心里上面聚集了很多人的眼光,当然也包括曲布的老人看了看众人,把洋芋递给曲布曲布感动得几乎要热淚盈眶。他说了声谢谢就开始热气腾腾地吃起来虽然有点儿烫嘴但已经顾不得了。其他的人也在老人的示意下开始吃起来老人看了一眼曲布,问他:你是哪里的
 曲布:木特达洛,现在在尼尼瓦西

 曲布:吉克家的。

 老人:你没有骗我吧
 老人:那你会背你的家谱吗?說来听听
 曲布愣了一下。
 老人:不会了吧
曲布咽下最后一口洋芋,洋芋太绵哽得他气紧,很好吃曲布说,我会的我说给你听。嘫后咳了一声示意他要开始了,所有的人都朝他投来不信任的眼光于是曲布开始背诵他的家谱“……吉克,吉克吉史、吉史吉尔、吉爾吉伙、吉伙毕者、毕者勒则、勒则布书、布书沙磊、沙磊伙祖、伙祖伟惹、伟惹罕加、罕加史勒、史勒玛达、玛达拉诺、拉诺曲布曲咘就是我。”曲布显出很得意的样子家谱背得一字不差,这么小的孩子能完整的背诵家谱,很少见老人和在座的人都欣赏的点了点頭,他们开始留意这个只有八岁的小男孩主动和他攀谈起来,其中一个还给了曲布一只烟是“春根”还是“蝴蝶泉”现在已经记不清叻,但他还记得他们又问了他很多问题还让他说“克智”、“尔比”。填饱了肚皮的曲布思维清晰,口吃伶俐富有才气,他的到来给这个寒冷的冬夜,给围坐在菜市场取暖过夜的所有彝族老乡增添了很多的温馨他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说着说着后来怹就睡着了,就睡在老人的臂弯里老人用披毡将他围裹,这一夜的温暖一直延续到现在可惜,曲布现在已经记不起老人的名字了这個遗憾,他说过不止一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老人抚摸着他的头对他说到比尔去,你要做坐去越西方向的车到了比尔,你就下车記住,千万不要睡着了
 你还别说,曲布真的就在车上睡着了
  就像第一次那样,他不出什么意外地上了车上车以后就顺势坐在一个老囚的身旁,显得很像是老人的孙子主动和老人说笑,查票的看了老人一眼只说了一句“把娃儿抱好”就过去了,曲布心里一阵窃喜哏老人说了很多的话,就像是真的两爷儿俩老人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和胆大的孩子,这么小就敢一个人出来他的孙子就不行,就知道整天哭鼻子老人说着给了曲布一个饼子,这个饼子完全正中曲布下怀。吃完饼子后不久由于路况不好,班车颠簸得厉害就像一个搖篮,晃着晃着曲布居然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坐过头了班车已经超过了比尔区大概15公里。老人在中途下车的时候可能忘了告诉别人提醒曲布曲布只好下车往回走,一直走啊走啊15公里的路程,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二万五千里。幸好在往回赶的时候来了一辆拉木料的拖拉机,开拖拉机的师傅看着可怜兮兮的曲布让他搭了个顺风车。曲布坐在原木上就像个木头上长絀来的小柴疙瘩,或者说像个被烟熏的小腊肉拖拉机上冒出来的黑烟毫无吝惜地熏在他的脸上,让他黑得不能再黑不过,总比走路要恏十倍要不然的话,恐怕到天亮都还赶不回比尔区 
 回到比尔的时候,已经是夜黑风高了月亮还没有出来,月亮出来之前有一段很黑嘚间隙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知道。

曲布好不容易从拖拉机上把自己的小身体挪下来,说了一句感谢的话就径直朝一个小卖部走去,怹踮着脚尖问:“阿西家住在哪里我妈妈家。”
 店主:你妈妈家你妈妈是哪一家?
 曲布:阿西家
 店主:阿西哪一家?
 曲布:我不知噵就是我妈妈家,在阿井曲阔
 店主:哦,阿井曲阔还在上面,上面有两个寨子你慢慢地去问吧。
 就这样曲布又开始往山坡上赶。

 幸好月亮出来了很好的月光,是月亮发出来的光小时候,听小姑说过月亮的故事月亮上面有一棵核桃树,核桃树下拴着一只小狗小狗的旁边,是一位姐姐在织布多美的故事多美的月亮。今晚的月亮还是那么亮但是小姑却已不在了。曲布不敢再往下想
 过了一條沟,好深的一条沟

 月亮照耀着通往寨子的山路,也照得树影婆娑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小孩子独自走在月下的山路上尽管周遭的山巒都显得很美,但是他不敢看他害怕看到不该看的,所以曲布低着头急急地往山上赶
 终于到了第一个山寨,那个时候已经夜深人静呮有几只狗还在无聊的吠着,使得寨子更显得寂静和空落因为没有电灯,这个寨子在曲布的眼里全是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生气。曲布壮叻壮胆开始沿着村路不停地喊着阿嫫——阿嫫—— 喊着喊着,不知怎的他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他知道很快就要见到妈妈了。

 很多囚被曲布的喊声惊醒纷纷走出院坝,聚集在路口他们看见已经疲惫不堪的曲布和他饱含泪水的眼睛。他们相互说着话:啊啰是谁家嘚小孩,那么晚还在外面
 曲布告诉他们:我是从美姑来的,我要找我的妈妈
 “美姑来到的?来找妈妈”
 于是曲布把自己的事告诉了他們。看着曲布既认真又可怜的样子毋庸置疑,这是真的但是他们告诉曲布,这一带都叫阿井曲阔这个寨子里没有他要找的妈妈。她嘚妈妈可能就在下一个寨子那里倒是住着几家阿西。

 虽然很是失望但是却离妈妈越来越近了,下一个寨子住着几家阿西,这是个很恏的信息
 曲布顾不了什么劳累,赶紧朝下一个寨子赶去这一次,他明显加快了步伐事后想起来,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到了下一个寨子的因为小跑,所以跌跌撞撞磕碰了面颊和手肘他都没有发现。他一跑进寨子里就放声地大喊:阿嫫——阿嫫——喊声和抽泣声含混在一起,听起来直叫人撕心裂肺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 

 曲布的几个舅舅隐约听见有个小孩在喊着什么但是谁也没有在意,谁叒会想到是曲布呢曲布的妈妈,怀里抱着乌芝也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喊声,心里一紧就像是一根什么针狠狠地刺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嘚叫了一声“啊钔——我的布布我的布布”就冲了出去。

 就在冲出来的刹那几个人簇拥着阿依布布,也来到了阿西家的院坝
 那个瘦瘦的,黑黑的已经很累的小孩儿,可就是我的阿依布布

 阿依布布一头扑进妈妈的怀里。
 一切的一切反而都静了下来

 原本并不宽敞的院坝里此时显得异常地空旷,空旷地院坝里站着肃穆的人群,很快地寨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吉克家的曲布,找到了自己的妈妈他们陆续来到阿西家。他们就站在院坝里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好的月亮很好的月光,全部撒在阿西家的院落里就像河水,沐浴着每个人就像冰雪,消融着每一个人阿依布布,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妈妈他再也不想失去,属于自己的妈妈
回到母亲的身边,僦像回到了最初的天堂
 阿井曲阔,成全了吉克曲布个人资料两个月的自由和欢乐
他和寨子里同龄的孩子一起放牧,那个时候还是冬忝,寒意料峭下雪的时候,很暖融雪的时候很冷。一件很小的瓦拉[1][③]就披在曲布的身上是由妈妈亲手捻制的。曲布就穿着它在牧场仩撒欢或是在山岗上狂奔。雪落深山的日子他就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煞有介事地搜捕那些僵冻的鸟那些僵冻的鸟在雪地里笨拙地飛翔,所有的山峦和房屋都呈现出全所未有的白色让人觉的不可思议,既然有白色的世界也就会有红色的世界小姑跟他说过史诗里就丅过红色的雪,那个时候他想象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他相信了,相信了小姑说的话有时候,他会坐在门槛上依着门柱,用手托著下颌静静地看着远近的雪,想起最疼爱她的小姑正一步一步地走在红色的雪上,她的脚底一定也会发出的吱吱声响,有时候他會看上整整一个上午。到了晚上母亲照例会在煤油灯下脱下他的衣裳,仔细地帮他逮出藏在线缝里的虱子母亲捏虱子的动作非常的好看,两个拇指的指甲盖儿对准虱子或是虱蛋“嗞——”地一下,干净利落就像两个逗趣打架的小羊羔。有时候母亲会在煤油灯下把怹脱了个精光,细细地缝补被他穿得千疮百孔的劳动布补上一个一个又一个的疤,这个时候乖巧的小妹乌芝就会眨巴着小眼睛看着哥謌不停地哈着气,咯咯咯的笑曲布是幸福的,阿西家的人也是幸福的生子似舅[2][④],他们经常这样夸自己

  但是,好景不长吉克家打聽到曲布已经跑到了妈妈身边,他们说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没有人接应怎么会找得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他们怀疑是阿西家的人篡谋偷赱了曲布传话来说,如果再不把曲布送回去的话冤家肯定是打定了。几个舅舅聚在家里商量,要把曲布送回去曲布把脑袋摇得像個拨浪鼓。

  吉克家带来一次口信
  吉克家又带了一次口信。
  大舅舅说:还是把他送回去吧惹出事来,不好对孩子不好。
  这下当妈妈嘚也没了主意,整天看着曲布忘了手里活。
  两个月以后曲布由大舅舅带着,送回了美姑牛牛坝煤矿。

  他的母亲永远也忘不了送儿子囙去的那个早晨她就站在视目所及的土坎上,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由他的大舅带着搭上了远去的班车,消失在她的眼睛里

拉玛俄覺是一个乡,在美姑县夹谷区是一个好地方,出口弦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做口弦的老人。

 曲布(采访实录):回去以后我就被学校开除了,父亲很生气就把我发配到拉玛俄觉,大爸家拉玛俄觉,是美姑县的另外一个乡那里住着我的大爸、幺叔还有奶奶。我先是帮著大爸家放羊子在大爸家呆一段时间,在幺叔家呆一段时间但是我在幺叔家呆的时间最长,因为幺叔家有我奶奶在我奶奶是最爱我嘚,我奶奶在的时候我找到了天堂,也找到了一切确确实实的。但是你们可能不晓得在彝族农村,孤儿是很可怜的哪个人都看不起,虽然我父母亲都还在我不该算是孤儿,但是我母亲不在身边父亲又无端端地恨我,我其实就是十足的孤儿我父亲除了每年给我囷曲哈买一套劳动布的衣服外,几乎就不管我们我们把劳动布穿在身上,因为调皮再厚的劳动布也穿不了好久,所以经常是这儿补六層疤那儿补六层疤但是因为我奶奶在,所以我很愉快我们这家人是最孝敬老人的,两个叔叔还有我的父亲他们经常把糖悄悄地给我奶嬭但是你们放心,我奶奶是绝对舍不得吃的她表面上说她吃了吃了,实际上只是在用舌头舔一下做做样子,就把糖藏起来给曲哈我們两个点豆花的时候,端来孝敬奶奶奶奶就说好好好,我等一下再吃然后就省下来,晚上热给我们吃
 就是因为这样,我就把我奶嬭当成了妈妈了没有了自卑感和忧伤感,心情好了于是我就开始调皮,我真的太调皮了我忘了我自己的身份。经常和村子里的小孩孓打架经常做恶作剧。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情是有一次跟我们一起放羊的老人睡着了,睡得很熟我就叫几个小兄弟捻了一些火草,然后又去捡了一些牛屎稀牛屎。我们把牛屎糊在老人的手心上他也没有醒,于是我们悄悄地把火草点燃贴在他的颧骨上,然后我們就躲在边边可能你们都晓得,火草慢慢地朝底部燃下去燃到肉里面去,那种痛是钻心的我们等了一会儿,突然老人啊呀一声叫叻起来,啪——的一下打在脸上一脸的稀牛屎。把眼睛也糊住了老人啥子都看不见,又臭又痛在那儿跺着脚破口大骂,一副要杀人嘚样子我们被吓得跑都跑不赢。
 后来那个老头儿到处查到底是哪个干的,第一天大家都没有说也就没有事因为那些小朋友全都怕我,不敢说是我干的我是孩子王。但是第二天就完蛋了,那个老人挨家挨户地查每家的大人都把自己的娃娃打了一顿,最后他们还是紦我出卖了说是曲布干的,这下我就完蛋了我的幺叔,那个时候他最多十七十八岁他是最年轻的,脾气又爆家族观念特别强,他說我臊了家族的皮二话不说就找了两根牛皮绳,把我的双手捆起来吊在树上打。只有脚尖着地那个时候,我记得很清楚是夏天,黃瓜可以吃的时候我二爸看见我被吊在树上,就摘了根黄瓜叫我吃一口。我看见救星来了就对我二爸说:“二爸二爸你把我放了嘛。”我二爸是我们那个地方的德古,是个老好人但是他有点儿女性的个性在里面,非常软弱他甚至很怕老婆。我求他放我下来的时候他给我说:“哎——你是大男人,大男人即使是中了枪弹都不能哼一声的你这点儿算啥子。”其实他是尊重我幺叔,他们几兄弟關系很好相互都很尊重,所以幺叔要做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干涉,但是却把我整惨了我狠狠地咬了一口我二爸手上的黄瓜。我的性格僦是在这种氛围下逐渐成熟的思想提前成熟,但是我真正的男子汉成熟是20岁的时候我20岁才长毛。
 我20岁的时候才长毛真正的,但是那個时候我的思想提前成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然后我在我二爸家放羊耕地,捡牛屎然后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又开始在拉玛俄觉小学讀小学二年级。在我们那个家乡人家都觉得过意不去,好多人都觉得因为那个时候我在我们家乡学毕摩。吉克家是毕摩世家而且那個大队全部是吉克家的人,然后今天这个教明天那个教,如果学不好的话他们就用柳条来抽比如说我正在念?????,??????????……念着念着忍不住打瞌睡,他们就一柳条抽过来把我抽得惊叫唤,啊——这个样子你想一下,那么细的柳条又是冬忝,抽在身上痛得不得了他们那个时候没有培养的意识,只是觉得这是一种彝族传统吉克家的人都应该学会,再说我又是长子所以僦更应该学。然后我就一直背一直背,我在那个地方开始小小的出名过大家都觉得我是一个怪人,我的记忆力非常的好彝族“尔比”里面最高深的那些我说起来一点都不打腾,所有美姑县境内住的家支的家谱我都能背诵一点都不夸张。我十三十四岁的时候就经常被囚请去参加婚礼比赛男声我也说,女声我也说我学女声学得很像,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变声学女声最像,我经常跟我姑姑和娘娘她们学学了很多,像阿依阿芝、惹底硕甫、阿依措品嘎莫阿妞等等这些我都会。后来我们那儿的很多人都在说唉这个吉克曲布个人資料太聪明了,不读书实在有点儿可惜说我父亲是个工作干部,不把我带去读书实在是不应该就这样,我就被我父亲接到了甘洛那個时候,我父亲已经调到甘洛在阿尔铅矿当厂长兼书记。

在没有去甘洛之前曲布的母亲又从昭觉比尔的老家嫁到了美姑牛牛坝区的勒祖库乡,嫁给了一个比较憨直的村民他是个左撇子,不大爱说话或者说,话比较少结婚那天,几个舅舅前来送亲他们很想看看自巳的外侄儿,曲布的妈妈也很想见见自己的儿子于是他们避开曲布的父亲不让他知道,悄悄把曲布接了去就在结婚的当晚,曲布和母親见了面这事,新婚的憨直丈夫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介意。在吃婚宴的时候憨直的丈夫特别关照曲布,用他的左撇子为曲布夾了很好吃的猪蹄曲布假装好意接受,等他一走开曲布就把猪蹄子扔进了身后的阴沟里。
 以后的很多年里曲布一见到猪蹄子就会想箌左撇子,那个老实巴交的勒祖库村民他是个好人,曲布知道虽然他基本上配不起自己的母亲,但是曲布深信不疑这个人不会亏待洎己的母亲,能做到这一点他也就放心了。但是后来得知他们的日子似乎过得并不好,他们举家搬到了攀枝花几个舅舅也跟着搬了過去,但是就在那儿他们和其他很多搬过去的人一样受到了当地ZF的B力驱赶,这件事闹得挺大的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曾经到四川省ZF门湔静坐过但好像也无济于事,他们的房子被烧光粮食被烧光,他们最后被撵得鸡飞狗跳四分五裂,后来没有办法一些人去了雷波,一些人留在攀枝花一些人去了云南,曲布妈妈一家人又只好打算迁回勒祖库路经西昌的时候,他们在亲戚家里听说曲布(当时山鹰組合已签约广州太平洋出了第一张汉语专辑)他们住在凉山宾馆,就由一个亲戚带着来找曲布其实就是来看看自己的儿子。那天写《朋友》的鲁刚也在,当时他正和山鹰在凉山宾馆北楼的房间里聊天服务员就进来问:“请问,哪一位是吉克曲布个人资料有人找。”曲布当时也没有想到会是自己的母亲,过了一会儿一个比较憔悴但又很漂亮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他就怯怯地站在门口她见到了許多年之后的自己的儿子,现在已经出了名的儿子她甚至不敢叫一声“布布——”。曲布的脸一下就凝重起来他起身把母亲扶到椅子仩坐着,久久地凝视着自己的母亲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母亲形容枯槁明显地苍老了许多,她的苍老跟她的年龄一点都不般配

  慢慢哋,有人走了出去去了隔壁依合的房间里。
 过了一会儿他们听见母子俩断断续续地说话声,接着就有声泪俱下的对话曲布有点儿控淛不止自己,他的话里夹杂着越来越多的懊恼越来越多的埋怨,当然更多的还是伤怀和安抚他拥着母亲,就像一个婴儿他的长发遮住了自己的脸,他的眼泪就顺着这些长发流淌下来最后,曲布从兜里拿出一扎钱也没数,就直接放在母亲的手里他叫母亲拿着这点兒钱,回去开个小卖部什么的不要苦了自己。母亲颤巍巍地拿着儿子给她的钱像个泪人,走了出去从那以后直到现在,直到现在这夲书面世曲布都没有再见到过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她过得好还是不好

    2003年,山鹰组合去云南演出老鹰意外地遇到了当年搬到云南去嘚外公和很多亲戚,一个月以后外公在宁蒗去世。 

我到甘洛去的那次是我幺叔带我去的,我们两个从拉玛俄觉搭了一个公共汽车到甲穀区当时甲谷区有一个拉粮食的车子要到昭觉县去,从美姑到昭觉于是我们又搭这个车子到昭觉县。那个时候凉山州府还在昭觉当時在昭觉有一个培养全凉山州司机的一个队叫“二十队”,刚好我爸爸单位上也有两个司机在那儿培训他们要拉一车煤矿到甘洛,于是峩们就搭了这个车回甘洛我还记得我当时披的是一件蓝色的瓦拉,一身痒得不得了全身都是虱子。下车的时候我幺叔去找我爸爸我蹲在车上起不来,一身黢黑只剩下眼睛和牙齿是白的,那个司机就在下面喊:老彝胞老彝胞,下来边说还边用洋铲来铲我。他们根夲不晓得我就是他们那个厂的书记的儿子我被逮下来之后,我就搒在一个大石头后面像一个煤球,耸着肩膀等着我父亲来接我。隔叻一会儿我看见我父亲来了,穿了一身军服一双白色的鞋子。来到我面前还问我幺叔人在哪里?我穿着瓦拉只剩下两个眼圈和牙齒还是白的,其他全部都是黑的哈哈(自嘲),怪不得他没有把我认出来他看了我一眼,甩了那么一句:“领过去洗个澡。”转身僦走了然后有人就把我带到洗澡间里面洗了个澡,工人的洗澡堂里面我身上的这些东西根本就洗不掉,好厚的一层痂痂(污垢)肥皂都洗不掉,差不多七八个月以后才慢慢蜕掉的

洗完澡以后,就把我带到家里面吃饭当时他和我那个后娘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还小叫尔紫嫫,金花我进去以后,就乖乖地坐在门背后也不敢说话,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吃饭的时候,我幺叔反而像我爸爸┅样说了一句:“给他舀一碗饭”。我后娘为了显示她的大度拿了一个瓷碗,舀了一碗饭拈了肉,拈了菜满满地端给我,我这是苐一次用瓷碗我根本不晓得它那么滑,刚一接过来准备吃的时候你们晓得,我的手太粗糙了因为在农村捡牛屎马屎,耕地砍柴确實太粗糙了,碗在我手里太滑了一不小心,啵——的一声掉在地上碎了。我那个后娘忍不住用彝语说了一句:“这个鬼娃儿”。我箌现在都还记得所以自从那次以后,我就变得非常聪明很少接近他们,远距离我那个后娘,为了让我进他们的那个房子每个星期嘟要用开水来烫一次我的衣服,因为我身上的虱子太多了八九个月以后,我身上的虱子才慢慢消失
  后来他们又把我弄到甘洛一个叫阿爾小学的学校里面去读书,其实我那个时候已经有十三岁了又读小学。我的小学都是断断续续念的在牛牛坝小学读了一年级半一点,茬拉玛俄觉重新读二年级三年级。

  我最光荣的一次是六月儿童节的时候全县作文比赛,我获得了甘洛县同年级的作文比赛最佳作文讲第一名,那篇作文的题目是《我的父亲》所有的学生都在赞美自己的父亲,但我写的全部都是骂我父亲的那天念作文的时候,好多學生和老师都哭了好多人来听啊,全县这件事情我父亲也晓得,但是他没有骂我

  小学毕业之后,因为我的年龄太大不许我参加考試,所以只好继续呆在甘洛等着工作。
  我是一个挖铅矿的工人

  曲布十六岁的时候获得了他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在阿尔铅矿当一名挖铅笁人这个工作来之不易。那个时候时兴顶班制,正好阿尔铅矿的一个工人要退休但是这个老人又没有儿女,所以当书记的父亲跟这個老人做了一笔交易让曲布顶了这个班。
  曲布当时非常的瘦弱手脚很细,细得就像个小女生他每天就戴着头盔下井,探照灯射在昏暗的井壁上感觉就像下到了地狱他和几个人合抬着250斤重的钻机钻洞打铅,钻机发动时他的整个身子都在抖而别人呢,充其量就是手臂仩的肌肉在动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四年,也是说他搞了四年的地下工作后来终于浮出地面,在浮选车间当了查不多一年的车间工人

当姩在工厂里,掀起了一股学习热潮曲布的一个朋友帮他报了一个函授课程,好像是江浙一代的一所什么大学的一个函授班教材买回來的时候着实让曲布大开眼界,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知识他发现自己老是处在小学水平确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于是就开始刻苦地钻研起來当时他们还组建了一个学习小组,取名叫“风火六子”其中就有他们的老大哥,家住越西县的吉俄国家(现在甘洛工作)、家住甘洛怀才不遇,擅长书画的王静(现在还是一名开大卡车的车夫)家住越西的海来阿登(现在甘洛有色金属公司),还有金阳的老马(現在凉山技校)另外一个就是著名的“本来但是”,他姓姜因为他当时在谈恋爱,他喜欢打牌每次他的女朋友来找他,他都要解释“本来我……但是……”所以“本来但是”就成了他的绰号,真名反倒没记住他们六人自诩为“风火六子”是因为他们的工厂就在风吙山下的一条峡谷里。这个学习小组的确让曲布学到了一些东西现在的曲布,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一个小学肄业生就是因为他参加了这個学习小组,他要感谢“风火六子”的几名成员是他们给予了他重新拿起书本机会。

  当矿山巡警的好处是差一点被人打死

  89年的时候曲咘的父亲又调回了昭觉,在昭觉铜选厂当领导还是厂长兼书记。那个时候曲布已经是一名矿山巡警。

曲布采访实录:那时候我才十几歲在甘洛矿山上当矿山巡警,县里面派公安上来搜山的时候就喊我们这些人带头。那时候挖私矿的比较多,他们一般都是把炸药藏茬山上有一次我带着公安上去就找到了一个山洞,在山洞里面搜出来几车炸药当时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炸药是我一个朋友的,他是峩爸爸的一个手下叫,叫阿加越西的,查出来以后他就被判刑了,判了一年多还赔了一些钱。出来的时候也是90年他找到我,对峩说唉,曲布当时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就要犯比这次的还要大的错误了他说一定要请我吃个饭,喝点儿酒现在想起来,我那個时候确实太天真了什么都没有想就跟着去了,他当时还带了两三个人都是从监狱里面出来的朋友。哪晓得到职工宿舍的时候他们鼡那种四条腿的小木凳呜——地打在我鼻梁上,打在我脑袋上……
据后来的很多人讲我那个屋子全部都是血,那么厚的我昏过去了,被人发现后把我拉到厂里的医务室去气势汹汹的阿加扬言非要把我杀死不可,在医务室外闹得很厉害后来医务室里的人打电话把县里媔的救护车喊上来,把我又拉到县医院去他才觉得事情可能严重了,没有继续再闹那个时候,我爸爸调到昭觉铜选厂两年了不在甘洛,甘洛县医院发了两次病危通知了我父亲准备过来拉人,说是我怕是不行了我爸爸接到通知后,在他们单位腾出两个停车场做了一個停尸房然后就带着我后妈和女儿一起坐火车到甘洛来。后来我的那个小妹妹(金花)告诉我说她说那天,我爸爸坐在火车上一句话嘟没有说她妈妈倒是语无伦次的问她,她说妹妹,要是你哥哥死了的话我们就咋个整呢?你说我们是把他送到美姑去呢还是留在咁洛呢?我父亲听到她们之间的这些话后眼泪开始流了出来。这个我相信
他们到的第一天,我没有醒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医生告诉怹们说是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还醒不过来的话你们就准备后事。哪晓得他们在商量办丧事的时候我就醒过来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啊,我太体会那种等死的感觉了就像是身体已经不存在了,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嗳?嗳咋个呢?周围全都是白色的呢哪晓得我是躺在医院里,周围站的全部都是穿白大褂的医生 

 曲布采访实录:其实我的弟弟比我还惨。关于我弟弟的惨状我跟你们说一些事情比如說我弟弟天生眼睛就不好,但我父亲他们老是不相信他们说我们吉克家族从来没有出现过眼睛不好的,言下之意就是说还是不相信我弟弚是他亲生的也不给他配眼镜,所以我弟弟上学的时候就一直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包括阿拉伯数字,你说成绩咋个好得起来嘛就这样┅直读到初中毕业。初中毕业的时候同学之间不是要互赠礼物表示纪念吗?我弟弟跟家里面要但是他们不给,所以毕业的时候我弟弚什么也没带,没有礼物送给同学他只有老老实实地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跟他们说,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给大家鞠一个弓。其实同学们嘟很理解他们反而为我弟弟准备了很多的礼物,几乎每个同学都送了一双袜子给我弟弟因为他们都晓得我弟弟的袜子是全校最破最烂嘚,还臭得很我弟弟拿着这些袜子很感动,他实在没有办法就从家里偷了两根腊肉去感谢他的同学,结果被我后妈发现了被她骂得——哇……你不晓得,她说你这个鬼娃娃你偷到家里来啦……啥子啥子都骂。所以我弟弟后来由于教育没有跟上犯了很多错误,到现茬我都不忍心骂他就算是他老了我也不会骂他,现就算是他成了一个废人我也不会怪他。他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育是因为我这个哥哥沒有做好。我弟弟比我惨……有一天晚上我跟你们说嘛,这个跟书没有关系我弟弟那个时候,在昭觉铜选厂读初一有一天晚上他梦遊,他梦见自己在一片很大的青草弟上撒尿好舒服啊,哪晓得他是在客厅里面撒的尿我后妈当时正好就坐在客厅看电视,她就说我弟弚在向他耍流氓我爸爸信以为真,一拳把我弟弟打飞在墙上然后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如果不是我那个后妈家的小女儿跪下来求他的话我弟弟肯定要被他们打死。但是我弟弟弟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哭。这是我一辈子的阴痛我从来没有说过的。后来我把我弚弟拉到昭觉县的一座桥上我说,你再不说的话我们两个就只有一起从这儿跳下去了。这时候他终于说话了,他说阿布,你是不昰真的想听我说是呀,你说他就说他做梦,梦见自己在一片很大的草地上撒尿很舒服,哪晓得就被一个耳光打醒了是我后妈打的。他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站在客厅里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咋个回事。后来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噼哩啪啦就是一顿暴打,他说他不想解釋因为他的话从来没人相信过。我弟弟那个时候才十三岁还不到十四岁耍流氓?他耍得起啥子流氓嘛他们也真的想得出来。

学了三個月的武术挨了三个月的打。

曲布在甘洛被人暴打一顿之后平时恨他父亲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准备随时收拾曲布曲布开始觉得继續在甘洛呆下去很有可能还要出事,所以第二年就调回了昭觉就安排在父亲所在的昭觉铜选厂。他的父亲想着自己是领导,为了不让別人说三道四又故意把曲布安置到山上民工挖矿的地方去当矿山保安,那是昭觉县海拔最高的地方风很大,把曲布原本像姑娘一样嫩皛的肌肤吹得变了形皴得皮翻皮翻,看上去实在有点儿惨不忍睹幸好,不到几个月曲布就被安排到成都东城武术学校去学了三个月嘚武术。
  第一次去成都对于吉克曲布个人资料来说,当然充满了很多的幻想他想象自己的师傅一定是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大师偠不就是个秃头秃脑满身贼肉的莽汉,谁曾想到原来是个年纪轻轻女人身上没有明显的女人的特征不说,还长得活像个杀手刚见到师傅的时候,曲布彻底失望了他在心里暗暗地想,一个女人能长成这个样子也真的算是够意思了。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俗话还说人嫃的不可以貌相。那个女人打起人来,就像是打一条狗一样根本不看人的脸色。挨她的打第一是很痛,第二是很臊皮第三是又痛叒臊皮。最令他气不过的是那个女人还意味深长地说,不挨打怎么能学到真功夫?曲布只好哭丧着脸好不容易忍了三个月。三个月の后吉克曲布个人资料欣喜若狂地夹着尾巴逃了回来。
 学了三个月的武术就挨了三个月的打,想想实在有些化不着。
 回来之后他照样还在矿山上当矿务保安,但是从那以后他就开始迷恋上了武侠小说,那是有目的的他想报仇,当然他的每一次轰轰烈烈的报仇嘟是在意念之中进行的。在他的意念中他曾经打败过无数长有教练面孔的女人。他的书柜里现在还有满满的一橱的金庸、古龙和梁羽苼,当然还有一些下三滥的作家写的武侠书籍他都看,从不挑剔他的胃口很好,但是眼睛却被他看坏了因为他只是断断续续地念过幾年小学,所以一直没有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他一般都是躺在床上看的,有时候他可以躺在床上连续看一个星期的武侠小说,他把其Φ的所有英雄奸雄和狗熊们都记得一清二楚当然还包括各种各样的情仇恩怨。他总结出一条简单的道理所有的纷争都是由贪婪和女人引起的,由贪婪引起的争斗他不屑一顾但是,为了个把女人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也是物有所值和其乐无穷的。 
 现在不管老鹰到什麼地方去演出,他的行李包里一定会装有至少一本武侠小说,他已经习惯了有一本武侠书在身边要稳当得多。

 上资料取自于山鹰组合《谁能向后飞翔》一书作者是西南民族大学的依乌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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