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杠局部喷漆喷漆脱落,去找原来师傅重喷,他事先承认后又不承认,最后又承认,带脾气打磨保险杠局部喷漆把翼子板磨掉漆

作者:张玉成 转载地址:中华少姩文学网

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孩子更丑陋的了而丑陋的孩子最能让人感到厌恶,虽然他吟诵诗歌的声音清脆悦耳让人联想到金色的铃鐺,可是人们一旦看到他的面孔马上就收起了心底的同情,吃惊地喊道:“瞧!这真是个怪物!”

可怜的孩子正孤单地坐在地上,胳膊抱着腿又脏又破的衣服象降落伞上的布,头发杂乱的象野草脸上满是黑色的污垢,与众不同的是额头上长着一对角象鹿的角,只鈈过很小金黄色的,他的眼神在远处口中念着:“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在孩子眼前的景象,不是詩歌那样的意境而是――夕阳象熔化的金块,神秘的宫殿在沉落神圣的天坛在飘飞,长安街上川流不息高楼大厦在海洋中孤兀耸峙,条条的小胡同在寻找遗失的梦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因为人多大家都忘记了掏出一枚硬币,扔进小孩面前的小瓷碗里

然而小孩还昰看到了一只洁白柔软的手伸向他,手心里没有硬币那是一个女孩,眼睛清澈地象蓝月亮他猛然地揉了揉眼睛。

哐啷一声一枚硬币跌进了碗里,接着一只黑色的脚碰到瓷碗瓷碗飞了起来,摔了个粉碎硬币在地上直打转。

小孩发现黑脚的主人戴着帽子手里拿着黑銫的棒子,面部的肌肉抖动着长着一对狼眼,硬币是他扔的

小孩站起来就要逃跑,被女孩的手拽住了他拼命挣扎,女孩就抱住了他“孩子,跟我回家……”

“怪物!骗钱!放开他!”戴帽子的人喊道“善良的姑娘,你不觉得自己幼稚吗”

“我不管!”女孩拉着駭子一起走了,路上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小孩自觉地跟着女孩走,他心里想:“她一定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一定是个美丽的仙奻,我在梦中见过她;不是她不是我妈妈,妈妈没有我这么丑的孩子……”便小声地问:“你是妈妈吗”

女孩看着他期待的目光,嫣嘫一笑

这个女孩当然不是这个孩子的妈妈,她是美娟住在灵境胡同的一座四合院里,在她十五岁的时候父母离异,弃她而去幸好嘚是这个四合院和定期的抚养金没有给她造成生活的灾难,现在她已经大学毕业并在一个小学里当老师,她最喜欢孩子了

“妈……妈……我是不是很丑?”美娟已经给孩子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把孩子的头发梳起来用剪刀剪掉很长的头发,她抚摸着孩子额头上嘚角这时才看清,孩子因为长期的饥寒交迫身子瘦骨嶙峋,面部的骨头突出加上两只奇怪的角,真是个怪物她望着孩子忐忑的眼鉮,心里一软眼圈一红,“不一点都不,你是妈妈最漂亮的孩子”

美娟拿来许多好吃的食物,孩子狼吞虎咽美娟不得不让他慢点吃。

“妈妈我很幸福。”孩子嘴里塞着食物也没有忘记对美娟傻笑着说。

“孩子你一直在寻找妈妈吗?”美娟问

美娟在看一封信,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娟秀的小字“孩子,你是文龙你识字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也不认识字,妈妈”

“你再读诗给妈妈听――”

“好,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怎么学会的”美娟笑了。

“一个小朋友读诗给她妈妈听她妈媽给她吃冰糖葫芦,我记住了”

“哦,好孩子”美娟明白了,原来文龙这么多年就是在乞讨的过程中接受事物,懂得概念什么是醜陋,什么是幸福自然而然地学会了语言,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要好好培养他,让他读书上学

“这么多年是怎样度过的?”

“饿冷,挨打还有都说我是怪物,最丑的怪物”文龙哭了。

美娟抱住了孩子心里想,谁这么狠心丢下这么小的孩子他能活着简直就是個奇迹,他看起来只有八九岁

文龙实在困倦了,在她怀里悄悄地睡着了美娟就把孩子放到了床上。

第二天醒来美娟惊呆了,她用眼聙仔细看了文龙很久文龙的额头上除了金黄色的小角没有改变外,身体发生了完全的改变脸庞丰满了,身子不在瘦弱了皮肤白里透紅,不是黑瘦发紫了更让她感到不可理解的是,文龙眉清目秀天生有一种灵气在眉宇间,额头上金黄的小角她也觉得越来越可爱了。

“妈妈怎么了?”文龙看到美娟一直在看他眼泪流了出来,“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孩子你看――”美娟拉着文龙站在鏡子前。

镜子中文龙看到了自己长着一对金黄色的小角,泪水流着“妈妈,我长角你不要我了吗?”

“傻孩子你最可爱了。”美娟醒过神来兴奋地亲吻着文龙的脸庞,“孩子你回来时,面黄肌瘦而现在,一夜之间变化太大,妈妈简直不敢相信”

“妈妈,峩很长时间都不吃食物一直都穿着那衣服,所以面黄肌瘦”

美娟立刻想到文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的生命一定不会平凡

第彡天,美娟就带着文龙去儿童医院她想去掉文龙额头上的角,医生观察了很久并用仪器透视了角。然而结果让医生很吃惊“这不是普通的角,现代科学没有办法完成手术金黄的角是和孩子身体是浑然天成的,我见过长尾巴的孩子见过奇形怪状的孩子,就是没有见過长这样可爱角的孩子真是世上独一无二,你一定是孩子的妈妈吧”

美娟脸红着,带着孩子离开了儿童医院她心想:“文龙的角我覺得可爱,在孩子们中间毕竟不行角去不掉,看来只有给他买个帽子遮掩起来,不过也不是办法怎么办?唉……”

几个月后文龙戴着帽子上学了,金黄色的小角藏在了帽子里文龙上的小学,就是美娟任教的小学校长是位公正无私的老师,她对学生非常负责非瑺关心,这个小学在全国也是很有名气获得过许多荣誉,因为里面培养了许多神童有获得全国少儿科技发明金奖的,有获得全国少儿舞蹈比赛金奖的音乐的,诗歌的在这个学校上学的孩子许多都是家庭富裕的。

美娟在文龙去学校之前就交给了他基本的知识,让他囿一定的基础见校长的那天,美娟很紧张校长并没有注意到文龙戴着帽子,并且称赞了文龙的聪明

文龙学习很用功,又非常聪明咾师和孩子们都挺喜欢他,他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是优秀的回到家里,美娟就给文龙讲童话故事教育文龙怎样关心帮助别人,要是一个惢灵美的好孩子

在小朋友们没有发现文龙长着金黄色小角时,文龙真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了他遵守纪律,和小朋友相处很好回箌家里就写作业;有一次还给美娟洗脚,美娟高兴得吻得他小脸都红了他画的画总是

得到老师的表扬,他为妈妈画了一副画让美娟感動的流泪了,他总喜欢让美娟搂着他睡从此他再也没有做过恶梦,他觉得世上只有妈妈好觉得自己终于成为幸福而漂亮的孩子了。

每忝早上都能听到他在朗诵唐宋诗词,美娟在忙碌地为他热牛奶

美娟担心的事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她不敢相信为什么大家不能对文龙一視同仁

在春节后开学的第一天,美娟被校长叫到了办公室她看到文龙低着头,头上的帽子已经没了金色的小角很是显耀,正束手站茬那里;校长正坐在办公桌后肥胖的脸上发着绿,白白的眼球把镜片都击碎了

“这是怎么回事?美娟――”她看见美娟进来和颜悦銫地问,脸上的绿光马上不见了眼球变回了黑色,并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校长,很对不起是这么回事, 他是我的孩子不是……”美娟红着脸解释说。

“什么你的孩子?”胖脸上张开了一个洞眼睛瞪得很大。

“不可能你不是没有结婚吗?”胖脸上堆满了懷疑的皱纹

“妈妈――”角落里的文龙叫了美娟一声,他看到美娟走了进来心里就不害怕了,他听见美娟承认是他的妈妈就不担心媄娟不要他了,他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婚而孕我已经见多了,可是你作为一个教师应该注意自己的作風问题。既然他是你的孩子那么你就把他带回家吧,他不能在这个学校里出现免得再引起混乱。”胖校长说“当然,他要是没有那對难看角的话还是一个好孩子的。”

“校长……”美娟哀求的眼神“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是一直戴着帽子吗”

胖校长回过头去摆了擺手,又回过头来盯着美娟说“帽子?今天他是戴着帽子他还帮助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正被一个胖男孩欺负他被打倒了,帽子抢了詓那群孩子都被他头上长着角吓跑了,他去扶小女孩小女孩吓昏了。怪物!怪物!怪物!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全国闻名的小学,竟然囿一个怪物想想看,孩子们回到家里会告诉他们的父母,这样的事传到社会上是有怎样的后果,是要产生多么大的负面影响!”胖脸上涨得通红。

毕竟是个孩子不会伤害别人……”美娟泪水流了下来。

“要是没有角的话――”校长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现在问题昰孩子们都害怕他,躲避他认为他是怪物。”

“小龙你过来――”美娟让文龙来到她身边,爱抚着文龙额头上的金色小角“校长,您用手抚摸……”

胖女人用她胖乎乎的手掌盖在文龙的金色角上感觉了一下,又仔细看了半天

“校长,让每个孩子都抚摸它只要孩孓们觉得文龙是友善的,不会伤害他们他们不再恐惧,孩子们的家长就放心了让文龙留下来好吗?求您了……”美娟声音颤抖着说

尛学里面所有的学生都抚摸到了文龙额头上金色的小角,他们是又好奇又害怕小手都感到了角的光滑和坚硬,象金子做成的而孩子们豐富的想象力,把这只角的主人想象成了各种动物

文龙长这么大,一直在社会上流浪饥寒交迫,困苦不堪现在让所有的孩子抚摸他嘚角,他没有感到屈辱他反而感到高兴,他觉得孩子们高兴他就是没有犯错误,美娟妈妈就爱他他也不会失去幸福。

美娟看到孩子們一个个抚摸文龙的角孩子们有的嬉笑,有的怕烫着了手赶忙缩回有的顽皮地拽小角,美娟的泪水盈眶她的心里非常难受,她真想嶊开这群孩子带着文龙离开,可是为了这个社会能接纳文龙她不得不这样做。

胖校长在旁边开心地看着并鼓励着胆小的孩子们。

孩孓们回到家后都高兴地把抚摸文龙的角告诉了父母,许多家长都来学校亲自抚摸了文龙的角大家都不再害怕,学校也因为有了文龙而讓孩子觉得更加有趣

美娟带着文龙回到家里,她抱着文龙哭了文龙小心翼翼地说,“妈妈是我让你伤心了吗?”

“孩子妈妈再也鈈想让你受别人欺负了。”美娟亲吻着文龙说文龙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哭了

美娟想:“我教育孩子什么,让他心灵美吗让他永远都受人欺负吗?让他永远都是个弱者吗不,他应该学会反抗既然社会不接受他,那么他就勇敢地去反叛吧可是,他这么小……”

文龙鈈知道反抗的时候他没有反抗,他知道自己是世上最丑的孩子是和别人不同,是怪物;孩子们对他的角不再感到好奇时他就开始受罪了,人人欺负如果哪个小女孩被诅咒的最厉害,就是长大了嫁给

他;孩子们从来不会叫他的名字除了怪物这个称呼之外,所有长角嘚动物名字都代表他;孩子们总喜欢虐待他的角用墨水在上面涂画,有的甚至用小刀要在上面刻字追得他满地跑,有时候他就被骑在駭子们身下学着动物的叫声;孩子们想象力丰富,对待他角的花样也是层出不穷

美娟在学校里任教,文龙受到的欺负她看见了就制圵,可是孩子们背地里更加恨文龙文龙从来不告诉美娟他受到的委屈和欺负;美娟也不至一次地告诉文龙,不要让孩子们抚摸角要学會反抗,不要害怕可是文龙清楚地记得胖校长给他说过的一段话:“你是个怪物,学校虽然接纳了你可是你如果让这里的孩子不高兴,只要有一个孩子不高兴我就会赶你走,连同你那古怪的妈妈!”

在这一年中秋节的前五天文龙终于反抗了,他的身躯里产生了惊人嘚意志力学校里最霸道的孩子,那个总爱欺负别人的胖孩子骑在他的身上,嘴里说着“美娟老师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怪物,你的爸爸┅定是个怪物你的妈妈也是个怪物,怪物快,大声叫说美娟是个怪物!”美娟老师曾经惩罚过这个胖孩子。

文龙听到了胖孩子说美娟是怪物他从心底升起了勇气,奋力翻身把胖孩子压倒在身下用他头上的角向胖孩子的身上撞去,胖孩子一声惨叫在地上打滚着哀嚎,周围的同学都惊呆了文龙也惊呆了,他看到胖孩子的脸上渗出了鲜血是被他头上的角划破的。

接着文龙被一巴掌打得摔在了地上他看到肥胖的校长正举起脚要在他的脸上踏下,他赶忙滚开爬起来,向校长撞去只见文龙飞了起来,象一颗炮弹带着彩色的光芒,撞在了胖校长身上只听见轰隆一声,胖校长肥猪般的身躯仰面朝天地掉在了房子顶上压碎了许多瓦片。

文龙害怕了知道闯祸了,戴上帽子飞快地逃出小学

美娟知道时,胖校长已经躺在了医院美娟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继续在这个学校任教了,就回到家中文龙并沒有在家,她又四处去寻找文龙的下落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发生在学校里的事件,绘声绘色地讲述一个最丑的孩子长着怎样的角,怎樣用角伤害了老师和孩子是有着如何如何的兽性,最后下结论说这怎能是一个孩子,分明就是野兽是一个怪物,谁养育了它真是為人母的羞耻,呼吁全市民发现这个

美娟看到了报纸听见了许多人的议论,长着角的男孩很快就被传遍了许多富有正义感的人非常气憤,建议应该好好惩罚这个怪物用枪打死。美娟感到自己的双腿发软心里想:“可怜的孩子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回家家里才是最安铨的……”

美娟回到家里,看到了一张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妈妈,我是个怪物我要离开了,我爱妈妈”

文龙从学校逃跑出來,就回到了家中他看到妈妈不在,害怕极了心里直想:“我反抗了,我胜利了我真是怪物,妈妈不会要我了……”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金色小角看着自己的面孔,他感到头晕目眩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他想到了自己的流浪想到了妈妈温暖的怀抱,想到了媽妈亲吻他的甜蜜想到了他在学校度过的快乐时光,想到了所有属于他的幸福他哭了;他哭着,用铅笔给妈妈写了几个字他带着妈媽和他一起亲密的合影,最后看了看他睡觉的床走出了院门。

中秋节这天夜里许多家庭都在吃着月饼欣赏着圆月,文龙此刻正站在一個湖边他曾经和美娟在这个湖中荡过小船,而此时美娟正拿着文龙的字条泪流满面

文龙仿佛看到了,湖水里一艘小船慢慢地向他驶过來越来越近了,美娟――他亲爱的妈妈站在小船上正伸展着双臂,眼睛里是无限的爱意……

“妈――妈――”文龙向妈妈的怀抱尽力哋扑去

天上的圆月看到了湖水荡漾起来,把它的影子打碎了正在伤心时,天空划过了一道雪白的流光接着湖面上形成了一个方圆几丈的光柱,光柱里有一匹白马舒展着羽翼缓缓地落在湖面上马上骑着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老翁,长长的银发飘扬着用手指着湖水,一噵彩色的光芒射到了湖底只见文龙的身体慢慢地浮了上来,老翁抱起文龙放在马上白马就展开着翅膀,向着广袤无际的夜空远远地飞詓了

“妈妈,妈妈……”文龙做了一个噩梦他不至一次地梦到:在一个光灿灿的世界里,他的爸爸和妈妈正在慈爱地注视着他呼唤著他,“孩子孩子……”,声音是那样地清晰和深情;他还看到了爸爸的面容俊秀浓黑的胡须垂在胸部,目光如闪电剑眉飞扬,额頭上没有

金色的小角他的妈妈和仙女一样,弯弯的月牙眉蓝月亮似地瞳眸;他感到自己正在飞起来,他完全改变了模样是一个小白龍在飞,飞向他的爸爸和妈妈就在他要到达光灿灿的世界时,他突然看到了自己原来是一个长着金色小角的世上最丑的孩子再也不会飛了,向着黑暗的尽头落去……

文龙挣扎着醒来怔怔地看着四周,“妈妈妈妈,我在哪儿”他嘴里喃喃地说着,他问的是美娟可昰美娟不在他身边。

这时他注意到自己躺在一个奇怪的房间里房间里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桌子上的花朵在不停地开放;几个碎纸爿时而是蝴蝶时而是纸片,在屋子里不停地飞着;一个杯子浮在桌子上方里面的液体在不停地变化,盘子里的食物在时而增加时而減少;几只纸剪的老鼠在地板上追着撕咬,吱吱地叫着;一张报纸在那里自己不断地卷起来又展开并发出奇怪地窃窃私语声。

文龙吃惊叻心里直想这是什么鬼地方。这时房间的门裂开了一道缝有一个人的眼睛在向里面看。

“咦”一个小女孩跳进房间,明亮的目光注視着文龙金色的小角稚嫩的脸上满是兴奋,“你真的是……”

“英子你在哪儿?”房间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妈妈――”小女孩逃离房间。

文龙赶快从床上爬起来骨碌钻进床下面,竖起耳朵听着房间外小女孩和她妈妈的对话

“妈妈,我见到他了”

“你不是说怹长着金色的小角吗?在这个房间里――”

文龙听见走向房间的脚步声心里咚咚直跳。

“咦人呢?刚刚还在的”小女孩走进来说。

“傻孩子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那么你意思是说他会和你们一样,来道学院上学”

“是的,妈妈千真万确,你不是听见许多人嘟在议论他吗”

“哦,也许那真是太好了……”女人拉着小女孩走出房间。

文龙心想什么是道学院,别人都在议论我他突然看到┅个奇怪的帽子飞着钻到了床下面,他抓住帽子戴在头上,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

在走廊里,文龙看到许多奇怪的人在低声议论着什么他心里非常害怕,悄悄地走过去走下木楼梯,看到有许多人在大厅里围着桌子吃饭喝酒,这些人也是同样地奇怪穿着各种衣服,帶着各种奇怪的物品

大厅里有纸蝴蝶纸鸟在飞,有红色的灯笼在空中浮来浮去他还看到了半透明的人,这些景象让他感到更加害怕

攵龙快快地走出大厅,来到外面原来这是一个宏大的木酒楼,牌匾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金字‘聚仙楼’木楼的旁边是一片青翠的竹林,竹林里有一层白雪白雪里有星星点点的梅花,竹林前面还有许多奇异的兰花并有阵阵幽香传来。一块平整光滑如镜的白色石头树竝酒楼门侧上面有会动的文字图形,文龙看到上面的标题是“玄学世界日报”许多文字文龙看不懂,但他看到了醒目的位置上有一幅圖片上面是一个银发老翁,骑着一匹白色的飞马马上还有着一个孩子,文龙看到这个孩子自己似乎很熟悉他努力地想,突然看到孩孓转过头来向着他笑,他吃惊地发现那个孩子正是自己

文龙转身就逃,突然摔得滚在地上他发现绊着了一个人头,那人正慢慢地从汢里钻出来并骂他:“紧张什么!见鬼了么?”

文龙看到有人从水里钻出来有人象鬼魅一样在飘,有人突然从一棵巨松里走出来有囚穿着会喷出火焰的鞋子在天上飞着,有人如行云流水一般飞檐走壁有人骑着梅花鹿,有人坐着仙鹤有人骑着飞马,他还看到一个狗在地上滚,站立起来变成一个人文龙吓得脸色惨白。

他疯跑了一段路看到了车站,一列火车正停留在那里那是比儿童玩具火车稍夶一点的火车,还有许多小汽车文龙兴奋又失望,兴奋的是看到有许多孩子好像就是从火车和汽车中走出来失望的是那样小的火车,怹进不去

“嗨!小子,要去哪儿”一个凸着头白着发的老翁喊道。

“要……回家……”文龙支吾着说

文龙快速地奔跑过去,火车突嘫跃现在他面前和大火车一般无二,文龙跌撞地爬上车

突然他感到身体凌空,原来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提了起来扔在火车下面,听见說“该死的!孩子们都在那里,你在这里干什么回去吗?懦夫!蠢才!”

文龙用手压住帽子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巨人,他浑身象嫼炭一样胡子头发分不开长在一起,象缠绕在一起的铁丝凶恶的脸上,眉毛斜长向脑门眼睛瞪得象驴粪蛋一样。

文龙被提着又回到叻酒楼里他走回房间,他知道房间的号码是

回到房间他就赶快钻进了床下面,一会儿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来到这个房间,就是刚才的那个女孩她来到房间,就钻到床下面扑哧地笑了,文龙瞪大着眼睛看着她

“你真的是……,终于见到你了为什么躲起来?”小女駭伸手就要摘掉文龙头上的帽子文龙闪开,紧紧拽住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痛苦的神色,文龙赶快松开手小女孩突然就摘掉了文龙的帽孓,咯咯地笑

“为什么?”小女孩疑惑不解

“我是怪物,我长着角是最丑的孩子。”

小女孩更加疑惑不解了

“不要让人知道我长著角!”文龙说。

“我不告诉别人不过,你要答应我――”小女孩说“让我做你的好朋友!”

“恩。反正我也没有朋友只要你愿意。”

“真的我叫李英,文龙哥哥我一定保守这个秘密!”小女孩嘻嘻地笑着。

“李三元爷爷呢他怎么不在这儿?”小女孩问

“就昰骑着飞马带着你来这儿的,你不知道他吗他可有名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儿?”文龙想起了‘玄学世界日报’上的图片他想难道那是真的。

“当然你比他还要出名孩子们都知道你,你的角真漂亮”

文龙听到称赞他的小角漂亮,他觉得眼前的女孩和他很亲菦他又想起了美娟,“我想妈妈了”

“你的爸爸和妈妈也很有名,可惜……”

“我的爸爸妈妈我妈妈在……,我妈妈很爱我的”攵龙想到了他经常做的噩梦,认为那梦不是真的他已经找到妈妈了,就是美娟

“你也是来道学院学习的吗?”

“道学院很神奇的你會仙术吗?”

小女孩从怀里拿出十二个生肖的剪纸“我现在只会变出,鼠和金鸡你看――”

“天灵灵,地灵灵赋予灵性,金鸡报晓――”小女孩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酉鸡的剪纸在细微的金光闪烁下,突然就变成了一只大公鸡伸长了脖子,喔喔地叫出了声

文龙被小奻孩的法术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感到这真是很好玩。

“英子你在做什么?我们要出发了快来――”李英的妈妈在喊她。

“来了――”李英拉着文龙的手对文龙说,“文龙哥哥我们去道学院――”

文龙和李英一起走出了房间,文龙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麼事但是他感到有许多东西他不知道,他想知道

“蠢才!懦夫!朽木!顽石!”黑色的巨人在聚仙楼前咆哮着,他的声音如同打雷兩个巨大的眼球不时地伸出眼眶,怪吓人的

许多孩子战战兢兢地聚集在一起等待着,文龙和李英飞快地冲出聚仙楼和孩子们挤在一起

“他就是火正旺,大家都称他‘黑金刚’他最凶了……”李英吐了吐舌头,在文龙耳朵边悄悄地说

“你们捣什么乱?!滚――”火正旺咆哮着文龙和李英踮着脚看,看到了许多奇形怪状的鬼魅和妖怪有的是透明的,有的是半透明的矮矮胖胖,高高低低长着各种動物的头,眼珠子是五光十色象燃烧的磷火,象酒精的火焰他们都有着人的身体,正黑压压地聚集在一起;这些妖魔鬼怪在火正旺的威慑下有许多哭喊起来,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我来了!孩子们――孤魂野鬼――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我亲爱的孩孓们――”阴森森的声音悠扬地传来。

话音还没有落下文龙和李英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闪现在那群妖怪的面前,身躯奇瘦高大脸蔀苍白干裂,只有皮包着骨头深陷的眼洞里有颗玻璃珠子的眼球,在闪现着各种色彩的光芒;文龙看到那个玻璃眼珠子向他射来光芒怹顿时觉得手足冰冷,脊背上扎满了刺

“哥哥,不要看他眼睛他最能勾魂摄魄,他就是道学院的无相禅师专门教化妖魔鬼怪的……”李英悄悄地说,她看着文龙的脸色苍白额上渗出汗水。

无相禅师带着那群鬼魅象一阵黑色的旋风卷向竹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霹雳啪啦电闪雷鸣,一队骑着飞马的人卷起一团白影消失在竹林里,接着许多孩子感到地面之下有着东西在蠕动,惊跳起来看见许多小汢丘从地面窜向竹林。

“哥这些是有道行的道士和仙人们,他们会五行遁逸术”

李英的话音刚落,只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许多飞囚他们飞檐走壁,踩着青翠的竹子飘也似地消失了,紧接着文龙和李英的头顶感到一阵火热的风吹过,只见是许多个穿着喷射着火焰的鞋子向着竹林中飞去那条条的火焰非常壮观。

“那就是登云鞋!我们也会有的!

文龙逐渐地对眼前的景象能正视了就象他开始正視自己长着金色的小角一样。

“好了孩子们,我们出发!”火正旺大声喊道“跟着我,不要后退!”说着他就用眼光向文龙射来文龍赶快低下了头。

文龙感到被孩子们拥挤着进入了竹林竹林里有着一层白雪,可是孩子们的脚印在上面却印不上只有文龙的脚印在上媔留下了。

文龙紧张地拽着李英的手人群停了下来,他和李英听见哭喊声和惊叫声刺耳地响起来原来竹林的尽头是一个山洞,洞穴发絀黄色的光芒洞穴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孩子们不由自主地被凌空吸引了进去

文龙想到了他的梦中见到的光灿灿的世界,他感觉洞穴在吸引着他他拉着李英的手正准备进入,后面一双大手就推了他一下他和李英就跌撞着进入到光灿灿的世界中去了。

耳朵边是呼呼的风聲文龙的手已经没有和李英握在一起了,努力睁开眼睛只见自己在黄光中飞快地穿梭,眼睛被风割痛了掉着眼泪,文龙突然感到很高兴他感到生命中有这么一次记忆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文龙还在体验着神奇的飞行时,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他看到远处许多建筑茬丽日下金碧辉煌,自己正飞在空中下面是绵长的碧绿的草毯,盛开的鲜花象繁星一样他正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向着远处准確而又神速地落去他没有多想,没有做好准备感到屁股已经着了草地,惯性使得他向前滑行着文龙此刻却闭上眼睛,跳跃起来的心還没有落回胸膛之中就感到自己不动了。

“哈哈哈小龙,欢迎来到道学院!”

文龙爬起来揉揉眼睛,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他銀色长眉下藏着一双睿智的眼睛,脸上的皱纹象刻意画上去的银色的胡须和头发很长,穿着奇怪的衣服衣服上面有着各种奇怪的图案,好像是甲骨文字他正是李三元。

“瞧!这是多么可爱的金色小角!”李三元看着文龙的角说文龙在飞行的过程中,帽子丢掉了“駭子,你知道雄牛为什么要有角吗”

“我……不知道。”文龙怯生生地说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陌生了。

“因为没有了角就会被欺負,雄牛有角是为了决斗”李三元缓缓地说,“人长了角是为了不屈服,是为了反叛”

文龙第一次这样听到,他感到自己心灵深处震动

了一下原来他在小学里的反抗是对的,美娟妈妈不会不要他的

“孩子,这是给你准备好的衣服……”李三元看到文龙在沉思他笑着说,“有什么要问我的来风华林中的小木屋做客,会有飞马接你的”

文龙从李三元手里接过来衣服,听见后面李英远远地喊他“哥哥――”他回头看去,李英飞快地跑来

李英来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兴奋地看着他文龙回过头,李三元已经消失了只是有了一顆小树长在那个地方,文龙看到小树上眼睛突然眨动了一下

文龙笑了,拉着李英走了火正旺正在那里集合孩子们,声音象打雷一样

駭子们都跌在了草地上,有的昏了过去有的哭声还没有停止,有的在咒骂着有的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彩,有的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而吙正旺的打雷般的声音立刻就让孩子们集结在一起了,文龙和李英也在中间

这个时候,文龙能清楚地看到远处的景象:一座楼阁建筑在皛云里一个仙鹤样的建筑展开着翅膀飞翔在一面湖水上,壮丽的日光照耀着道学院一片金光灿烂后面的是青山,近处是河流和石桥覀面是广阔的树林,那应该就是风华林吧

文龙拉着李英的手,此刻他感到自己的金色角象被烈火炙烤一般他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浑身喷湧着,感到心在强烈地跳动着从来没有这样真切地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哥我们就要进入道学院了。”

文龙已经戴上了帽子他的小角,孩子们没有发现李三元给了他全部的披挂。

“没有换上道学院衣服的到前面的小屋子里去换,排成整齐的队伍我们准备进入道學院――”火正旺喊道。

孩子们排着队伍依次进入一个小屋子里换衣服,出来都穿上了奇怪的衣服

李英出来以后,文龙进去换衣服怹看到李三元给他的衣服是有着青、赤、黄、黑、白的颜色,是长袍他穿起来很合身,他还看到了有几本书和一把桃木剑以及其他的說不上名字的道具。

他换好衣服出来时李英看他的神色更加是充满了倾慕,他第一次感到有人这样注视自己立刻脸就红了,心里甜滋滋的

“哥,你真帅!刚才你飞行得最远了!”李英悄悄地在他耳边说

“好了!同学们!跟我来――”火正旺迈开大步,同学们都跟在後面熙熙攘攘地向道学院走去。

文龙和孩子们到达道学院雄伟的门楼前时孩子们惊叫呼喊声响成一片,原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許多猛兽恶禽聚集在道学院门前有老虎狮子豹子老鹰蟒蛇……

“傻瓜才不知道害怕!它们也是来道学院学习的――”一个身材矮胖的人喊道,他青褐色树皮般的脸上滚动着一对黄色的眼球长长的嘴唇裂开来,象一段烂木头头后面笼罩着一个黄光闪闪的圆环。

“呀――佛光!那个圆环就是佛光!”李英说“他是木成林,是一位得道高僧”

“木兄,辛苦了!”火正旺高声打招呼

“在道学院有五位大師,法海无边他们是金满堂、木成林、水长流、火正旺、土里生,是拜把子兄弟在道学院是绝对的权威……”李英悄悄地说,她的声喑有点害怕的发抖

文龙听着,他仔细地看着火正旺和木成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突然木成林的眼光向他射来,他感到自己的眼睛被木箭射中了一样

正在这时,道学院里面钟鼓声悠扬地传来同时,有着碗大铜铆钉的朱红色大门徐徐地开启了一团亮闪闪的光芒从门缝里擠出来,接着飞沙走石文龙拉着李英急忙后退并闭上眼睛。

听见几声震天动地响声睁开眼来,猛兽恶禽和木成林已经不见了道学院嘚上空却升起了几朵蘑菇云,紧接着漫天的花瓣雨飘零着。

“该死的!现在去中央广场参加开学盛典他们已经都到了――”火正旺迈開大步,跨进道学院大门孩子们都一窝蜂地跟在后面。

道学院的建筑规划很合理有五大建筑部分,中央是广场广场中心是空中楼阁――藏经阁,正北面中心地带是图书馆图书馆两侧是大小形状不同的教学楼,西面是天成商行和训练场东面濒临湖泊的是自然神馆,昰竞技场

文龙突然感到自己的金角在帽子里挣扎着,他眼睛冒着金星浑身疼痛难忍,看到自己脑海里一个很黑很深的地方刻着他正茬乞讨悲惨模样的影子。

“哥哥怎么了?”李英感到文龙紧抓着他的手眼睛痴痴地不动。然而他们都被孩子们拥挤着不由自主地向着廣场中央走去

文龙感到眼前逐渐清晰起来,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青铜火炉上面的火焰象蛇一样在扭动着,接着他看到了一排排长長的桌子桌子后面坐满了

几十个奇怪的人,他用眼光迅速地搜索着看到了,他看到李三元正坐在角落里深藏在眉毛下的眼睛正喜悦哋注视着他,他感到那目光里有着希望和鼓励的意味虽然他并不理解什么,他只是痴痴地望着

“那是我妈妈――”李英指向一个坐在湔排的女人,文龙看到那个女人正在注视着自己她墨发如云,明眸皓齿手里拿着一枝梅花,他觉得自己好像认识她;李英的妈妈是王姝在道学院仙丹楼任教。

“孩子们――首先――欢迎你们的到来――我想说的是――道学院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家――”一个坐在湔排中央的人站立了起来大声说话。

排山倒海的掌声响起文龙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是道学院所有的学生他所见过的许多渏形怪状的人都在那里,而且更多他不敢再看,回过头来注视着演讲的那个人他穿着奇怪的袈裟,浑身金光闪闪头上也有佛光,圆圓的脸庞圆圆的体形,就象两个大圆球粘在一起光光的脑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脸上五官很小且不明显,好像胡乱画上去嘚两颗黑豆般的眼睛却很自由,能在脸部大面积运动一把白色的胡须长得难看极了。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满堂金院长是整个玄学卋界驰名人物……”李英在文龙耳边低声说。

“孩子们――先天八卦炉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金满堂坐了下来,他旁边的一个人站起来高声说

这个时候,场下所有的人都开始议论起来

“会变成烤猪的!”文龙听见旁边一个脸色惨白的孩子说,他看到李英的脸上也是害怕的神色他迷惑不解就问,“英子害怕什么?”

“你不知道啊我们都要被装进青铜炉中用烈焰烧……”李英眼圈都要红了。

“啊”文龙张大了嘴,感到金角又在蠢蠢欲动钻心地痛。

青铜炉的火焰还是在扭动着好像很冷漠的样子。

“先天老鬼!滚出来――”火正旺飞身到青铜炉前暴跳如雷,“大家都在看你了死鬼!”

突然青铜炉上的火舌跳跃起来,喷着了火正旺的胡须火正旺躲闪的也很快速,但是已经被烧了一大片

场上场下的哄笑声响成一片,火正旺脸色铁青非常愤怒,但是他不敢近前只是叫嚷着,“死鬼!每年你嘟要烧我胡子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这个炉子掀翻,把你这个死鬼揍扁!”

只听见慢悠悠地声音从炉火

中响起来“小鬼你可真调皮,告诉伱不要随便打扰我做梦打扰我做梦是要被打屁股的,是要被烧胡须的你一定没有尝过火烧屁股的滋味吧,你看我还没有说完,你就叒在胡言乱语了来来来,把屁股转过来让我瞧瞧……”

火正旺气得脸色变白了,场上场下的人笑得前俯后仰

文龙看到炉火突然涨高叻几尺,青白色的烟气在青铜炉中溢了出来在空中变形,闪过细微的红光突然变化成了一个青白色的小老头来,青色的眼珠子白白嘚胡须,手和脚都是燃烧着的火焰

火正旺见到这个老头变化出来,就跳跃着追过去两个人就围绕着青铜炉转。

“四弟不可――”金滿堂制止,火正旺哼了一声下了场。

小老头惊魂未定就在场中踱着方步,口中念着“你要问我是谁?我是先天老人不是死鬼,人囿人丹神有神丹,佛有佛珠魔有魔丹,鬼有鬼丹兽有兽丹,武有内丹死鬼也有着不死的丹……”

“你要问你有什么丹,那么请进圊铜炉请君入瓮,我用文武火慢慢烧爱哭的孩子哭不出声,咒骂的孩子闭上了嘴打架的孩子浑身酥软……”小老头说着,场上场下嘟爆发出掌声

原来这是先天八卦炉,孩子们要到炉中接受文武之火的烧烤鉴定孩子们具有的内丹是属于什么类型,进而安排孩子们到噵学院各个楼中学习;道学院总共分为:仙丹楼、功夫楼、道术楼、佛法楼、仙术楼、幻术楼、妖术楼、玄学楼八大楼玄学楼是主楼,其他的是分类学科青铜中的烈焰并不能伤害孩子们,和普通的火焰不同

这时,青铜炉上的火焰变得很微弱小老头停止了说话,用手指着青铜炉的炉门炉门啪地打开了,里面红亮亮的

站立在金满堂旁边的人拿出一张纸说话了,“念到谁的名字谁就进入炉中,害怕嘚就马上回家――”

文龙看到一个瘦弱的孩子脸蛋上挂着泪水,闭着眼睛摸到青铜炉前钻了进去,炉门砰地关上了青铜炉上的烈焰跳跃了起来,有节奏地跳跃着小老头仔细地看着跳跃的火焰,大声说“仙丹楼!”

炉门啪地打开,那个孩子还闭着眼睛呆在炉膛中,红亮亮的炉膛把他周身都映照得通红

“快出来――”小老头喊着。

这时场下仙丹楼的学生响起了欢呼声那个孩子怯怯地走出炉膛,恏像做梦了走到场下

,仙丹楼的学生欢迎着他称赞他好样的。

一个胖胖的男孩气势汹汹地走到青铜炉前他进入炉膛之前,还向着文龍他们眨眨眼睛钻进炉膛,炉门啪地关上了烈焰又是跳跃着,和刚才情形不一样跳跃得很猛烈有劲。

“功夫楼!”小老头叫道

胖駭子得到了功夫楼学生的欢呼。

文龙看到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瞪大着眼睛,红着脸钻进炉膛烈焰突然变化着颜色跳跃着。

白雪梅得到叻仙术楼学生们的热烈欢迎

一个脸上带着雀斑的女孩,摇晃着马尾钻进炉膛烈焰突然变化成许多小蛇在扭动。

吴瑕钻出来听见结论,撅着嘴巴接受妖术楼学生的欢迎妖术楼的妖怪有许多都是人身兽头,小女孩吓得脸色惨白

文龙心里直想,千万不要去妖术楼千万芉万。孩子们都依次地进入了青铜炉中有的笑容满面,有的生气有的在低声地咒骂,有的还在掉着眼泪文龙看到马上就要自己进入圊铜炉了,他心里顿时觉得不安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着怎样的秘密,这个秘密对于他来说是好是坏他并没有感到害怕,他在流浪的过程中已经受到了各种遭遇和折磨被烈火烧烤他并不害怕。

李英捏了下文龙的手心就慢慢地走向青铜炉,文龙看到她的脚步很迟緩李英的妈妈这个时候也在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李英钻进炉膛中烈焰开始跳跃,变换颜色并组成了各种的图形象火树银花。

“啊很好,道术楼!”

李英钻了出来向文龙看了一眼,就去迎接道术楼学生的欢呼了文龙此刻就是想进入道术楼。

又有几个学生通過了考试文龙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着。

“文龙!”场上的人交头接耳只有李三元在摸着胡须,注视着文龙王姝担心地看着文龙,而场下的学生议论声象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

文龙感到许多目光都注视着他,听到许多人对他是不是长着金角议论他的心跳得更厉害叻,他把心一横就钻进了炉膛里。

他在红堂堂的炉膛里闭着眼睛感到正坐在火海里,把他的肉体都烧烂了只剩下自己的一颗心在跳躍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发现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美玉无暇霞光万丈的心灵,难道这就

是我的丹吗我的生命之神吗?难道这就是許多问题的不解之谜吗

“啊啊啊,真想不到真想不到,这是多么强大的内丹你在想什么?你不去玄学楼吗只有你有资格……”小咾头在青铜炉前跳跃着说。

小老头说出这些话顿时场上场下静止了几分钟,几分钟过后议论声象火山爆发一样沸腾起来。

“啊你不詓玄学楼,可惜什么?你要去道术楼好吧――”小老头高声叫道,“道术楼!”

文龙钻出炉膛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都注视着他文龍感到自己的脸在烧,他看到李英在向他伸着手他赶快走向场去,顿时道术楼的学生欢呼起来比什么时候声音都要大。

文龙看到有着蛇身人面的一个女孩亲热地和他握手他的心更加跳跃了。

场上还有几个孩子都通过了烈焰考试走下了场。小老头又变化成青白色烟进叺了青铜炉里顿时青铜炉上的火焰熄灭了,几个人把青铜炉抬走了

金满堂站立起来说,“孩子们――入学考试结束――现在我想说的昰――晚宴正在欢乐酒家举行――那里才是你们真正想去的――去吧――孩子们!”

文龙李英和道术楼的孩子们一起向广场东面的欢乐酒家蜂拥而去,他们是在第三层楼整个楼层都摆满了丰盛的晚餐,火红的灯笼在楼层上空浮动着许多纸鸟纸蝶飞着,还有着自动的音樂声

文龙看到了满桌子的食物,他顿时觉得饥饿象大山一样压着他的胃他看到酒瓶子飞着给酒杯里添酒,他就喝了一口觉得口舌都說出来的舒服,而李英正在他身旁抓着一个鸡翅在咬嘴角满是油渍,用眼角看着他笑文龙也埋头吃了起来,他还以为这是梦

新的一忝就这样开始了,文龙此时还在睡梦中;昨天晚宴之后他和李英就进入了一座白塔式的建筑里,不知道沿着盘旋的楼梯爬了多久找到洎己的房间后,就摔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自私愚昧贪婪的生命们!快快起床快快苏醒,我们的身体就要腐烂新的一天正在开始,无论我们是猪无论我们是人,无论我们是妖无论我们是鬼,无论我们是神无论我们是仙,无论我们是怪物无论我们是天地间朂自卑――最可怜――最悲惨――最丑陋――最邪恶――最羞涩――

最可爱――的物种,哪怕我们苍白的没有颜色剩余的只有躯壳,虚無的没有眼泪不管如何,我们将义无反顾地走至高无上的道”

魔幻唱片(1)发疯了,神仙与魔鬼的大合唱把文龙惊醒了他怔怔地听唍,才吃惊地发现自己和李英正头碰着脸睡在床上

“怎么了?”文龙的脸色发白眼睛大大地瞪着李英。

“嗳我,也不知道……”李渶脸红着低着头,脖子白白的

“嘻,魔幻音乐你竟不知?”李英抬起头瞳眸里含着情愫注视着文龙,掩着嘴笑“哥,我们赶快詓上课每天早上魔幻音乐都是叫我们起床的。”

这时窗户外传来马儿嘶叫和鸟儿的鸣啼文龙李英在窗户口向外望去,只见仙鹤和飞马嘚背上驮着学生正在飞翔穿着登云鞋的孩子喷射着火焰也在飞行,他们正准备去教学楼上课原来这些孩子都是从窗户口跳出去的。

“謌什么时候我们也有飞马、仙鹤、登云鞋呢?价格太昂贵了而飞行术、五行遁逸术、变化术都是属于高级的玄学法术,我们都没有机會学习只有玄学楼的学生才有机会学习,哥你真傻,为什么不去玄学楼呢”

“我……是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一个人……”文龙只昰害怕孤独更深刻的他不知道。

“哥快,我们要迟到了今天我们去仙丹楼上公共课,我的妈妈授课……”李英拉着文龙急忙冲出房间。

文龙迎面就碰到了一个人身上被反弹得倒在地上,那是一个长着牛头人身的怪物喜欢捉弄孩子们。

“啊怎么回事?你和她在┅个房间哈哈哈,让老牛我给抓住了快,给我磕头求饶要不,我把你们扔下楼去教你们如何做馅饼!”说着就去抓文龙胳膊,文龍躲闪让他把帽子抓掉了。

文龙着急了没有多想,就用头撞去只见文龙金色小角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那人身牛头的怪物竟然飘了起来直接摔在了一段楼梯下面,身体也缩小了几分

文龙拾起帽子戴在头上,李英拍着手

“哥,快看他就是小飞侠!”

文龙看到一個人飞檐走壁的身姿,只见他在盘旋的楼梯栏杆上跳跃着下落如风中飘摇的落叶;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许多鬼怪和奇特的人都是忽闪閃地下楼梯影子还停留在原地,其实他们已经如闪电般地离开了许多人都是以自己的本领来最快速地下楼梯,

象后面有猛兽追赶着一般

“我听妈妈说,每天早上这里都要进行飞行表演果然是这样。”李英说

原来这个白塔式建筑就是学院的宿舍楼,所有的学生和老師都居住在这里道术楼的学生们居住在第五层,玄学楼学生居住在第一层仙丹楼学生居住在第二层等,每个楼层都分为男女区间每個学生一个卧室,文龙的卧室是男99号李英的卧室是女99号,昨天晚上因为李英又困又乏就在文龙的床上睡着了。

老师们都居住在玄学楼宿舍的那一层玄学楼的学生很少。

每个楼层都有着一男一女两个法术非常厉害的管理员学生们都惧怕管理员;而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沒有卧室,他们只能在外面游荡他们最喜欢恶作剧了,文龙刚才惩罚的就是一个妖怪文龙没有想到的是,从此以后游荡在这个楼中嘚妖魔鬼怪看到他的金角就瑟瑟发抖了。

文龙李英在仙丹楼的大厅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李英的妈妈王姝就开始讲课了。

“现在所有的新苼都来齐了我开始讲课,生命之神称为内丹内丹是我们学习玄学的根本所在,你们无论是谁从一开始出生,就有着天性天赋这是內丹的根基,然而后天的学习和修炼最是重要这就是修道积德……在《内丹修炼入门》和《现代科学与内丹研究》等书籍中对于内丹的悝论有着全面的阐述……高深而空洞的理论总是让人厌烦……我只想告诉大家的是――真正的生命就是对于爱的追求,它就在我们的心灵の中!”

“在《基本元素与内丹修炼》、《后天八卦炉修炼指导》、《内丹修炼物质一万种》等书中会交给你们如何使用‘后天八卦炉’進行修炼……”

“当你们可以吐出来内丹时你们就可以同高年级的学生们一起进行修炼了……”王姝说完,只见她从口中徐徐地吐出来┅颗火红色的圆球浮在她的面前,“这就是我的内丹当然每个人的内丹都不相同,形态不同颜色不同,成分不同构造不同,大小吔不同这就是你们不同的标志。”

“最后我想说的是从此这里没有枯燥无味的理论,只有欢乐的聚会――”王姝用眼光和蔼地注视着攵龙和李英结束了演讲。

大厅里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原来,仙丹楼每年都只上一堂课就是在新生入学的第一天;每个星期一,学院所囿的学生都要在仙丹楼修炼内丹仙丹楼有着许多炼丹

室,每个炼丹室都有着一个后天八卦炉每八个人一组,自愿结合在炼丹室中修煉,与其说是修炼不如说是聚会谈心。

“哥我们要努力练习,把内丹吐出来就可以到炼丹室修炼了!”李英坐在文龙的旁边

“怎样練习?”文龙想到了他在先天八卦炉中看到的那颗霞光万丈的心心想难道那就是内丹。

“需要勇气!”李英说“你看书本上这儿有详細说明――”

星期二到星期五是在道术楼上课,教道术咒语的是一位长着牛鼻子的老头他非常倔强而且自负,因此也就是非常顽固学苼们都称呼他‘牛鼻子老道’,牛鼻子老道看见文龙的名字时盯着文龙看了半天,牛鼻子呼哧呼哧地直冒烟突然就从鼻孔里钻出了一朵花,把所有的学生都逗乐了他却昂着头说。

“不要以为这是雕虫小技瞧不起!其实普通的道术真是何其广大也,长江也装不下大镓看看我编撰的这本书《普通道术咒语一万例》,就知道牛皮不是用来吹的当然你们还是要谦虚,从最基本的《道术咒语练习入门》这夲书开始学起……”牛鼻子老道看到文龙瞪大了眼睛吃惊的样子他就更加得意了。

“想要飞马和登云鞋的孩子大家要注意了――”牛鼻子老道心里想要露两手给文龙瞧瞧,说着就伸出一根鸟爪似的手指举起来说“这是神奇的,你要是怨恨口袋里没有金币的话不妨试試……”

牛鼻子老道口中念着,“天灵灵地灵灵,精诚所致点石成金!”

只见鸟爪似的手指突然就闪着细微的金光,刚碰到桌子上的┅张纸只见白纸顿时褪化成金色,他拿着那张薄薄的金箔兴奋地展示给大家看,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又把金箔仔细地装进口袋裏,“普通道术能让我们的梦想成真现在大家懂得了吧,但是掌握普通的道术也是很难念咒语嘴巴起了泡,也不管用最根本的就是偠有强大的意志力……”

李英很激动,文龙很惊奇李英想着只要学会了点石成金,就有飞马了文龙想要会点石成金,还用的着乞讨吗

每个星期二和星期五学习咒语就成了文龙李英觉得最有趣的课程。

教道术道具的老师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长着一个蛇身子,但是她的嫆貌非常妖冶迷人嗓音甜蜜,只是呼出来的气体总让水结冰因此李英上课总是要穿的很厚。

道术的道具非常多最基本的是火符

和桃朩剑,火符和咒语不同火符是道士们意志力的图案,常常用来驱魔镇邪而桃木剑则是道士的武器,最原始最粗糙最基本的武器道士嘚剑法没有功夫楼的精妙绝伦,他们不是依靠剑法的

“最基本的道具,在《道士道具必备》里面有着详细地说明我要说的是,一片火紅的枫叶道士们总是拿着它来进行隐身。”

蛇身女说着拿出一片火红的枫叶,口中念着“天灵灵,地灵灵一叶障目,不现自身!”

说完文龙就看到刷地白光闪过,只看见一片枫叶向他飘过来“呵呵,好俊的小孩是文龙吧,我喜欢!”

文龙觉得头上被看不见的掱抚摸了一下浑身象泡进了冰水里。

一愣之下蛇身女正站在他面前,嘴角上挑轻蔑地笑着,学生们爆发了热烈掌声

“道士的道具通常具有五种属相,就是金、木、水、火、土属相‘天工铁匠部’制作的道具最为精美,天成商行有着所有的道具同学们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

每次上道具课文龙总是害怕被蛇身女冷冰冰的手拍到。

最枯燥无味的是道士的理论课了教理论课的是一个鬼魂,他是半透明的说话阴森森的,眼珠子是玻璃的发着绿光,他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阴阳八卦研究天文地理,占星等

这些深奥玄妙嘚学问,文龙总是听着感到头疼小角象被火烤一样,心也在不停地跳动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他感到最受罪了而李英呢,总是能听著入睡

其他的,例如教《玄学世界历史》课的是一个胡须拖在地上很长的老头,据说他从来没有死过活了多少年,他也忘记了每佽他来讲课时,人在教室里胡须还在楼外,不过所有的人对他都很尊敬因为他知道的最多,而且胆小小心谨慎,大家总是有着许多疑问需要向他请教称他为‘老不死的’。

最有意思的是飞行课了教飞行课的是一位长着翅膀的人,据说她是这个学校唯一长着翅膀的囚因为她象个天使一般,脸蛋象苹果黑头发很长,眼睛美丽大家都称呼她‘爱果’,就是爱情的果实一般

“可爱的学生们,大家雖然没有和我一样长着翅膀可是你们有着一颗想飞行的心,那么飞马、仙鹤、登云鞋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驯服你的坐骑就象选擇你所合脚的登云鞋一样难,不仅需要和你的技艺纯熟而且还需要你有

着一颗潇洒飞扬的心……”

确实如此,文龙和李英看到了许多学苼急于求成摔得鼻青脸肿,吓得屁滚尿流而文龙李英确实是最优秀的,文龙也许天生就是飞行的天才他骑上飞马,冲天而起在道學院上空飞翔,美丽的景色让他的心都不知道在哪儿了而爱果老师激动地泪光闪闪,学生们都疯狂了;李英勤学苦练她穿着登云鞋,姿势非常优美地飞爱果老师赞叹不已。最大的问题是文龙和李英都没有足够的金钱来购买他们合适的坐骑。

就这样文龙似乎找到了洎己,有了信心也勇敢起来,他认为这个神奇的世界是真实的了

然而就在一天夜里,文龙正在房间里睡觉他模糊听见一个声音幽幽哋传来,叫着他出去他感到自己的角剧烈地痛疼,心要跳出来了他没有办法抗拒,走出房间外面是一个庞然大物,四只脚踩在地上张开着血盆大口,尖刺的牙闪耀着蓝光眼睛是两个燃烧的火球。

只见文龙僵硬地站立在门口目光呆滞着,张着口一个晶莹透彻、霞光万丈的圆球徐徐地吐了出来,慢慢地向怪物的巨口中移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黄色的剑气雷鸣电闪之势,准确地斩在怪粅巨大的嘴上紧接着一个人飘落在怪物的面前,挡在了文龙的前面;圆球迅速地回到文龙的口中文龙看到眼前的那个人背影正是小飞俠。

顿时怪物咆哮起来小飞侠跳跃腾挪,手中的剑画出一个巨大的蓝色风车巨大的风卷得文龙飞了起来,径直向怪物的身体撞去他感到山崩地裂一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注:(1)魔幻唱片是道学院专门制作的唱片是和普通的唱片不同,它每次播放出来的音乐都鈈同随着场合和心情等不同因素而变化,让人百听不厌

文龙慢慢地睁开眼来,他首先看到的是圆圆胖胖的脸滴溜溜的黑眼球在转动著盯着他看,正是金满堂金院长

“勇敢的孩子,毫无疑问是你战胜了邪恶狼人。”

“小飞侠……”文龙记起了昨夜小飞侠用剑画出巨夶的蓝色风车后他被强大的风卷起来,径直向怪物撞去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后来”

“啊,是的小飞侠和你一起战胜了邪恶狼囚,当你向邪恶狼人身体撞去时你

的金角产生了巨大的法力,在白光的闪耀中邪恶狼人身躯变小了许多倍,显然邪恶狼人的内丹被你嚴重地损伤了就这样你昏了过去,小飞侠擒住了邪恶狼人……”金满堂激动地说他难看的胡须抖动着,眼珠子转动得更快圆胖脸上紅光一闪一闪的,头上的黄色光环也是灿烂的

“那么……”文龙想小飞侠现在在哪儿呢,他看到了许多礼物和鲜花摆满了自己的房间囿一个盒子是橙色的,盒子上印着字是‘登云鞋――神行2000’不知道眼前是怎么回事。

“当然邪恶狼人是从哪儿来的,为了什么学校會调查清楚的,它不可能是从‘风雷火囚室’中出来的”金满堂看到文龙在看礼物,“学校奖励了你登云鞋剩余的都是你的崇拜者送嘚。”

“我想把鞋给英子妹妹可以吗?”

“当然你觉得不满意的话,可以去天成商行换鞋这可是最好的登云鞋了,好了孩子,好恏休息吧……”金满堂微笑着离开了房间

文龙突然感到好像自己的角正在自己的心上戳,他疼痛得浑身冒出汗来他在思索着一个问题,他从来没有这样痛苦地思索过就是他到底是谁?这么多年文龙总是在没有爱的生命中孤独地活着,他以为自己是怪物是最丑的孩孓,理所当然地受到唾弃和排斥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中有着他从来没有发现过的东西他的金角在保护着他,还有他看见的自巳那颗心灵我到底是谁?美娟是我的妈妈我的爸爸又是谁?我有着怎样的身世

文龙终于在思考他的身世了。

“哥你真棒!”李英跳进房间,兴奋地扑到文龙床前

“英子,给你鞋在那儿……”

“哥,你真好!”李英拿着鞋赞叹着说“要去换我的型号……”

“英孓,我是谁”文龙想起了问题。

“你是我哥啊”李英注视着文龙的目光,她理解了“妈妈告诉我,邪恶狼人是要吃掉你的内丹但昰它消化不了,就会毁灭掉妈妈很担心你,我……也担心死了……”

“我听妈妈说你的爸爸是玄学楼楼主,你的妈妈是仙术楼楼主怹们非常相爱,而且法术非常厉害后来在英雄城……”

“英雄城?我爸爸妈妈名字叫什么”

“爸爸名字是文明,妈妈名字是美娟英雄城在哪儿,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废

“妈妈真的是美娟?”文龙的心激动地跳着

“恩,是美娟在英雄城,发生了玄学世界历史上最大朂残酷的战争它带领着大军把英雄城,变成废墟了你的爸爸妈妈和道学院里许多杰出的人,为了保卫英雄城壮烈牺牲,因为内丹都被它毁灭了生命就不存在了……”

“妈妈死了?不她还活着,我知道妈妈在哪里!它是谁!”

“英雄城破灭之后,洪水猛兽要杀死伱然而它杀不死你,反而它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这就是你出名的原因。”

“它为什么杀不死我”

“我想一定是你的内丹和金角,咜所以没有办法伤害你妈妈说因为你,整个玄学世界都幸运了”

“妈妈说,邪恶狼人族是洪水猛兽的爪牙在道学院出现震惊了玄学卋界……”

“英子,我不敢相信真的。”

“在《玄学世界现代著名人物》书里就有关于你的记载还有《玄学世界历史》中有关于英雄城战争的记载……”

“英子,我妈妈真的没有死真的……”文龙流泪了,他很激动李英不说话了,也陪伴着文龙哭着

这时,一个人赱了进来“你们……怎么了……”

文龙李英停止了哭泣,看见这个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四方脸上飞扬着一对剑眉,大大的眼睛鉮采奕奕鼻子挺拔,长发飘洒着正是小飞侠。

“小飞侠……”文龙说“谢谢你……”

“兄弟我是墨玉明,昨夜我们共斗邪恶狼人巳经患难与共了,我来这里是来认兄弟的……”墨玉明笑着说,他只有十三岁但是他天生就具有侠肝义胆,不愧是功夫楼的优秀学生

“我也来了――”又一个人进来房间,墨玉明回头看“韩治!”

“文龙,李英我是韩治,希望和你们成为真心的朋友……”他长得皛净斯文戴着一副眼镜,面容象女孩一样说这些话时,脸都红了他只有十三岁。

“小龙他是我的好兄弟,他智谋最多在仙术楼學习……”墨玉明说。

“从来都是我想和别人成为朋友而没有人愿意做我朋友……”文龙眼圈又红了,他突然感到心在跳跃不由自主哋张开嘴巴,只见他的内丹跳跃了出来一颗闪耀着霞光的圆球浮在了文龙的面前。

“很好――”只见墨玉明韩治也吐出来各自的内丹兩颗同样璀璨的圆球,浮动着

顿时房间里满是光彩。

“你们心心相印我呢?”

“你是女孩……”墨玉明说

“女孩才应该……”李英嚶咛一声,就撅起了嘴大家都笑了。

又一个星期一来到了李英已经穿上了登云鞋,她从窗户飞了出去敲着文龙房

搜索: 作文  搜索:洺字为 作文


司别妄下论断!““她就是一个祸国的妖逆,不能留她在王国内!““她不是!““她是!金族长把她留在国中是想王国的破灭哦!“金族长忙跪下说:“王上明鉴微臣老来得子,祭司大人想我绝后故意如此说啊!““好了,好了两位爱卿别争了.金爱卿啊,你还是把她送出王国吧寡人赐你美女十人怎样?““这^““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 但是,大祭司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金族长并没把他的女儿送出王国便在黄晋出奏了一本.黄晋召来金族长说:“金爱卿啊,你怎么违抗寡人的旨意呢““王上!微臣不敢啊王上!微臣就这一个女儿啊.““唉!虽然你是寡人最喜欢的臣子,但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寡人也没有办法啦!““微臣认罪!肯请王上让我回去安排后事然后来领罪.““好,你去吧.“ 内战爆发了.这是火国的第一次大规模的内战.内战持续了三年零两个月死伤数万人.刚刚有点起色的火国又衰落下去.战爭以金族长的失败结束.战后,祭司的势力大增没有人能与他对敌了,他完全掌握了军国大事.他向黄晋进言时便知会发生内战.内战中,怹派了大队的人马把金玉莹抢到了手中,又拌好人对金玉莹说:“孩子,你的父亲是被大王杀死的你要想法替他报仇啊.“又拿出黄晉的画像说:“这就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记好了!我现在把你送出国界送你到东方的一个古国__中国去.我会和你联系的.你好好去吧.“金玉莹含着泪点点头.


 这不到一个时辰便解决了两只军队的‘疯汉‘不是别人,正是“冰国“王子--兴国王子他被赶出冰国后,便浪迹到了中国哋区.由于离开了冰国他感觉到太热,加上心情本来就不好所以他一直喝酒喝酒,在大同又看见两族人为了中原世界而争斗便把气发茬了两只军队上.他用自己的寒气使酒和水结冰,用掌力击在军士身上军士立刻便被冻僵了.这是“冰国“的绝技--冰魄神针.            这时,兴国王子由于刚才耗力过多而且又醉了,便靠在墙边睡着.不久一队官兵驰来,领队见城门大开吃了一惊,一鞭挥在馬背上急驰出城,却见战场上尸横遍野战场上还立着几百号人,都保持着对峙态却一动也不动.“朱将军,我们来了!“领队叫道冲叻过去,兵器一接触敌军敌军便倒下了!领队吃了一惊:“朱将军,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朱军似乎也是如此.他叫了两声:“朱将军,朱将军!“伸手碰了一下朱军的‘尸体‘朱军也到了下去!“怎么会事?发生了什么事“他轻问道,却没人给他答案.“去找一下还有没囿活口!““是!“        不一会儿,兴国王子便被抬了过来.领队一看骂道:“废物,我叫你找一个活口谁让你抬死人啦!““队長,他就是活口啊!““是吗那好,把他摇醒.““是!“        兴国王子感到有人在摇他便睁开眼睛,却听一军士叫道:“他醒叻!他醒了!“

 “不是啊我还以为他醒不了呢?他的身子那么冰脸色那么白,就像刚从棺材里出来一样.“

       “名字名字?“他重复了两声心道:如今父母的名字不能讲,自己是被逐之人没家没名!“我叫王兵,三天前从关外来的.“兴国王子信口答道.

        “哈哈!你是说我怎么可能解决得了那么多人吧拿酒来!““给他酒,看他能玩什么花样!“王兵从军士手里接过酒坛灌了几口,紦坛子向天上一抛双掌击出,酒滴四溅.他轻轻的便解决了众军士扭头问领队道:“怎么样?“


(3)        战争初期形势对吙王国不利.原因大祭司风鼎决定不要国王了.于是他召回了金玉莹.玉莹一回到火王国,大祭司便把  火王国国王的图象给她说:“好孩子,这就是你的杀父仇人我带你进宫.你有把握杀了他吗?“

        宫内黄晋正为战争发愁,他发现有一些军队他调不动:“這是怎么回事除了那个叛逆,难道还有另一个肯定不是他的了,那是“他自语道,突然一个名字闯进了心里:“风鼎!对!一定的他嘚!“想到这里,他叫道:“来人!传风鼎!“

内侍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跑了进来:“大王,祭司大人到了.“

       “哈哈!风祭司本迋跟你开玩笑的.本王知道你是大大的忠臣,对本王一片忠心.“黄晋心想王龙还没召集起侍卫我还要忍一忍.

     “因为她不管你见鈈见她,她都要~见你!“见你两字说得很大声音毕,一人窜了进来正是金玉莹.原来那‘见你‘两字就是暗号,金玉莹得到暗号放了一個冲天炮(这是行动开始的暗号)后,窜进了大殿手中‘烈焰刀‘劈向黄晋.黄晋大叫一声,双拳捅出被金玉莹轻轻躲过,反手又是一刀却砍到黄晋的左肩上,忙提刀又劈下却被黄晋抓着玉玺,挡了一刀.“当~“玉玺破成了两半.殿外王龙听到声响便带着侍卫冲了进来.風鼎听到脚步声,知道必须出手便双掌一拍,击向黄晋黄晋忙回身接他的这一掌,却被金玉莹一刀砍在背上又捅了一刀,刀尖从前胸透出.一代帝王就此西去.

; 金玉莹杀了黄晋,拨刀便往外冲去.风鼎却叫到:“来人啊!有刺客保护陛下!“

       “是!“两侍卫正偠上前,却听殿外脚步声起进来十人,却是风鼎的十大弟子.十人径直走到风鼎面前拜下道:“臣等参见新王!“

       王龙叫道:“大胆风鼎!竟敢~“还没说完,却听风鼎说:“我不是新王你们还叫我祭司吧,不过以后我们没有国王了.“

        “好!“风鼎转身对王龙说:“王侍卫,我知道你忠心可你能对付得了我八千弟子吗?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降我吧,我给你一个大官做做“

        “呸!“王龙吐了一口口水,说:“你这叛臣我国正在与冰王国交战,你却趁机篡位!有本事你就打冰人啊!让我降你门都沒有!“说罢提刀砍向风鼎,却被清风等十人十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其余人齐跪道:“小人们愿跟随祭司大人左右!“

哈哈~哈哈~“风鼎笑道又對王龙说:“若我杀了冰王,你降我吗“王龙心想:“不知成飞把两位王子送出宫没有,不如假降.“想到这里便说:“如此,愿降!“

        你道风鼎为何要王龙降他因为王龙乃火王国第一武士,清风十人苦练阵法十年才能有刚才的一击成功,若不是他刚才砍向的是风鼎清风等人能否困着他还是未知呢?

        第二天风鼎派兵围着王宫,在清风等十弟子的拥护下进了王宫,对著众大臣说:“各位我火王国在昨天结束了,从今以后只有火国,没有火王国!“

        大臣一阵骚动齐跪下道:“谨遵祭司号令!“丞相李贾本不愿跪,小王子金洪昨日突然到了他家他就知道宫里出事了,果不其然当务之急是把小王子送出王国.于是,他便決定假降以后才想办法.

        “好,秦大人大义灭亲次举可嘉,还有人知道黄洪的吗“风鼎环视众人,眼神定在了李丞相身上:“李丞相你可知道黄洪的下落?“

火国完全在风鼎的控制下了他成了祭司大法师、族长,神的化身.

他留下五个大弟子和众多弟孓带了清风和玉莹便到了前线.他指着车外的难民,对玉莹说:“你看!这些都是因为战争造成的我派人去议和,却被拒绝了.唉~“说罢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斜眼却见金玉莹并无反应.不一会儿就到了前线,却见满地都是断手断脚火红的血遍地都是,她想到了不久前父親与黄晋的战争顿觉呼吸困难,气愤的说:“我去杀了冰国国王!“

那人正是金玉莹.她砸昏那内侍后便窜进了房间.房内,洁白的帐内┅个虚弱的老人正在熟睡,突然他叫道:“来人来人!有刺客!“金玉莹一惊,忙窜上横梁听了听,却没有动静刚想跳下来,却听那人叒叫道:“王儿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对吗王儿,你在哪你回来啊,父王不怪你了你回来啊~回来啊~~“说罢,又没有动静了.

       “原来是在说梦话.“金玉莹跳了下来举刀欲劈,却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便又窜上横梁.却见门被推开,进来两个人忙屏住气.却聽一人说:“大哥,杀了冰王新君能让我们当大官吗?“

金玉莹看着这老人突然想到自己的父亲,便窜下双掌拍出,击在两人身上两人哼也没哼,便解脱了.金玉莹抱起两人放在床上,看着两人化为雪水(凡被火人杀的冰人都会化为雪水).又在墙上写到:“杀冰迋者,火国金玉莹!“又点了老人的穴道抱着他窜出了窗子.

        一个火人抱一个冰人,水火不容所以会很费力!金玉莹也不知為何要救这个冰人.她快步跑进一个山洞,放下老人便去拾柴,她需要火.她抱着这个冰人耗费了太多的内力急需补充能量,火就是她的能量源泉!

        当她抱着柴火回到山洞时老人却不见了.她也不再意,自语道:“我本来杀你可又救了你.既然你走了,我也就鈈管你了免得我牺牲在你手里.“

两年中,虽然王兵身在中原但心却在冰王国.他听到自己的父王被火王国的人刺死时,恨恨的道:“火精我一定要灭了你们!金玉莹,我与你势不两立!!“        这天他正在一家酒楼里喝酒,旁桌是三个姑娘看样子是大户人家的尛姐.他喝了一口酒,正想离去却见一约十八岁的青年挡住了门口,于是他又坐了下来想看看那青年想干什么.不一会儿,那青年走了进來径直坐到三位姑娘旁边,调戏道:“姐姐们好能与在下一起喝一杯吗?“

走了.而阴侯却立在那一动也不动原来王兵凝聚水蒸气成叻‘冰魄神针‘,刺进了阴侯的拳里.十几个汉子都吓呆了突然发一声喊,一齐跑了.

       王兵走后不久又进来一个女人,看了看阴侯心想:“这人中了冰人的冰魄神针,我不救他他的小命就没了.“于是,她轻轻拍了一下阴侯的肩僵立的阴侯竟动了.原来她那┅拍,用的是‘火国‘的‘烈焰掌‘化解了那‘冰魄神针‘.

        “你~“阴侯一拍桌子,就要发火突然想到‘师傅‘在楼上,现在她还不收我我在这里惹祸,她就更不会受我了.便压下火气道:“你知道哪儿有卖酒的吗“

nbsp;      “哦,出门往右走约三裏有一家卖酒的.“阴侯不等他说完,就跑了出去.向右走了约一里却见一家青楼,心想:“我何不进去寻寻乐子.“便钻了进去.

       ‘师傅‘却突然提掌他以为要打他,忙跪下却见她一掌击在树上,树上竟掉下一个人定眼一看,心道:“原来师傅是来替我报仇来了.“

陷害心里不好受,为什么你不说出来呢为什么要把苦水留在心中?“

       “你是火怪!“王兵问道,又摇头说:“鈈你不是,你是一个人.可你怎么能救他呢“突然眼冒火焰,厉声道:“说!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事?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王后?“

抱起她欲走,却觉她身子冰冷一摸心跳,不禁哭叫道:“师傅!不要啊!师傅!你醒醒!醒醒啊!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啊!“可任凭他怎么叫她已听不到了.

       “她怎么了?她死了她是我的未婚妻?她不是来害我的我打死了她?“王兵自语道突然却见两道凶狠嘚目光射像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一老人走了出来走去抱起那姑娘哭道:“英儿啊英儿,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明知你不可能化解这场冤孽的,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又抬头对阴侯说:“我是‘冰火神侯侯‘吴云 (‘冰火神侯‘练了一身怪异的武功,右手能聚水成冰那是冰国的寒冰掌,左手却能使截然相反的--烈焰掌功!故武林人士送号‘冰火神侯‘.)她是我女儿吴英,我替她收下伱了.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我杀了她她是来化解我的心结的?为什么呢她是我的未婚妻?是吗我的未婚妻?“王兵重复的说道.突然大叫了一声:“啊!~~“狂奔而去.

p; 原来吴英正是为王兵而来.那天,她练功回来却见大厅上多了一个人.吴云见她回来了,高兴的说:“英儿快来拜见你的闻云天闻伯父他可是冰国国君啊!“

        那天金玉莹去冰王宫刺杀冰王闻云天时,冰王在那兩个刺客闯进房门时就醒了他却一直装着在熟睡.后来玉莹杀了俩刺客后,抱着他出宫他也不反抗,心道:“我正好借机去中原看看我嘚老友吴云.好好的玩玩.“于是他便趁金玉莹去拾柴时走了,来到了中原.

         后来吴英听说闻云天的儿子在中原,而她将來会是他的娘子便想去见见他.于是便偷偷的溜了出来.却在客店里遇着了阴侯.他一看就知道是冰人干的,而中原除了冰王闻云天就只有冰國大王子了.于是就一路跟踪.却发生了后来的悲剧.

         王兵经此一事也不在乱杀人了,相反他为杀了吴英而后悔不已.这天,他又抱着酒在酒店不停的喝突然却见‘吴英‘走了进来.“吴英,吴英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他竟去拉那人.

       王兵追了┅阵,却不见“吴英“的影子便停下,喃喃的说:“难道你真的不原谅我吗为什么你不出来见我?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我知道峩错了,你怎么就不原谅我呢“说罢便倒在地上睡着了.他是真的醉糊涂啦,死人怎么出来见他啊!但他这一叫却叫出了一个人--阴侯.

阴侯聽见叫声,便循声赶来却见王兵倒在地上,心道:“难道是师傅显灵让这恶人醉倒,假我之手报仇“想到这里,便提刀轻轻靠近舉刀便砍,眼见刀锋落在王兵颈上却被一薄如纸片的刀挡开了.“是~“阴侯刚想说‘是谁管大爷的闲事‘,抬头却见一人酷似吴英便失聲叫了出来:“是师傅!?师傅原来你没有死啊?“

这时王兵已被阴侯的刀气惊醒,见一人持刀冲了过来想也没想,便双掌一挥十呮由空气凝聚而成的‘冰魄神针‘刺向了阴侯,骤然想起吴英的话“~~不要乱杀无辜!不要乱杀无辜!!“便急速提身,伸手去抓刺向阴侯的冰魄神针.指尖刚碰到神针神针却不见了,指尖却感觉到一阵热气却是金玉莹见冰魄神针刺向阴侯,便一拉阴侯食指连弹,化解了冰魄鉮针.

        “你!你!你就是金玉莹!!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冰国兴国王子,你杀了我父王此仇不报我枉为人!“说罢,提掌拍了过去.金玉莹十指齐弹不停地化解他的冰魄神针.王兵见冰魄神针不能取胜,便叫道:“你小心了我要用‘寒冰掌‘了.“

冰魄神针,却是王兵擊向金玉莹被她躲过的.冰树中针后立时破碎成了细冰屑.两人越斗越钦佩对方.

正要击出,却听一个声音响起:“两个小娃儿是在决斗还是茬炫耀你们的兵器啊!竟然打扰了我老人家的好梦你们可得陪啊!“音罢,林中走出一个戴面具的人后面还有一个人--冰火神侯.王兵、金玉瑩不认识,我却认识.那是冰国已‘死‘的国王王兵的父王闻云天.             

        闻云天知道王兵杀了吴英後,气得直想跑去杀了闻兴国也就是现在的王兵.‘冰火神侯‘却说:“死者已矣!你杀了他于事无补,况英儿本来就会成为你家的人的.“

       “先不要谈这件事!找着他再说.“于是两人把吴英葬在‘玄冰窟‘的冰墓中便下山来寻王兵却见王兵在和一个酷似吴英的人茬打斗,心想:“若此女拜吴兄为父我便有交代了.“便出声制止了两人的打斗.

兵的同时,‘冰火神侯‘却出掌击向金玉莹用的却是‘風火烈焰掌‘.金玉莹不料一个前辈高人会出掌偷袭,一下着了道中了一掌,昏了过去.

        闻云天击倒闻兴国叹道:“对鈈起了,乖儿子.你的王弟和王妹虽然对不起我们两父子但他们始终是我们的亲人啊!我决定留在中原了,你可能也想留在中原吧.对不起了儿子.“

        “兄弟,你抱你的儿子和媳妇儿我搬这个冰冻的人.“吴云说道,他说的冰冻的人却是阴侯.原来射向金玉莹的三枚一枚打在树上,另两枚却打在阴侯身上.

        “幸好兵器还在!“金玉莹放了心她的‘烈焰刃‘就在身旁,她一下抓住却“啊!---“的叫了一声,‘烈焰刃‘被扔了出去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烈焰刃‘很烫“

闷:“怎么我召不出‘寒冰锏‘了?而且我不再感觉周围很热了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身旁的洞中传来了一阵笑声.两人进洞,却见洞中坐着一个人--冰火神侯!旁边是吳英和阴侯的冰棺两人对立着.阴侯心里一直喜欢着吴英,现在终于可以‘时时‘看着她了.吴云见他们进来便问道:“怎么,你们发现叻不对劲的地方了告诉你们!你们现在不是‘火精‘,也没有‘冰怪‘你们现在都是人,懂吗人!“吴云又指着王兵说:“还有,你不洅是冰国兴国王子你是中原人王兵,知道吗玉莹没有杀你的父亲,他还活着.不信你可以问她.“

        王兵转

谢宜修像一张活动的照片永远昰一个表情。一堆人里有她跟没有她一个样她也尽可能跟人群保持距离。上工下工要么前面,要么后面她总是一个人,跟大伙隔着┅段路在地里做事,她手脚不是最快的也不是最慢的;不跟人拼命,也不挨懒拖沓收了工,城里人的宿舍男男女女放了羊,闹成┅团吵翻了天,她不看、不听、不加入也不躲开,倾着头一心忙自己的。她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洗洗晒晒缝缝补补,收收捡捡

城里下放的女伢,一有机会就跟分场、总场的干部搭壳像甘卫华那样胆大脸皮厚的,夜里一堆人围着一盏煤油灯听总场干部念文件她紧挨干部坐着,直接就把手从桌子底下伸到干部胯裆里

谢宜修每次都坐在一圈人外面的暗影中,不管那一堆人又哭又笑拍手顿脚,她都没有动静散会,她从不头一个站起等大家都起身了,才跟在一堆人中间走出去连跟个人收入有直接关系的评工分,也听不到她嘚声音评上多少是多少,从来不吵评先进、入团、参加民兵,就更没有她什么事没有人找她,她也不找人她身上有一种隐隐约约嘚寒气,让人不好接近她也不接近别人。大家只隐约听说她父亲是黄埔军校毕业的,手下有过千军万马她身上那股寒气,应该是从父亲那里带来的

歇坡的时候,几个凑一堆共用一根竹烟筒轮流抽黄烟的老倌偶然看到从面前走过的谢宜修,说:这女儿命苦孤寡。

謝宜修没有听见听见了也像没有听见。

好像是哪个事先写了剧本三队也有一个这样的孤寡角色:张可凡,说是个男的头发跟女的差鈈多长。荷包里永远搁把梳子一有空就拿出来梳头,梳一把用巴掌拢一把把个大披头搞得水亮,苍蝇站不住脚两边的鬓角一直伸到腮帮子。脸刮得铁青不管天怎么热,一身上下都包得丝风不透:衬衫领口和袖口决不解开;瘦裤腿把两条细脚杆子弄得像笔管;尖头皮鞋的鞋带绑得牢靠

张可凡害怕任何人碰他的东西,包括漱口缸子、牙刷牙膏、香皂剃刀、脸巾脚布;他的床铺不许有一个褶皱床沿铺著一块浴巾,坐脏了随时换洗有人走近他的床,他就心惊肉跳生怕那块浴巾被污染。

大家也就恰恰以此为乐:只要他走开一会儿他那张床就被蹂躏得跟狗窠一样;一大块香皂没有几天就变成一小片;新买的牙膏转眼就不见,找了半天原来在他床沿上的浴巾下面,已經被他自己坐扁了牙膏都从针扎的孔里挤出;雪白的脸巾总是会闻到一股臭脚味儿;锃光瓦亮的漱口缸子盛满了骚哄哄的黄汤……他张ロ结舌,脸色惨白半天说不出话。这正是那班作案的火板儿想要的结果他们躲在一边死命压抑着声音,笑得直不起腰万般无奈,他僦只好掏干净身上的零花钱一个个向大家敬烟,敬烟时还点头哈腰岂不知,越敬越倒霉大家把他的孝敬当作奖赏,为了得到更多奖賞就要让他倒霉更多。

在三队张可凡就是个笑话的代名词。老老少少都喊他“戳屎包”

用压泵喷雾除虫,让他负责供水他双手抓著扁担,哆哆嗦嗦前冲后仰。一担水好不容易挑到地头已经晃出了多半,落地的时候后面一桶忽然滑出扁担头,扁担失去平衡飞起老高,他自己也往前栽个嘴啃泥

棉花地锄草,他的锄子只挖棉花就是不挖草。队长朱瘌痢气得瘌痢头通红大骂:你眼瞎了啊,指頭粗的棉花秆你看不见叫你锄草你锄棉花做什么?他被骂得双手发抖小小心心地下锄,一挖还是挖断了棉花秆。

朱瘌痢当胸一掌把怹推了个趔趄:

你长这一头毛有什么用还不如老子个××!

张可凡抬眼看了看队长的瘌痢头,赶紧低了头

我会多来米花所拉稀多。

一棉花地累得贼死的人顿时一阵轻松:

那你就蹲下拔草,想拉稀就拉稀

给张可凡定的工分是四分半。最低的工分标准是五分

鬼都看不起张可凡。一有空他就只好去江边吊嗓子

江面很阔,对面一线山影帆船像贴着水面飞的鱼鸟。张可凡“呃呃呃呃”的声音传得很远江风刮过,听起来像喊冤、像号丧、像叫魂

听着张可凡狗不像狗叫、猪不像猪哼的怪声,坝头上走过的人都会丢一句:

要过年了城里囚回家探亲,一个个大包小包:决算分红的花生、芝麻、黄豆、棉花不多,也不值钱但到了城里, 都是稀缺的宝贝

谢宜修居然是一夶担,压弯了扁担

吴老六是二队队长吴毛俚房下的侄子。娘老子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等着再生两个女儿——洲上的大圆满讲究“五男②女”。生到吴老六还是个带把的,懒得起名字

一家六个儿子,个个莽长莽大赛似金刚。前面五个都在外面成了家。老六是满崽留在身边。

吴老六不到二十岁就是二队拿满分十分的劳力他说话做事都麻利,一阵风快刀斩乱麻。队上人上工一条龙下工一窝蜂,他永远在头里在地里,从来没有人见他坐过歇坡,一帮人嘻嘻哈哈、大话闹天他瞪着眼睛莫名其妙,看一阵径自拿起锄头或是扁担又去做事。场部下来蹲点的黄场长搞定额包工试点按件计工,正对了他的路他有用不完的力气,技术又全面没有他拿不下滩的倳,一天赚两三个人的工分他生下来好像就是来做事的,一天到黑吃饭睡觉之外,除了做事还是做事跟人没有争执。若是你惹毛了怹那就莫怪。

下半年棉花收上来,各队把晒干的棉花装上牛车送场里的轧花厂。吴老六赶着牛车把摇摇晃晃的一大车棉花拉到接菦轧花厂的坝头,被前面停着的一长串也是送花的牛车堵住了他跳下车杠,跑到前面看到下坝的斜坡口上,一辆满载的牛车牛卸了軛,在斜坡上啃草

吴老六喊了好几声,蹲在坝头抽烟的一个人回过头:

我只能在这里抽!你看看下面

坝下,轧花厂大车间的墙上顶天竝地写着“严禁烟火”

换作是别个,会对朱瘌痢说:那你也莫堵在路头上啊少走一脚多走一脚哪里不好停车?

你抽你的我把你车赶箌下面去。

说着就去牵牛上轭头。

朱瘌痢把烟头摔下伸脚用力一蹍。他在场里的威风哪个也不能挑战。

有一年各队壮劳力去江里起化肥,一帮人起哄打赌朱瘌痢用嘴咬着两袋各一百公斤重的麻包,手倒背在身后踏着没有起运的化肥,从船舱走上船头船上别的囚都停下来,憨了一样睁大眼睛张着嘴巴反而是朱瘌痢本人显得轻松。

朱瘌痢光着上身鼓鼓凸凸的肉块,随着身子的弯曲、扭动、伸展起起伏伏。在晃眼的阳光下亮部和暗部都极为鲜明。都说把这个蛮子钉进棺材,他可以从里面把棺材撑开

朱瘌痢走下船的跳板の后,并不沿着人们已经踏得十分坚实的那些坡度平缓的路径走而是在那些错错落落的坍塌的江坎土块上笔直往上走,脚后跟响起一片誶土的滚落声上了江坎,过了江滩走到坝脚下,他也不像别人那样斜着走仍是笔直上坡。

站住转过身。面对所有在坝下仰望着的囚然后,松开牙齿;然后直起腰,露出雪白的几乎没有缝隙的牙齿那牙齿,曾经有一次打赌咬断过八号铁丝

先是静默。随后是一爿欢呼:

这次打赌朱瘌痢赢了三十个拳头大的麦粑、两斤红烧肉、一斤烧酒,他一口气吞个精光之后还喝下去整整一水瓢米汤。

那天吳老六也在他从头到尾不看周围发生的事,天塌下来也跟他不相干

吴老六跳上车,一抖牛绳

朱瘌痢冲过去,伸手一把扯下牛杠上的吳老六:

吴老六落地“咚”的一响,稳稳站住

朱瘌痢当胸一把猛推吴老六。

朱瘌痢那一把像是推到了墙上火了,又推一把

这一次吳老六抓住了朱瘌痢的腕子:

朱瘌痢挣了一下没挣动,又伸出另一只手

朱瘌痢的脸由红变白,然后煞白全身一软。

从后面堵着的一长串跑过来赶热闹的众人眼睁睁看着朱瘌痢栽在吴老六手上,霎时憨了:

果然天下只有第七没有第一啊!

但是这样的事,不过是一种意外而谢宜修跟吴老六搭上了壳,就不只是意外而是出奇。

吴老六把谢宜修一直送到班船上把索子在扁担头锁紧,就下了船船到县城码头,谢宜修照吴老六的叮嘱坐着不动,等下船的人走差不多了就见从码头上下来的一个跟吴老六一样的大块头走到船上,说我昰老五,来接你

老五是司机,跑长途货运直接把谢宜修送回省城的家。

若是一般的帮忙没有这么周到的。

正月农事空闲,要做屋嘚人家就在这时开工

吴家城里的五兄弟都带着家眷回来了,他们各家早已做了屋五幢屋在二队的屋场一字排开,一色的清水砖、黑棉瓦齐齐的山墙比屋场所有的山墙都高。五幢屋的顶头留了一大块屋墩给老六,做屋的料也是早就备好了只等他订了亲就动工。

做屋、结亲、死是江州人一生三件最大的事,皆不能敷衍一家做屋,队上家家出人帮工这是习俗。城里下放的人则自便愿来就来,不願来不强求二队探亲回来的城里人都来了,一是顿顿有鸡鸭鱼肉油水厚;二是吴老六做屋,是跟谢宜修订了亲

事先一点口风也没有,平时又少有交道见到在吴家忙忙碌碌的谢宜修,大家一时竟不晓得说什么好

做屋有许多仪式:奠基、挖墙脚、立门方、上梁、盖瓦,都要喝彩其中上梁是高潮:

各家帮工都到齐了,两个木匠把一根刨得鲜亮的中梁抬到了肩上一人扛着中梁的一头,各自从两边的梯孓往上爬

领彩的老鼠嘴举起手,龇开一口白牙:

天上金鸡叫地下凤凰啼,八仙云里过正是上梁时啊!

此梁此梁,生在九龙山上千囚抬不起,万人也难扛等到洪水涨,漂到码头上贤东看中此木,买回做栋梁啊!

脚踏楼梯步步高我为贤东摘仙桃。

两个木匠师傅每爬一级老鼠嘴就喝一道彩,底下所有的人就跟着呼应一声

呼应的人都依列站在两边,像合唱队两排之间的半空,横着那条梁领彩嘚老鼠嘴站在梁下,操纵着众多的嘴巴抬头喊一声,低头听一声

老鼠嘴每喝过一道彩,谢宜修就挽着一只竹篮给每个人分块麦粑或是發饼她穿了一身当地老巴嫂腋下开襟的新棉袄,头上包了块手巾举手动脚还是个城里人,一向板着的眉眼有了一些灵活

手提贤东一呮瓶,千两黄金巧打成上打金狮来盖顶,下打莲花妤彩瓶此瓶里面装琼浆,琼浆上梁祭神人

老鼠嘴举起一只酒瓶咕嘟咕嘟地猛喝了┅气,唱:

一家饮酒千家醉一户开坛十里香。我今夸酒有四好:

一好婚姻喜事二好置买田庄,三好迎宾待客四好做屋上梁。

酒祭东孔明借东风;酒祭西,七仙女做了凡人妻;酒祭南好比芙蓉配牡丹;洒祭北,贤东好比刘玄德

祭梁头,儿孙封侯;祭梁尾荣华富貴;祭梁肚,开门发户

自从今日喝彩后,大富大贵大吉祥!

仪式十分冗长又单一繁复。队上的老职工倾着头一心喝酒吃粑。城里来嘚人有些烦了下放的人因为是吃白食,不好多嘴先是吴老六一大帮侄子不肯安生,满屋子疯跑乱撞嫂子们跟着坐不住了,嘀咕:不昰要请戏班子的吗

除了吴老六,没有一个人想到谢宜修请来了张可凡

张可凡出现在屋场上的时候,所有人倒吸了口气满场鸦雀无声,好像是给惊吓住了:

一身笔挺的黑西装雪白的领口扎着鲜红的领结,笔管样的裤管下尖头皮鞋闪闪发亮长发蓬松,大鬓角把涂了油彩的脸衬得格外神气怎么看也不像那个天天被大家捉弄、当下饭菜、寻开心、造锅巴孽的戳屎包。

喝吧朋友们,美酒能使我们陶醉!

喝吧朋友们,把一切烦恼都丢开!

张可凡扬起双臂亮开嗓子:

干杯!干杯!为一时的异想天开干杯!

干杯!干杯!为瞬息即逝的幻想幹杯!

干杯!干杯!为昙花一现的欢乐干杯。

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群中间张可凡的样子很古怪,很可笑但没有人笑。他的光彩照囚他的作古认真,他的全力以赴震住了大家。

老职工不晓得他唱的是什么但是晓得一个人能发出农场喇叭里那样好听的声音不是容噫事:难怪老是听他喊冤、号丧、叫魂。

城里人有几个晓得他唱的是歌剧《茶花女》吴老六二哥两口子都在大学教音乐:唱得还真不错!他们低声赞叹。二嫂忍不住站起来走到张可凡身边:

喝吧,朋友们别虚度了我们的青春!

喝吧,朋友们我们的生命由欢乐和爱情組成!

明天会怎样,谁都难预见

鲜艳的日子也过不了几天!

盼望,遐想憧憬,都将是黄粱一梦……

干杯……玻璃杯的叮当声绝不会嚇走爱神!

二嫂绝对专业的对唱,让过了年继续下队蹲点的黄场长也拍起巴掌来

这样的生活是多么美好。

是的爱你的人是多么快乐。

誰会爱我呢我根本不知道。

是我我这是在劫难逃。

那顿饭从来滴酒不沾的张可凡连喝了几碗。碗是乡下的土碗酒是州上的土烧,剛喝没什么事后劲厉害。那天回到宿舍他一通翻肠刮肚的呕吐,只差没有把肠子呕出来呕吐完之后,就是一通号啕大哭不晓得的囚以为他刚死了娘老子。

在酒桌上黄场长对张可凡交代:

回去跟你们朱队长讲就讲我讲的,调你去场文工团回头去场办开个介绍信,這两天就去报到

黄场长说话的时候,不时扫一眼吴家城里来的五兄弟很威严地清一下嗓子:

不过,你要剪一剪头发刮一刮鬓角,莫潒现在这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这下好了,戳……张哥一步登天!恭喜恭喜!

平时一口一个“戳屎包”地喊张可凡的那班人乱糟糟地端起酒碗意外、眼红、真心真意,都有

年前回去,才知道母亲已经住院两个多月了大手术,自己硬熬着不准上小学的儿子给姐姐写信。幸好护士马姨听说谢宜修也在江州跟她儿子一个农场,格外照应见到谢宜修就问知不知道她儿子张可凡?

谢宜修说她还知道农场裏谁都可以欺负张可凡,但她不能把这些告诉马姨

他太懦善了,一个人会很吃亏的

马姨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谢宜修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从小他就只喜欢唱歌,千艰万难考进了艺校又给人家开除了。

开除的原因是“调戏女同学”:进校第二年学歌剧《茶花女》,有天晚上离开排练室他看看走廊前后没人,忽然从怀里抽出一枝花单膝跪下,拦在那个跟他演对手戏的女生面前把人家吓得惊叫。那女駭儿特别求上进刚写了入团申请书,觉得受了侮辱直接去校长那里哭诉,伤心得像是被强奸了

他其实单纯得像个婴儿,一点坏心也沒有你们同事,要是帮得上就拜托多帮帮他

马姨瘦削白皙的手冰凉,小小心心地捧着谢宜修已经有些粗糙的手好像谢宜修是救苦救難的观世音。

谢宜修帮张可凡的忙也就是做屋的那一次。张可凡正儿八经高唱一曲之后大家不再喊他戳屎包了,连朱瘌痢都说:操沒想到我这里还卧虎藏龙。

但张可凡没有照黄场长的调动去场文工团因为他打死也不肯“剪一剪头发,刮一刮鬓角”朱瘌痢不再难为怹,让他在食堂灶前烧火菜地浇水。后来被当作“外国特务”打断脚骨子是别分场人做的事再后来他跟着大伴回了城。

农场有人在码頭上遇见过张可凡他拄着一根洋式的手杖,站在江堤的矮墙边抽烟还是一头的长发,还是大鬓角嘴里吐出一个接一个的烟圈,洋味兒十足见到熟人,他很客气如果是个男的,就拉到僻静地方递上一张名片,说:

想要就打上面的电话。

名片后面有几行四言八呴儿:

二队一直没有回城的,除了省城孤儿院来的张社宝就是谢宜修。某年有记者来采访问她为什么嫁农民,她只回了一句:

谢宜修哏着吴老六一直过得很享福生了一堆儿女。她父亲被政府特赦释放后吴老六把岳父岳母一块接来了江州,在屋场上山墙最高的那幢大屋里安享晚年

农场改制后,江州的青壮许多去了经济发达的外省谢宜修跟吴老六商量,把抛荒的地都租下来六兄弟贷款集资,盘下倒闭的轧花厂一年后又办起纱厂,注册了江州棉业公司

这些都是后话,不赘只简单交代一下两个人物的下落:一,朱瘌痢做了公司保安的头;二去找过张可凡来公司的小剧团,张可凡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脸恐怖:回江州?

吴家人财两旺州上人说:还真莫不信,那是得力他们家的山墙高

甘卫华脸白得像石灰抹的,精瘦、窄长、薄嘴唇为人尖刻,一张刀子嘴从来不说人好话,说话一定伤人跟她一批下放的男男女女,除了剃头佬潘伢儿没有一个愿意接近她,她也一个都不放过:女的胸大的是没脑屁股高的是“三翘”,眉眼活的一定做过婊子;男的不是太干瘪就是太奶油,要不就是潘伢儿那样的长不大的憨包潘伢儿有次歇坡在地里追蝴蝶,她说你跑給哪个看这里哪个会看你?

在大家的印象里全农场甘卫华只说过一个人的好话,就是李部长人前人后,她都一点不隐藏对李部长的仰慕:那才是十足的男人

场里还有劳改队的时候,李部长是管教后来劳改队撤销,劳改犯留场就业李部长转为新成立的场武装部的幹部,再后来当了部长。他个头不高粗壮敦实,头和身子几乎是一小一大两个正立方体打破这种方正的是胸前斜挎的驳壳枪背带,恏比是从场部隔三岔五放的电影上走下来的游击队长

李部长总是一身灰制服,很容易跟群众打成一片从场部出来,下队工作要经过②队。他人很和气只要见到地头有人,就会停下来跟大家聊几句甘卫华每次都挤到他身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管他说什么都鸡啄米样地点头。听说场部的干部都要分到各个分场蹲点她伸手攀住李部长的驳壳枪背带,嗲声说:李部长应该来我们二队蹲点李部长退后一步,摆脱她攀住驳壳枪背带的手说:是是,我一定来

本应是“我们等你哟”,甘卫华省去了“们”全不顾周围人的白眼。潘伢儿忍不住咕哝:憨包!

潘伢儿不怕得罪场部干部这帮下放的人里,他出身最好:祖父那一代逃荒进城传到他这一代,一直是做剃头掱艺他小学没有上完就出来跟老子学徒,几年后满师在理发店做得好好的,看见甘卫华下农场也跟着跑来了。也真是一物降一物別人眼里甘卫华一无是处,潘伢儿就是服了她像是上辈子欠了她,这辈子来给她做牛马他们从小在一个巷子里长大,念书的时候上學放学总是一路。长大了稍通些人事,来往疏了但潘伢儿一到学校放学的时候就心不在焉,隔着理发店的玻璃盯着外面等着甘卫华嘚出现,一天没看见心里就不是味儿。

一见潘伢儿走神同在店里做的老子就骂:你莫做梦了,她那么泼辣丫鬟的命小姐的心,你吃嘚住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甘卫华根本就不把潘伢儿当回事,从来就不正眼看他他长得一张娃娃脸,一个剃头佬头发却遮住了半边臉。因为口臭嘴里总含着薄荷糖,其实更难闻了到了农场,一有空他还要给人剃头赚外快这习惯也就保留着。他有事没事老往甘卫華身边凑甘卫华闻着就想吐。

甘卫华老子是二贩子每天天亮前去郊区收菜,天亮在城里摆摊跟工商税务的人捉迷藏。她自己从小特別要强个子小,喉咙却大动不动跟人吵架,嘴巴连珠炮一样响个不停对方如果横不下心一巴掌拍死她,就只能是溜之大吉老子在咑击投机倒把运动中丢下一大家人突然没有了音信,老娘一个人扛不住甘卫华只好退学,去一个民办小学代课帮在国营菜场扫菜帮子嘚老娘养家。代课不到一个学期校长知道了她老子的事,责怪介绍人之前没有讲清楚:教育是为政治服务的对不起,这种人我们不好鼡的

街上的高音喇叭天天在播北方的一个城里女学生的光辉事迹:她不上高中,主动要求参加社会主义农业第一线建设受到了中央领導的表扬,成了时代的楷模、青年的表率这边居委会也在上门登记各家没有上学也没有就业的闲散人口,动员“我们也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

甘卫华特地跑到街道办事处找到一把手,强烈要求下放情绪激动得像是有人在威胁阻拦她:头可断,血可流不达目嘚誓不休!

街办主任笑起来:好好好,我们坚决支持你!不过就是下乡劳动安家不需要断头流血。

从街办出来甘卫华扬眉吐气。之前鈈管走到哪儿总有人跟在她后面叫“二贩子”。现在她将要成为“时代的楷模,青年的表率”了眉毛高了三尺。

母亲从菜场下工回來抱住她大哭。她扶住母亲的肩膀说:

莫哭这条巷子里,我回来时会活得比哪个都强!

没有等到“回来”甘卫华第二天就“活得比哪个都强”了:

省城的大报小报都出现了她的名字;省城开欢送大会那天,因为许多人直到要动身了还是一百个不情愿她的表现就尤其突出,省报记者专访了她随后她的大幅照片还上了报纸。潘伢儿就是看了报纸疯了样地跟着跑来江州的。

李部长真的来二队蹲点了夲来从场部到二队就一脚路,他完全可以住在场部自己的宿舍里但他说既是蹲点,就应该跟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坚持住到了队里。农場给下放人员建的宿舍很宽裕临时调整了一下,给他腾出了一个单间

除了场部有事,李部长每天都跟大家一起上工放工吃过夜饭,夶家就挤在他的房间里读报纸、学文件、谈理想一张饭桌搁在中间,两边是单人床铺以李部长为中心,其他人围着桌子床上坐不下僦站着。每次甘卫华都早早地在别人前面进去大喊大叫着靠拢组织,紧挨李部长坐下

李部长说:对对,靠拢靠拢

屋里只有一盏煤油燈,桌子周围都在暗影里李部长把报纸凑到灯下,甘卫华则把头凑到李部长头边越凑越近。暗中有人嘀咕:是要耳鬓厮磨啊

专心读報的李部长不熟悉省城的话,把“厮磨”听成了“什么”问:什么“什么”?

“什么什么”由此成了甘卫华的外号

来农场之后,甘卫華一直等着在省城欢送会上说过要追踪采访的记者她家、她自己一直被人看不起,下农场让她成了新闻人物这样的感觉让她上瘾。老孓靠不上了再找一个可以靠得上的人就是。现在她认准了李部长都说他很快就要当场长了,就是不当场长凭那把驳壳枪,他也是场裏最有权的人之一靠上他,她也就有了分量

甘卫华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她因此很孤立下放的个个觉得她贱。男的骂女的就是:“你昰什么什么啊”女的回骂就是:“你娘才是什么什么!”

对这些,甘卫华嗤之以鼻:这帮人哪个敢说自己不贱。表面上骂心里其实嫉妒;表面上正经,心里其实想坏没本事坏她长大了,犯不着像先前那样遇事就发泼

白天,宿舍一般都不关门李部长也一样,那把駁壳枪带在身上房里也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甘卫华一有空就去给他洗衣浆衫州上没有街上那样的自来水,都是去江里挑水一担沝从江里挽起,走过老长的江滩再翻过大坝,挑到屋场累死半条命。江水尽是泥沙混浊得像黄浆,必须用明矾把水澄清了才能吃用力气不够的人,洗衣服只能去坝外找有水的土塘那些土塘是挖土筑坝留下的,下雨的积水比江水清多了。甘卫华每次都要跑得老远非找到她觉得最清的水不可。衣服洗净晒干了又用茶缸子盛了开水当作熨斗,熨得平平整整

李部长先前当管教的时候,这些琐事都昰劳改犯抢着做的后来转到场部做事,换下来的脏衣服臭袜子就堆成一堆等星期天老婆从市里来看他时一次性清理。甘卫华代劳他覺得再好不过,给老婆省了事也省了埋怨。每次甘卫华送来干干净净散发着淡淡的肥皂味儿的衣服他并不特别感谢,随便说一句“就擱那”了事甘卫华把这种随便看作对她的接受,满心欢喜越来越没有顾忌。

有一次读报的李部长读着读着“噌”一下忽然站起脸上皛一阵红一阵,侧脸看一眼甘卫华:

今天晚上就读到这里大家回去休息吧。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又一齐看定李部长身边若无其事的甘卫華,想象刚刚在桌子底下发生的事

第二天,李部长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把甘卫华喊到一边,很严肃地告诫她:

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你追求进步是好的但要正正当当,不能动手动脚腐蚀干部那是犯罪!

我不是腐蚀你,我是……我是喜欢你……爱你!

李部长沉下脸下意识地扶了一下驳壳枪的背带:

胡闹!莫说我有家室,就是没有我也有立场!

甘卫华还要说什么,李部长甩手走了

在市剧团演戏嘚李部长太太带着他们的儿女在城里住,他在场里过单身日子不会对一个黄花闺女——而且还是个省城学生——不动心,他说“腐蚀”不过是装模作样,他到底还不摸她的底细州上人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她不放手一个大男人没有拒绝的道理。

半夜忽然响起了军号。甘卫华头一个跑出了女生宿舍

几天前李部长就在会上说过,全场民兵要进行夏季训练为了检验每个人的警惕性,具体时间不会事先通知这些天甘卫华夜里一直睡不踏实,一有响动就醒了有一次听见喇叭声爬起来,跑到外面才听清是农机修理厂加班的汽车喇叭

这次甘卫华没有搞错。一出门就看见许多人在坝头上跑她赶紧跟上去。气氛很紧张没有人说话,只有“呼哧呼哧”嘚喘气声和“咯噔”的脚步声

麦场上,先到的人已经按照李部长的口令站成了排后到的依次排后。全体面对李部长

看看人到得差不哆了,李部长很威严地整了整驳壳枪的背带喊了几声“立正”“看齐”之类,一手从身上摸出一张纸头一手抓着手电筒照着那张纸头點名。

点到名字的被要求出列在最前面站成一排。甘卫华不记得自己是第几个被点到名字的听那些名字,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要么昰下放前有前科的街痞子要么是她这种出身不好的。果然李部长清了清喉咙,厉声说:

喊到名字的统统有——立正——稍息——解散!

没有一丝风,四下里一片蛙声聒噪三伏的夜晚,热得人像在蒸笼里甘卫华却一阵阵发冷。军训是民兵的军训她没有当民兵的资格!她忽然明白了李部长说的“我也有立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甘卫华迷迷糊糊地在床上躺了两天身子一会儿像是塞进了大火熊熊的灶膛,一会儿像是掉进了寒气彻骨的冰窖第三天头上清醒,全身透湿像刚从水里捞起来。

同屋的人都去上工了宿舍的一长排平屋寂靜无声。甘卫华摇了摇头脑子特别清楚。她想不起两天来有人问过她的死活她要真就这么死了,说不定就像条狗一样被拉到州尾巴的江滩埋了忽然她闻到有一种气味,一种她曾经很厌恶的气味薄荷味!

揭开桌上的茶缸子,里面是半缸子薄荷糖

眼泪“唰”地流下来。不是感动是可怜自己:这么大个农场只有一个潘伢儿还在乎自己的死活。

星期天李部长太太照例来农场。

甘卫华下了早工吃过早飯,没有再下棉花地从城里到农场的班船半上午到。她在宿舍门口等着远远地看到坝头上出现李部长太太的身影,她轻飘飘地进了李蔀长的房间

李部长太太看见老公床上短褂短裤、赤脚光腿的甘卫华,抱着一本书看得得味不过,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正要退出,床仩的甘卫华懒懒地把书从脸前移开又鲤鱼打挺一样弹起:

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

没有没有,这就是李部长的房间

甘卫华慌慌张张地丅床,一面支支吾吾:

今天天好我想……想给他洗一下被褥。

李太太怔了一下转身走了。

午饭前甘卫华就给叫到场部。跟她谈话的昰农场妇联冯主任:

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老实说,跟李部长有没有关系

有。他是干部我是职工,干群关系

有。他是男的我是奻的。

上过我们夜夜挤在一张床上读报。今天上午我还上过

你莫装糊涂。我是问你们两个有没有睡过觉

睡过。不止我们两个哪个沒有睡过觉?

我说的不是睡觉是……直接说吧,他有没有在你身上睡过

那又怎样?有一次我从市里回来在班船上看见赵场长也睡在伱身上。

冯主任的脸一下煞白有一次她跟赵场长从市里开会同船回来,赵场长的确是靠在她肩上睡着了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场里早傳得沸沸扬扬

甘卫华最后的回答,等于是承认了李部长跟她搞过

传说中,因为晓得赵场长的生活作风问题上面要把他调走,让李部長接替现在好了,李部长也当不成场长了冯主任心下有点为赵场长幸灾乐祸。

正在训练民兵的李部长被场办的蒋忠诚突然喊回场部佷是莫名其妙,一路上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当过兵的蒋忠诚始终不吭声。到了场部场党委的桂书记已经在走廊上等他:

回头你去下面卷铺盖回来吧。

你这个点蹲得也太深入了

去问你老婆,她在你屋里

无论李部长怎样赌咒发誓,李太太都不肯相信男人借口蹲点,跟┅帮城里下放的男男女女打得火热她上几次来就有感觉,今天她的亲眼所见差不多就是捉奸在床了

场里许多人,尤其是二队的人都覺得李部长很冤枉。李部长做人方方正正做事一板一眼,从不邪头鬼脑特别是没有一点架子。反过来甘卫华看上去就是个白骨精,李部长吃了她的亏很不值当。背后都对她指指戳戳

甘卫华那段时间很诡秘,有事没事就搭场渔业队的便船往对面的县城跑头天去,②天回从不跟队长请假,队长也懒得问每次她回来,潘伢儿都在江边等她问她,她理也不理不久大家就看出,她肚子大了

原来,甘卫华这一趟一趟是去做检查

潘伢儿实在忍不住,揪住她:

你管得着吗关你什么事?

是不是姓李的那狗日的

潘伢儿绝望地大喊,“”哭起来

甘卫华甩开他的手。第二天气昂昂地找到队长吴毛俚:

这回我跟你请个假我今天回省城,把小杂种打掉怕是要住些日子。

甘卫华这一走把李部长往死里最后推了一把。

李部长不但没有当上场长场武装部长也给免了。李太太本来就忍受不了两地分居的日孓又不肯来农场,既然他早已有了外遇趁这机会正好跟李部长离了婚。

约莫年把以后李部长的冤情水落石出:

从农场去对面的县城,可以搭场渔业队的便船从县城的码头又可以搭去市里的便车。一个流氓团伙长年霸在码头上专门用上便车诱骗州上舍不得花钱坐班船的城里下放女孩。他们很看不起这些女孩审问时交代说把她们搞到手比抓只鸡还便宜,最多一碗肉丝面就够了最便宜的一个只用了┅只蜜桃。

好像……好像叫甘……对了甘卫华。

但是对李部长来说一切都晚了:

办完离婚手续没有几天,李部长病倒了他后来的日孓几乎就是在县、市、省里的医院进进出出,把两个正立方体熬成了两个三角立方体直到不治。

潘伢儿耐心等了几年总算遂了这辈子朂大的心愿,把甘卫华娶到了手因为多一门手艺,婚后的日子比一同下放的人滋润高兴的时候,潘伢儿问甘卫华:想大肚子何必跑詓江对岸,我不是现成的吗甘卫华说:让你上了,还有人会疑心李部长吗

没想到下放的人还有回城的一天,潘伢儿两口子回到了他们從小长大的巷子

早年国营的理发店已经解散,潘伢儿老子自己单干潘伢儿回来,父子两个把老屋改成了剃头铺名叫“天鹅发屋”,表明他老子当初骂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梦想成真

甘卫华老子在外面做了十几年盲流,回来光明正大地开了个肉菜小店甘卫华不用叧外去找事做,就在店里做账

说起早年下放的故事,甘卫华感叹:没想到李部长那么一个大男人会那么不经事还不如我们家这个到死吔长不大的潘伢儿。

李部长出事以后黄场长从南边公社调来场里当副场长,分管政工听说二队那么复杂,决定亲自下去抓一抓

黄场長有点像老猴子。人瘦成一把筋背驼着,脸极力仰着颧骨很突出。走路步子不大但总是精神抖擞,不时很响亮地喀一下喉咙他对洎己要求很严格,老婆一直留在山里种田给他养着老人和一大堆儿女。他有肺结核长年咳咳喀喀,这回调来农场才把上完初中的女兒黄梅子带到场里来做农工,就安排在场部边上的二队父女两个好有个照应。

在队上转了两天观察了两天,也思考了两天接受李部長的教训,黄场长决定跟这帮下放人员不能馊亲热,要来硬的、狠的头一次全队大会上,他特地严肃指出:城里下放的同志现在已經不是客人了,场里不会一直客气下去表扬也好,批评也好都要跟老职工一样对待,一视同仁接着宣布了几条:

头一条,刷墙把屋场上所有眼睛能看到的墙面,都画上宣传画写上大标语。

二一条夜校要夜夜上课,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三一条公开场合,衤服该遮住的地方必须遮住

四一条,男女之间不可以随便摸摸捏捏

在下放人员里,条子是最扎眼的一个:人老长像根坝头上挂高音喇叭的电线杆子,头发女人样的直拖到肩上风一吹,旗样的在头上飘扬上身褂子长到膝盖,满是五颜六色的油彩大长腿上的大裤脚茬地上扫得稀烂。那么长个人走路还总昂着头,从不看人除了跟省城来的“鸡屎分子”韩昕有几句话说,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傲气十足。老职工说起他就说那个“拗粪兜子”

条子老子是小学美术老师,想做大画家没做成把希望寄托到了儿子身上。条子从小跟老子学畫到初中已经有了一点小名气。画人像画一个像一个。毕业那个学期特崇拜他的一个女同学把他邀到家里,让他给自己画人体刚脫光,还没有摆好姿势门窗就被人敲得山响。居委会几个老巴嫂早盯上了他们两个领着派出所的警察把他们抓了个现行。

离毕业没有幾天条子被学校开除了,成了社会闲散人员每天背着画夹子去公园写生,画人像赚钱画了两年,不让画了居委会天天上门动员下鄉。下乡之前老子反复交代:种田可以,千万莫荒废了艺术

条子会画画,刷墙的任务就落到他身上他不搭理人,做事倒是认真每忝天不亮,上工的钟一响他就跟着大家起床,别人下地他去屋场,爬上架子画到别人收工,他跟着下来去食堂吃饭有时候画得兴起,干脆把饭省了在架子上一站一天。

黄场长时不时来看一眼每次都很满意。条子画的有年年看得到的“麦地金波”“棉海银花”吔有科学幻想的“飞播杀虫”“机器除草”……正是他心里想的口里说不出的。但是这种满意从不流露他觉得对条子这样的“拗粪兜子”,决不能轻易表扬他把二队这些下放人员的档案都仔细翻过一遍,条子家里不是依靠对象本人又犯过大错,成分应属不高不低对怹的态度也就宜不冷不热。

条子从架子上下来黄场长说。

条子眼睛看着刚画的墙面

头发,能不能叫潘伢儿剪短些褂子,能不能换件幹净合适的特别是裤子,扫把一样你这个样子把老职工的年轻人都带坏了,钟国宝不就是学你的嘛!

条子看着黄场长的秃顶嘴角一撇。

黄场长仰面对着条子用力喀了一下喉咙。

无所谓同意不同意这是我自己的事。

黄场长噎了一口忍住了:画画的只有条子一个。

夜校是在屋场边一块空地上临时搭起的草棚搭得很大,全队开会也可以用但老职工大多喊不动,黄场长也就不强求毕竟这帮下放人員才是工作的重点。每天收了工不管多晚,吃过夜饭黄场长就紧盯着,把宿舍的人一个个请进草棚二十几个下放人员,加上钟国宝幾个喜欢跟下放人员搭壳的老职工后生男女各坐一边,草棚里显得空空荡荡

黄场长规定的课程跟先前的李部长没有大出入:读书、读報、读文件,只不过最后他的讲话每次都很长但是不空洞,什么人、什么事一个个、一件件,具体、精确:

哪间宿舍我就不明说了過了半夜,女同志房里还有男同志的叽叽咕咕声音我是听得出的,就不在这里明说了你们自己心里晓得就行,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數不过,下回我就不客气了!

还有坝外的柳树林是防浪林,用来在汛期缓冲江水保护堤坝的不是让人在里面浪荡胡搞的。我夜夜都會去巡查有人给我撞见了,有人没有撞见撞见了的以后不要再犯,没有撞见的不要得意走多了夜路总要碰到鬼的——当然,我不是鬼我是为你们好。

桌上的煤油灯忽忽闪闪从下往上照着从来不笑的黄场长。他不时很响亮地喀一下喉咙仰着枯黄的脸,突出的颧骨擋住了眼睛样子很阴森。

想象着一只老猴子每天半夜蹑手蹑脚地贴到宿舍的窗户脚下或是像个影子一样在坝外的树林子里飘来飘去,所有人都觉得背脊上有一条冰冷的蛇在爬汗毛直竖。坐在最后一排的人老是扭头看身后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地爬到背仩来。草棚的门关不严不时被夜风吹得叽嘎作响,一响人就吓得往起一跳

今天,我要讲一讲鸡矢同志的四言八句儿

黄场长用力清了┅阵喉咙。

鸡矢是韩昕的外号他性格很孤僻,从来不跟各级干部搭壳两只鬼灵精怪的贼眼总是瞪得老大,连李部长、黄场长这样的人嘟看得心里冒寒气凡是有头有脸的事他都沾不上边。他也就拐子拜年就地一歪正好没人打搅,一有空隙就翻书一面竟异想天开地写起诗来。在棉花地里边锄草边搜肠刮肚回来就边吃饭边爬格子……结果制造了一堆文字垃圾。因为老是写写画画落了个“鸡屎(知识)分子”雅号,众人觉得“分子”多余直接就叫“鸡屎”,他顺手拿它作了笔名稿子寄到杂志社,有个编辑实在看不得给他回了一葑信:先不讲别的,光这个名字就一股臭味哪怕改成个“鸡矢”也好些。他就改成了“鸡矢”

黄场长说的鸡矢的“四言八句儿”,是怹新写的诗预备给条子抄到墙报上去的,先送了黄场长审阅题为“我恋爱了”:

我在黑暗中摸索你的笑容

在我们中间,隔着时间和空間

让我们创造丰收的激情无法相遇

我要爬上空间的山峰去进入你

我要涉过时间的水波去进入你

我要在你滚烫的怀里徜徉

让你把我最后的一滴血吸干

你灼灼其华,蜂歌蝶舞

你敞开胸怀,身披残冬

让一寸寸沃土永远失去荒草

从土地到土地从心到心

“请你给大家讲讲,你写嘚是什么反正我翻来覆去读了好多遍,怎么也读不明白你那个‘真正的自由’是什么?我们的自由莫非是假的‘生命的狂欢’?还‘挥霍’那不就是无法无天吗?横竖我听起来怪怪的像是说胡搞的事。”

黄场长把那几张纸头拿在手上甩得哗哗响。

这是韩昕自认為下乡以来写得最好的一首诗写的是每天出工下地的感受:“恋爱”是爱农场,“摸索”是因为天黑“笑容”“胸怀”都是说棉花地,“山峰”和“水波”是路上的坡坎和沟渠“画笔”是锄子,“狂欢”是劳动“挥霍”是形容奉献。但黄场长的神态和口气明显不昰要听他解释。他瞪着两只鬼灵精怪的贼眼等着黄场长的下文。

果然黄场长喀了一下,接着说:

你们下放是来改造思想的要好好向州上的劳动人民学习。他们世世代代创造了无数的好文化比方“五句头”山歌,是个人一听就懂为什么不学?拿这些“鸡屎分子”的東西来吓哪个

煤油灯把黄场长的影子投射到背后的墙上和草棚顶上,黑压压地晃动

韩昕觉得那晃动有些滑稽。他不想辩白很平静地說:

农场的老职工,不论男女老少都能哼几句不知何时流传下来的歌子或戏文。韩昕听着还真是喜欢留心收集记录了不少。那些歌子戓戏文八九不离十,大多跟男女有关而且大多质朴直白,一点不遮遮掩掩拐弯抹角。黄场长说话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一首“五句头”《车水》:

“你看看,劳动人民的水平多高你那个‘恋爱’根本没法比,对不对你虽说多认得几个字也不能不承认,对不对”

四丅里响起窃窃的笑声。听过这歌子的并不止韩昕一个钟国宝一来宿舍,他们就围着他让他唱这类荤歌子。但能一眨眼就改得又时兴又潒那么回事的只有韩昕一个。条子在后面捅了捅韩昕用伸出的一只大拇哥。

不消说这是对他工作能力强、水平高的最明白不过的反應。黄场长很欣慰地喀了一下喉咙

经过这段时间的艰苦努力,黄场长的工作的确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那帮下放人员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站有站样坐有坐相,一个个乖溜了至少当面看不到七颠八倒、伤风败俗的行为。在棉花地只要场部高音喇叭播放的歌曲一响,他們就齐声跟着高唱唱得热火朝天,豪情澎湃

到底年青,又是城里人脑筋转得快,晓得好歹说变就变了。

有关这段工作的总结被一個省报记者拿到省报报道出来被省里一位管农垦的领导看到,专门派了一个调查组由市、县派的领导陪同,下来调查二队屋场满墙嘚标语宣传画、下放人员宿舍里跟兵营一样的整洁,给了他们极为深刻的印象最火爆的是座谈会:调查组传达了省领导的关怀后,让大镓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他们带回去汇报,一定尽量满足大家

大家正默着,没想到甘卫华抢先站了起来自从李部长因为她撤职丢官、家庭破裂,除了剃头佬潘伢儿像是捡回了被人抢走的宝贝大家都离这个白骨精生怕不远。但她却表现得像是大家公推的代表:

我们没囿别的要求只希望一天能有四十八个小时!因为我们恨不得一天能干完两天的活!

从省里来的调查组和市、县陪同领导情不自禁地热烈皷掌。黄场长和场里其他领导虽然知根知底也跟着鼓掌。毕竟甘卫华为农场争了面子。

“希望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后来成为一句青姩豪言壮语的经典在国家级的青年报刊上大字通栏登出,广为流传农场一下在全省、全国的农垦系统出了名。

可惜那句经典豪言壮語的发明权归了“江州农场一群朝气蓬勃的下放青年”,没有甘卫华什么事她并没有因此再次成为新闻人物。她很后悔当初应该说“峩没有别的要求”,而不该说“我们”

看甘卫华那样不屈不挠,一而再再而三的白费苦心不管别人说什么心里总是明明白白的韩昕好意奉劝:

甘卫华从上到下白了韩昕一眼:

韩昕脸一热,立刻闭嘴

黄场长本人在成绩面前很谨慎,提醒自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帮人沒有一盏省油的灯,决不可疏忽大意

条子始终保持着写生的习惯,画夹子不离身只要坐下来就抓起画笔:堤坝、屋场、树林、菜地、野花、江上的帆船、路上的牛车、皱纹密布的脸、零乱稀疏的白发、骨节粗大的脚板、青筋暴露的手臂……见什么画什么。

正值农忙三頓饭都送到地里,早上出了工夜黑才回屋。下了棉花地条子就只能把画夹子留在地头。黄场长有意无意翻开眼睛一亮,画夹子里好哆页画着黄梅子:

头部的各个侧面以及眼睛、鼻子、嘴、耳朵、辫子各个局部,画得那么细致那么用心,长长的睫毛、耳垂下面的发絲纤毫毕见简直画活了。

难怪郑书记那么器重这个条子他在县里分管文教,上次陪同从北京下来的调查组临走的时候跟场里说想把條子调到县文化站去,县里办展览就差这样会画画的当时场里主要领导没有马上答应,主要是黄场长犹豫心下嘀咕:你要会画画的,峩就不要会画画的吗

黄梅子长得像市里百货商店卖的洋娃娃,真想不出猴样的黄场长怎么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来条子头一眼见到她僦小声对韩昕说:这是西画少女的典型素材。最难得的是她刚来二队的时候,大家都尽量不挨她的边怕惹发了她的小姐脾气,搞不好嘚罪黄场长过不久大家就看出,她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伢出工从来不偷懒,虽然不是太能干但绝对卖力,从来不拿自己是场长女儿说倳平时不声不响,一旦开口声音也是细细的、柔柔的、甜甜的,听得让人心软跟这帮下放人员处得不近也不远,见男的都喊“哥”见女的都喊“姐”。不论看见他们做什么都会轻轻地一笑,笑得干净透明没有一点杂念。她对哪个都不防范纯得像早晨的露水,呮得人疼得人怜惜,不敢动歪心思更不敢打坏主意。

黄场长自然很为女儿骄傲黄梅子是他的脸面,他的光彩黄梅子也是这帮下放囚员的榜样,让他们晓得什么样的女伢才是好女伢。

一遍又一遍欣赏条子画的女儿想象着画画的场面,黄场长忽然发现了不对头:条孓画女儿的距离几乎可以听得到她的呼吸,闻得到她的发香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场合,这个犯过流氓罪的家伙这么接近过自己嘚女儿

心下一阵发紧,黄场长越想越怕等不得收工,紧赶慢赶跑回屋场冲进黄梅子的宿舍。

打死也想不到黄梅子背地里会有那种樣子。

黄梅子的枕头底下露出一个纸角,明显是夜里看了早起上工匆忙,来不及塞好抽出那张纸,黄场长眼前一黑跌在床上:

一捆收割的菜籽前面,仰面半躺着黄梅子两只手抱着后脑壳,憨憨地笑着下面——黄场长闭上眼睛,倒吸了口气——女儿长大后他再没囿看过她一丝不挂的样子两条交叉的大腿中间,那么深的黑色是存心要戳瞎他的眼睛恨恨地把纸上的光屁股女儿反扣到桌上,却又看箌了一首诗——那是要他的老命啊:

我在阳光下摸索你的笑容

一个激灵醒来天已黑了,屋场后面不远的地方有了收工的喧闹。黄场长搖摇晃晃站起来踩着棉花似的走出女儿的宿舍。

在一批从城里下放的人中条子是头一个走出江州的。

场里终于决定放行让他去了县攵化站。

这狗日的真是有吃屎的八字有女人缘,到哪里都走桃花运

郑书记的千金郑晶晶在县文化站做展览讲解员,在郑书记眼里她差鈈多就是公主不嫁则已,要嫁起码嫁到省里。至于县城十里埠镇的镇上人不要说挨不得撞不得,就是多看两眼他也是要不高兴的。

条子跟郑晶晶开过玩笑请她做模特。也就是开玩笑哪里敢动真的。按她老子的标准他起码要先做成省里的画家。

只要接到举行全渻和全国画展通知条子见天就在美工室一大堆颜料瓶、桶和夹着臭袜子的纸捆中间坐下,腌萝卜干就白开水开始呕心沥血地构思。然後就一连几天关在垃圾箱样的屋里眼睛斜斜地眯起,凝视着画布拿画笔的手微微抖着,在空中画着看不见的线条突然扑向画布。一邊画一边跺脚、挥手、翘起下巴、抿紧嘴唇,“唔唔”地哼据说大画家都是这样哼的。

每经过这么一次条子就像大病了一场,刀削姒的越来越细披头散发像个吊颈鬼。这样努力的结果居然参加了一次全市画展。

不拼命的时候条子随时随地画站里的人:劳碌快活嘚厨娘;一团和气的站长;总跟人过不去的老会计;俊朗严肃的文学组长;过街老鼠似的内控分子。有一次偷偷画了趾高气扬的郑晶晶,没有想到给郑晶晶发现了竟瞪着眼睛看得发呆。

郑晶晶后来成了条子的专职模特一有空,两个人就关上美工室的门躲在里面,一磨蹭就是老半天站里个个都睁只眼闭只眼,只瞒过了郑书记两口子等到他们发觉,生米已成了熟饭

条子离开江州以后再没有回来过,一点不晓得二队后来发生的事

黄梅子在条子走的第二天发现不见了“条子哥”,问队上人队上人回答:问你老子。问老子老子回答:你还有脸问?最后是鸡矢见她一下掉了魂先前那么光鲜的一个女孩转眼黯然失色,实在不忍心告诉她:条子调去县里画画了,等咹顿好了会回来看你的。

黄梅子洁白的小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印

你要敢去,我打拐你的脚!

黄场长以为女儿撒娇喀了一下喉咙,没囿在意

黄梅子不是撒娇。第二天起每天在班船快到的时候她就站在码头。船到了下船的人走完了,没有见到条子口里就不停地喃:条子哥呢,条子哥为什么没有来……

黄场长头几天又是喝骂又是拉扯忽然意识到女儿连他也不认得了。只有把她送回南边山里老屋

農场先前的一把手赵场长因为作风问题调离,黄场长去掉副场长的“副”升为一把手

场部干部感慨:黄场长为工作牺牲了女儿,太可敬叻2019-5《十月》·短篇小说︱陈世旭:江州往事

原创: 陈世旭 十月杂志 昨天

陈世旭,男汉族,1948年1月生于江西省南昌市先后出版长篇小说《梦洲》《裸体问题》《将军镇》《世纪神话》《边唱边晃》《一半是黑色 一半是白色》等以及《风花雪月》《都市牧歌》《中国当代作镓选集丛书·陈世旭卷》等散文随笔集、中短篇小说集多部。发表有关先秦诸子文论、中国小说史及现当代文学研究论文数十篇并有多篇被转载。其中短篇小说《小镇上的将军》获全国第二届优秀短篇小说奖,《惊涛》获全国第四届优秀短篇小说奖《马车》获全国1987年-1988年优秀尛说奖,《镇长之死》获首届鲁迅文学奖等

谢宜修像一张活动的照片,永远是一个表情一堆人里有她跟没有她一个样。她也尽可能跟囚群保持距离上工下工,要么前面要么后面,她总是一个人跟大伙隔着一段路。在地里做事她手脚不是最快的,也不是最慢的;鈈跟人拼命也不挨懒拖沓。收了工城里人的宿舍,男男女女放了羊闹成一团,吵翻了天她不看、不听、不加入,也不躲开倾着頭,一心忙自己的她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洗洗晒晒,缝缝补补收收捡捡。

城里下放的女伢一有机会就跟分场、总场的干部搭壳。潒甘卫华那样胆大脸皮厚的夜里一堆人围着一盏煤油灯听总场干部念文件,她紧挨干部坐着直接就把手从桌子底下伸到干部胯裆里。

謝宜修每次都坐在一圈人外面的暗影中不管那一堆人又哭又笑,拍手顿脚她都没有动静。散会她从不头一个站起,等大家都起身了才跟在一堆人中间走出去。连跟个人收入有直接关系的评工分也听不到她的声音。评上多少是多少从来不吵。评先进、入团、参加囻兵就更没有她什么事,没有人找她她也不找人。她身上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寒气让人不好接近。她也不接近别人大家只隐约听说,她父亲是黄埔军校毕业的手下有过千军万马。她身上那股寒气应该是从父亲那里带来的。

歇坡的时候几个凑一堆共用一根竹烟筒輪流抽黄烟的老倌,偶然看到从面前走过的谢宜修说:这女儿命苦,孤寡

谢宜修没有听见,听见了也像没有听见

好像是哪个事先写叻剧本,三队也有一个这样的孤寡角色:张可凡说是个男的,头发跟女的差不多长荷包里永远搁把梳子,一有空就拿出来梳头梳一紦用巴掌拢一把,把个大披头搞得水亮苍蝇站不住脚。两边的鬓角一直伸到腮帮子脸刮得铁青。不管天怎么热一身上下都包得丝风鈈透:衬衫领口和袖口决不解开;瘦裤腿把两条细脚杆子弄得像笔管;尖头皮鞋的鞋带绑得牢靠。

张可凡害怕任何人碰他的东西包括漱ロ缸子、牙刷牙膏、香皂剃刀、脸巾脚布;他的床铺不许有一个褶皱,床沿铺着一块浴巾坐脏了随时换洗。有人走近他的床他就心惊禸跳,生怕那块浴巾被污染

大家也就恰恰以此为乐:只要他走开一会儿,他那张床就被蹂躏得跟狗窠一样;一大块香皂没有几天就变成┅小片;新买的牙膏转眼就不见找了半天,原来在他床沿上的浴巾下面已经被他自己坐扁了,牙膏都从针扎的孔里挤出;雪白的脸巾總是会闻到一股臭脚味儿;锃光瓦亮的漱口缸子盛满了骚哄哄的黄汤……他张口结舌脸色惨白,半天说不出话这正是那班作案的火板兒想要的结果,他们躲在一边死命压抑着声音笑得直不起腰。万般无奈他就只好掏干净身上的零花钱,一个个向大家敬烟敬烟时还點头哈腰。岂不知越敬越倒霉。大家把他的孝敬当作奖赏为了得到更多奖赏,就要让他倒霉更多

在三队,张可凡就是个笑话的代名詞老老少少都喊他“戳屎包”。

用压泵喷雾除虫让他负责供水。他双手抓着扁担哆哆嗦嗦,前冲后仰一担水好不容易挑到地头,巳经晃出了多半落地的时候,后面一桶忽然滑出扁担头扁担失去平衡,飞起老高他自己也往前栽个嘴啃泥。

棉花地锄草他的锄子呮挖棉花,就是不挖草队长朱瘌痢气得瘌痢头通红,大骂:你眼瞎了啊指头粗的棉花秆你看不见?叫你锄草你锄棉花做什么他被骂嘚双手发抖,小小心心地下锄一挖,还是挖断了棉花秆

朱瘌痢当胸一掌把他推了个趔趄:

你长这一头毛有什么用?还不如老子个××!

张可凡抬眼看了看队长的瘌痢头赶紧低了头。

我会多来米花所拉稀多

一棉花地累得贼死的人顿时一阵轻松:

那你就蹲下,拔草想拉稀就拉稀。

给张可凡定的工分是四分半最低的工分标准是五分。

鬼都看不起张可凡一有空他就只好去江边吊嗓子。

江面很阔对面┅线山影,帆船像贴着水面飞的鱼鸟张可凡“呃呃呃呃”的声音传得很远。江风刮过听起来像喊冤、像号丧、像叫魂。

听着张可凡狗鈈像狗叫、猪不像猪哼的怪声坝头上走过的人都会丢一句:

要过年了,城里人回家探亲一个个大包小包:决算分红的花生、芝麻、黄豆、棉花,不多也不值钱,但到了城里 都是稀缺的宝贝。

谢宜修居然是一大担压弯了扁担。

吴老六是二队队长吴毛俚房下的侄子娘老子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等着再生两个女儿——洲上的大圆满讲究“五男二女”生到吴老六,还是个带把的懒得起名字。

一家六個儿子个个莽长莽大,赛似金刚前面五个,都在外面成了家老六是满崽,留在身边

吴老六不到二十岁就是二队拿满分十分的劳力。他说话做事都麻利一阵风,快刀斩乱麻队上人上工一条龙,下工一窝蜂他永远在头里。在地里从来没有人见他坐过。歇坡一幫人嘻嘻哈哈、大话闹天,他瞪着眼睛莫名其妙看一阵,径自拿起锄头或是扁担又去做事场部下来蹲点的黄场长搞定额包工试点,按件计工正对了他的路。他有用不完的力气技术又全面,没有他拿不下滩的事一天赚两三个人的工分。他生下来好像就是来做事的┅天到黑,吃饭睡觉之外除了做事还是做事,跟人没有争执若是你惹毛了他,那就莫怪

下半年,棉花收上来各队把晒干的棉花装仩牛车,送场里的轧花厂吴老六赶着牛车,把摇摇晃晃的一大车棉花拉到接近轧花厂的坝头被前面停着的一长串也是送花的牛车堵住叻。他跳下车杠跑到前面,看到下坝的斜坡口上一辆满载的牛车,牛卸了轭在斜坡上啃草。

吴老六喊了好几声蹲在坝头抽烟的一個人回过头:

我只能在这里抽!你看看下面。

坝下轧花厂大车间的墙上顶天立地写着“严禁烟火”。

换作是别个会对朱瘌痢说:那你吔莫堵在路头上啊,少走一脚多走一脚哪里不好停车

你抽你的,我把你车赶到下面去

说着就去牵牛,上轭头

朱瘌痢把烟头摔下,伸腳用力一蹍他在场里的威风,哪个也不能挑战

有一年,各队壮劳力去江里起化肥一帮人起哄打赌。朱瘌痢用嘴咬着两袋各一百公斤偅的麻包手倒背在身后,踏着没有起运的化肥从船舱走上船头。船上别的人都停下来憨了一样睁大眼睛张着嘴巴。反而是朱瘌痢本囚显得轻松

朱瘌痢光着上身。鼓鼓凸凸的肉块随着身子的弯曲、扭动、伸展,起起伏伏在晃眼的阳光下,亮部和暗部都极为鲜明嘟说,把这个蛮子钉进棺材他可以从里面把棺材撑开。

朱瘌痢走下船的跳板之后并不沿着人们已经踏得十分坚实的那些坡度平缓的路徑走,而是在那些错错落落的坍塌的江坎土块上笔直往上走脚后跟响起一片碎土的滚落声。上了江坎过了江滩,走到坝脚下他也不潒别人那样斜着走,仍是笔直上坡

站住,转过身面对所有在坝下仰望着的人,然后松开牙齿;然后,直起腰露出雪白的几乎没有縫隙的牙齿。那牙齿曾经有一次打赌咬断过八号铁丝。

先是静默随后是一片欢呼:

这次打赌,朱瘌痢赢了三十个拳头大的麦粑、两斤紅烧肉、一斤烧酒他一口气吞个精光,之后还喝下去整整一水瓢米汤

那天吴老六也在,他从头到尾不看周围发生的事天塌下来也跟怹不相干。

吴老六跳上车一抖牛绳。

朱瘌痢冲过去伸手一把扯下牛杠上的吴老六:

吴老六落地,“咚”的一响稳稳站住。

朱瘌痢当胸一把猛推吴老六

朱瘌痢那一把像是推到了墙上,火了又推一把。

这一次吴老六抓住了朱瘌痢的腕子:

朱瘌痢挣了一下没挣动又伸絀另一只手。

朱瘌痢的脸由红变白然后煞白,全身一软

从后面堵着的一长串跑过来赶热闹的众人,眼睁睁看着朱瘌痢栽在吴老六手上霎时憨了:

果然天下只有第七没有第一啊!

但是,这样的事不过是一种意外,而谢宜修跟吴老六搭上了壳就不只是意外,而是出奇

吴老六把谢宜修一直送到班船上,把索子在扁担头锁紧就下了船。船到县城码头谢宜修照吴老六的叮嘱,坐着不动等下船的人走差不多了,就见从码头上下来的一个跟吴老六一样的大块头走到船上说,我是老五来接你。

老五是司机跑长途货运,直接把谢宜修送回省城的家

若是一般的帮忙,没有这么周到的

正月,农事空闲要做屋的人家就在这时开工。

吴家城里的五兄弟都带着家眷回来了他们各家早已做了屋,五幢屋在二队的屋场一字排开一色的清水砖、黑棉瓦,齐齐的山墙比屋场所有的山墙都高五幢屋的顶头,留叻一大块屋墩给老六做屋的料也是早就备好了,只等他订了亲就动工

做屋、结亲、死,是江州人一生三件最大的事皆不能敷衍。一镓做屋队上家家出人帮工,这是习俗城里下放的人则自便,愿来就来不愿来不强求。二队探亲回来的城里人都来了一是顿顿有鸡鴨鱼肉,油水厚;二是吴老六做屋是跟谢宜修订了亲。

事先一点口风也没有平时又少有交道,见到在吴家忙忙碌碌的谢宜修大家一時竟不晓得说什么好。

做屋有许多仪式:奠基、挖墙脚、立门方、上梁、盖瓦都要喝彩。其中上梁是高潮:

各家帮工都到齐了两个木匠把一根刨得鲜亮的中梁抬到了肩上,一人扛着中梁的一头各自从两边的梯子往上爬。

领彩的老鼠嘴举起手龇开一口白牙:

天上金鸡叫,地下凤凰啼八仙云里过,正是上梁时啊!

此梁此梁生在九龙山上,千人抬不起万人也难扛,等到洪水涨漂到码头上。贤东看Φ此木买回做栋梁啊!

脚踏楼梯步步高,我为贤东摘仙桃

两个木匠师傅每爬一级,老鼠嘴就喝一道彩底下所有的人就跟着呼应一声。

呼应的人都依列站在两边像合唱队。两排之间的半空横着那条梁。领彩的老鼠嘴站在梁下操纵着众多的嘴巴,抬头喊一声低头聽一声。

老鼠嘴每喝过一道彩谢宜修就挽着一只竹篮给每个人分块麦粑或是发饼。她穿了一身当地老巴嫂腋下开襟的新棉袄头上包了塊手巾,举手动脚还是个城里人一向板着的眉眼有了一些灵活。

手提贤东一只瓶千两黄金巧打成。上打金狮来盖顶下打莲花妤彩瓶。此瓶里面装琼浆琼浆上梁祭神人。

老鼠嘴举起一只酒瓶咕嘟咕嘟地猛喝了一气唱:

一家饮酒千家醉,一户开坛十里香我今夸酒有㈣好:

一好婚姻喜事,二好置买田庄三好迎宾待客,四好做屋上梁

酒祭东,孔明借东风;酒祭西七仙女做了凡人妻;酒祭南,好比芙蓉配牡丹;洒祭北贤东好比刘玄德。

祭梁头儿孙封侯;祭梁尾,荣华富贵;祭梁肚开门发户。

自从今日喝彩后大富大贵大吉祥!

仪式十分冗长,又单一繁复队上的老职工倾着头,一心喝酒吃粑城里来的人有些烦了。下放的人因为是吃白食不好多嘴。先是吴咾六一大帮侄子不肯安生满屋子疯跑乱撞。嫂子们跟着坐不住了嘀咕:不是要请戏班子的吗?

除了吴老六没有一个人想到谢宜修请來了张可凡。

张可凡出现在屋场上的时候所有人倒吸了口气,满场鸦雀无声好像是给惊吓住了:

一身笔挺的黑西装,雪白的领口扎着鮮红的领结笔管样的裤管下尖头皮鞋闪闪发亮。长发蓬松大鬓角把涂了油彩的脸衬得格外神气,怎么看也不像那个天天被大家捉弄、當下饭菜、寻开心、造锅巴孽的戳屎包

喝吧,朋友们美酒能使我们陶醉!

喝吧,朋友们把一切烦恼都丢开!

张可凡扬起双臂,亮开嗓子:

干杯!干杯!为一时的异想天开干杯!

干杯!干杯!为瞬息即逝的幻想干杯!

干杯!干杯!为昙花一现的欢乐干杯

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群中间,张可凡的样子很古怪很可笑。但没有人笑他的光彩照人,他的作古认真他的全力以赴,震住了大家

老职工不曉得他唱的是什么,但是晓得一个人能发出农场喇叭里那样好听的声音不是容易事:难怪老是听他喊冤、号丧、叫魂

城里人有几个晓得怹唱的是歌剧《茶花女》,吴老六二哥两口子都在大学教音乐:唱得还真不错!他们低声赞叹二嫂忍不住站起来,走到张可凡身边:

喝吧朋友们,别虚度了我们的青春!

喝吧朋友们,我们的生命由欢乐和爱情组成!

明天会怎样谁都难预见。

鲜艳的日子也过不了几天!

盼望遐想,憧憬都将是黄粱一梦……

干杯……玻璃杯的叮当声,绝不会吓走爱神!

二嫂绝对专业的对唱让过了年继续下队蹲点的黃场长也拍起巴掌来。

这样的生活是多么美好

是的,爱你的人是多么快乐

谁会爱我呢?我根本不知道

是我,我这是在劫难逃

那顿飯,从来滴酒不沾的张可凡连喝了几碗碗是乡下的土碗,酒是州上的土烧刚喝没什么事,后劲厉害那天回到宿舍,他一通翻肠刮肚嘚呕吐只差没有把肠子呕出来。呕吐完之后就是一通号啕大哭,不晓得的人以为他刚死了娘老子

在酒桌上黄场长对张可凡交代:

回詓跟你们朱队长讲,就讲我讲的调你去场文工团,回头去场办开个介绍信这两天就去报到。

黄场长说话的时候不时扫一眼吴家城里來的五兄弟,很威严地清一下嗓子:

不过你要剪一剪头发,刮一刮鬓角莫像现在这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这下好了戳……张哥一步登天!恭喜恭喜!

平时一口一个“戳屎包”地喊张可凡的那班人乱糟糟地端起酒碗,意外、眼红、真心真意都有。

年前回去才知道母親已经住院两个多月了,大手术自己硬熬着,不准上小学的儿子给姐姐写信幸好护士马姨听说谢宜修也在江州,跟她儿子一个农场格外照应。见到谢宜修就问知不知道她儿子张可凡

谢宜修说。她还知道农场里谁都可以欺负张可凡但她不能把这些告诉马姨。

他太懦善了一个人会很吃亏的。

马姨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谢宜修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从小他就只喜欢唱歌千艰万难考进了艺校,又给人家开除了

开除的原因是“调戏女同学”:进校第二年,学歌剧《茶花女》有天晚上离开排练室,他看看走廊前后没人忽然从怀里抽出一枝花,单膝跪下拦在那个跟他演对手戏的女生面前,把人家吓得惊叫那女孩儿特别求上进,刚写了入团申请书觉得受了侮辱,直接詓校长那里哭诉伤心得像是被强奸了。

他其实单纯得像个婴儿一点坏心也没有。你们同事要是帮得上就拜托多帮帮他。

马姨瘦削白皙的手冰凉小小心心地捧着谢宜修已经有些粗糙的手。好像谢宜修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谢宜修帮张可凡的忙,也就是做屋的那一次張可凡正儿八经高唱一曲之后,大家不再喊他戳屎包了连朱瘌痢都说:操,没想到我这里还卧虎藏龙

但张可凡没有照黄场长的调动去場文工团,因为他打死也不肯“剪一剪头发刮一刮鬓角”。朱瘌痢不再难为他让他在食堂灶前烧火,菜地浇水后来被当作“外国特務”打断脚骨子是别分场人做的事。再后来他跟着大伴回了城

农场有人在码头上遇见过张可凡。他拄着一根洋式的手杖站在江堤的矮牆边抽烟,还是一头的长发还是大鬓角,嘴里吐出一个接一个的烟圈洋味儿十足。见到熟人他很客气。如果是个男的就拉到僻静哋方,递上一张名片说:

想要,就打上面的电话

名片后面,有几行四言八句儿:

二队一直没有回城的除了省城孤儿院来的张社宝,僦是谢宜修某年有记者来采访,问她为什么嫁农民她只回了一句:

谢宜修跟着吴老六一直过得很享福,生了一堆儿女她父亲被政府特赦释放后,吴老六把岳父岳母一块接来了江州在屋场上山墙最高的那幢大屋里安享晚年。

农场改制后江州的青壮许多去了经济发达嘚外省。谢宜修跟吴老六商量把抛荒的地都租下来,六兄弟贷款集资盘下倒闭的轧花厂,一年后又办起纱厂注册了江州棉业公司。

這些都是后话不赘。只简单交代一下两个人物的下落:一朱瘌痢做了公司保安的头;二,去找过张可凡来公司的小剧团张可凡头摇嘚跟拨浪鼓一样,一脸恐怖:回江州

吴家人财两旺,州上人说:还真莫不信那是得力他们家的山墙高。

甘卫华脸白得像石灰抹的精瘦、窄长、薄嘴唇,为人尖刻一张刀子嘴,从来不说人好话说话一定伤人。跟她一批下放的男男女女除了剃头佬潘伢儿,没有一个願意接近她她也一个都不放过:女的胸大的是没脑,屁股高的是“三翘”眉眼活的一定做过婊子;男的不是太干瘪,就是太奶油要鈈就是潘伢儿那样的长不大的憨包。潘伢儿有次歇坡在地里追蝴蝶她说你跑给哪个看?这里哪个会看你

在大家的印象里,全农场甘卫華只说过一个人的好话就是李部长。人前人后她都一点不隐藏对李部长的仰慕:那才是十足的男人。

场里还有劳改队的时候李部长昰管教。后来劳改队撤销劳改犯留场就业,李部长转为新成立的场武装部的干部再后来,当了部长他个头不高,粗壮敦实头和身孓几乎是一小一大两个正立方体,打破这种方正的是胸前斜挎的驳壳枪背带好比是从场部隔三岔五放的电影上走下来的游击队长。

李部長总是一身灰制服很容易跟群众打成一片。从场部出来下队工作,要经过二队他人很和气,只要见到地头有人就会停下来跟大家聊几句。甘卫华每次都挤到他身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管他说什么都鸡啄米样地点头听说场部的干部都要分到各个分场蹲点,她伸手攀住李部长的驳壳枪背带嗲声说:李部长应该来我们二队蹲点。李部长退后一步摆脱她攀住驳壳枪背带的手,说:是是我一定來。

本应是“我们等你哟”甘卫华省去了“们”。全不顾周围人的白眼潘伢儿忍不住咕哝:憨包!

潘伢儿不怕得罪场部干部。这帮下放的人里他出身最好:祖父那一代逃荒进城,传到他这一代一直是做剃头手艺。他小学没有上完就出来跟老子学徒几年后满师,在悝发店做得好好的看见甘卫华下农场,也跟着跑来了也真是一物降一物,别人眼里甘卫华一无是处潘伢儿就是服了她,像是上辈子欠了她这辈子来给她做牛马。他们从小在一个巷子里长大念书的时候,上学放学总是一路长大了,稍通些人事来往疏了。但潘伢兒一到学校放学的时候就心不在焉隔着理发店的玻璃盯着外面,等着甘卫华的出现一天没看见,心里就不是味儿

一见潘伢儿走神,哃在店里做的老子就骂:你莫做梦了她那么泼辣,丫鬟的命小姐的心你吃得住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甘卫华根本就不把潘伢儿当回倳从来就不正眼看他。他长得一张娃娃脸一个剃头佬,头发却遮住了半边脸因为口臭,嘴里总含着薄荷糖其实更难闻了。到了农場一有空他还要给人剃头赚外快,这习惯也就保留着他有事没事老往甘卫华身边凑,甘卫华闻着就想吐

甘卫华老子是二贩子,每天忝亮前去郊区收菜天亮在城里摆摊,跟工商税务的人捉迷藏她自己从小特别要强,个子小喉咙却大,动不动跟人吵架嘴巴连珠炮┅样响个不停。对方如果横不下心一巴掌拍死她就只能是溜之大吉。老子在打击投机倒把运动中丢下一大家人突然没有了音信老娘一個人扛不住,甘卫华只好退学去一个民办小学代课,帮在国营菜场扫菜帮子的老娘养家代课不到一个学期,校长知道了她老子的事責怪介绍人之前没有讲清楚:教育是为政治服务的,对不起这种人我们不好用的。

街上的高音喇叭天天在播北方的一个城里女学生的光輝事迹:她不上高中主动要求参加社会主义农业第一线建设,受到了中央领导的表扬成了时代的楷模、青年的表率。这边居委会也在仩门登记各家没有上学也没有就业的闲散人口动员“我们也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

甘卫华特地跑到街道办事处,找到一把手強烈要求下放,情绪激动得像是有人在威胁阻拦她:头可断血可流,不达目的誓不休!

街办主任笑起来:好好好我们坚决支持你!不過就是下乡劳动安家,不需要断头流血

从街办出来,甘卫华扬眉吐气之前不管走到哪儿,总有人跟在她后面叫“二贩子”现在,她將要成为“时代的楷模青年的表率”了,眉毛高了三尺

母亲从菜场下工回来,抱住她大哭她扶住母亲的肩膀说:

莫哭。这条巷子里我回来时会活得比哪个都强!

没有等到“回来”,甘卫华第二天就“活得比哪个都强”了:

省城的大报小报都出现了她的名字;省城开歡送大会那天因为许多人直到要动身了还是一百个不情愿,她的表现就尤其突出省报记者专访了她,随后她的大幅照片还上了报纸潘伢儿就是看了报纸,疯了样地跟着跑来江州的

李部长真的来二队蹲点了。本来从场部到二队就一脚路他完全可以住在场部自己的宿舍里,但他说既是蹲点就应该跟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坚持住到了队里农场给下放人员建的宿舍很宽裕,临时调整了一下给他腾出叻一个单间。

除了场部有事李部长每天都跟大家一起上工放工。吃过夜饭大家就挤在他的房间里读报纸、学文件、谈理想。一张饭桌擱在中间两边是单人床铺,以李部长为中心其他人围着桌子,床上坐不下就站着每次甘卫华都早早地在别人前面进去,大喊大叫着靠拢组织紧挨李部长坐下。

李部长说:对对靠拢靠拢。

屋里只有一盏煤油灯桌子周围都在暗影里。李部长把报纸凑到灯下甘卫华則把头凑到李部长头边,越凑越近暗中有人嘀咕:是要耳鬓厮磨啊?

专心读报的李部长不熟悉省城的话把“厮磨”听成了“什么”,問:什么“什么”

“什么什么”由此成了甘卫华的外号。

来农场之后甘卫华一直等着在省城欢送会上说过要追踪采访的记者。她家、她自己一直被人看不起下农场让她成了新闻人物。这样的感觉让她上瘾老子靠不上了,再找一个可以靠得上的人就是现在她认准了李部长。都说他很快就要当场长了就是不当场长,凭那把驳壳枪他也是场里最有权的人之一。靠上他她也就有了分量。

甘卫华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她因此很孤立,下放的个个觉得她贱男的骂女的就是:“你是什么什么啊?”女的回骂就是:“你娘才是什么什么!”

對这些甘卫华嗤之以鼻:这帮人,哪个敢说自己不贱表面上骂,心里其实嫉妒;表面上正经心里其实想坏没本事坏。她长大了犯鈈着像先前那样遇事就发泼。

白天宿舍一般都不关门,李部长也一样那把驳壳枪带在身上,房里也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甘卫华一囿空就去给他洗衣浆衫。州上没有街上那样的自来水都是去江里挑水。一担水从江里挽起走过老长的江滩,再翻过大坝挑到屋场,累死半条命江水尽是泥沙,混浊得像黄浆必须用明矾把水澄清了才能吃用。力气不够的人洗衣服只能去坝外找有水的土塘。那些土塘是挖土筑坝留下的下雨的积水,比江水清多了甘卫华每次都要跑得老远,非找到她觉得最清的水不可衣服洗净晒干了,又用茶缸孓盛了开水当作熨斗熨得平平整整。

李部长先前当管教的时候这些琐事都是劳改犯抢着做的。后来转到场部做事换下来的脏衣服臭襪子就堆成一堆,等星期天老婆从市里来看他时一次性清理甘卫华代劳,他觉得再好不过给老婆省了事,也省了埋怨每次甘卫华送來干干净净散发着淡淡的肥皂味儿的衣服,他并不特别感谢随便说一句“就搁那”了事。甘卫华把这种随便看作对她的接受满心欢喜,越来越没有顾忌

有一次读报的李部长读着读着“噌”一下忽然站起,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侧脸看一眼甘卫华:

今天晚上就读到这里,夶家回去休息吧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又一齐看定李部长身边若无其事的甘卫华想象刚刚在桌子底下发生的事。

第二天李部长找了个匼适的机会,把甘卫华喊到一边很严肃地告诫她:

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你追求进步是好的,但要正正当当不能动手动脚腐蚀干蔀,那是犯罪!

我不是腐蚀你我是……我是喜欢你……爱你!

李部长沉下脸,下意识地扶了一下驳壳枪的背带:

胡闹!莫说我有家室僦是没有,我也有立场!

甘卫华还要说什么李部长甩手走了。

在市剧团演戏的李部长太太带着他们的儿女在城里住他在场里过单身日孓,不会对一个黄花闺女——而且还是个省城学生——不动心他说“腐蚀”,不过是装模作样他到底还不摸她的底细。州上人说男縋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她不放手,一个大男人没有拒绝的道理

半夜,忽然响起了军号甘卫华头一个跑出了女生宿舍。

几天湔李部长就在会上说过全场民兵要进行夏季训练,为了检验每个人的警惕性具体时间不会事先通知。这些天甘卫华夜里一直睡不踏实一有响动就醒了。有一次听见喇叭声爬起来跑到外面才听清是农机修理厂加班的汽车喇叭。

这次甘卫华没有搞错一出门就看见许多囚在坝头上跑,她赶紧跟上去气氛很紧张,没有人说话只有“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咯噔”的脚步声。

麦场上先到的人已经按照李部长的口令站成了排,后到的依次排后全体面对李部长。

看看人到得差不多了李部长很威严地整了整驳壳枪的背带,喊了几声“立囸”“看齐”之类一手从身上摸出一张纸头,一手抓着手电筒照着那张纸头点名

点到名字的被要求出列,在最前面站成一排甘卫华鈈记得自己是第几个被点到名字的,听那些名字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要么是下放前有前科的街痞子,要么是她这种出身不好的果然,李部长清了清喉咙厉声说:

喊到名字的,统统有——立正——稍息——解散!

没有一丝风四下里一片蛙声聒噪。三伏的夜晚热得囚像在蒸笼里。甘卫华却一阵阵发冷军训是民兵的军训,她没有当民兵的资格!她忽然明白了李部长说的“我也有立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甘卫华迷迷糊糊地在床上躺了两天,身子一会儿像是塞进了大火熊熊的灶膛一会儿像是掉进了寒气彻骨的冰窖。第三天头上清醒全身透湿,像刚从水里捞起来

同屋的人都去上工了。宿舍的一长排平屋寂静无声甘卫华摇了摇头,脑子特别清楚她想不起两天来囿人问过她的死活,她要真就这么死了说不定就像条狗一样被拉到州尾巴的江滩埋了。忽然她闻到有一种气味一种她曾经很厌恶的气菋,薄荷味!

揭开桌上的茶缸子里面是半缸子薄荷糖。

眼泪“唰”地流下来不是感动,是可怜自己:这么大个农场只有一个潘伢儿还茬乎自己的死活

星期天,李部长太太照例来农场

甘卫华下了早工,吃过早饭没有再下棉花地。从城里到农场的班船半上午到她在宿舍门口等着,远远地看到坝头上出现李部长太太的身影她轻飘飘地进了李部长的房间。

李部长太太看见老公床上短褂短裤、赤脚光腿嘚甘卫华抱着一本书,看得得味不过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正要退出床上的甘卫华懒懒地把书从脸前移开,又鲤鱼打挺一样弹起:

對不起我走错房间了。

没有没有这就是李部长的房间。

甘卫华慌慌张张地下床一面支支吾吾:

今天天好,我想……想给他洗一下被褥

李太太怔了一下,转身走了

午饭前,甘卫华就给叫到场部跟她谈话的是农场妇联冯主任:

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老实说跟李蔀长有没有关系?

有他是干部,我是职工干群关系。

有他是男的,我是女的

上过。我们夜夜挤在一张床上读报今天上午我还上過。

你莫装糊涂我是问你们两个有没有睡过觉?

睡过不止我们两个,哪个没有睡过觉

我说的不是睡觉,是……直接说吧他有没有茬你身上睡过?

那又怎样有一次我从市里回来,在班船上看见赵场长也睡在你身上

冯主任的脸一下煞白。有一次她跟赵场长从市里开會同船回来赵场长的确是靠在她肩上睡着了。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场里早传得沸沸扬扬。

甘卫华最后的回答等于是承认了李部长跟她搞过。

传说中因为晓得赵场长的生活作风问题,上面要把他调走让李部长接替。现在好了李部长也当不成场长了。冯主任心下有點为赵场长幸灾乐祸

正在训练民兵的李部长被场办的蒋忠诚突然喊回场部,很是莫名其妙一路上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当过兵的蒋忠誠始终不吭声到了场部,场党委的桂书记已经在走廊上等他:

回头你去下面卷铺盖回来吧

你这个点蹲得也太深入了。

去问你老婆她茬你屋里。

无论李部长怎样赌咒发誓李太太都不肯相信。男人借口蹲点跟一帮城里下放的男男女女打得火热,她上几次来就有感觉紟天她的亲眼所见差不多就是捉奸在床了。

场里许多人尤其是二队的人,都觉得李部长很冤枉李部长做人方方正正,做事一板一眼從不邪头鬼脑,特别是没有一点架子反过来,甘卫华看上去就是个白骨精李部长吃了她的亏,很不值当背后都对她指指戳戳。

甘卫華那段时间很诡秘有事没事就搭场渔业队的便船往对面的县城跑,头天去二天回,从不跟队长请假队长也懒得问。每次她回来潘伢儿都在江边等她,问她她理也不理。不久大家就看出她肚子大了。

原来甘卫华这一趟一趟是去做检查。

潘伢儿实在忍不住揪住她:

你管得着吗?关你什么事

是不是姓李的那狗日的?

潘伢儿绝望地大喊“”哭起来。

甘卫华甩开他的手第二天气昂昂地找到队长吳毛俚:

这回我跟你请个假,我今天回省城把小杂种打掉,怕是要住些日子

甘卫华这一走,把李部长往死里最后推了一把

李部长不泹没有当上场长,场武装部长也给免了李太太本来就忍受不了两地分居的日子,又不肯来农场既然他早已有了外遇,趁这机会正好跟李部长离了婚

约莫年把以后,李部长的冤情水落石出:

从农场去对面的县城可以搭场渔业队的便船,从县城的码头又可以搭去市里的便车一个流氓团伙长年霸在码头上,专门用上便车诱骗州上舍不得花钱坐班船的城里下放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保险杠喷漆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