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块田地后来填土还是填土种了果树一边切了围墙;原本是想起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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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那么下一个问题 (笠原May视点之彡)

  上封信最后请你猜我“现在哪里做什么”,可想过了多少想象得出?

  我暂且假定你全不晓得我在哪里做什么——肯定不晓嘚——来和你说话

  细说麻烦,先告诉你答案吧

  我眼下在“一座工厂”做工。厂很大位于日本海岸一座地方城市的郊外山中。说是工

厂可并非你拧发条鸟想象的那种最新式的大型机器隆隆运转传送带长流不息烟囱浓烟滚滚

的“极有气派”的工厂。工厂很宽敞佷明亮很安静根本就没什么烟囱探出。我想都没想到

世上居然有这般敞阔的工厂此外我所知道的工厂,也就是小学时参观的都内奶糖廠了记

忆中那地方又吵又窄,人们沉着脸默默劳作便一直认为所谓工厂就是教科书中作为“产业

革命”插图上的那种地方。

  这里莋工的几乎全是女孩稍离开些的另一栋建筑物里有研究室,身披白大褂的男人们

神情抑郁地在里面开发新产品不过整个比例上他们只昰极小部分,剩下的清一色是一二十

岁的女孩子其中七成和我一样住T内宿舍。因为一来每天都从镇上坐公共汽车来这里上班

挺辛苦二米宿舍又满舒服的。宿舍楼很新全是单人房间,饭菜任选且味道也不坏设施

应有尽有,而费用倒很便宜温水游泳池也有,图书馆也囿如果愿意(我是没那份心思),

甚至茶道花道都学得成体育活动也搞得起来。这么着起始自己租房住的女孩不久也退掉

房子搬来宿舍。周末全都回家同家人一起吃饭看电影或限男朋友约会。一到周六宿舍就成

了废墟我这样周末都不回家的人好像还没有。上次我巳写过了我喜欢周末“空空荡荡”

的感觉。一天时间里或看书或用大音量听音乐或在山里边散步或如现在这样给你拧发条鸟写

  厂里嘚女孩都是本地人也就是农家的女儿虽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这样,不过一般说来

她们都精神饱满身体壮实性格开朗工作肯干这地方没囿大企业,过去女孩子高中一毕业就

跑去城里找工作镇子上就没了年轻姑娘,留下来的男人找对象也成了问题人口变得格外

稀少。由於这种情况镇上就把大片土地作为工业用地提供给企业,招来工厂使得女孩们

留在这里不去外地。这主意我觉得实在不赖甚至像我這样特意从外地来的人都有的。高中

毕业(也有和我一样辍学的)来这工厂做工忙不迭地把工资攒起来,等婚龄一到就结婚

辞去工作苼两三个小孩儿,一个赛一个胀鼓鼓胖得海象一般当然婚后也来这里做工的人多

少也是有的,大多数人一结婚就不再干了

  对我所茬的地方你可把握住感觉了?

  那么下一个问题——这里到底是制作什么的工厂

  提示:我曾跟你一起做过一次与“这个”有关的笁作。两人一道去银座搞调查了是吧

  你就是再迟钝也该明白过来了吧?

  是的我在制作假发的工厂做工。没想到吧

  上次峩也跟你说过的那间不伦不类的高级林间学校兼拘留所,只半年我就跑出来了那

以后就像后肢受伤的狗在家里东躺西歪。躺歪时间里那镓假发公司属下的工厂摹地浮上心

头想起负责临时工的伯伯半开玩笑说的话,他说他们工厂女工人手不足想做的话什么时

候都可以。怹还给我看过一次工厂的漂亮简介工厂似乎十分了得,当时就想在这地方做工

倒也不坏负责人说那里的女孩都是用手来往发套里栽植假发的。假发那玩艺儿神经得很

不可能像生产铝锅那样匆匆忙忙轰轰隆隆用机器制造。高级假发必须把真头发一小缕一小缕

仔仔细细用針栽植上去你不觉得简直让人发晕?你猜人脑袋瓜L长着多少根头发以10

万单位计哟!这要全部用手像插秧那样一点点栽上去的。不过这裏的女孩们都没因此发什么

牢骚这地方气候寒冷,古来女人们就习惯在漫长的冬季做手工细活来挣钱都说这活儿不

怎么苦。所以假发笁厂也才把厂址选在这里听说。

  说实话我以前就不讨厌这类手工活儿。外表上也许根本看不出可实际上我缝东西很

有两下子,茬学校常受老师表扬来着看不出来?这可半点儿也不骗人所以不由想道,从

早到晚完全不去考虑聘喷事打发一段人生时光也未尝不可学校那边早已忍无可忍,却又不

愿意总这么无所事事死皮赖脸靠父母过活(对方怕也不愿意)问题是眼下没有“这个我非

做不可”那樣的事……这么一想,觉得不管怎样只能先到这工厂干干再说

  让父母当保证人,又求管临时工的伯伯美言几句(在此做临时工这点頗受青睐)在东

京总部经面试被顺利录用,一星期后就收拾行李——其实也就是衣服和两用机之类——一个

人乘上新干线换了次车,僦一蹿一跳地来到这爱凄凉凉的小镇感觉上好像来到地球背面。

到站下电车时心慌得木行心想这回可是走错I一步棋。但归根结底我想我的判断并没错,

差不多半年了没什么不满也没闹什么问题,算是在这里安顿下来了

  也不知为什么,很早以前我就对假发这东覀怀有兴趣不,不仅仅是兴趣莫如说被迷

住了。如某种男人被摩托迷住我被假发迷住了。上街搞那个市场调查看得那么多秃脑瓜

孓(公司里的人称之为头发简约者),深深地感到世上的的确确有好多秃脑袋(或头发稀少

的人)而以前可是没怎么意识到的。我个人對秃脑袋并没有什么既谈不上喜欢,也无所

谓讨厌即使你拧发条鸟头发比现在少了(我认为你很快就会稀少),我也完全不会改变对

伱的心情见得头发稀疏者我最强烈感觉到的——以前好像对你说过——就是所谓“正在遭

受磨损”。这使我觉得非常非常好玩儿

  ┅次在哪里听人说过,人在某一年龄(忘了是十九岁还是二十岁)到达成长的顶点之

后身体便只落得损耗。果真如此头发脱落变薄也終归不过是身体损耗的一环,一点也没什

么奇怪说是理所当然大势所趋也未必不可。只是若说这里边有什么问题的话,恐怕也就

是“卋上既有年纪轻轻就秀的也有上了年纪也不秃的”。所以在秃的人看来便想抱怨一

句“喂。这不是有点不公平么!”毕竟是最醒目部位嘛这种心情即使暂且与头发稀少问题

  而且大多情况下,头发脱落的数量较他人多或者少并不是脱发者本人的责任对吧?打

零工時负责人伯伯就告诉我来着:根据调查结果秃与不秃九成取决于遗传基因。从祖父

父亲那里领受“薄发遗传基因”的人,本人再努力吔迟早必“薄发化”不可什么“有志者

事竟成”云云,在事关脱发上面是几乎行不通的遗传基因一旦在某个时候觉得“唤差不多

该动掱了”而欠起腰身(不知遗传基因有无腰身),头发便只有哗哗啦啦脱落的份儿说不

公平也倒是不公平,你不认为不公平我是觉得不公平。

  总之你是可以明白了明白我是在遥远的假发工厂每天紧张而勤奋地做工,明白我对假

发这一制品怀有浓厚的个人兴趣下次峩想就工作和生活再详谈一下。

12这铁锹 是真铁锹吗

   (深夜怪事之二)

  沉沉睡熟之后,少年做了个真真切切的梦他知道是梦,哆少有点放心知道这是梦,

即是说那不是梦那的确是实有之事。我完全可以看出两者的不同

  梦中,少年走进夜幕下一个人也没囿的院子用铁锹挖坑。铁锹靠于树干来着坑刚被

那个高个子怪男人埋上,挖起来不费多大力但到底是五岁儿童,光拿重重的铁锹就巳喘不

过气了况且鞋又没穿。脚底板冰凉冰凉的他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挖个不停终于把高

个子埋的布包挖出土来。

  拧发条鸟鈈再叫了爬上松树的矮个头也再无动静。四下里简直静得人耳朵发痛他们

似乎就势遁去了哪里。但这终归是梦少年想。拧发条鸟和長相似父亲的爬树人则不是梦

是实际发生的事,所以二者之间才没有联系不过也真是奇怪,我是在梦中这么重挖刚才挖

出的坑这样┅来,梦与非梦到底该怎样区别呢例如这铁锹是真铁锹还是梦中的铁锹呢?

  少年越想越纳闷他不再想了,只管拼命挖坑一会儿,锹尖触到布包

  为了不把布包弄伤,少年小心翼翼铲去周围的土双膝跪地从坑里拉出布包。天空一片

云也没有满月毫无遮拦地將湿润润的银辉泻在地上。奇异的是梦中他没感到害怕好奇心

以无比强大的引力控制了他。打开包一看里面是一颗心脏,人的心脏惢脏呈少年在图鉴

上看到的颜色和形状。而且很新鲜如刚被扔掉的婴儿一动一动的。虽然动脉被切血已不

再输送,但依然顽强地保持律动动的声音满大,扑通扑通传到少年耳畔然而那是少年自

己的心跳。坑里埋的心脏同少年的心脏里应外合般大大地硬硬地动着就潒在诉说什么。

  少年调整呼吸坚定地告诉自己“这一点儿也用不着害怕”,这单单是人的心脏不是

什么别的,图鉴上都有的谁嘟有一颗心脏,我也不例外少年以沉着的手势将仍在跳动的

心脏重新用布包住,放回坑内拿锹填土还是填土。然后用光脚板踩平地面以免给人看出被挖过一

次,铁锹按原样靠树干立定夜间的地面冰一样凉。然后少年翻过窗口,返回自己温暖可

亲的房间为了不弄髒床单,少年把脚底沾的泥刮进垃圾篓准备上床躺下。不料他发觉已

经有谁躺在这里有谁取而代之地躺在床上蒙头大睡。

  少年生氣了一把撩开被子。“喂出去!这是我的床”——少年想对来人喊叫。但声

音设发出因为少年在这里发现的,竟是自己的形体他洎己早已上床,甚是香甜地打着鼻

息酣睡少年欲言无语地呆立不动。假如我自身已经睡在这里那么这个我睡在哪里呢?少

年这时才感箌恐惧恐惧得体芯都快冻僵了。少年想大声呼喊想用尽可能尖利的喊声叫醒

熟睡中的自己自身,叫醒家里所有的人但声音出不来,無论怎么用力目中也发不出一丝

半缕的声音。他把手放在熟睡中的自己肩上使劲摇晃一下可睡觉的少年并不醒来。

  无奈少年脱詓对襟毛衣甩在地板上,拿出吃奶力气把睡梦中的另一个自己推去一边

好歹把身体挤进小床的一角。否则说不定自己被挤出原本拥有嘚世界。姿势虽然憋屈得难

受又没有枕头,但一上床马上困得不得了再也想不成什么。下一瞬间他便坠入了睡境

  翌日早睁开眼聙,少年独自一人躺在床正中枕头一如往常枕在头下。身旁谁也没有

他慢慢撑起身体,环顾房间一眼看去看不出变化。同样的桌子同样的立柜,同样的壁橱同样的台灯,挂钟指在 6时 20分但少年知道还是有怪异之处。即使表面一样场所也还是不同于昨晚睡觉的地方。空气和光亮和声响和气味也多少与平时有所不同别人可能不明白,但他明白少年蹬掉被,上下打量自己的身体手指依序伸屈。指好端端地在动脚也动,不痛也不痒接下去,他下床走过卫生间小便后站在洗脸台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又脱去睡衣爬上椅子照自巳小小的、白白的身体哪里也不见异常。

  但还是有所不同简直就像自己被换成另一个人似的。他知道自己尚不能充分适应自己

这個新身体觉得好像有某种与本来的自己格格不入的东西。少年突然心慌起来想喊妈妈。

可是喉咙吐不出声音他的音带无法震动这里嘚空气。恰如“妈妈”一词本身从世界消失一

样但少年不久意识到:消失的并非语言。


13 M接受的秘密治疗


   《神秘疗法侵蚀下的演艺界》

    ——据《月刊X X》 12月号

  如此在演艺界成为一种时髦的神秘疗法其消息大多数情况下是以口头传播的,有时还

  这里有一位叫M的女演员年龄三十三岁,约十年前在一部电视连续剧中被起用为配角

获得承认以来一直作为准主角演员活跃于影视界,六年前同一位经营具有相当规模的不动

产公司的“青年实业家”结婚最初两年婚姻生活可谓一帆风顺。丈夫工作顺利她本人也

作为演员留下了堪鈳欣慰的业绩。但后来丈夫由于以她名义作为副业经营的夜总会和妇女时

装店不景气而开具空头支票以致名义上使她负起债务包袱。M似乎一开始就对开店不很热

心而被致力于扩展事业规模的丈夫勉强说服。也有人认为是中了丈夫形同欺诈的计谋况

且同丈夫父母的不和鉯前就相当严重。

  由于这些缘由夫妇间的龈纷开始成为传闻,不久发展成为分居其后围绕债款处理由

人调停,二年前终于正式协議离婚那以后时间不长M出现抑郁症倾向,为跑医院过着几近

退休的生活据M所属演出公司有关人士介绍,离婚后她苦于严重的周期性妄想而为此服

用的安定剂破坏了身体健康,一时竟落到“再也无法继续演员生涯”的地步“表演时的精

神集中力失去了,经色也衰退得驚人本来人就认真,这个那个想得太多了致使精神状态

更加恶化。好在分手时金钱上处理得还可以暂时不工作也生活得下去。”

  M同一位当过大臣的知名政治家的夫人有远亲关系得到夫人不亚于亲生女儿的疼爱。

二年前夫人给她介绍了一名女士据说此女士只以數量极有限的上流社会人士为对象进行一

种心灵治疗。在那位政治家夫人劝说下M定期去女士那里治疗抑郁症,约持续一年时间

至于具體为怎样的治疗则不清楚。M对此绝口不提但不管怎样,M的病情的确通过与女士

的定期接触而朝好的方向发展为期不长即可停止服用安萣剂了。结果身上异常浮肿尽消,头发全部长齐容貌亦恢复如初。精神状态也已康复可以逐步从事演员工作了。于是M不

  不料今姩10月间噩梦般的记忆开始淡化之际一次——仅仅一次——M无端陷入一如

从前的状态。偏巧几天后又有重大任务等着她如此状态自然无法胜任。M同那位女士取得

联系请其施以同样的“治疗。”但那时女士已抽身不做了“对不起,我已没那种资格没那种能力了不过如果你肯绝对保密,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只是,哪怕如果向别人泄露一句你都会遇上麻烦。明白吗”

   于是她在某个场所被引见给叻一个脸上有青德的男子。男子三十岁上下见时一言未

发。而其治疗效果却“好得难以置信”M没提及当时支付的款额,但不难推定“咨询费”

   以上是M向她所信赖的“极要好”的人讲述的谜一样的治疗情况她在“都内一家宾

馆”同一负责向导的年轻男子碰头,从地丅VIP①专用特别停车场乘上“漆黑漆黑的

  大轿车”前往治疗场所这点毫无疑问。但关于实际治疗内

  容则不得而知。M说:“那些囚势力非同小可我若言而

  无信,会遇上很大麻烦”

  M去那里仅去过一次,那以来再未发作对于治疗及那位谜一样的女士,不絀所料M

拒绝直接接受采访。最知内情者认为此“组织”大约避开演艺界方面的人,而以守口如瓶

的政界财界人士为对象因此从演艺堺渠道得到的情况只以上这些。

晚间过了8点四下完全黑下来后我悄悄打开后门走进胡同。后门又窄又小须侧身方

得通过。门高不足一米在围墙最边角的地方伪装得甚是巧妙,从外面光看或触摸一般不至

于看出是出入曰胡同仍同以往一样,在笠原May家院子水银灯清冷的皛光下浮现在夜色中

  我迅速关门,在胡同中快步穿行走过各家起居室和餐厅房后,隔着院墙瞥一眼里面的

男女有的正在吃饭,囿的在看电视各种饭菜味儿从厨房窗口和排气扇漂入胡同。一个十

几岁男孩儿用调低音量的电子吉他练习快节奏小品一户二楼的窗口閃出伏案用功的小女孩

儿一本正经的面庞。夫妇的争吵声婴儿凶猛的哭叫声。哪里响起的电话铃声现实犹如未

能全部装进容器而从周邊哗然溢出的水一样淌进胡同——作为声音,作为气味作为图像,

  为了不发出脚步声我仍穿住日那双旧网球鞋。行走速度既不能過快又不可太慢关键

是不要引起人们不必要的注意,不要被四下充溢的“现实”意外拖住脚步我熟记所有的拐

角所有的障碍物。纵然伸手不见五指也能够不磕不碰地通过胡同不一会走到自家后头,我

立定观察周围动静翻过低矮的院墙。

  房子犹巨大的动物空壳静悄悄黑趣越伏在我面前找打开厨房门锁,开灯给猫换水。

接着从壁架拿下猫食罐头打开青箭闻声从哪里走来,在我脚上路几下脑袋津津有味吃了

起来。这时间里我从冰箱拿出啤酒喝着晚饭一般在“公馆”里用肉桂准备的东西应付一顿,

所以回家即使吃也不过简单莋个色拉或切片奶酪我边喝啤酒边抱起青箭,用手心确认它身

体的温度和绵软确认今天一天我们是在各自的地方度过又各自返回家中。

  不料进门脱掉鞋一如往日伸手去开厨房灯时,忽觉气息有些异样我在黑暗中停住手,

侧耳倾听从鼻孔静静吸入气体。一无所聞只有一丝香烟味儿。总好像家中有自己以外的

什么人此人正在此等待我回来。刚才大概忍耐不住吸了支烟他仅吸了两三口,还打開窗

扇放烟但烟味儿还是留了下来。恐怕不是我认识的人房门上了锁,认识我的人除赤汤肉

豆蔻没人吸烟而肉豆想断不至于为见我摸黑静等。

  黑暗中我下意识地去摸棒球根然而球棍已不在那里。现在位于井底心脏开始发出大

得近乎不自然的声音,仿佛已跑到峩体外在我耳畔浮动我调整呼吸。用不着棒球根倘若

有人为害我而来,肯定不会在里边悠悠然等我可我手心痒得不行。我的手在寻求棒球很感

触猫从哪里赶来,依然叫着往我脚上蹭脑袋但它肚子不像平时那么饿,这点听叫声即可

明白我伸手打开厨房灯。

  “對不起猫刚刚喂过饭。”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汉子以自来熟的语气对我说道“嗅,在

这里一直等你来着可猫总是脚前脚后叫个不停,僦随便从壁架上拿猫食罐头喂了说实在

话,我不大中意猫的”

  汉子也不从沙发起身。我默然看着他

  “擅自进来,偷偷等待吓一跳吧?抱歉真的抱歉。可要是打开灯等您怕警觉不进

来吧。所以才摸黑静等您回来我决不是加害于您那种人,请别把脸搞得那么吓人我只是

  汉子身穿西装,个头不高因他坐着说不准确,恐怕150厘米超不出多少年龄四五十

岁,脑袋胖得跟青蛙似地又鼓又禿按笠原May分类法该是“松”。耳朵上边倒贴着几根头

发但由于黑黑地残留形状很滑稽,反而更显光秃鼻子蛮大,但或许有点堵塞吸气呼气

之时竟如风箱带着声响一胀一缩。架一副度数似乎很大的金属握眼镜说话时因吐字而上唇

陡然卷翘起来,闪出给烟熏黄的参差鈈齐的牙齿即使在我迄今见过的人之中,他也无疑是

最丑的一个不单单相貌丑陋,还给人一种粘糊糊的无可诉诸语言的惊然感类似嫼暗中手

一下子碰上不明实体的大毛虫时的不寒而栗。总之此君看上去与其说是现实人物莫如说是

昔日见过一次而早已忘得死死的噩梦嘚一部分。

  “对不起吸支烟可以吗?”汉子询问“一直忍着,不过这么坐等起来也真不是滋味

烟这东西不是个好玩艺儿啊!”

   我不知说什么合适,兀自默默听着风貌奇特的汉子从上衣袋掏出不带过滤嘴的“和

平”叼在嘴上,很平很大声地擦燃火柴拿过脚丅空猫食罐头盒,扔火柴杆进去看情形这

空罐给他当烟灰缸使用来着。汉子十分香甜地盛起满是毛的粗眉头吸了一口甚至发出不胜

感慨般的低音。每当他大口吸烟烟头便如煤球烧得鲜红鲜红。我打开靠檐廊的玻璃窗放

进外面的空气。外面又静静下起了雨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但从气味可知道雨正在

   汉子茶色西装白衬衣暗红色领带哪一样看上去都同样属于便宜货,同样用得年长日

久狼狽不堪西装的茶色令人想起外行人给破车凑合涂的油漆,上衣和裤子上宛如空中摄影

图片的一道道深挖早已不存在平复的余地白衬衣整个微微泛黄,胸口那儿一个纽扣摇摇欲

坠而且尺寸还像小了一两号,最上端的扣子掉了衣襟扭歪得不成样子。带有严然失败了

的eCtoplSm膠花纹的领带,看样子从太古时代就始终以同一样式扎在脖子上此君对于

服装的几乎不予注意和不存敬意,任何人都可一目了然无非箌人前须穿点什么才不得已而

为之。其中甚至恶意都感觉不出想必他日复一日穿这几件行头存心穿到破裂开线条分缕析

为止,犹偏坡地嘚农夫从早到晚狠命驱使毛驴直到使死

  汉子姑且把所需数量的尼古丁深深吸入肺腑,尔后轻嘘一声脸上浮起介乎微笑与讥笑

正中間的莫可名状的笑,开口说道:

  “嗅忘了自我介绍了,失礼失礼我姓牛河,动物的牛三滴水的河。好记吧周围

人只叫我牛,‘喂牛!’什么的。也是奇怪给人这么一叫,渐渐觉得自己真成了牛在哪

里看见真牛,竟有一种亲切感姓这东西真是奇妙。你不這样认为冈田先生?这点上冈田

这个姓实在潇洒我也时不时心想要是自己有个地道些的姓氏该有多好,遗憾的是姓是由不

得自己随便選择的一旦作为牛河生于此世,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就得活活当一辈子牛河

这么着,从小学到这把年纪一直给人‘牛、牛’叶个不圵。没办法的事有个姓什么牛河

的,谁都要一口一个‘牛’对吧?常说名以表体我看倒好像体这方面不由自主没脸没皮

地往名那边靠近,总有这个感觉反正,就请记住叫我牛河好了要是想叫,叫‘牛’也没

  我去厨房拉开冰箱拿一小瓶啤酒折回,也没对牛河愙气又不是我请他来的。我默然

喝着啤酒牛河也不再吭声,大口大口往肺里吸无过滤嘴香烟我没在他对面椅子落座,背

靠柱子站着朝下看他未见,他把烟一头碾灭在空猫食罐头盒扬脸看我。

  “冈田先生大概您感到纳闷,想知道我是怎么开门进来的吧不对?奇怪呀出门时

上锁来着,肯定锁得好好的毫无疑问!可我是有钥匙的,原配钥匙暗,这个您瞧!”

  牛河手插进上衣袋,掏絀只穿一把钥匙的匙扣举在我眼前。的确位是自家钥匙但引

起我注意的是匙扣,匙扣同久美子身上的极为相似式样简单的一块绿色皮革,匙圈开合有

  “这是原配钥匙您也该看出来了。而且是您太太的误解了不好,出于慎重我先交待

一厂:这是从您太太手里拿來的从久美子女士那里。不是悄悄偷来的或死活抢来的”

  “久美子在哪里,现在广我的语声有点怪异

  牛河摘下眼镜,确认鏡片水蒸汽似地看一眼戴回

  “太太在哪里我自是一清二楚。我瞒您说我等于在照料久美子女士嘛。”

  “照料是照料可也没別的什么,放心好了!”牛河笑道一笑,左右股明显失去均衡

眼镜歪斜下来。“别用那个神情瞪着我我嘛,只是作为一项工作帮帮玖美子的忙不外乎

跑跑腿干干杂务,冈田先生一个打杂的罢了。像样的事什么也没做毕竟太太出不得门。

  “出不得门”我再佽鹦鹉学舌。

  他停顿一下用舌尖舔一下嘴唇。“呀不知道就倒也罢了,其实我也解释不了不知

是出不得门还是不愿意出门。您戓许想了解但请不要问我,详情我也不大清楚不过用不

着担心,并非硬给人关闭起来不是电影不是小说,现实中绝没那种事”

  我把手里的啤酒瓶小心翼翼放在脚下。“你在这里为的什么事呢”

  牛河用手掌拍打几下膝盖,使劲点了下头道:“哦我这还忘說了,真是疏忽特意做

自我介绍,居然把这个漏掉了废话絮絮不止而关键事丢在一旁是我生来一贯的缺点,常在

这方面栽跟头说晚叻——其实我是久美子女士兄长手下的人。牛河啊,姓刚才说了就

是‘牛’。算是给太太的哥哥绵谷升先生当秘书吧不不,说是秘書可同所谓议员秘书不

是一回事。那种角色是更上面更像样的人干的开口同叫秘书,却是五花八门的冈田先生,

大小高低各所不同我是最小最低的,以妖怪来说充其量算小妖一级,脏乎乎老实趴在厕

所或壁橱旮旯那类货色可我奢望不得。不说别的像我这样形體欠佳的跳到台上去,岂不

有损绵谷升先生雄姿英发的形象!前台须由文质彬彬风流倜傥的人上去三块豆腐高的秃老

头上去说什么‘见峩是绵谷的秘书’,只能落得给人当笑柄是吧,冈田先生!”

  “所以嘛我一手负责给先生办理不易见人的也就是背后的事,上不嘚台的事后厦里

拉手提琴——这正是我的专业。比如久美子女士这件事不过冈田先生,您别以为我照料久

美子女士是什么无足轻重的雜役请您别这么看。如果我的话给您这种印象那可是天大误

解。毕竟久美子女士是我们先生独一无二的宝贝妹妹能得以照料这样的囚物,我都觉得是

件相当有意义的工作老实说。

  “对了由我开口自是有些厚脸皮,啤酒什么的让我也来上一瓶好么说起话来嗓孓就

渐渐地渴了。可以的话我自己拿在哪我知道的。刚才等你时间里冒昧往冰箱里瞧了一眼

  我点头。牛河起身走去厨房拉开冰箱门取出一小瓶啤酒,折回坐在沙发上有滋有味地

对着瓶嘴喝着大喉咙节在领带上严然什么活物一动一动。

  “我说冈田先生一天丅来喝上一瓶彻底冰镇了的啤酒,实在美上天了世上有些小子

说什么冰镇过头的啤酒不好喝,我可不那么认为啤酒那东西,第一瓶最恏冰凉冰凉凉得觉

不出什么味儿第二瓶嘛,的确还是多少温和点的好不过第一瓶我是中意冰一样凉的,凉

得太阳穴直发痛的当然这終归是我个人的嗜好。”

  我依旧背靠立柱站着啤酒只喝了一口,牛河把嘴唇闭成一条直线环视一会房间。

  “不过冈田先生,您太太不在家倒拾掇得挺利索钦佩之至!说来不好意思,我可是

半点都不行家里一塌糊涂,垃圾站猪窝!就拿浴缸什么的来说,嘟一年多没刷洗了忘

告诉你了,我老婆其实也离家出走了走五年多了。说同病相传是不大合适总之我非常理

解您的心情。和您不同嘚是我那老婆逃走也属情有可原。毕竟我作为丈夫坏到了极点无

可抱怨。不如说我倒佩服人家居然肯熬那么久——我这当丈夫的就是糟糕到了这步田地一

生气就欺负老婆打老婆。我嘛在外头从未打过谁,打不来您也看到了,我胆子小得很

跳蚤胆。在外面逢人就低三下四任凭人一口一个‘牛’地叫。不管说我什么我都诺诺连声

毫无怨言满脸诚惶诚恐的神情。可一回到家就反过来接老婆嘿嘿嘿。如何一文不值吧?

这我自己也明白不过冈田先生,就是欲罢不能一种病,这是动不动就打得她眼斜嘴歪。

不光手打还又摔叒踢。再不然就泼热茶、扔东西无恶不做。孩子上来劝阻索性连孩子

一块儿打,可是很小的孩子哟才七八岁。而且不是吓唬几下是嫃打实揍魔鬼呀我!想停

手也停不下来,这个自己管不住自己。心里倒是明白该适可而止了可不知怎么个止法。

如何不可救药吧?这么着五年前一咬牙把个五岁女孩儿胳膊一把折断了,咋呼老婆终

于彻底心凉,领两个孩子离家走了那以来老婆孩子一次都没见過,也从没联系无可救药

啊,我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生锈的家伙!”

  我默然。猫来脚下撒娇似地一连声短叫

  “哎呀,尽扯闲話了您那么累,对不起是想要问你这小子是有什么事才专门跑来的

吧?不错是有事才来的。不是来这里跟您天南海北的先生也就昰绵谷升先生托我来办点

事。就把他说的照本宣科告诉你先请听一下。

  “首先第一件先生认为您和久美子的事重新考虑也未尝不鈳。就是说如果双方有意,

言归于好破镜重圆也没有关系眼下久美子女士没这个打算,不可能说办就办但如果您横

竖都不愿意离而咑算一直等下去,那么等也可以不像以前那样强求离婚。所以嘛若是您

想跟久美子联系,可以通过我这个渠道总而言之就是恢复邦茭,不必如往日那样—一对着

干这是第一件事。这个您以为如何”

  我蹲在地板上摸猫的脑袋,未作一声牛河看了一会我和猫,隨后又开口道:

  “是啊话不最后听完是不便表示什么的。心里响咕现在光是一件后面不知贴上来什

么。也罢就一竿子插到底好叻。那么第二件事这件有点费唇舌,实际就是一家周刊登载

的“上吊宅院”那篇报道不知您看了没有。这东西非常有意思也真是会寫:世田谷高级

住宅地段有一块怪地,好些年来上面不少人死于非命这回购得此地的谜团人物究竟是谁?

高高的围墙里面现在搞的是什麼一谜未解一谜又起……

  “这样,绵谷先生看了这篇报道突然想起您家就住在那附近,并且渐渐放心不下怕

您同那宅院之间万┅有什么关联。所以就调查了一下里边的情况——当然实际上是我这不肖

牛河驱动两条短腿上蹿下跳总之调查其是调查过了。结果不出所料或者说果不其然得知

您似乎天天都通过这条后巷到那宅院里去。看来您是同那宅院内进行中的事情有千丝万缕的

联系嗅,我也吃叻一惊不愧为锦谷先生,到底独具慧眼……

  “这报道时下只此一回没有下文。但在某种情况下死灰未必不能复燃毕竟作为话题

妙趣横生。所以坦率说来作为先生多少有点困惑。就是说您这个妹夫的名字广旦连同什

么无聊事端给桶出来,说不定会成为缩谷先生嘚丑闻绵谷先生可谓如日东升的人物,舆论

如影随形何况先生同您之间业已存在例如久美子女士那么一件麻烦事,客观上很容易被人

镓杯弓蛇影说是杯弓蛇影,其实任何人都有一两件不大希望别人知道的事不管怎样。尤

其事关个人的时候现阶段毕竟是先生作为政治家的关键时期。也就是说正处于即使石板桥

也要破上几遍才可通过且须赶紧通过的阶段这么着,这里有个小小的交易:您如果同那个

‘上吊宅院’一刀两断绵谷先生方面准备认真考虑您同久美子言归于好的问题,痛快说来

就是这样如何,大致气味琢磨出来了吧”

  “那么意下如何呢?我所说的”

  我手指摸着猫的喉节沉吟片刻。

  “绵谷升何以觉得我可能同那宅院有关系呢为什么想到那上面了呢广我问。

  牛河再次眼斜嘴歪地笑了像是因为好笑,但仔细看去眼珠竟如玻璃球一样冷漠。他

从衣袋掏出一盒压变形了嘚“和平”擦火柴点燃。“啊冈田先生,问我那么深的问题可不

好办我再呷咦一遍,我不过是个跑腿学舌的罢了太绕弯子的道理峩不懂。无非一只信鸽

那边的信叼过来,这边的回信叼过去明白?只是有一点我能说的是:那个人可不是傻瓜

那人借熟脑袋的用法,有一种非一般人可比的直感而且绵谷升这个人嘛,冈田先生他在

这个世界上拥有比您想的强大得多的现实力量,那力量又每天得到增强这点必须承认。因

为诸多线由您好像不喜欢那个人那非我所知,那样倒也一点也不碍事的但事至如今,可

就不仅仅是喜欢不喜歡的问题了这点要请您认清才行。”

  “既然绵谷升拥有强大的力量那么伸手把周刊上的报道压住就是了,那样岂不省事”

  犇河笑了,再次深深吸7一大口烟 “冈田先生,我说冈田先生话可不能那么说。

知道么我们是住在日本这个极其民主的国家里,对吧可不是那种一转身只能看到香蕉园

和足球场的独裁国家。在这个国家里纵使政治家再有力量,压住一家杂志的报道也非举手

之劳那樣实在过于危险。就算想方设法把上头的人笼络住也必然有人留下不满情绪,反

而可能招致世人耳目也就是所谓引火烧身。更何况為这么一篇报道就大打干戈也是划不

  “还有——此话只是在这里讲——这件事很可能有期不知道的粗线缠在里边。那样的

话对过不玖事情就不仅仅限于我家先生了,势必出现完全不同的流程势必。总之冈田先

生若用牙医冶病打比方,眼下触动的还是麻醉好了的部位所以谁都不怎么抱怨。但很快

就要用锥尖触动活生生的正常神经那一来必然有人从哪里跳出。跳出的人很可能真的动气

我说的您奣白吗?牛河的意见是——绝不是恫吓——您说不定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卷入了一场

  牛河要说的似乎暂且告一段落 “味烫伤先缩手峻?”我问

  牛河点点头:“嗯,冈田先生这可就像在高速公路练习接球,实在危险”

  “而且还给综谷升添麻烦。所以要赶快縮回手来、而换取同久美子的联系”

  牛河再度点头:“大体是这么回事。”

  “首先久美子以自己的力量由我找回来。”我说“无论如何不想借助绵谷升的力量。

用不着他帮忙的确,我是不喜欢综谷升这个人但正如你所说,这并不仅仅是喜欢不喜欢

的问题是那以前的问题,那以前就不能接受他的存在本身所以不同他搞交易。清这样转

告好了其次,请别再擅自进到这里来不管怎样这昰我的家,不同于宾馆大厅和车站候车

  牛河眯细眼睛从镜片后面看了我一会。眼珠一动不动依然没有感情色彩。并非没有

表情泹那里有的只是一时逢场作戏的应付。随后牛河像确认雨下得大小朝上轻轻伸出他

那大得同身体不成比例的右手。

  “您说的我完全奣白了”牛河道,“一开始就没以为会马到功成所以你这么回答我也

不怎么惊讶。我是不大容易惊讶的人您的心情我理解,话也说嘚果断干脆没什么不好。

拖泥带水的一概没有或是或不,简明易懂若是领受一个不黑不白曲里拐弯的什么回答,

作为信鸽也够辛苦嘚——总要把话咀嚼碎了带回去不过世上这种情况还真多——倒不是发

牢骚——每天每日就像清新芬克斯谜语似的。于这行对身体不好喲冈田先生,不可能好

这么活着,不觉之间性格也变得哈源噱陵明白吗,冈田先生变得总是怀疑别人,总是翻

过来倒过去看个没唍简洁明快的信不过。伤透脑筋真的。

  “也罢冈田先生,就这么干干脆脆回话给我家先生好T只是,冈田先生这话不能

算完,即使您想三下五除二也没那么痛快所以,我想我恐怕还会来这里打扰我是赃兮兮

的三块豆腐高让人看着别扭,但对不起要请您多尐习惯我这一存在才行。我个人对您没有

任何成见不骗你。但您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时下我是您无法简单挥之而去的东西之一。

说法昰有点儿怪就请您先这么看我好了。不过如此厚脸皮地擅自钻到您家来以后绝无第二

次如您所说,这样的做法是不够地道嗅,只有伏地请罪的份儿不过,这回作为我也是

出于无奈要请您谅解。也不是经常这么胡来如您所见我也是普通人嘛。往后跟普通人一

样光咑电话打电话可以吧?铃响两次挂断再江铃重响一次——若这样的电话打来,您就

得认为是我心想那个混账牛河又搞什么名堂而好恏拿起听筒。好么一定请拿听筒。否则

只好再次擅自进到这里从个人角度我也不想干这种事。但毕竟是拿人家的钱向人家摇尾巴

的角銫人家叫我于我就不能不效犬马之劳。明白吧!”

  我末应声牛河将吸短的烟支在空猫食罐头盒底碾灭,忽然想起似地看了眼表“这可

这可这可真是够晚的了,实在抱歉随便开门闯进别人家来,喋喋不休了半天还讨喝了啤

酒,敬渐多多包涵刚才说过了,我这德性回家也一个人没有好容易找到人说话就不知不

觉说得忘乎所以,不好意思啊!所以嘛冈田先生单身生活可不能拖得太久哟,略鈈是说

人非岛屿吗?或者说小人闲居为不善吗”

  牛河用手轻拍一下联部莫须有的灰,悠悠站起身来

  “就不用送了,既然能一個人进来就能一个人回去。门我来锁好还有,冈田先生—

—也许是我闲操心——世上不宜知晓的事也还是有的可是人们偏偏对这种倳感兴趣,不可

思议啊当然这只是泛泛之论……迟早恐怕还得见面,那时但愿事态能朝好的方向获得进展

  雨静悄悄下了一整夜,苐二天早上四周放亮时失踪般地止息了但奇妙的矮个儿汉子那

粘粘糊糊的感觉和他吸过的无过滤嘴香烟的尼古丁味儿,和潮气一起长久哋留在了家里

15肉桂奇特的手语  有乐的奉献

   “肉佳的彻底封嘴,是快过六岁生日的时候”肉豆蔻对我这样说道,“正是他上小学 那年那年2月他突然不再开口说话了。也真是奇怪对他彻底一言不发这一事实,大家直 到那天夜里才注意到虽说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嘚孩子。注意到时原来肉桂从早上开始就 一句话也没讲。我想方设法让他开口向他搭话或者摇晃他,但无济于事肉桂简直石头一 样僦是默不作声。是因为什么开不得口的还是自己下决心不开口的——这点都弄不清楚。 现在也不清楚自那以来他不光是话不说了,大凣声音本身一概不发了明白?痛也一声不 叫痒也一声不笑。”肉豆蔻领到几个耳鼻喉科专诊医生那里但原因仍不清楚。清楚的只 是並非肉体缺陷或疾患所致医生们未能从发音器官找出任何异常。肉桂可清晰听取声音 只是不说话罢了。“这恐怕属于精神科领域”怹们异口同声地说。肉豆蔻于是领肉桂去找自 己认识的精神科医生然而精神科医生同样查不出他持续闭口不语的起因。医生给肉桂做了 智力检查结果思维能力毫无障碍。实际上他显示出相当局的智商指数情绪上也没有什么 紊乱之处。“没受到非同一般的精神打击什么嘚吗、’医生问肉豆蔻“请仔细想想,例如撞 见什么异常场面或在家里遭受暴力——没有这样的情况吗”但肉豆蔻想不出任何类似情 形。儿子一如平时地吃饭一如平时地同她说话,一如平时地乖乖上床睡觉而翌日一早肉 桂便深深沉入静默的世界中。不存在家庭纠纷孩子在肉豆蔻和她母亲无微不至的守护下发 育成长。从来没人向孩子举过巴掌“只有再观察一段时间了。”医生说“病因既不清楚, 就没有办法治疗每星期领来一次,也许会慢慢摸清原因或者过些时日突然如梦初醒开起 口来也不一定。我们恐怕只能耐心等待孩孓诚然不开口,但此外眼下并没有具体问题……”   可是无论怎样等待,肉桂再未从沉默的深海底浮出水面   早上9点,大门响着低低的马达声朝里面打开肉桂驾驶的梅塞迪斯·奔驰500SEL开 进院内。汽车电话的无线在后车窗的后头犹刚刚生出的触角一样探出我从隐形箥璃缝隙窥 看这光景。汽车看上去浑如无所畏惧的庞大的回游鱼崭新的黑漆漆的车轮在混凝土地面无 声地画着弧形停在指定位置。误差應不出5厘米   我喝着刚刚煮好的咖啡。雨虽停了天空仍布满灰云,地面黑乎乎冷清清湿滚滚鸟们 发出尖锐的啼叫,急切切地往来穿梭寻觅地面上的昆虫俄顷,驾驶室门开了戴太阳镜的 肉桂跨下车来。他慎之又慎地环顾四周确认并无异常之后,摘眼镜放进衣袋车门关闭。 大型梅塞迪斯·奔驰恰到好处的关门声与其他任何车都有些微的不同。对我来说,这意味自 己在“公馆”的一天由此开始   我一清早就开始考虑昨晚牛河的访问。我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把他作为绵谷升的差役 来访以及要求我从这里抽身之事告诉肉桂。最后峩决定不告诉至少暂时不作声。这是我同 绵谷升两人间必须解决的问题不想把第三者牵扯进去。   肉桂依然一身得体的西装每一件都那么超凡脱俗那么做工精良那么正相合身。样式总 的来说虽然属保守型不起眼但由肉桂穿上便如洒上一层魔粉变得焕然一新生机勃葧。    当然由于西装的关系,领带每天也不同衬衣不同。袜子不同估计都是他那位肉 豆慈母亲如此那般一件件买给他的。总之禸桂身上的衣服全无污痕,脚上的皮鞋绝无明因 一如他驾驶的梅塞迪斯·奔驰的车身。每天早上如此目睹他的形象,我都不由一阵由衷钦佩。 甚至可以说为之感动:如此十全十美的漂亮外表下到底能容笼怎样的实体呢?   他从车后行李箱提出两个装有食品和日用品的纸袋双臂抱着走进房门。给他一抱就 连自选商场平平常常的纸袋也显得高雅而有艺术性。或许抱的方式别具一格也可能是更深 层次的問题。一看见我肉桂整个脸盈盈含笑。绝妙的微笑就好像在遮天蔽日的森林里散 步良久而来到一片豁然开朗的空地。我出声地说“早仩好”他不出声地说(您早)——我 可以根据他嘴唇细微的变动译出。他从纸袋取出食品如同头脑聪明的孩子往大脑皮层记录 新知识┅般井井有条地藏进冰箱。继而整理日用品放入壁架。之后喝我做的咖啡我同肉 桂隔着餐桌面对面坐着,一如过去我同久美子的每日清晨   “终归,肉桂一天学校也没去”肉豆蔻说,“开不得口的孩子一般学校不肯作为学生招 收而我又无论如何也不认为送去聋啞学校合适。因为他不能开口的缘由——不管是怎样的 缘由——全然不同于其他孩子而且肉桂也不愿意到学校去。他一个人关在家里静靜地看书 听古典音乐唱片,和当时养的杂种狗在院子里玩耍看上去他顶喜欢这样。有时也外出散步 但他不愿意和附近同龄孩子在一起,对外出也不怎么积极”   肉豆蔻学了手语,开始用手语和肉桂进行日常对话手语不够用时就用便笺笔谈。但一 天她发觉不特意鼡那么烦琐的手段自己也能同儿子沟通感情且几乎没什么不便。只消通过 一点点身体动作和表情她就能了如指掌地读出对方的所思所需。觉察出这点之后她便不 再怎么介意肉桂的不说话了。因为这并不妨碍自己同儿子之间的精神交流当然,声音式语 言的瞬如所带来嘚物理式不便也并非感觉不到但那终究只是“不便”这一层次的东西。在 某种意义上这种不便反而净化了母子间交流的品位。   工莋之余她教给肉桂汉字和语言教给计算方法。但实际上必须由她教的东西并不很多 他喜欢看书,必要的东西都一个人随便通过看书掌握了肉豆蔻的任务较之教给什么,更在 于为儿子选择他所需要的书儿子喜欢音乐,想学钢琴最初几个月跟专业老师学了基本指 法,後来便不再接受正规教育而只靠书本教程和录音带掌握了作为那个年龄的孩子来说相 当难度的演奏技巧。主要喜欢演奏巴赫和莫扎特除普朗克和巴托克以外,对演奏浪漫派以 后的音乐几乎不感兴趣最初六年时间,兴趣集中在音乐和读书上面后来到了上初中年龄, 开始对外语学习表现出热情一开始学英语,接着选学法语分别用半年时间即可看简单的 书刊了。发音固然不会但肉桂的目的在于阅读鼡该语言写的书而不是会话。此外还喜欢摆 弄复杂的机器买齐专用工具,组装收音机和真空管放大器拆开钟表修理。   周围的人——其实肉桂真正接触的对象只限于母亲、父亲和外祖母三人——早已习惯于 他的概不开口并且不认为有什么不自然不正常。几年后肉豆荡不再把儿子领去精神科医 生那里了。每周一次的面谈一来未给他的“症状”带来任何效果,二来如医生一开始就指 出的那样除去鈈开口这一点,其他方面肉桂毫无问题在某种意义上他是完美无缺的孩子。 记忆中肉豆蔻从未命令过他做什么没有叱责他不许他做什麼。肉桂自己决定自己应做的事 以自己的方式做到底。在所有方面都跟其他孩子不同比较本身可以说是没有意思的。十二 岁时外祖母詓世后(他无声地连哭几天)他便在肉豆蔻白天外出工作时间里主动承担家务。 做饭、洗衣服、清扫房间等等本来肉豆想在母亲去世後打算雇人做家务,但肉桂执意摇头 反对他拒绝不相识的人介入,不喜欢家中秩序发生变化终归,家庭生活的大部分由于肉 挂的努力洏维持得井然有序   肉桂用双手对我说话。手指得其母亲遗传纤细而漂亮。长是长些但绝不过分。十个 手指在他脸前恰似十分乖巧听话的生灵活泛而流畅地动着向我传达必要的信息。   今天下午2点有一个客人只这一件事。2点之前什么事也没有我在这里花一尛时做 完事后回去。2点时领客人再来天气预报说今天一天都是阴天,我想您天没黑时下井也不 至于损伤眼睛   如肉夏清所说,理解怹十指诉说的话语我没觉得吃力手语我自然一无所知,但可以畅 通无阻地跟踪其手指自如而复杂的动作或许由于他手指动作过于完美洏只消凝目注视即可 领悟其含义,如看听不懂的外语剧却时而为之心动一样也可能我虽然眼睛盯其手指而实际 上全无所见。手指动作可鉯说是建筑物的装饰性外表而我则在不知不觉地注视其背后别的 什么东西也未可知。每天早上同他隔桌交谈时我都想找出其分界,但紦握不住即使有那 样的分界,恐怕也是经常移位变形的   简短的对话或者说传达完了之后,肉桂脱去上装控在衣架领带技进衬衣,开始打扫房 间为我做简单的饭菜。这时间用小音响装置放听音乐有一个星期只放罗西尼的宗教音乐, 又一个星期只放贝瓦尔德的管樂协奏曲其旋律我不知背熟了多少遍。   肉桂做事干净利落无可挑剔、没有多余动作起始我要帮忙,每次他都微笑摇头看肉 挂一系列动作,的确像是交给他一人更能使一切顺利进行后来我便在肉桂做事时间里坐在 “试缝室”沙发上看书,以免打扰他   房子不呔大,家具也只放必需之物没有人实际在这里生活,不怎么脏也不零乱。但 肉桂每天哪怕每个角落都过一遍吸尘器拿抹布擦家具和壁架,窗玻璃也一扇扇过一遍清洁 刷茶几打一遍蜡,擦电灯泡房间一切都放回原来位置。整理餐具橱里的餐具锅按大小 顺序整齐排恏。确认洗脸间香皂的位置毛巾即使没迹象用过也要换新。垃圾归拢入袋扎 起袋口拎去哪里。按自己手表(我可以打赌:误差不超过3秒)校正座钟大凡稍微偏离应 有姿态的东西,都被他优雅准确的手指动作纠正回去假如我试把壁架上的座钟向左移动2 厘米,翌日早晨怹必定向右移动20毫米   但肉桂如此举止不给人以神经质印象,看上去自然而“正确”这个世界——至少这里 存在的一个小世界——嘚样态早已鲜明地烙在他脑袋里,对他而言保持它不变大概如同呼 吸一样理所当然。或者只是肉桂在产生想使一切各就原位的强烈内在沖动时而一伸手所为亦 未可知   肉桂将做好的饭菜收入器皿放进冰箱,指示我中午应吃什么什么我道声谢谢。之后他 对镜重新打好領带检查衬衣,穿起上装继而嘴角浮出微笑,动下嘴唇向我说(再见) 迅速转身环视一圈走出房门。他钻进梅塞迪斯·奔驰,把西方古典音乐盒式磁带塞进车内收 放机用遥控器打开大门,逆向划着和来时同样的弧形离去车一出门,门即关上我同样 手拿咖啡杯,從隐形玻璃的缝隙打量这番光景鸟们已不似刚才那般聒噪,低云四分五裂随 风流去但低云之上还有厚厚的别的云层。   我坐在厨房椅上咖啡杯置于桌面,四下打量肉桂动手收拾齐整的房间严然偌大的立 体静物画。唯独座钟静静刻计时间时针指在10:20。我眼望肉桂剛才坐过的椅子再次 自问没把昨晚牛河来访的事告诉他们是否合适。这样做果真是明智选择吗不至于损害我与 肉桂之间或者同肉豆患の间业已存在的信赖感吗?   我很想静观一下事态的发展想知道我正在做的何以使得绵谷升那般坐立不安,想看一 看我踩上了他怎样嘚秃尾巴以及他将对此采取怎样的具体对抗措施这样,我或许可以多多 少少接近绵谷升保有的秘密而在结果上使我朝久美子在的场所邁近一步。   肉桂向右移动2厘米(即放回原来位置)的座钟快指在11点时我走到院子准备下井。   “我对小肉桂讲了潜水艇和动物园嘚故事讲了1945年8月我在运输船甲板上见到的 一切,讲了在美国潜水艇转过大炮准备击沉我们船的时间里日本兵枪杀他父亲动物园动物 们嘚经过。长期以来这话我对谁也没讲一个人闷在心里独自在幻影与真实之间幽暗的迷途 中无声地彷徨。但肉挂出生时我这样想道:我能講给的对象只这孩子一人从肉桂还不能理 解语言时我就开始给他讲了不知多少遍。当我向肉桂低声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其情其景 每烸如刚刚启封一般在我眼前历历复苏过来。   “多少听懂话语之后肉桂反复让我重述那段往事。我重复了一二百次甚至500次之 多。但並非一成不变的周而复始每次讲时,肉桂都想知道故事里的其他小动物想知道其 中树上的其他枝条。所以我按照他的发问攀援枝条講那里的故事。故事于是迅速膨胀起来   “那大约类似以我们两人的手构筑的一种神话体系,明白我们每天每日都讲得如醉如 痴。講动物园里的动物名称讲它们毛皮的光泽和眼神,讲那里漂荡的种种不同的臊臭讲 士兵每一个人的姓名和长相,讲他们的身世讲步槍和弹药的重量,讲他们感觉到的恐惧与 干渴讲天空飘浮的云朵……每次对肉桂讲述,我眼睛都能见到林林总总的形状和色彩都 能将峩见到的当即诉诸语言传达给肉桂。我可以恰如其分地找出恰到好处的字眼这里边不 存在极限。细节无穷无尽故事越讲越深越讲越多。”   她想起当时似地漾出微笑我还是第一次目睹肉豆蔻如此水到渠成的微笑。   “但一天一切突然结束了”她说,“自他不再開口的那个2月间的一天早上肉桂便不 再和我共同拥有那个故事。”   肉豆蔻点燃支烟停顿一下。 “现在我也明白了:他的语言被那個故事世界的迷路 所彻底吞噬了那个故事里出来的东西把他的舌头劫走了。几年后它杀死了我的丈夫。”   风一清早就略有加强濃重的灰云被一刻不停地径直吹向东去。风在叶片脱尽的庭树枝 头时而发出不成节奏的短促的呻吟我站在井旁望了一会如此的天空,猜想久美子大概也在 某处望着的同一云絮并无什么根据,只是攀然心有所觉   我顺梯爬下井底,拉绳合上井盖而后做了两三次深呼吸,摸起棒球根紧紧握住在黑 暗中悄然弓身坐下。完全的黑暗是的,不管怎么说这是最为重要的别无杂质的黑暗握有 一把钥匙。这頗有点像电视剧:“记住了么完全的黑暗乃是关键。所以说太太您要准备 好尽可能浓重的完全的黑暗!”其次使是尽可能结实的棒球楿,我想随即我在黑暗中绽出 一丝笑。   我可以觉出病在脸颊上微微开始发热我正朝事物的核心一步步接近,德这样告诉我 我闭起眼睛。肉桂早上做事时反复听的音乐旋律附在我的耳鼓巴赫《音乐的奉献人它如同 人们的喧哗留在天井高旷的大厅一样索绕于我的脑際。但不久沉默从天而降,就像产卵的 昆虫潜入我大脑皮层的皱隙一个个接雕而至。我睁开眼睛再次闭上。黑暗混饨一团我 开始┅点点从自己这一容器游离。   一如往常   

16有可能到此为止 (笠原May视点之四)

  你好,抒发条马   上次说到我在很远很远嘚深山里的假发工厂同很多当地女孩一起做工,这回接着往下 讲   最近我暗暗觉得好笑:人们这样从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有点怪。没這样想过怎么说好 呢,我在这里的工作只不过按头头如此这般的吩咐如此这般地干罢f,丝毫用不着动脑 等于说脑浆那东西_Lll前放在寄存柜里下工时再随手拿回。一天七小时对着操作台一个劲 儿往发罩我头发然后在食堂吃饭进浴室洗澡,接下去当然就得像一般人那样睡觉一天24 小时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而已“自由时间”也由于人困马乏而多用来打瞌睡或 怔怔发呆几乎谈不上用心想点什麼。当然周末不用做工却又要集中洗衣服搞卫生。有时 还要上街一忽儿就过去了_次曾下决心写写日记,但简直没什么好写只一周僦扔一边去 广。日复一R干篇一律嘛!   尽管这样尽管这样,对于已如此成为工作的一部分我还是半点厌恶情绪部没有别扭 感什么的吔没有。或者不如说由于这样蚂蚁式地一门心思地劳动我甚至觉得渐渐靠近7“本 来的自c”。怎么说呢说例说不好,总之好像是山于不思考自己而反倒接近由c的核心 我所说的“有点怪”就是这个意思。   我在这半干得非常卖力不是我自吹,还作为月度最佳职工受过表扬呢说过f吧,别 看我这样*起手工活十分灵巧。我们分班时我进哪个班,哪个班的成绩就比较好因我 干罢自己这份就去帮干得慢的人。大伙儿对我评价相当不错你不觉难以置信?能信这个我 会得到好评好了,不说这个了总之我想向你拧发条鸟说的是:我来箌这座工厂以后一直 像蚂蚁像村里的铁匠师傅一样只知埋头干活。这回明白了吧   我每天做工的场所很是怪模怪样。活活有飞机库那麼大天花板高得出奇,空空荡荡 里边只大致150个女孩儿聚在一处做工,光景甚是了得吧又不是制造潜水艇,何苦占这么 大的场所呢汾成几个小房间就不可以吗?但也许这样做容易使大家产生连带感觉得“有 这么多人在一起劳动”。也可能便于头头统一监视这里边肯定有一种“驱动心理学”样的 玩艺儿。操作台像解剖青蛙的理科实验室那样按班分开最头上由年龄大的班长坐。一边动 着手一边说话凅然不碍事(毕竟不可能一整天都哑巴似地干)但若大声喧哗或放声傻笑抑 或光说不干,班长就阴沉着脸走来提醒说什么“XX/J’姐,別光动嘴手也得动哟!进度 怕是有点落后了吧”所以,大家全都像夜里捅空鸟巢似地小声细气交头接耳   做工场所用有线广播放音樂。音乐种类因时间而异如果你是巴里·马尼罗迷和埃亚·萨 普莱迷,想必会中意这里。   我在这里花几天工夫做成一个“自己的”假发。做一个假发虽因等级不同费时也不同 但一般做一个需好几天时间。先把发套细细分成围棋眼再往一个个小方眼里依序栽头发。 這不是流水线作业是我的任务。就像卓别林电影里的工厂似的拧完一个固定位置的螺栓, 便赶紧去拧下一个不是么?我花了几天完荿了一个“我的假发”完成时我真想在哪里签 上我的名字——X月X日笠原May。当然真那样做了笃定要挨训所以没做的。只是想到 我做的假发将在这个世界某个地方给某个人扣在脑袋上,就觉得很是开心好像自己这个人 和什么紧密联系在一起似的。   说起来人生这东覀也真够奇妙的。不信假如三年前有人对我说“三年后你将在一座 深山工厂里同乡下女孩一起做假发”,保准笑得前仰后合我想。那昰根本无法想象的所 以反过来说,也没有哪个人知道我三年后做什么难道你打发条鸟晓得三年后自己在哪里做 什么?一定不晓得可鉯拿我手上所有的钱打赌:别说三年后,连一个月后的事我想你都稀 里糊涂   现在我周围的人可都是大体知晓或者以为知晓三年后自巳处境的。她们在这里做工攒 钱准备几年后物色一个合适的对象幸福地结婚。   她们结婚的对象大多是农家之子、小店主继承人或者茬地方小公司上班的人前次信上 也说过了,由于这一带年轻女子慢性不足她们的“行情”十分看好,除非运气极坏否则 不可能剩下,都会觅得一个差不多的搭档和和美美地走入洞房身价十分了得。一旦结婚— —上封信也写到了——十之八九都离开工厂对她们来说,假发工厂的工作不过是填补跨出 校门到找见结婚对象这几年空白的一个阶段犹如进来坐一会就出去的房间。   不过假发工厂倒无所謂或者不如说似乎还是适当于几年婚后立即辞工为好。较之况下 腰来连干好多年而提出工资啦待遇啦工会等呷呷噱咦的问题还是差不哆就换新手上来合 算。熬到有些身手的班长一级公司也在某种程度上当一回事儿,而一般女孩子也就和消耗 品差不许多所以结婚就辞笁不干等于是两者的默契。这么着不难想象三年后她们将面临 何去何从的选择:或者仍在这里一边干活一边斜眼物色结婚对象,或者结婚一走了之——二 者必居其一你不觉得这样洒脱得很?   像我这样全然不知道三年后干什么而又觉得无所谓的人这边是没有的她们嘟很勤劳。 几乎看不到有人或多或少地偷懒要滑躲躲闪闪牢骚都听不到几句,顶多有时对伙食谱有所 挑剔当然,既然是工作就不可能尽是开心事,即使今天想去哪里散散心也必须作为义务 干完9点到5点(中间有两小时休息)的工作才行不过我想总的说来,大家都干得蠻快活 这大概是因为她们都明白这是一段从这个世界过渡到另一个世界的缓冲时光,都想在此期间 尽可能欢天喜地对于她们,这终不過是个驿站   但对我不是这样。对于我既非缓冲时光,也不是驿站——我根本不晓得从这儿往哪里 去弄不好,我有可能到此为止是吧?所以准确说来我并不是在此享受工作的乐趣只是 想全面地接受这项工作。做假发时只想假发而且想得相当认真,认真得浑身粘糊糊沁出汗 来真的。   说不好但近来有时想起摩托车事故中死去的那个男孩。老实说这以前没怎么想起过。 在事故的打击下峩类似记忆的什么突然一下子走了模样,记住的总的说来全都是不怎么好 的怪事情例如腋下的汗臭味啦,头脑无可救药的迟钝啦要钻進往怪地方的手指啦,尽这 些不过,偶尔也开始一闪想起不太糟糕的来了尤其在掏空大脑一个劲儿往发套里栽头发 那种时候,会孤零零突然冒出什么——是的是的是这样的。时间这东西肯定不是按ABCD 顺序流淌的而是一会跑去那里一会折回这里那样的玩艺儿。   拧发條鸟老实老实老实说,我有时感到非常害怕半夜醒来,一个人孤苦伶什离谁 离哪里都有五百多公里之远,黑漆漆的往哪边看都根夲看不到头,怕得我真想大声喊叫 你或许也有这种情况吧?每当这时我就尽量设想自己是同哪里联系在一起的,在脑袋里拼 命排列联系在一起的对象的名字其中自然包括你拧发条鸟。那条胡同那口并,那棵柿树 之类也都包括在里边包括自己亲手做的假发,包括对那个死去男孩的一点点追忆由于这 种种微不足道的对象的协助(当然你拧发条鸟不属于“微不足道”的范围,基本上)我可 以一点点返回“这边”。这种时候我就不由心想若是给那个男孩完整看我的身体让他好好 摸一下该有多好!可当时心里却想的是“哼,岂能给你碰我!”喂抒发条鸟我可是打算就 这么处女一辈子哟!我是真这么想的。对此你怎么看   再见,抒发条鸟!但愿久美子阿姨快些回來……   

17整个世界的疲惫与重荷  魔术灯

  晚间9点30分电话铃响了响两次停下,稍顷再次响起我记起这是牛河电话的暗号。   “喂喂”牛河声音传来,“您好冈田先生,我是牛河现已来到府上附近,这就过去 不大合适吧啊,其实我也知道时间晚了但有事偠当面谈。如何是关于久美子的,料想 你可能也有些兴趣……”   我边听电话边在脑海里推出电话另一头牛河的嘴脸。脸上浮现出洎来熟式的笑像是 在说这你不便拒绝吧。嘴唇上卷瞅着脏牙。但的确如他所料   刚好过10分钟,牛河来了衣着同三天前的一模一樣。也可能是我的错觉而实际完 全是另外一套。但不管怎样西装类似衬衣类似领带类似。全都脏污污、皱巴巴、松垮垮 这套很琐不堪的行头看上去仿佛在委屈地承负整个世界的疲敝与重荷。纵使会转世脱生成什 么纵使来生有获稀世荣光的保证,我也不想、至少不想荿为这样的行头他打声招呼,自 己开冰箱拿出啤酒用手碰一下确认冰镇程度之后,倒进眼前杯子喝起来我们隔着厨房餐 桌坐定。   “那么为了节省时间,就不闲扯了来个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牛河说“冈田先生, 您不想同久美子说话吗同太太单独地直接地?想必这是您朝思梦想的吧否则一切都无从 谈起——不是这样想的吗?”   我就此略加思索或者说装出思索的样子。   ‘乍B说当嘫想说”我回答。   “不是不能”牛河静静一句,点了下头   “可有条件?”   “什么条件也没有”说着,牛河呷了口啤酒“只是今晚我方也有一项新建议。请您听 一下考虑一下。这跟您同不同久美子通话又是两个问题”   我默然沉视对方的脸。   牛河道:“那就开始说了冈田先生,那块地是您连同房子从一家公司租来的是吧, 那块有‘上吊宅院’的地为此每月您支付一笔楿当数目的租金,但那不是普通租约而是 几年后具有优先购买权的租约,对吧当然,租约没有公开您冈田先生的名字谁都没有见 到。呢本来就是为此要的手腕嘛。问题是实际您是那块地的主人租金实质上发挥着同分 期付款完全相同的作用。最终支付款额对了,連房子大约也就是8000万。以此计算下 去往下不出两年地和房子的产权就属于您的了。喷喷真是了不起速度之快,令人佩服之 至”说箌这里,牛河像要核实似地看着我   我依然沉默。   “至于为什么了解得这么详细请不要问我这种事,只要存心调查总会水落石絀关键 是要懂得调查方法。谁是那家挂名公司的幕后人物也大致推测得出这次调查还真费了不少 力气,在许多地方像钻迷宫似地来回繞许多弯子打个比方,就像寻找被盗的汽车——漆被 全部改涂了轮子给换了,座席也换过外署了发动机编号也剜掉了,找起来当然佷辛苦 可我干的可就是这种细上加细的活计,行家嘛好在没白辛苦,千头万绪现在基本理出来了 蒙在鼓里的是您,是您自己你不知道究竟付钱给谁吧?”   “因为钱没有名字”我说。   牛河笑道:“不错不错说得实在妙。钱确实没名字名言!真想记在手冊上。不过冈 田先生大凡事情不可能那般一帆风顺。例如税务署那衙门就不怎么好惹他们只能向有名 字的地方收税,所以拼命想给没洺字的地方找出名字何止名字,编号都安上根本没有什 么诗情画意可言。然而这也正是我们生活在其中的现代资本主义社会赖以存在嘚基础……因 此我现在讲的这笔钱是有其堂堂正正的名字的。”   我默默盯视牛河的脑袋由于光线角度的不同,上面生出几道奇妙嘚坑洼   “别担心,税务署绝不会来”牛河笑了笑,说:“即使来钻这许多迷宫时间里也要在 哪里碰上什么,昨嗤一声撞出个夶包来。税务署的人懒得讨这个麻烦反正都是工作。较 之棘手之处从好下手的地方稳稳当当收税岂不快活得多!毕竟从哪里收成绩都┅样。尤其 是上头有人好心好意地打招呼说‘这边就算了还是那边好搞吧’,一般人总是去那边的 我调查得这么滴水不漏,也只有我莋得到不是我吹牛皮,别看我这德性我可还是有两下 子的。我熟悉不致受伤的诀窍我可以顺顺当当穿过漆黑的夜路,就像抬轿的猴孓提着小 田原灯笼……   “不过冈田先生,也是因为是你我才真正实话实说:就连我也压根儿闹不清你到底在那 里搞什么名堂去那裏的人都付给你不少钱,这个我清楚也就是说,你给予了她们足以使 她们付这么多钱的某种特殊东西到这一步我是清清楚楚了,就像膤地旱数点乌鸦只数我 不清楚的是您到底在那里具体搞的什么,和你为什么对那块地情有独钟简直如坠云雾。毕 竟这是这件事关键的關键但这点被看手相幌子似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叫人困惑不解”   “就是说绵谷升为之困惑噗?”我问   牛河没有回答,手指拉了拉耳朵上面所剩无几的头发   “嗅,只是在这里说——其实我对您冈田先生相当心悦诚服”牛河说,“不骗您不是 恭维话,这么说或许不大合适本来无论怎么看您都是个平平庸庸的人。说得再露骨些就 是说别无可取之处。抱歉这么说您别见怪。在世人眼里也就这么个印象不料和您这么见 面这么面对面谈起来,我觉得您很不简单着数相当厉害——不管怎么说使得绵谷升先生动 摇了困惑了。惟其如此才接二连三让我当这信差和你交涉等闲之辈弄木到这个程度。   “作为个人我很欣赏您这点。不是说谎如您所见,我固然令人生厌固然不够地道, 但这上面我是不说谎话的也不觉得您和我毫不相干。我这个人在世人看来比您还要提不 起来。五短身材没有学历,教养也一蹋糊涂父亲在船桥编草席来着,差不多喝成酒精中 毒实在看不顺眼,还很小我就盼望他快点死算了好吔罢坏也罢还真的早死了,那以后就 简直穷出一朵花来记忆中小时候什么开心事都没有,半点都没有父母一句好话没跟我说 过。我当嘫也就乖戾起来高中好歹混得个毕业,往下就是人生大学漆黑小道上的抬轿猴 子。我是靠自己这仅有一颗的脑袋活过来的什么精英什么干部,我厌恶这类人说不好听 点简直深恶痛绝。厌恶从上面吱溜溜滑入社会讨个漂亮老婆养尊处优的家伙。喜欢您这样 单枪匹马錫打的人我喜欢。”   牛河擦燃火柴换点一支烟 “不过冈田先生,不可能长此以往人早晚要跌跤子, 没有人不跌从进化来看人鼡两条腿直立行走边走边打小算盘不过是最近的事。这笃定要跌 跤子特别你所投身的世界,不跌跤子的人一个也没有总而言之这个世堺呷噪事太多,唯 其呷噱事多也才得以成立我从绵谷先生伯父那一代就始终在这个世界里折腾。如今整个地 盘连同家具在内都给现在的先生继承过来那以前这个那个干了很多险事。要是一直那样干 下去现在肯定在监牢或在哪里僵挺挺躺着哩,不是危言耸听!碰巧给老輩先生始了来所 以,一般事情都看在了我这两只小眼睛里在这个世界里,外行也罢内行也罢全都得吱溜一 声跌倒;长得结实的不结实嘚都同样受伤所以才全部加入保险。连我这样的草民也不例外 入了保险,即使跌倒也能苟延残喘但如果你单个一人哪里也不属于,┅朝跌倒就算玩完— —一曲终了!   “而且冈田先生说痛快点,差不多该到跌跤子时候了这不会错。在我的书上一翻过 两三页——鼡大大的黑体字清楚印着咧:冈田先生即将跌倒!不骗你不吓唬你。在这个世 界里我要比电视上的天气预报准确很多。所以我想说的昰事情是有适可而止的时候的。”   牛河就此闭上嘴看我的脸。   “好了冈田先生,不厌其烦地互探虚实就到这里下面谈具體些吧。……前言够长的 了下面总算要进入那项建议了。”   牛河双手置于桌面舌尖舔了下嘴唇。   “好么冈田先生我刚才建議您差不多该从那块地上抽身出来了。但或许有某种您想 抽身也抽不得的情由。例如已经讲定不还清债款动弹不得等等”牛河在此打住,搜寻似地 仰视我的脸“‘好么冈田先生,如果是钱方面的问题那部分钱由我方准备好了。需要8 000万,就把8000万整整齐齐拎来这里。1万元钞8000张一张不少。您从中偿还实质 性贷款余额剩下的钱一把揣进兜里就是,往下您就一身轻松自在了怎么样,岂非求之不 得的恏事意下如何?”   “那块地和建筑物就归绵谷升所有是这么回事吧?”   “大约是的吧从发展趋势上看。当然要经过不少烦瑣的手续”   我就此思考片刻。“我说牛河我感到很费解:绵谷升何苦要费这么大操办把我从那里 支开呢?地和房子弄到手后到底幹什么用呢”   牛河用手心很小心地搓着脸道:“懊,冈田先生那种事我也不清楚。一开始就说过了 我只不过是一个无所谓的信鴿。给主人叫去喝令我干这个我就诺诺连声照干罢了。而且差 不多都是麻烦事小时候读过《阿拉金和魔术灯》,记得对那个任人驱使嘚灯魔人非常同情 没想到长大自己竟也成了那个角色,窝囊得很窝囊透了。但无论如何这是我传递的口信, 是绵谷升先生的意向選择何者是您的自由。如何我该带怎样的答话回去好呢?”   我默然   “当然您冈田先生也需考虑的时间。也好给您时间,也鈈是说现在非在这里决定不可 请花时间慢慢考虑……话是想这么说,不过坦率说来您或许没那么多余地冈田先生,跟您 说据我牛河個人意见,这么慷慨的提议并不是任何任何时候一直摆在桌面上的哟!有时候 甚至稍一往那边歪头就一忽儿不见了很可能像玻璃上的气暈一样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您务必真正抓紧考虑才是条件不坏的。怎么样明白了吧?”牛河叹口气觑了眼表。 “哎呀哎呀该告辞了,又打扰这么久啤酒也喝了,依然是由我一个人从头到尾喋喋不休 实在厚脸皮得很。不过不是我辩解一来您这里就莫名其妙地一坐好久,肯定是坐起来舒坦 楼”   牛河站起身,把啤酒瓶和烟灰缸拿去洗碗池那里   “近期还会联系的,冈田先生安排一下您同久美子女士通话。一言为定您好自等着。”    牛河走后我马上开窗把烟气放去外边。然后往杯里加了块冰喝着把青箭貓抱上膝 头。找想象牛河一出门就脱去伪装返回绵谷升那里的情景但纯属想入非非。

  关于前来这里的女人们的来历肉豆蔻并不晓嘚。没人自我介绍肉豆蔻也不问。她们 道出的姓名显然是假的但她们身上有一种金钱与权势合而为一时散发的特殊气味。她们并 不想加以炫耀但肉豆蔻从她们的衣装打扮上一眼即可看穿她们所处地位的背景。   肉豆蔻在一座写字楼里租了个房间顾客们大多对隐私極为神经质,所以她尽可能选择 不引人注目场所的不引人注目的建筑物经再三考虑,把名堂定为服饰设计事务所实际上 她也曾是服装設计师,就算有一些非特定对象的人前来找她也不至于有人觉得奇怪凑巧顾 客全都是看上去大可订做高价衣服的三五十岁的妇女。她在房间里摆上西式衣裙、设计图纸 和时装杂志拿来服装设计用的工具、工作台和假模特儿,甚至逢场作戏地在那里实际设计 过几套服装還把一个小些的房间作为试裁试缝之用。顾客们给领到试缝室在沙发上由肉 豆越“试裁试缝”一番。   开具顾客名单的是一位大商店咾板的夫人夫人交际虽广,但人选上面很慎重只选有 数几个堪可信赖的对象。夫人确信只有采取俱乐部形式且其成员仅限于经过严格挑选之人 方能避免传出莫名其妙的丑闻。否则很快就会弄得满城风雨夫人再三叮嘱被选定为俱乐部 成员的人绝对不得将“试缝”张扬絀去。她们均是守口如瓶之人知道一旦失约势必被永远 逐出俱乐部。   她们事充电话预约“试缝”按指定时间前来。顾客们不必担惢相互照面隐私万无一 失。酬金当场以现金支付金额由商店老板的大人随意决定,比肉豆筹预想的大得多但一 度经肉豆蔻“试缝”過的女人,必定还打来预约电话无一例外。“不必把钱多少放在心上” 夫人一开始就对肉豆蔻解释道,“数额越大那此人反倒越是放惢”肉古弦每星期去事务所三 天,一天只“试缝”一名顾客这是她的限度。   肉桂十八岁时开始为母亲帮忙肉豆蔻当时一个人已佷难处理所有杂务,而又不能雇* 不熟识的人想来想去便问肉桂打不打算给自己帮忙,他表示问以>甚至母亲从事的是什 么工作都没問一声。上午 1()点地乘出租车来事务所(他无法忍耐同别人一起坐地铁成 公共汽车)打扫房间,使一切各得其所往花瓶插花,煮咖啡买所需物品,用盒式磁带 放古典音乐记账。   不久肉桂就成了事务所必不叮少的存在。无论有没有顾客他都一身西装领带坐茬接 待室写字台前。没有哪位顾客抱怨过他的不开口人们没有因此感到不便,甚至反倒喜欢他 的不说话预约电话也由他接。顾客说罢SJ巴希望的日期和时刻肉桂敲单作答。敲一下 为“N()”敲两下为“YSS”。女人们中意如此简洁的回答肉桂五官端正,端正得依样雕 刻丅来即可放到美术馆去何况他又不说年轻男子动辄令人扫兴的话。女客临走时向肉桂搭 话肉挂面带微笑,点头倾听这种“对话”使奻人们感到释然,从外部世界带进来的紧张 得以消除“试缝”结束后的莫名感得以减缓。而不愿跟别人接触的肉柱也并不为同前来事 务所的女人们打交道感到痛苦   十八岁时肉桂拿到了汽车驾驶执照。肉豆费找来一位面目和善的驾驶老师单独教不开 n的儿子学习开车。而肉桂涉猎过专业书刊早已巨细无遗地领会了驾驶方法。只用几天把 着方向盘掌握光靠书本无法明〔1的几个实际诀窍之后他便马上荿了一名熟练的驾驶员。 拿得执照肉桂通过查阅专门介绍半旧车的杂志,买了一辆半新不旧的波尔西①首期付款 用的是母亲每月给的所有工资存款(他在日常生活中根本不花钱)。车到手后他把引擎打 磨得闪闪发光,用邮购方式买来新零件几乎使车焕然一新。车轮吔换了差不多可以开出 去参加一场小规模赛车。但他只是开这辆车每天以同一路线穿过片尾自己家到赤报事务所之 间混杂的街道因此;波尔西自到肉桂手以来,几乎没跑出时速60公里以上的速度成了 世界上也罕见的波尔西911。   这项工作由肉豆浆连续做了七年这期间囿三个顾客离去(一个死于交通事故,一个因 故被“永远驱逐”一个因丈夫工作关系去了“远处”),而另有四人新加入进来无一不昰 同样身着昂贵的服装同样使用假名的富有勉力的中年妇女。七年间工作内容一成未变她为 顾客“试缝”,肉桂保持房间整洁记账,開波尔西这里没有进展,没有后退无非年纪 一点点增大。肉豆蔻年近五十肉桂二十岁了。肉柱对工作像是一贯觉得津津有味而肉豆 想则一步步陷入力不从心的感觉中。她长年累月对顾客体内怀有的什么进行“试缝”她木 能准确把握自己做的是什么,只是在尽力而為但肉豆患无法治愈那个什么。它绝对没有消 失不过因其努力而一时放松活动而已。几天过后(短则三日长则十天)便周而复始一進 一退自是有的,但以长期观之无不一点点有增无已,一如癌细胞肉豆赤手中可以感觉其 有增无已的态势。这无疑告诉她:你做什么嘟没用怎么折腾都无济于事,最后胜利的是我 们!而这又是事实肉豆蔻没有获胜希望。她只不过是在稍微放慢其进度而已只能给顾愙 以数日虚假的安稳。   “也不单单是这些人莫非世上所有女人全部怀有类似的什么不成?”肉豆惹不知多少 次这样自问“可为什麼来这里的全是中年女人呢?难道我自己体内也和她们同样怀有的那 个什么不成”   不过肉豆谁也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她所明了的呮是自己由于某种木得已的情况而被关 进了“试缝室”这一事实人们有求于她。只要人们有求于她她就别想离开这个房间。肉 豆惹不時觉得自己成了一具空壳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仿佛自己正加倍地自我磨损正消 失在无的黑暗之中。这时候她就对肉桂坦率道出自己嘚心情文静的儿子点着头倾听母亲的 话。他诚然什么也没说但肉豆灌只消向儿子诉说一番心里便奇异地沉静下来。感觉上自己 并不孤獨并非完全力不从心。不可思议肉豆蔻想,我治别人肉桂治我。但谁又治肉桂 呢莫不是唯独肉桂犹如宇宙中的超高密度重力场而甴自己一人吞下所有的苦闷和孤独吗? 一次肉豆蔻把手按在肉桂的额头上像为顾客“试缝”一样。可是她手心一无所感   肉豆蔻开始认真考虑辞去这项工作。我已不再有那样的力量了如此下去,自己势必在 无力感中焚毁一尽问题是人们仍在迫切地求其“试缝”。她木可能因一己之因而将顾客断 然抛开不管   肉豆蔻觅得此项工作的继任人,是这年夏天的事当她瞧见新宿那座大楼前坐着的那个 侽子脸上的病时,肉豆蔻后便认定继任者非此人莫属

19傻里傻气的  雨蛙女儿

   (笠原M。y视点之五)   你好拧发条鸟。   现在是夜里两点半周围人全都如木材睡得死死的。我睡不好。就爬下床给你写信 说老实话,对我来说睡不着的夜晚犹如适合戴贝雷帽的大楿扑一样稀奇通常时间一到就咕 啃一下子睡着,再时间一到就咕嗜一下子醒来闹钟倒是有一个,几乎没用过但偶尔也有 这种情况:半夜忽然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我要对着桌子给你写信一直写到睡意上来大概一会儿就会困的吧。所以自己也不知道 这封信是长还昰短话又说回来,也不光是这次哪次都不晓得什么时候停笔。   我在想世上大多数人,虽多少有所例外但恐怕基本认为人生或卋界是个(或者应该 是)始终一贯的场所。同周围人聊起来时常有这个感觉每当发生什么,无论是社会的还是 个人的总是有人说什么“那个嘛,因为是这样的所以变得那样”,而大多情况下大家也 点头称是说什么“是啊是啊怪不得”。可我对此可是想不大明白的所谓“那个是这样的” “所以变得那样”岂不同用微波炉蒸鸡蛋羹是一回事了——把“蛋羹料”放进去一按开关, 再听“叮当”一声开门端出——等于没做任何说明也就是说,按开关同“叮当”一声之间 实际发生了什么合上门后根本搞不清楚。说不定“蛋羹料”在大家鈈知道时间里变成奶汁 烤通心粉之后又摇身变回鸡蛋羹。而我们却以为将“蛋羹料”放入微波炉后“叮当”了一 声结果当然出来的是雞蛋羹。我倒是觉得“蛋卖料”放过去“叮当”一声开门一看偶有奶 汁烤通心粉出来更叫人开心当然会吓一跳,不过终归还是要多少感箌开心至少我想不会 怎么困惑。因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还是这样来得更有“现实意义。”   而要有条有理地用语言来说明“为什么囿现实意义”又马上觉得困难得很。不过若以 自己以前大约经历过的为例仔细分析就不难发现那其中几乎不存在所谓“连贯性”。首先 一个谜就是我为什么作为那对雨蛙一样枯燥无味的夫妇的女儿降临人世。这是一大谜因 为——自己说倒不大合适——那对夫妇加起來都还没有我地道。这是实实在在的事实非我 自吹自擂。不敢说我比父母出色只是说至少作为人是地道的。你拧发条鸟见到那两人也肯 定这样认为我想。那两人居然相信世界是如同单元住宅那样始终一贯如此这般的以为只 要以始终一贯的方法于下去,一切终将水到渠成所以也才为我的倒行逆施而困惑而伤心而 气恼。   我为什么作为那般傻里傻气的父母的孩子来到这个人世呢为什么尽管由那两囚养育却 又没有成为同等傻气的女孩呢?从很早很早以前我就为这个绞尽脑汁但找不出答案。心里 觉得应该有某种像样的原由但就是想不出。这类没道理好讲的事情此外还有很多比如“为 什么周围人统统那么讨厌我?”我又没干什么坏事只是平平常常地活着。然而┅天忽然发 现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对此我实在费解   一个莫名其妙引出另一个莫名其妙,于是发生了种种样样的事我觉得。举例說吧同 那个摩托男孩相识后闯下一场大祸。在我记忆中或者说作为我脑袋里的顺序,里边并没有 所谓“这个是这样的所以变得这样”“叮当”一声开门一看,闪出来的每每是自己完全陌生 的东西   就在我压根儿闹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而辍学在家东倒西歪时间里,認识了你这个抒发条 鸟对了,那之前我在假发公司打零工来着为什么偏偏是假发公司呢?这也是个谜想不 起来了。或许那场事故中磕了下脑袋使得脑里的弦乱了套也可能是精神打击使得我习惯上 一忽儿就把记忆藏去什么地方,好像松鼠打洞藏了松籽却转身忘了藏在哪里(你看过吗我 看过。小时的我还嘲笑松鼠真傻呢不料竟轮到自己头上)。   总之由于在假发公司做那个调查而命中注定似地囍欢上了假发。这也是莫名其妙的事 为什么偏是假发而不是长筒袜不是饭勺子呢?假如是长筒袜是饭勺子眼下我不至于在假发 工厂不停手地做工吧?是不假如不惹出那场混账摩托事故,那个夏天恐怕不至于在房后胡 同碰见你;而若不碰见你大概也就不至于晓得它胁镓院里那口井,因而你脸上也就不会冒 出一块病不会卷入那种怪事里边……如此一来二去,我就认为“世界上哪里有什么连惯性”!   或者说世上人分几类对一类人来说世界是有鸡蛋羹式连贯性的,而对另一类人则是奶 汁烤通心粉式随心所欲的我不明白。不过据我想象我那雨蛙父母,即使放进去“蛋羹料” 而叮当一声出来奶汁烤通心粉想必也会自言自语道“肯定自己放错了放奶汁烤通心粉料进 詓”。或者手拿奶汁烤通心粉而连声自语“唉这看上去像奶汁烤通心粉其实是鸡蛋羹的”。 如果我对这样的人热心解释说:“放进去蛋羹料而叮当一声变成奶汁烤通心粉的事偶尔也是 有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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