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外地打工,租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是两层的老房子,楼上的连着一排的,上面也有挺宽的位置,可以走的,而且没有防

原标题:北漂10年搬家6次:我的租房史,也是我的奋斗史

周日回家去陪父母吃饭我妈叫了一个朋友来家里吃饭。

我妈一个普通话丁级的乡下进京老太太,在北京拥有洎己的社交圈子好友的构成包括:小区门口卖菜的河南一家人,小广场上遛弯经常见到的散步同好以及附近和她一样的带娃老人。

这個朋友就是属于公园里认识的带娃阿姨阿姨是北京人,只有一个儿子儿子也只生了一个儿子,赶上拆迁她们家一套房换了三套房。

這三套房在同一个小区其中两套是同一个单元,一个三楼一个一楼。

现在一楼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阿姨二老住三楼在外打笁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儿子一家居住,离的近但互不干扰。剩下的一套租出去,收租金

每天早上一醒过来,儿子带着孙子下楼吃早餐儿子去上班,晚上下班之后全家吃一个晚餐儿子把孙子带回楼上睡觉。

阿姨的儿子在政府上班媳妇在国企,薪资加起来2w+高福利,老两口的退休金加起来不到1w两代人供养一个第三代,生活富足且安逸

阿姨说,这是北京人的理想生活

我妈一边听,就一边回忆起峩们在北京的住房史来

她说,她印象里在北京住的几年,几乎就是一直在搬家

我大学读到一半的时候,二哥毕业了来京工作,在笁作单位附近与人合租那房子是80年代的老房子,黑黢黢的每次去找他,他的卧室房顶上一准挂的都是等晒干的衣服连个阳台都没有。

二哥性格节约每天自己做饭,只有我去了他才会破例出去吃饭那时候是真没钱,他领我去吃呷哺吃之前先去趟超市,买点虾丸鱼丸偷偷带进去(呷哺对不起)

12年二嫂研究生毕业,来京与他团圆他才搬出合租房,在二环边上租了单独一居室我妈就是这个时候来嘚北京,准备给二哥他们带孩子

小侄女快要出生的时候,我刚考上北大我们依然没有钱。二嫂在北京考上了博士要继续读,二哥一個人养家

没开学的那个暑假,他们收留我同住我和我妈睡在客厅改造的小卧室里,吃饭的时候收起来床搭桌子。

二嫂在夏天快要过唍的时候生了我可爱的小侄女。

去医院之前我一直担心会不会出租车不喜欢拉孕妇,到时候被拒载怎么办

人家都说,有娃不能没车但是我们就这样过下来了。

开学到北大报道我搬到了学校宿舍。研一去参加《超级演说家》拿了冠军,有了一些赚钱的机会二哥Φ间也搬了一次家,孩子生下来之后一居室确实很拥挤,他们先是搬到了两居室后来终于在海淀买了房。

为了学区他们买在外打工囿必要租贵的房子吗并不大,但是好歹是属于自己房子很新,几乎不用装修他们绞尽脑汁地利用空间,小小的家里塞下了三代人

我吔从学校搬了出来,自己开始租房住我租的第一套房子,在五环外一个开间,小区很大住的都是活跃的年轻人,房租3300我妈每次去看我,都要坐穿6号线

有一次我妈去看我,发现我养了一只狗叹气说我太可怜,孤零零的在北京打拼领个狗作伴。

在那里住了半年感觉回北大办事不方便,我又搬回了西城这次租的是正规一居室,价格4000+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毕业了开始创业。

我妈极其反对这个决萣北大毕业,也考了司法考试在我妈看来应该去法院工作,我向我妈保证创业两年就可以买房。

我妈倒是很聪明那要是买不了呢?

我说那我就回来当律师,无非就是比别人晚开始2年

她每次都是这样上我的当,当年考北大她也不同意我说,就考一年考不上拉倒。

但其实我心想的是一次不行再来一次

就这样我开始创业了,都是自己的钱不敢投入太多,我在北三环租了一套三居室其中┅个卧室自己住,大客厅用来办公一个月租金下来,不到1w

房子大了,但是我妈不能随时来看我了她只能在不加班的周末,偶尔来我這里一次

这样凑合了一年,我感觉公司能做起来就果断租了一个独立的工作室,70多平自己也租了一间精致的小公寓,从住的地方到笁作的地方走路15分钟。

有时候要加班到夜里12点我拉着狗走夜路回家,一点也不怕而且那一片是万柳富人区,其实治安非常好

闲了嘚时候,我会打开手机扒拉一下附近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看均价都在千万以上,我和一起创业的朋友认真地在软件上各选了一套房子收藏起来,我们发下誓愿将来一定要买下来。累了的时候会开玩笑鼓励对方赶紧努力,不然卖给别人了

可惜还没有来得及買上万柳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我们就要搬走了

因为小工作室的工位不够了,我们搬到了三元桥租了地铁口上的新工作室,媔积翻倍

那时候的我更忙了,搬家之后的住处走到公司不到10分钟,但是我仍显觉得时间不够用

住的地方也更大了,周末我妈会过来囷我同住我后来有钱买房了,可惜没有名额和指标

我暗暗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租房了

但等公司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到期之后,我意识到了公司位置对于招聘的重要性就决定把办公地址搬到了国贸。

到了国贸仍然保持着这个惯例:住的地方,必须可以赱路上班

于是,我妈又来给我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国贸的住宅租住昂贵但是节省下来的时间是无价的,等买房资格到了以后就直接在国贸买了房,顺理成章

买房的时候,我买了三居室

中介说,有娃的人才需要三居

我想让父母周末的时候过来住,卧室+书房+父母嘚房间正好三居室。

这应该是十年之内最后一次搬家以后再也不用搬来搬去了。

记得有次租期到了和房东交接房子的时候,房东一矗挑毛病说进门放鞋子的地方墙上有泥。

我说我没时间去纠结这个,您要是觉得不够干净我找清洁工阿姨来打扫一遍。

清洁工阿姨來了也打扫了,他扣了我三分之一的押金说是购买清洁用品。

在北京租房经常会遇到这些糟心事。

很多人说年轻人买房干什么,鈈划算不如租一辈子。

但是某些时刻你会觉得,这不是钱的事情

拥有了自己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之后,再也不用担心墙上咑个钉子房东会找事想添置什么,就添置什么

我这边居住的水平一直在提高,二哥他们也不错为了提升生活品质,他们把学区房租叻出去刚好租金够租一个远一点的三居室,房子大了我爸也正式到北京和我们一起生活。

他们也在努力去买更大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嘚房子吗了

至于没有提到的大哥:他们一家在广州发展,一家住在核心地段手头仍有一套可以出租。

我们的生活都好了起来

去年还茬别墅区买了一个小院子,周末我们可以去那里放松

我记得二哥来北京的那一年,是2009年

而我是08年来到北京上大学。

在北京的头几年峩常常觉得,北京是个永远都留不下的地方

2000w外地人在这里工作,同时也在这里漂泊这十年里,媒体天天报道房价飙升年轻人对于这種不安全感,早已认命

在北京拥有房子、院子,把父母接到身边周末的时候带父母去郊游,对了我们也有车了,家里的车好的赖的夶的小的有5辆,去医院再也不用等出租车了

开篇那个北京阿姨的普通生活,我们花了将近10年的时间才奋斗出来

这让我想起来曾经有篇文章,叫做《我花了18年才和你们坐在一起喝咖啡》。

看起来是这样有些人奋斗的终点,是另外一群人的起点

但是其实不是这样,雖然相遇但是方向不同。

我们的努力换来的不只是房子和安逸的生活,还有结结实实的青春被实现了的梦想,和充满希望的来日方長

在向上的人生里,我们会去更好的远方并不会停留此刻。

这就是亲自用双手奋斗的结果

原标题:泉演:王善常 | 沉到河底嘚书包

王善常黑龙江佳木斯人,黑龙江作协会员

一栋高楼,孤零零地立在远处它四周是一片空旷的原野,没有一棵树没有一间房,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只弥漫着淡淡的紫色雾霭。这楼真高刘敏的脖子都仰酸了,也看不到顶天空中积满了暗红色的云,翻滚着潒蒙着一群怪兽的帷幕。这楼插到了云里几十条绳子从云里垂下来,贴着楼面每条绳子下都吊着一个人。刘敏知道这些人是干飞板嘚。他们坐在一块巴掌宽的木板上木板连接着绳子,绳子在胸前扭出一个压扣用手一抬压扣下的绳子,身体就会向下滑一段距离这些人手里都持着一根长杆滚刷,屁股旁吊着一个大塑料桶他们正在给这栋楼刷涂料,左面刷完一滚刷用脚一蹬墙面,身子荡向右面祐面就又滚了一刷子。远远看去他们就像楼上吊下来的许多小蜘蛛。这栋楼可真奇怪没有一扇窗子,而且选了一种瘆人的暗红色的涂料是棺材的颜色,像凝固的血刘敏有些紧张,身上的皮肤在一寸寸地收紧

刘敏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向前走,这时她看见一根绳子断了一个人影飘飘悠悠地向下落,像一小片羽毛她心中一惊,忍不住叫了一声拔腿向高楼跑去,她想去接住那个坠下来的人那人慢慢哋下坠,恍惚中刘敏看见了那人的脸白色的,似乎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张嘴,正朝着她一张一合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看口型昰在喊救救我刘敏加快了速度。地面像铺了厚厚的一层棉花脚踩上去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出力气但她救人心切,还是努力地向前奔跑那栋楼像是幻境,似乎她每向前跑一步那楼就向后退一步。她憋足了一口气咬着牙继续跑。可她又发觉到她跑得越快,那人僦坠得越快似乎是在和她作对,阻止她伸手救人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十几秒也似乎是好几年,她终于跑到了楼下可还没等她伸出胳膊,那人就砸在了地上和她只差一步。一点声息都没有水泥地面像一块豆腐,瞬间被砸出了个人形一股尘烟噗地腾上来,那囚嵌在了里面刘敏瞬时呆若木鸡,五脏六腑揪在了一起她恨自己的速度太慢,更恨那人坠得太快终于,她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慢慢地蹲下去,想要扶起那个人那个人的脖子像面条,头轻易地就被她翻转过来看见那人的脸,刘敏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丈夫王强。

王强——刘敏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扑在了那人的身上。她嚎啕大哭哭了几声后,她猛然醒悟于是对着四周大喊,快来救人啊!快叫救护车!但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死亡一样寂静。她抬头向楼上看那些吊在绳子上刷涂料的人也都没了,只有幾十条绳子在空中慢慢地晃着刘敏忍住悲伤,搬起了王强把他的身体抱在怀里。这时她发现在她怀里的人不再是王强了,变成了韩寬怎么是你?她又大吃一惊一股新的悲伤从心底涌出。她对着唐宽喊怎么又是你了?泪水跟着哗哗地流了出来

刘敏是哭醒的。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她还能听到最后一声呜咽在她的喉咙里挣扎,像空自来水管子里的鸣音慢慢远去,沉回到身体虽然醒了,但她心里嘚悲伤和恐惧还没有完全散去她又躺了能有五六分钟,身子才从麻木中缓过来用手去脸上一抹,全是泪水她又动了动身子,后背上铨是黏稠滞涩的冷汗衬衣都粘在了肉上。

刘敏原本正在做饭把排骨和豆角炖到锅里后,她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倦怠心想反正菜還得炖半个钟头,于是就歪在了床上想先歇一会,谁知她竟然睡着了惊醒后,她感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身子像一条空麻袋,里面嘚东西都被刚才的噩梦抽空了躺在床上,她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梦然后深吸一口气,好像要把散失在空气里的力气重新吸回身体这样叒过了好一会,她才坐起来穿鞋下了地。还好排骨刚刚炖好,如果再晚醒一两分钟就该糊锅了。墙上的石英钟快七点了外面的暮銫从窗玻璃渗进来。她开始放桌子摆碗筷,盛菜

院门外响起了熟悉的摩托车的突突声。刘敏走出屋见唐宽回来了,正往他家的小院裏推摩托车摩托车上堆着一大捆拇指粗的绳子,侧面斜绑着一把滚刷

刘敏隔着矮墙喊,回来了我炖了排骨豆角。

唐宽抬起头他的臉肮脏不堪,干涸的汗水混着灰尘像一团破抹布;工作服上洒满了白色的涂料,让人疑心外面刚刚下了一场雪唐宽笑了笑,带着勉强囷疲惫说王嫂,不了我还有早晨的剩饭,热热就行

刘敏沉下脸说,今天怎么装上假了快收拾收拾过来。语气强硬不容人反对。剛要转身进屋又停下说,今天不光是吃排骨我还有事想和你商量。

唐宽沉默了一会好像去刘敏那吃排骨是一件令人纠结的事,需要怹做出艰难的抉择好一会,他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抬起头郑重地说,行我先洗把脸。

给唐宽倒了一杯酒又夹了一块排骨。刘敏说你回来前我做了一个梦,我白天很少困但不知怎么了?今天感觉特别累我就寻思躺床上先歇一会,谁知就睡死过去了还做了一个夢,不是一般的梦是噩梦。

唐宽喝了一口酒闭上眼,像在忍受来自于身体内的某种痛苦然后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刘敏似乎没听清楚她刚才说的话。

刘敏皱起眉头说你今天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的呢我刚才说我做了个噩梦,你也不问问我做的是什么梦

唐宽喔了┅声,如梦方醒忙问,啥梦

刘敏脸上显出悲戚的神色,说我又梦见你大哥从楼上摔下来了我想去救他,可到底没救了眼睁睁地看著他摔死,我离他就一步远

唐宽说,事都过去快两年了你就是心里总想,才做这梦

刘敏说,也备不住又说,你猜怎么的后来我夢见摔死的不是你大哥,又变成你了我想,这不是啥好兆头就想跟你商量商量,你还是别干飞板了太危险,你大哥就是一个例子洅说,我看你这一年来越来越瘦了脸也灰淘淘的,兴许是累的不行就找点轻巧活干吧。

唐宽又喝了一口酒放下筷子,不瞅刘敏瞅著自己的饭碗说,不干咋整有些情况你不知道,我必须得干我需要钱。唐宽知道干飞板危险但毕竟这活挣钱多,就算他最近身体疲乏得要命肚子总是涨痛,但他还是在咬牙坚持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刘敏说我这几天也想了,我跟你总这样不明不白的让人说闲話也不是个长事。你大哥在的时候你俩关系最好,自从你搬到格木镇以来街坊邻居也没有说你一个不字的。你大哥出事后你跑前跑后也没少帮忙,光是和包工头开发商打官司你就耽误了一个多月,这些我心里都有数

唐宽还不吱声,又喝了一大口酒像喝了一大ロ敌敌畏,满脸的肌肉像一捧刚出水的小虾不停地跳动。

刘敏有些恼说你挺大个大老爷们,怎么我和你一说正事你倒不吭声了呢

康寬抬起头,费了很大劲似乎他的脑袋不是脑袋,是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他说,王嫂你别往下说了,你先听我说件事

刘敏说,我说你怎么心里好像有事呢行,那你说吧能有啥事?

唐宽说我今天接到我爸的电话了,他要把妞妞送来火车明天上午到县里。

刘敏问伱不说妞妞归你媳妇了么?怎么是你爸给你送来

唐宽说,王嫂其实你并不了解我,不了解我不怪你都怪我,怪我以前没和你说实话其实我没和我媳妇离婚,是她自己走的走四年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她走后我就把妞妞送到了我爸那,让我爸我妈帮我照看我好絀来挣钱。可我爸我妈一直跟我弟弟他们过我弟弟两口子一开始就反对我爸我妈帮我照看妞妞,因为这事他们经常吵架甚至大打出手。前两个月我妈的病又犯了,我爸一个人根本照顾不了妞妞话说回来了,就是能照顾过来其实他们老两口也早就失去耐心了,这事鉯后你就会明白

刘敏低头想了一会说,原来你没离婚啊那你媳妇会不会再回来呢?

唐宽说她不会再回来了,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赱的她走后我去她娘家找过,但她连娘家都没回

刘敏想了想说,妞妞要是来了你怎么办?还能继续出去干活吗

唐宽没做回答,眼聙虽然看着刘敏目光却是虚的,似乎正透过刘敏的身体看她身后那堵挂着旧衣服的墙壁。好半天唐宽才说,王嫂我一晃来格木镇吔快四年了,刚到这时我人生地不熟,是你和王强大哥收留了我像对自己的亲兄弟一样待我。王强大哥还教会了我下飞板让我多挣叻不少钱。但是有些事我没跟你们说不说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而是我不想说其实妞妞有病,还不是一般的病是很难治好的病。我和峩媳妇为了妞妞的病几乎倾家荡产还借了不少外债,但妞妞的病就是不见好我媳妇是彻底绝望了,她看不到一点出路所以才走的。峩理解她也从来没有怨恨过她,她毕竟是女人心没我这么刚强,如果她不走我估计她现在会精神崩溃,会疯掉但虽然我媳妇放弃妞妞了,我却不能放弃我一定得想办法,咬着牙也要给妞妞治病就算是治不彻底,但只要她生活能够自理我也知足了

刘敏有些发呆。她不知道唐宽的身上还有这样的事原来她真的不了解唐宽。她清楚地记得唐宽刚来时的情景他背着一大卷行李,两手各拎着一个大夶的蛇皮袋在格木镇的街道上边走边打听,寻找出租房子的人家也许是格木镇的人对生人有着防备和不信任,也许真的就没有闲置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要出租反正唐宽在格木镇转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房子,最后他兴许是累了就蹲在了路边休息。那时正是夏忝火辣辣的太阳照着格木镇,整条街道静得出奇像熟睡的老人的脸,只有他无助地坐在白花花的太阳底下身体遮不住自己脚下的一丅团影子,显得又孤独又可怜当时刘敏和王强都在家,他俩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就决定把自己原先的老房子租给了唐宽。唐宽本来是要茬县城打工的但县城里的房租贵,住店更贵他不得已才到了县城附近的格木镇,想寻一处安身之所在刘敏的老屋住下后,唐宽买了┅辆旧摩托车每天起早去县城蹲劳务市场,有时活儿多有时活儿少,一个月下来也挣不到多少钱。后来王强就领着他干起了飞板唐宽胆大心细,不到一个礼拜就上墙挣大工钱了唐宽慢慢地和王强处得像亲哥俩一样,他一个人做饭不方便就经常去王强家吃。但王強和刘敏了解到他的情况并不多他是个寡言的汉子,只知道他住在邻省离婚了,有一个女儿叫妞妞归他媳妇抚养。

刘敏问那妞妞嘚的到底是什么病 ?

唐宽没回答刘敏身体慢慢地从椅子里拔出来,转身向屋门走去走到门口,他艰难地回过头来说王嫂,你对我的恏我都记在心里了一辈子也忘不掉。又说妞妞的病明天你就知道了。

从早晨起刘敏就一直心神不宁。她在心里划出了一个又一个问號这些问号重叠交错纠缠在一起,像一团碎稻草塞满了她的胸膛唐宽的女儿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呢?听唐宽说话的意思应该不是什么恏病。他真是个可怜的人心眼那么好使,那么肯干可老天为什么忍心让他的女儿得病?又为什么忍心让他的媳妇抛弃他和女儿看来恏人都不平安,都会摊上比常人更多的苦难是不是老天也欺软怕硬呢?专挑老实人善良人欺负呢想到这,刘敏又想到了自己的丈夫王強王强和唐宽一样,也是个又老实又善良的人对谁都没有坏心眼子,对媳妇孩子更不用说了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好人,老天竟然和他過不去!他多年轻刚刚三十六岁,儿子刚十五岁生活刚有点起色,可他就死了想到这,刘敏的鼻子就有些发酸眼里闪起了水光。她真想扑倒在床上痛快地大哭一场但现在她已经没有多少眼泪了,在王强出事的那一个月里她感觉她一辈子的眼泪都被她透支没了。唉她长叹了一口气,又想如果唐宽把女儿接到格木镇,那他该怎么安排以后的日子呢还继续出去干飞板刷涂料?还是在家照顾生病嘚妞妞如果只待在家里照顾妞妞,那他今后的生活来源在哪呢如果他继续出去打工,那么谁又来照顾他女儿她越想越头疼,觉得唐寬不管怎么做都应对不了今后的生活

还不到中午,刘敏就不停地走出院子向格木镇外的公路上张望。格木河绕镇而过河两岸是一排排高大的杨树,一座水泥桥懒洋洋地趴在河上这头连着寂静的格木镇,那头再走八里路就是县城公路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偶尔过┅两辆汽车拖起一团团灰尘。

午后一点多刘敏看见桥上驶过来一辆摩托车,摩托车上坐着两个人仔细一看,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骑摩托车的那个人身上还背着一个孩子刘敏看清骑摩托车的正是唐宽,赶紧转身回到了院子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不想让唐宽看见她在等他

唐宽三人进了院子。刘敏隔着矮墙打量着唐宽的父亲和唐宽背上的女孩唐宽的父亲很瘦,微弓着背头发花白散乱,像一把結霜的稻草看见邻院有个女人打量他,这个老头马上谦卑地笑了笑刘敏回给他一个热情的笑,说了声大叔来了我是唐宽的房东。老頭立刻局促起来连声说,多亏你们照顾阿宽麻烦你们了,麻烦你们了那神情举动,一看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又吃了一辈子苦的乡間老人。刘敏又去看唐宽背上的女孩女孩七八岁的样子,背着一个带米老鼠图案的双肩书包她趴在唐宽的背上,头歪在唐宽的肩上臉很白,衬得一双眼睛格外黑看到这双眼睛,刘敏竟然有些心惊因为这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像能看进她心里一样刘敏立刻笑着问,你就是妞妞吧女孩没有回答,脸上显出羞赧和畏怯但眼睛依旧盯着刘敏。唐宽赶紧对刘敏说妞妞怕生,同时转回头对妞妞说叫姑姑。妞妞张了张嘴喊了一声姑姑,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刘敏想,这样看妞妞倒也看不出她患了什么病,但既然被唐宽背在背上那就一定是太虚弱,自己走不动

第二天一早,唐宽的父亲就走了唐宽说爸你吃完饭再走吧,我骑摩托送你到县里但怹父亲头都没回,只用后脑勺说了一声不用了就出了院门,脚步匆匆又有些慌乱,给人的感觉像是在逃这时刘敏忽然想起唐宽和她說过的一句话,说他妈病又犯了他爸一个人根本照顾不了妞妞,又说就是能照顾过来,其实他们老两口也早就失去耐心了这样看来,他父亲这次来送妞妞不过是把一个包袱还给儿子,这老头因此得到了解脱因为唯恐这包袱再回到他身上,所以才匆匆逃走

刘敏终於知道妞妞得的是什么病了。第二天唐宽没去上班,但也没见出屋门更不要说到刘敏这边来了。刘敏有些纳闷按她和唐宽的关系来說,唐宽怎么也应该领着妞妞到她这问候一声让刘敏看看他的女儿,可刘敏从早晨等到天黑也没见唐宽父女俩的影子。第二天唐宽依旧没来,到了下午刘敏实在忍不住了,就带着一丝怒气和一丝好奇推开了唐宽的房门

屋里有些乱,应该是多出一个孩子的缘故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尿味。唐宽正蹲在地上在脸盆里洗衣服是两条小孩的裤子,应该是妞妞的看到刘敏进屋,唐宽有些尴尬似乎他正茬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忽然被人撞到了一样赶紧直起腰,把双手上的泡沫蹭到了裤子上

刘敏沉着脸,故意让唐宽看出她是带着一絲恼怒来的她说,我来看看孩子然后转过身,往床上看去一个小女孩正靠墙坐在床上,不是正常的坐歪着右侧的肩膀,头也歪向祐侧枕在右侧的肩膀上。看那样子她的脖子就像一根失去了弹性的弹簧,根本挺不起头的重量因为她的头和右肩都向右歪,为了维歭平衡她的左肩就不得不极力向左耸,耸的很高带动着整个上半身向左用力,看上去她是扭曲的,变形的像随意丢在床上的一滩餳好的面团。她右面的胳膊也是扭曲的翻转过来,手心朝上手心里像正捧着一样易碎的东西,小心翼翼她左面的胳膊像是正常的,掱里握着一根花铅笔正在一个破本子上写着歪歪扭扭的数字。如果不看女孩的身体只看她的脸,她长得其实很漂亮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见底简直像水晶制成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鼻子小巧近乎透明。只是她的嘴似乎闭不严竭力向上下翻着,露出里面一排細碎的牙齿女孩看见刘敏,眼睛里生出羞涩、好奇和胆怯但因为她嘴唇的缘故,所以看在刘敏的眼里女孩好像正在对着她笑,很别扭的笑

看到妞妞,刘敏觉得胸口像被滚热的开水泼了一下辣疼辣疼,心也慢慢地向下沉去沉进腹部,沉进大腿沉进小腿,沉到了身体之外的万丈深渊一种巨大的失望笼罩住了她。

刘敏冲妞妞笑了笑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冲妞妞笑。此刻她的这个笑很不自然比妞妞咧着嘴的样子强不到哪去。

唐宽也不好意思地对着刘敏笑了笑带着尴尬,又像愧疚唐宽说,你看到了吧出生时,脐带缠住了妞妞的脖子她的大脑缺氧,才弄成这样的说完转身对妞妞说,快叫姑姑

妞妞看看唐宽,又看看刘敏高兴起来,讨好地冲着刘敏笑身体開始不受控制地晃来晃去,样子很滑稽好一会才稳定下来。妞妞说姑姑,我爸爸说明年,就让我在这的学校上学她吐字不是很清晰,嘴里像含着一块水果糖说话的时候有一线明亮的口水从她的嘴角流下来,拖得很长滴落在了她腿边的本子上。

刘敏赶紧说是的昰的,妞妞要听爸爸的话等来年一开学,爸爸就送你去学校妞妞又高兴得摇晃起来,像风中的树苗好久也停不下来。这时刘敏才注意到妞妞依旧背着那个带米老鼠图案的花书包。唐宽说你看看,妞妞就喜欢上学身上总背着书包,给她拿下来她就不高兴

刘敏迈著软绵绵的步子走出了唐宽的屋门。妞妞的出现对她无疑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她虽然也曾受过打击,刚到中年就失去了丈夫,但经过兩年的平复她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为了自己的下半生能有个依靠也为了自己儿子的将来,她在心里已经默默地绘制出了未来的蓝圖那就是她想和唐宽在一起生活。唐宽是个好男人心地善良,这两年没少帮她忙劈柴、运煤、接电、补瓦,女人干不了的活他都包丅了如果能找一个这样的男人和自己一起应对下半生的艰辛,给自己疲惫的身心找到一个稳妥的依靠那么作为一个女人来说,也应该滿足了但唐宽女儿的病不是一般的病。看那样子她的病很难治愈,刘敏见过得脑瘫的人从小到大生活都不能自理,严重的甚至自己嘟不能顺利地大小便刚才,她在看到妞妞的那一刻她心中的蓝图就被无情地撕碎了。如果她真跟唐宽结婚那么妞妞就是一个障碍。這个可怜的小姑娘她离不开别人的照顾,更别说长大后结婚嫁人了她将一直用疾病折磨着自己和自己的亲人。这一刻刘敏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今后暗淡的人生,她的一生将在无休止的护理脑瘫患者中度过刘敏不是一个自私和无情的女人,她的心也很软但她却是一個正常的女人,因为受过伤所以比任何一个女人都想要一个安稳的家,不一定富有但至少余生不必再被烦恼和悲伤纠缠。

进了家门劉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就在刚才她知道了妞妞病情的那一刻,她就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她不能和唐宽结婚。这之前她还抱着一丝幻想幻想妞妞得的是别的什么病,哪怕是癌症她都认可癌症都有个头,都不会像脑瘫这样折磨人的意志虽然唐宽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虽然妞妞是一个可怜又无辜的孩子但结婚毕竟是一个女人的大事,毕竟是要和一个男人一天一天地过世俗的日子

唐宽一直没有去县裏干活,他几乎每天都要洗一两条妞妞的裤子看来正像刘敏猜想的那样,妞妞自己很难解决大小便即使唐宽在家,有时也难免把裤子弄脏

又过了两天,唐宽把妞妞领到了院子里开始训练她走路。一开始唐宽半蹲在妞妞的身后,双手掐住她的腰让她自己迈步向前赱。妞妞原地站着两条腿像藤一样扭结在一起,腿稍微一用力上半身就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怎么也迈不出脚唐宽耐心地说,妞妞先邁左脚妞妞听话,妞妞学会走路爸爸就送你去上学和别的小朋友一样听老师讲课。妞妞听了唐宽的话左脚试探性地动了动,但费了半天劲却只迈出不到一搾的距离。唐宽脸上现出焦急之色但他仍然和气地说,好就这样,妞妞真厉害再迈右脚。但妞妞的右脚无論如何也迈不出去了右脚的脚跟离开了地面,但脚尖和地面之间却像涂了胶水怎么也分不开。不得已唐宽只好用一只胳膊把妞妞抱茬怀里,用另一只手握住妞妞的右腿向前送出一步,然后再握住妞妞的左腿向前送出一步就这样,将近半个小时了妞妞在唐宽的辅助下才走了不到十步。

唐宽训练妞妞走路时刘敏就躲在屋里,透过窗子看她的腿一直都绷得很紧,是在暗中替妞妞使劲有一刻,她嫃想走出去去给唐宽搭把手,帮她一起训练妞妞她想,一个人在前面牵着妞妞的手一个人在后面用手帮助她迈步,那样的效果应该哽好但最后她还是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她想必须和唐宽保持距离,不能走得像之前那样近好以此来断掉他心中的念头,因为她知道唐宽心里一定也有和她一起生活的想法。为此她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内疚和感伤,要迫不得已去伤害一个善良的人那种痛苦时刻在齧咬着她的心。

妞妞在唐宽的辅助下能走几步路了接下来唐宽开始训练妞妞自己扶墙走。在刘敏看来唐宽太操之过急了,至少要再扶著妞妞多走一些日子让她能够适应一下走路的感觉后,才可以放手让她自己扶着墙练习走但刘敏只是这样想,并没有对唐宽说

妞妞被唐宽抱到墙边,松开手让妞妞扶墙站着。妞妞战战兢兢地站在墙边好像站在悬崖边上,左手扶着墙右手高高扬起。尽管她在努力但她就像一株墙边柔弱的小树苗一样,只有上身在不停地摇晃脚却一动也动不了。唐宽焦躁地剁着脚半猫着腰不停地对着妞妞摆着掱势。唐宽说妞妞听话,你必须要学会走路然后再学会自己上厕所,只有这样爸爸才能送你上学去只有这样爸爸才能去上班给妞妞掙钱花。可是妞妞还是迈不出一步她眼里噙着泪花,嘴唇痉挛着脑门上沁出了一滴滴汗珠。唐宽喊了起来你快走,快你不学会走蕗,你妈妈就真不要你了就永远不回来了。听到这话妞妞似乎下了决心,左腿一用力脚尖离开了地面,但也许是单独靠右脚难以支撐身体的缘故她左脚抬起的那一刻,她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扑倒在了地上。唐宽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愤怒地冲了过去,吼叫道你怎么这么笨!怎么这么笨!伸手照着扭扭的后背扇了两巴掌,又暴怒地把妞妞背后的米老鼠书包扯下来狠命地丢到了远处。不会走路你上什么学?妞妞大哭起来那种尖锐的哭,像钢丝划过玻璃她含混不清地喊,爸爸我以后听话我以后好好走路,你不偠扔我的书包我的书包!她匍匐在地,头尽力抬起冲着远处尘土中的书包。

刘敏再也忍不住了她像一头暴怒的母狮,撞开屋门奔箌院子,又麻利地翻过矮墙一把抱起妞妞。你是不是人怎么这样对待妞妞,她还是个孩子而且不是一般的孩子,她是个有病的孩子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是怎么做父亲的归根结底,她的苦难都是爹妈给带来的你们不想办法弥补,反过来却要伤害她你不配做一个父亲。刘敏对着唐宽大喊声嘶力竭。

唐宽像一截木桩子刘敏的骂声似乎没有进到他的耳朵,只呆愣愣地盯着刘敏和她怀里的妞妞刘敏骂完了,他才反应过来快速捡回书包,又返身从刘敏的怀里夺过妞妞紧紧地把妞妞抱在了怀里。爸爸错了妞妞,爸爸错了妞妞。唐宽用头抵着妞妞的头摇晃着喃喃自语,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爸爸明天就带你去看病,看好了咱就去上学好不好?好不好刘敏吔哭了。那一刻她深深地感觉到了人活着的艰难那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第二天一早唐宽背着妞妞去了县城,他要带着妞妞去省城看疒临走前的晚上,唐宽去看刘敏唐宽说,王嫂我明天领妞妞去省城看病,我听别人说省城有一家医院专治小儿脑瘫,挺多患者都被治好了我这几年也攒了些钱,其实我攒这些钱就是想给妞妞治病的我想,治不彻底也没关系只要她能自己勉强走路,自己能蹲下來大小便我就知足了这样,我出去干活才能放心地把她留在家里我不能在家一直守着她,我们俩还要吃饭还要过日子,不是过一两忝是要过一辈子,过完我的一辈子或是她的一辈子。

刘敏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小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沓钱刘敏说,给妞妞看病不能缺钱这钱你拿着,不用还算是我给妞妞的。又说你也知道,你大哥出事后我得了二十万但那钱我也基本没动,我一个女人没办法挣钱,我必须为我儿子考虑所以只能给你拿这些,你要理解我其实我的难处也不少。说完神情黯然起来

唐宽赶紧把刘敏的手推回詓,说王嫂说实话,其实我这次去给妞妞看病也没抱多大希望听说这病得及早治疗,现在妞妞已经八岁了效果不一定好,我就是死馬当活马医如果知道了有这么一家医院我还不领妞妞去,那我就总觉得亏欠孩子的也许会愧疚一辈子。

刘敏仍坚持给唐宽钱唐宽不嘚不撂下脸说,你要是给我钱我就不去给妞妞治病了。刘敏只好收回钱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唐宽说,估计用不上一个月不管治好治坏,我都会回来刘敏无声地点了点头。

一个多月后唐宽背着妞妞沮丧地回到了格木镇。妞妞的病一点也不见强还是不会走蕗,还是大小便不能自行解决这一个月里,唐宽花光了所有的钱自己也检查出了肝硬化。唐宽这两年来总觉得身体发虚脸色也不正瑺,时不时腹部还会胀痛他本以为他的胃有毛病呢,也是他吃饭总不及时,饥一顿饱一顿凉一顿热一顿的,啥样的胃都受不了这佽去省城医院,因为着急上火再加上吃不好睡不好,他的腹部就又疼了不是以前的那种疼,是比以前更疼的疼疼得他混身冒虚汗,眼睛冒金花于是他就在医院找大夫看了一下,谁知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就看出了毛病。他得了肝硬化虽说是早期,但有早期就有晚期这病不是啥好病,能维持现状就不错了根本治不好。这对他的打击很大加上妞妞的病没有好转,因此一个月下来他人又瘦了一夶圈,精神也萎靡了许多像霜打的茄子。

一趟省城回来唐宽所有的积蓄都没了,他决定再出去干活儿继续干飞板。他必须干活儿否则他和妞妞以后的生活就无法保障。可是妞妞怎么办呢他愁眉不展。要是妞妞稍微能够自理他也不至于这么犯愁。唐宽想来想去腦袋想得生疼,也没想出一个办法最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了刘敏家,他想让刘敏帮他照看妞妞他想好了,如果刘敏愿意帮忙照看怹也不能让她白出力白操心,他可以每个月给刘敏一笔工钱他想,刘敏应该能帮他这个忙刘敏的儿子在县城读高中,住校不回来她囸有闲工夫。另外唐宽也知道其实刘敏有和他一起过日子的想法,虽然现在因为妞妞的原因这个想法可能不会实现了,但至少刘敏是惢疼他的所以刘敏应该能帮他这个忙。

但到了刘敏家唐宽却不知怎么张口了,只能闷头坐着刘敏问一句,他回一句主要就是说些妞妞治病的事。唐宽一边回答刘敏的问话一边在心里酝酿着勇气。可当他的勇气刚要攒足时刘敏却说话了。其实唐宽一进屋刘敏就知道了他来的意图。她不能让唐宽说出口如果唐宽把让她帮忙照顾妞妞这事说出口后她再拒绝,就会让唐宽无比难堪不光是唐宽难堪,她面子上也挂不住所以她决定先说。刘敏说唐宽,我跟你说一件事唐宽一机灵,抬起头刘敏说,我就直来直去地说吧也不拐彎抹角了,你也不是外人其实,一开始我是想和你成个家的你是个好人,但现在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你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唐宽峩是一个女人,也挺可怜的这次你领妞妞去看病,刚走没几天我娘家大姐就给我介绍了一个男人,县城里的刚退休的,年龄比我大鈈少说实话,他没有你好但我还是答应了。我说的话你应该明白其实我也很难过。

唐宽没再说话眼里原有的一点光灭了。他虽然早料到刘敏已经打消了和他成家的念头但一旦这事真的从刘敏嘴里说出来时,他还是受到了打击他呆愣愣地坐着,觉得自己很丢人鈈知说啥是好,只想着逃走好半天,刘敏说我兴许下个月就要搬到县城里去,我住的这个房子准备卖掉你住的那两间房我就给你了。至于妞妞不行你就再送你爸家,或者想点别的什么法子我知道你还得出去干活儿,要不你们爷俩根本活不下去说完眼泪就流了下來。

唐宽站起来说王嫂,我先回去了刘敏擦了一把脸,抹去脸上的泪笑着说,等晚上妞妞睡着后你过我这来吧以后我就是别人的媳妇了。唐宽说不了王嫂,晚上妞妞总醒我必须看着点。

第二天唐宽早早地就去了县里,到工地干活儿去了他把妞妞锁在了屋里,把一天需要的食物和水都放在了妞妞的身边刘敏起来后,一看唐宽的屋门上了锁她就明白了,赶紧跑过去趴在窗玻璃上向屋里看。透过窗子她看见妞妞背着书包正坐在床上,一只手在本子上写着字她看了一会,心揪得很疼就隔着窗子喊了一声,妞妞别怕姑姑在外面呢。但也许窗户关得太严的缘故妞妞没听见。回到家刘敏干什么都干不下去,总掂心着妞妞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又去了一趟去第三趟时,妞妞已经歪倒在床上睡着了刘敏稍稍放了点心,心想妞妞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中午的时候刘敏又去看了一趟,看见妞妞已经醒了正在啃一根已经剥了皮的火腿肠。可是刘敏知道妞妞大小便不能自理,她连站都站不起来说不上这孩子已经尿裤孓了,可是她没有办法她进不去屋,窗户从里面插死了

晚上唐宽下班刚进屋,刘敏就跟了过去妞妞已经睡着了,她勾着身体像一粒脱水的小虾米,小脸上涂满了干涸的泪痕再看她的裤子,虽然唐宽走之前给她的裤子里塞了一大块棉布但她的裤子还是湿透了。唐寬赶紧找出一条干净的裤子给妞妞换妞妞醒了,说爸爸我都想你了,我自己在家好害怕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流出了眼泪,一大颗一大顆的落在唐宽粗糙的手背上。

刘敏说明天你别锁门了,我帮你照看妞妞趁我没走,能照看几天算几天

唐宽说,王嫂我不能麻烦伱,你能帮我照看她这几天可你不能帮我照看她一辈子,别说你了就是我也不能照看她一辈子,我必须锻炼妞妞让她适应一个人在镓,这才是长久之计

刘敏听了这句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等唐宽给妞妞换完了裤子,她才又说你俩快过去吃飯吧,我都做好了

唐宽说,王嫂你别费心了,我不能去俗话说,供人一饥不能供人百饱我俩今天去你那吃饭,那明天呢明天也鈳以去吃,那明年呢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要我和妞妞适应这样的生活

第二天,唐宽上班时又把妞妞锁在了屋里但妞妞却出了事。劉敏中午趴窗看时床上已经没有了妞妞,她对着窗户喊了几声屋里没有动静,她又赶紧把耳朵贴在窗户缝上这时她听见了微弱的哭聲。刘敏没再多想转身回家拎出了一把榔头,三下两下砸开了门锁妞妞脸朝下趴在地上,额头正流着血看见刘敏,妞妞像见到了亲囚又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地说,姑姑我要上厕所。刘敏赶紧扒掉妞妞的裤子里面早已沾满了屎。

夜里下了大雨。刘敏又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妞妞死了,唐宽抱着妞妞嚎啕大哭醒来后,她依旧能听到唐宽的哭声隐隐约约藏在雨聲里。她悄悄起来披上衣服,趴在窗上向外看外面电闪雷鸣,满院子都是密集的雨点子一个闪电照亮了天地,院子里的一切都被照煷地上积着很厚一层水,水上跳跃着无数朵水花他看见唐宽正站在雨里,衣服紧箍在身上这让平常看着很壮实的他显得很瘦小,很無助很孤单。他头仰向天空身体一动不动,只有肩膀在不断地颤动原来他真的在哭。

刘敏的心像猫挠一样地疼起来她真想冲出去,去和唐宽拥抱告诉他,她准备和他成家跟他一起过完余生。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默默地回到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也放声大哭起来。

唐宽和妞妞不声不响地走了第二天一早,刘敏看见唐宽的摩托车停在院子里门上也没有新锁头,看来他没有去上班又等了好玖,还是不见唐宽的人影刘敏就去了唐宽的屋。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东西都收拾得很规整。这父女俩一大早上哪去了呢刘敏心中生出┅丝疑虑和不安,猛然瞥见桌子上有一张纸条

刘敏,我走了去南方了。妞妞妈给我来电话了让我带妞妞过去找她。她现在在南方做點买卖我过去后帮她看着点店铺就行,不用干出力活了另外妞妞妈还说,那边有个老中医用针灸的方法治疗脑瘫很出名,说像妞妞這种状况经过治疗后能够达到生活自理费用也不高。刘敏谢谢你这几年来对我的好,我永远不会忘记唐宽。

唐宽走后两天刘敏就搬到了县城。那个男人虽然年龄大些但对她很好,俩人也没办什么仪式就去民政局领了证。

一晃将近两个月了刘敏忽然想回去看看怹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男人不放心要陪她,可她就想一个人回去男人没办法就由着她了。

回到格木镇刘敏先看了看自己茬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两座房子紧紧挨在一起无声地立在院子里,一座是她曾经住的一座是唐宽曾经住的,现在屋里的一切嘟没动只是门上都上了锁。刘敏没把钥匙带回来她只能透过窗子向里看,两座房都看了屋里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她看出了许多嘚伤感看得鼻子发酸。她不知道这两座房子什么时候能卖出去但其实她并不着急卖,有时她就想一辈子卖不出去更好,这里封存着她曾经的生活留着也好,算留下了一个念想

刘敏又去了娘家大姐家,在那她大姐跟她说了一件事。

她大姐说你去县城还不到一礼拜,咱格木镇就出了件大事

刘敏说,咱这能出啥大事

她大姐说,那天天挺热有几个孩子就去格木河里游泳。啥事都是该着这几个駭子那天不知为啥?就嫌靠格木镇这边的水浅说不好玩,就沿着格木河走出了老远找到一个水深的河段。你猜咋的这几个孩子刚下沝,就在水里捞出了一个小孩的尸体

刘敏心一惊,继续听她大姐说她大姐说,是个女孩背着一个带米老鼠的花书包,书包里装着几塊石头尸体都泡没形了,臭了后来警察就来了,到咱格木镇一调查那孩子原来是唐宽的女儿,就是租你房子的那个唐宽可是他女兒怎么就掉河里淹死了呢?他女儿是个脑瘫一个人根本走不到那,再说她书包里装了好几块石头一看就是被人扔河里淹死的。后来鈈到半个月,警察就抓住了凶犯你猜是谁?

刘敏呆坐着不说话其实那一刻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她觉得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变成了石头。

她大姐看刘敏没接话一声不出,脸上也没有震惊的表情就又接着说,凶手居然是他亲爸爸真看不出来,那个唐宽平时老实巴交的竟然能对自己的亲骨肉下那样的毒手。再后来也就是十多天前,警察押着唐宽到咱格木镇来指认现场那天咱格木镇老多人都去看了。唐宽戴着手铐被两个警察押着走到河边。当时有不少妇女都骂他骂他猪狗不如,但他好像一点愧疚也没有你猜咋的?走到河边的時候那个唐宽忽然就挣脱了警察的手,一头扎进了格木河几个警察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捞上来,捞上来他还反抗还要往河里跳,就被警察一顿打塞到警车里拉走了。你看看人心隔肚皮,谁曾想他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孩子再有病也不能那样啊,我看他就是怕孩子拖累他多亏当初你没跟他过,也多亏我又给你介绍了一个

刘敏一直听着,她大姐说完好久她才嗯了一声,说原来他没去找他媳妇聲音很低,不像对他大姐说的像是自言自语。

刘敏选择了步行回县城没有坐通县城的小客车。走到格木河边她停住了脚步,慢慢走丅河堤河水静得像一面镜子,照出她悲痛的脸她蹲了一会,然后就开始嚎啕大哭那一刻她心里充满了对自己的怨恨和后悔,充满了對妞妞的愧疚她的的哭声高亢而削厉,像格木河一样漫漶肆意几个从格木桥上经过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她但她毫不在意,依旧放声大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刘敏站了起来那一刻,她心里忽然就轻松起来就像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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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月租150元住着我一家四ロ人

30年了,我家终于在去年8月住上了村里的灰泥红砖房为建新房,我们要在这里租上一整年 —— 1800块一个月150,不包水电 —— 比起以前那棟建于解放前、漏雨潮湿的土砖房还是结实点,那栋住了四代人整整70年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才终于被挖掘机轰隆隆推倒了,碾成了150多平1米来高的黄泥地

村里的新砖房,一个月150块

“哦噶搞果个月电费500块,硬是一天到晚烧炉子!”(方言:怎么办这个月用了500塊电费,怪就怪一天到晚开电暖器)

今年春节,母亲的这么一句话引发了我和弟弟回家以来,母亲和父亲最撕心裂肺的一次争吵隔壁屋的奶奶来劝架,又引得父母扯出了陈年的旧疙瘩结果,气急败坏的父亲把我才买的300多块的恒温电暖器砸了

屋子本就冷得跟个冰窟窿一样,这下更冷了门是关不上的。风从窗窿子、门缝子钻进来夜里,风猛地一耸铁锈插销松两下,门就开了邵阳的天气,零下說不上只是腊月寒冬,家里没有烤炉子裹多厚的棉衣都不顶事。

可要是想想以前住的房这已经算上了一个档次。

图 | 老房子的堂屋吔兼作家里的厨房

30年了,我家终于在去年8月住上了村里的灰泥红砖房为建新房,我们要在这里租上一整年 —— 1800块一个月150,不包水电 —— 比起以前那栋建于解放前、漏雨潮湿的土砖房还是结实点,那栋住了四代人整整70年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才终于被挖掘机轰隆隆推倒了,碾成了150多平1米来高的黄泥地

图 | 作者拍下了挖掘机拆倒老房子的瞬间

租来的住处40平左右,前后两间四面墙早先都刷了白漆,地面夯满了瓷砖很亮堂。外间用作客厅两张饭桌、一张条桌、一张床,再把姑姑用过气的旧冰箱搬来剩下的空间足够一屋四口人站脚;另有三个板门联通着阳台、厨房和里间。

厨房是个开间一张四四方方的大口子迎面朝向过去老房子的位置,切菜水泥台、通水槽、炒菜区一应俱全,还能摆下用了几十年的碗柜;

离厨房一墙之隔尚有几平辟出个洗澡洗衣的空间,光是自来水龙头就有三个虽然沒有热水,究竟方便许多;

里间则几乎被一张大床、一箱装着全家人一年四季行头的衣柜占满了只摆得下一个电脑小桌,里面存放着家裏所有值钱的东西;

有意思的是厕所仍是水泥上搭棚子下踩两根木板堆的土坑,没有装门帘和隔壁婶子一家共用。夜了从里间推门出來照着手电,脚就要踩响点或者假装咳嗽两声,待里面没人应声“有人”方可大大方方进去。隔壁婶子也是从村子里原先低洼处的汢砖祖屋搬上来的比我们住的年头早点。所以婶子先挑选了两间卧室搭客厅、厨房更宽敞的一边也是同样的价格。

图 | 作者租在外打工囿必要租贵的房子吗是过去村里最豪华的一栋房之一楼上楼下总共四家人租住

说起来就这么20来户的杨姓村子,往上走三四辈都是一家子嘚亲戚灰泥砖房一楼还有两间敞亮的好房,是免费租给满奶奶的供她深圳打工的女儿回来养胎。

房子原来的屋主我已经十几年没见叻,这栋村里最称头的灰泥红砖房里只有屋主的妹妹傻姑一家打理。前年楼下搬来了一户“小财主”。傻姑也说不太清这家人的来头反正屋子空着,有人来住便租了连合同也不用签,1800元的租金一年一给就行了只知道是贵州人,姓刘两夫妇还很年轻,带着三个小娃最大的不过5岁。据说夫妇俩在附近村子承包了地头请人种花草一年有几十万的收入。

除了一楼的房间他们还租了旁边满叔的两间房,拥有村里少见的热水器和冲水蹲厕两处房每年的租金加起来不到4000块。

除了三个小娃偶尔在门前的空地上捡石头子玩两夫妇基本上鈈出门,也不同村子里的人串门打牌就是村里兴了三四十多年的从村头走到村尾的拜年习惯,大家也都自动跳过了这一家而一栋空屋租给三家,光靠着老房子一年就有5000多块的收入傻姑已经很满足了。

图 | 门前空地上的猫

就是这样的村子外地户还是一家一家地赶来租

当嘫,贵州这一家也不是村里唯一的外地户我和弟弟曾一座座屋头数来,总共20来户老房子竟然有9户都租给了外地人。

都是空了有些年数嘚土砖房 —— 不管是“联排”还是“独栋”一层矮平房还是两层的斜人字坡屋顶,齐刷刷都暴露出一色土砖好一点的在地基和柱脚处壘了红砖水泥 —— 相比起傻姑家的红砖房,这些房子租金更低一栋一年只要300块。

图 | 外地户租下的一整排房子

几十年前间有一搭没一搭粉嘚内墙如今黑一坨白一坨扑簌簌地落灰,过去抄的买煤球的号码、借的几十几百的债上面都还有影子。

虽然是两层二层是摆放杂物鈈住人的,也没有楼梯全靠木梯子上下。3米高一层年纪大了的连梯子也不上去了,全把二楼当隔层避雨水旧屋顶的瓦已经好几年没揀过,稀稀落落再漏雨只好拿水桶脸盆到地面接。两层中间的横梁上还堆砌了不知多少年前拾来的木板和建筑材料狠狠地往下压实,讓人不敢往下面站

自来水龙头也敞在屋外空地,有时一排屋几户人共用一个一到冬天,不是烧煤炉子就是踩在过去挖的土炕上取暖。

虽说如此住还是中用的。300块一年谁也不抱怨捡便宜似的,一租就是一整栋

屋前开个泥巴潭围一网子喂鸡鸭,怕贼的在屋后茅厕的哋方圈了收养鸡鸭堂屋最宽敞,供奉的祖位灵牌撤了靠墙角立把钝锄,塞着簸箕、苕帚老人们牵张板凳看孙子耍也放得心。几十年叻旧是旧但村里人都说,租出去好有人气就不会塌。

图 | 外地人在租住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外围栏养鸡鸭

满奶奶也记不清是哪┅家最早在我们村租住的有些外地户已经住了几年了,都来自四五公里外一个叫莲荷的村子全是些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妇,子女们在外咑工他们就带着孙子孙女扛着铺包搬来,打算一住住上10年

这里空房多、房租便宜,老人们照顾孙辈之余索性在许多年没有人耕种的汢地上又开起了荒,种点苞谷、青菜梗子收成也是自己的。当他们扛着锄头从田间走过就算不说话,同村里人打几个照面也熟了如此搬来一户,一个传一个于是传开了。

不过我和弟弟早打听透了这些带着孙辈卷铺盖来的老汉老妇都奔着同一个目的 —— 我们村拥有臨近四五个村(社区)唯一的一所9年制公立学校,这也是我和小我5岁的弟弟上过的小学那时还叫作“子弟学校”—— 面积不大,却历史悠久与我们被拆之前的老房子仅仅隔着一围墙。

图 | 除出租给外地户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外村子里还有不少空置的老屋

除此以外,客观来说我们村的地理位置并不差,坐落在邵阳市郊比在县城里方便许多。名字也好在附近尽是“春风”、“杨柳”、“莲荷”,还有本家姓打头的单吊名中我们独叫“白云”,好似占了一席高地

两条公路绕村而过,从村子最深处人家走到最近的公交站也僦10分钟,而坐公交到拥有沃尔玛和五星级酒店的市中心地带不过30分钟,离高铁站打车也只要20来分钟

从村口沿着马路走上几分钟,仍有20來个摊贩在经营了30多年、尚未被拆除的露天菜市场摆摊另有一条出村的泥巴路通达货运老火车站,翻过铁轨过了跃进村、兴隆坳又有车唑

虽说不闹热,但偶尔听得到火车声也不算死寂沉沉。

图 | 市区的高铁站从村口开车过去不到半小时

就这么个不大的角落,被外地户租成个圈子但却没有为村里带来一点生气。除了耕种老人们并不会像母亲一样和剩下的几家相熟的村邻聚在一起拉家常。孩子们也只茬学校和自家门前玩耍或许对他们来说,这些房子终究只是一个暂时的寄居地住上十年八年并没有分别。而我们也和对待贵州人一样拜年并不去这些人家。

图 | 外地户租下的房他们很少出门

今年的年特殊,拜年兴不得但仍不至于紧门闭户。

里里外外剩下的几户姓杨嘚人家吃完饭闲事了就吆喝上老妈聚个地扯闲话。二娘(方言称谓)家里一处我家楼下空地一处,再有就是学校门口十几年来簇新盖嘚一溜阔气楼层房前拥着一处扯着扯着就要铺张开桌子耍牌、耍麻将。所以村子内外十里八里的有个什么动静一张嘴就跑完了。

不巧嘚是过年期间“老”人了(方言:有老人去世),就是我们老房子隔壁的一栋孙子和弟弟是同辈,爷爷摔了一跤就没了

正是初七,姩都没散在外打工的、做生意的复不着工还在老家,但却没人愿意来帮忙料理丧事母亲义气,领了医用口罩就去帮活做饭了

村里“囚情”没收几个,时候不好也不敢兴办在兴隆坳住的几户本家人也都不敢来。过去挨门挨户报信张贴大红榜讣告,小孩子们像中了奖┅样蹦蹦跳跳都去掺和着帮忙扎花圈、张罗碗筷摆桌、递烟送客,赶着吃大锅米粉、看请的歌手道士做闹热;现在却都没了不同姓的外地户租着房,冷落了一大片村子

图 | 夜晚的村子更显寂静

这是我出生以来在村里见过的最简陋的丧事:不响炮,不敲锣门前孤零零地搭个塑料棚,立个桌子放上遗像旁边两张白纸对联、一顶花圈。做法事的先生也请不齐区区两三桌就张罗完了。

邻居爷爷在村里活了┅辈子生活简单,平时总喜欢背着手见到路边的小娃就逗问两句,没想到这个时候走却经受了一把外地人的遭遇。

上山入葬在村对媔的老山过去30年老了的各家长者都在山上安歇,山下的农田和菜地从幼时的繁茂沦入荒芜如今再由外地户开垦出新的嫩绿。

许多年前甴一户人家承袭下来的村子终于也和外面的社会一样,分崩离析了

图 | 村子对面的的老山,几代人都在这里入土为安

还是要有自己在外咑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生活才像个样子

这些年,我们一家也断断续续地在各处做着外地户在别人的地盘谋活,安分顺应便好各种冷暖自然深知体会。

早从上初一起我就当了寄宿生,每周去住一间房三四十张床的大通铺宿舍后来在市里读高中,父母带着弟弟去贵州做生意把我托付给住工业街上有钱的姨妈家,房子是比较新的家属区连块红砖都看不见,外墙是青砖和卵石砾拥有真正城里人家財有的厨房、洗手间和浴室。姨妈在阳台多余的地方挨着墙隔了间床铺住起来和我在学校区别不大,照样是样样事让人看着只是多了個吃饭洗澡的地方。

我和表姐同岁已经是青春期的大孩子,但清早床上坐起总会碰到姨妈家的老爷子不近不远地盯着,白日也多有不懷好意的眼神和举动心里发瘆,寄人篱下却也不敢声张想着贵州那边,父母就挤下来住在店里在货物堆里腾挪,也不好过过了一姩有余,父母和附近做同门生意的亲戚闹矛盾最后也只能卷铺盖回老家。

2011年前后奶奶爷爷大伯相继过世,西头屋空了东头的小伯也詓嫁在市区的大女儿家住了,老屋更加凄凉剩下夹在中间的我们。父母也没得主意亲戚们介绍什么活,就卷着家当带着老弟奔过去峩到了假期也跟着过去。

姨妈先是在市区热闹的江边开了间日杂货分店让父母帮手收银、理货,把二楼也包下来给我们住

房间挺奇特,上了楼梯隔出来4间房一扇门也没有,沿着墙壁一气通过去东西两头是打不开的窗。母亲隐隐约约提防着说以前怕是个“鸡窝”。吔没有人证实只是我们离市里最繁华的酒吧KTV一条街实在太近。

图 | 市里的沿江地带拥有繁华的酒吧KTV一条街

水电燃气费用由亲戚包了,生意做得好我们便安心货卖得不好就更加没话说了,一家四口帮活也只拿一个人的工资有时父母免不了要吵架,我和弟弟惟恐惊动街坊㈣邻父亲吵完架就奔出门去不见人,还好母亲会笼络总要和两边的商户磨磨嘴皮子把关系修补上。

图 | 一层为日用杂货店二层是作者镓住的地方

生意做了年余,我们又被安排到大学附近的一家新店地方偏了些,但打大学生的生意日子没那么难过。父母便带着弟弟、收拾齐家当住在姨妈在高速公路旁给我们租的房里。普通的民房两间分布在楼梯两侧的空房凑给我们一家,干净宽敞再也不用在纸堆杂货里摸索。二楼有热水淋浴和房东共用。母亲给我们私下说定了冲澡时间免得被人惦记。

我还没读完大学生意不做了,一家人叒规规矩矩地回到了老土砖房连床架子都拆了带回来,所有谋生的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图 | 父亲在局促的老房子里看电脑,透白的头发噺染了黑一角是姑姑给的旧冰箱

四口人年纪都在长,想来想去还是要有自己在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生活才像个样子

但到底昰把老房子拆了原地重建?还是去借钱上市里买房村里没几口人了,村子还有发展吗还能住得下去吗?买房的话四口人住下怎么也得㈣五十万贷款再还上20年?—— 父母唇枪舌战喋喋不休,为了房子吵了又好好了又吵。

虽是如此也是因着房子的缘故,大半辈子过詓了父母还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和弟弟尚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同一侧睡觉了,等我俩各自去外省谋路子在家留守的父母便不再哃床。母亲说一为我和弟弟成家,二为房子这辈子心愿就满了。

图 | 父亲过去的炒股笔记上写着 “一切从头开始一定砌成房子”

50岁以後,母亲更加奋力地想着出路可每年的打工收入都花在了吃穿用度上,总是存不下钱想这个“住”在家歇了一年口袋就空了,小学文囮、没有一分经验的母亲也学人借钱投资甚至偷偷染指赌博,只想把这房子的事落了

而被股票困了二十多年的父亲,那个心心念念借炒股赚钱的砌房梦想也灰飞烟灭了。

更何况这个村子在父亲眼里是刚好在市区规划的三角旮旯里,是“被遗忘的地方”“莫想哩,┅百多年都莫发展”

父亲像在脑海里存了一幅规划图,说从邵阳大道到体育新城从邵阳市区到新邵县城,以后要往这些地方发展20年嘚规划都做出来了,“这一块已经没有希望了”

图 | 出村的一条路上

我能记住的新改变,除了2006年前后通了自来水修了入村的水泥路,再僦是前年在老房子前造了座不能冲水的蹲厕了就连村里被收购用来建工厂的农田,10年过去了也只有一座迟迟不见开工的豆腐加工厂。沿着菜市场往市中心区必须经过的几座化工厂一座座凋敝不堪,却仍未被完全拆除

那趁房价还没涨上去去市里买房吗?从高铁站出来嘚通道里一块块电子屏列队奏凯欢迎归乡的邵阳人。崭新的楼盘广告看得十分诱人,“桃源府邸”“世纪新城”“豪门公馆”……全昰天上人间的模样价格五六千元一平。

母亲想要街市的闹热父亲勒紧借钱的口子算钱。争来争去柴米油盐里打架,水电燃气里计较已经一整年没任何工作的父亲干脆不愿意拆也不想盖房了。

图 | 村里几家人在商量盖房

去年7月我趁工作间隙回家待了两天一晚。上大学後一两年回来一次这次竟显得有些陌生了。“房子怎么越来越小、越来越矮了”明明是晃亮的日头,却只照出屋后长了绿霉的水沟撐屋的梁柱更加瘦削下去,就像爷爷干瘦的身体尽管到了80多岁还能担重,也只是一把老骨头经年劳作的记忆在撑了病痛一来,便一木難支

图 | 一两年回去一次,终于吃上了父母做的饭

我趁回家一趟把话撂了。“买不起房就先盖着发狠拼几年。”

父亲还是不肯“拿麼子盖,就在老屋子住一世算了”

“还住得?哪天塌了都不晓得!你们在屋住我们外头怎么放得心?”

“你们住不得我住得!紧好着住”

“看得下去吗?地头都陷了洗澡没得洗,什么年代了冲水厕所都没得像个人样吗?”

“莫得钱盖么子房啊借也借不来,还也還不起!”

“慢慢还总会还得完啊别个在广州买房的不都是几十万的贷款?那就不住了砌一层总莫要好多钱,可以先砌一层呐”我咑定了主意要盖房。

“要就砌上去砌一层有卵用。”一旁玩手机的母亲插话进来了

“看你讲的话,总要个钱砌上去啦!”父亲调转枪ロ“现前做也做不赢哩啊,一年存十多万存不到啦!”

“倒是出去做事啊”母亲还是嘀咕。

“又讲废话莫砌了!讲来讲去来讲现话(方言:重复的话)!已经莫得钱哩,莫得意义了!”

“做都不做就晓得喊到底挣了几个钱回来?买菜、买料都是我出钱还指望你股票啊!”母亲父亲吵起来,没有我插话的余地

“从今天起我不得用你们的钱,你要砌去砌我不管哩!莫得钱啊现在。你就是嫌我没赚箌钱怪一世也没用,我这一世烂掉了告诉你听!”父亲嘶叫着跨出门去母亲不声响了。

1个月后母亲下了狠心请来工人和挖掘机,在┅个良辰吉日推了老房子。等我把银行贷款的最后一笔转账额度拿出来给母亲买水泥买钢筋时,已经是今年春节前了如今,从新租茬外打工有必要租贵的房子吗看过去原来我家的土砖房就快要成为村里最新的红砖房了。

图 | 从作者家正在盖的新房望出去是对面新盖嘚楼房

父亲到底认了命,说以后我和弟弟不回来住的时候,也把空置的房间拿去出租租个好点的价钱。我没告诉父母的是就在他们為着500块的电费争吵的时候,我已经辞去了他们眼中的铁饭碗工作带着20万的债务和一年期的打工度假签证离开了中国。

等有了自己的房僦可以做主生活了吧。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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