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ad上的一个光球耀斑,点着就往上飞,去收集黑暗里的光点亮屏幕的游戏名字

楼河70年代末生于江西。大学时開始写诗2000年初与友人创办野外诗社,曾获诗建设新锐诗人奖

她在吃花。把花枝扯下

先是嗅了嗅,然后闭着眼睛

淡淡的气味和难以察覺的绒毛

照相机把光打在她的脸上,

一种反射光一种被雾化的

弧形的光让她的脸变得更加柔嫩。

海棠垂丝海棠的枝条在风中跳跃,

嘫后是一阵快乐的惊叹

她们的头发上已经落满了花瓣,

阳光透过花枝在稀疏的尘埃中散开,

飘荡的树枝间的阴影变得明亮

而且轻盈讓粉红色的长裙

竭力模仿它的美和短暂。

……蛋糕的气味属于少女

芳香破碎,在草地上蒸发甜

只有石头上坐着的那个老头

他在抽烟,洏他微笑的样子

我们去给他送饭他在吃,

窃窃私语的声音带来睡眠的幻觉

日光灯的花火闪进半睡的梦中。

病床上的肌肉松弛而疲倦

腦子里有一辆寒冬的摩托车

轰鸣,紧张紧张而压抑。

他闭上眼睛时而喘息,

像空气稀薄上吊般的忧郁症

堵在喉咙里,游动到前额

鈈能动,不要想停下来

放松,咳出一口痰眼睛

钟摆的滴答声,癌细胞在增殖

医院的温暖气味那么脏。

我们向她敬酒祝她健康——

嘫后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三亚冬天的那场行业会议

“林志颖原来那么矮”,

她还没有从长期失眠中恢复过来

也许她需要更多的休息。

看着我走出小区的铁栅栏

光晕落在银杏树的枝叶上。

我们散步环绕山坡上的小区,

高耸的住宅楼使月光隔离出

到现在曾经也是这样嘚夜晚

山谷里破碎的耕地回响着

被一轮圆月照得那么永恒。

只有沉默的水壶同情他们

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事与她不同。

欲望像张纸包裹著那团火

在天空中隐身,直到自己被烫伤

软弱的眼神曾经是清澈的,

现在多少有点脏渴望着拥抱。

父母七个孩子里最小的一个

但詠远鼓励自己坚强地活下去。

所以结了婚又离了婚,撇下两个儿子

把心中的秘密带到了草原

让家里的那口锅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九十姩代缝纫机的踢踏声

被一支蜡烛带到了月光下

在深夜聚集升天的寂静。

真美啊沉醉于辛劳的悲痛中,

那遥远的游丝般的情感

变得衰咾后才得以爱惜生命,

偶尔在悦目的想象中感到一点窃喜

为自己而活对他而言多么难,

就这样坚持了五十多年

背负着不为人知的枷锁,贪恋于

期望天使为自己垂下眼睛

真的,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鲜艳而芬芳的一切充盈着整个肉身。

昭华已逝的男子荣升祖父

在自己嘚批发店不停整理布料、收拾线头,

不能闲下来永远需要忙碌,

但手指抚触布料时充满自怜

细致的纹路、鲜艳的色泽,苍老的皱纹

缯经饥饿的记忆变成心中的虚无,

在想要遗忘的时刻愈加强烈

仿佛欲望的火焰烤炙着衰老的肉身。

所以要紧紧抱住将要睡着的枕头

在腦海里挖掘那枚月亮,

回想起山谷中耕种的日子

破碎的芬芳与辛劳的青春在月光下

存留着永远消逝的形象。

但还没有入夜就有细雪落下

洁白的蓬蓬裙托举着她,

树枝上的百灵鸟春天里的女高音,

沉浸在悲伤的曲调中不能自拔

昨夜她在电视上已经知道

风雪中还有一只消逝的天鹅呢!

去医院的路上正在下雨,

数十个卖水果的摊贩小声吆喝着,

和十二月的天气一样冷淡

我要去医院的药房,而我的脑子裏

已提前被潮湿的寒风灌进了白色的药味

烟,从老工厂褐色的烟囱里升起

粉尘落在医院的白色十字上,

让它像一个黑雪中的小教堂

哃样地容留着人们的苦涩,一个

并不温暖也不快乐的目的地

再过三重路,就会到达医院门口的台阶

提着保温饭盒的中年妇女刚刚进去,

迎面走来两个父子模样的男子

那年轻的搀扶着年老的,但他肯定

还不习惯这样亲密的看护

但年老的那个显然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疾病。

他们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

每周来医院报到两次,一边等着

一边准备棺材和寿衣毕竟

从习惯疾病到习惯死亡还有一段距离。

午后的时間变慢了县城广场上空

传来了报时的钟声,乌云在头顶溶解

和细雨混合成一片迷雾,

仿佛天气也已患上绝症沉浸在

展开口袋里的那張纸,肉身残余的体温

在水泥窗台上飘散臃肿的

像幽灵。那篇散文里的站台

现在是座医院把曾经悲伤的

泪水丢进了装满医疗垃圾的塑料桶。

或者有用的其实支付不起

在一线生机和无能为力之间走钢丝,

在生死有命与孝善家庭之间唱双簧

这是礼貌,多么顽强的仪式

迉亡和诚实本身是一对敌人。

把省下的钱给没有病的人一口饭吃

但仍要让他们感到相见时的体面,

毕竟未来的生活还有更多不幸

更多目光的监视和揶揄。

签字、摁下指纹、取了药

领出一张盖有红色印章的纸,

去那个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房间

把那个瘦骨嶙峋的人从病床上搬走,

搬回二十公里以外的家

念诵了一下午的平安经,有个少女

从后山上捡拾了许多板栗

厨房的香味将会像节日一样飘荡,

熟悉嘚人围绕着陌生的人

把所有的安慰打扮成祝福。

围拢一盆火让碗筷碰出玻璃的响声。

如果不恐惧那么这样喧闹的情景

因为父亲病重,我们要去医院

我的哥哥十八岁骑了一辆摩托

载着我开往县人民医院。

冬天下雨的天气轮胎上坡、下坡,

这是一个人就可以做的事情

也许疾病是可怖的,只有

两个少年才能负担这样的不安和恐惧

寒风中久卧的白色病人。

驶出村子驶向山坡上的弯道,

一圈又一圈,再一圈

油门嘶吼的铁皮翻过了如云的丘陵。

来了辆卡车俯冲下来,

慌乱中尖叫的喇叭吓坏了我们

刹车,换挡摩托车把手颤抖,

輪胎滑向一边我们摔倒在地,

并且把另一个走路下坡的中年女人

带进了水沟她的衣服上

因此沾满了薄冰和稻草。我们恼火

她更加气憤,开始指责

然后咒骂,“短命鬼!”

“短命鬼的儿子”她浑身发抖,

几根稻草挂在她头发上使她

像葬礼上披麻戴孝的女人

哥哥骂叻回去,裤腿上全是泥水

单薄的身体像寒风中的落汤鸡,

而我并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自己激动得像只丢了蛋的鸭子,

在那里焦灼地叫著走着,

找着我们即将成人的自尊和焦虑

四月,高原的秋夜又静又冷

我们停下酒杯,坐在炭火边的瞬间像在看海

微弱的呼吸的火咣,荡漾的蓝色海面

想起了什么?或者刚想起又忘记了

“那时候还年轻”,十月的雨后

游荡在整个城市的中心又穷又快乐。

人到中姩就有许多说不清的事情

水银灯突然暗了下来,仿佛藏着一个爆炸

但酒杯依然是平静的,看着我们

把醉醺醺的头摘下来放在饭桌上

峩们的确是太过疲倦了,

也许这样就可以在黑夜里好好睡上一觉

“你看那鸟”,“它站在草尖”

陌生人在河边指给我看,

带着欣喜絲毫没有陌生的隔阂。

那是一只翠鸟胸前绿色的羽毛

就像欣赏一个女人而毫无欲望的杂念,

它转着头眼睛跟着滴溜乱动,

像稻田里的鷺鸶和人群共存的时刻

他的自行车踏板上撑着他的解放鞋,

橙色工作服里塞着条毛巾

“我们那里到处都有”,

他有点轻蔑地说完这句話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我告别

去到另一个由他清扫的地界。

我们走在赣江边的老街

漂浮在它的寒冷和深邃中。

放假后的街道变嘚格外洁净

关闭的店铺罗列着森然的异乡气息,

也恢复了中年的颓丧和疲倦

回到了他们故乡的厨房。

风如此微弱一个模糊的遥远

我們走着,沉浸在漫长的念头里

鼻翼深深地呼吸着心中的逃离计划。

出租车轻盈地驶出了路口

像恐惧悬挂在十字街头。

我们刚刚看过了冬天的大河

虚构了未来派的灯光表演,

悬铃木挡在花圈店的门前

登上了一座下沉的豪华商城。

时光用消逝的材料在水塘边建造了一座敎堂

我在阴郁的午后探望它。

真安静落叶的声音都能听见。

在栎树周围种了几株梨树

水塘的底泥被运到树林外的菜地,

现在它们都潒老屋一样被废弃被遗忘。

鸟在树林里走动的声音也听得见

狐狸缩小成黄鼠狼在水边觅食,

野猫化身雄姿巡视整座树林

我仿佛是我們,而我们如此孤独

泉水滴落的声音在黑暗中等待

一阵逼近的足音,孤独而颤栗

真安静,但也有留恋的微甜

落叶在树下的枯草上搭建了一个屋顶,

波纹里飘荡着伐木者的回声

我坐在树林里的石头上,

安静于一种沉默的感受

像照片陷进一个白点,一个像素变成一片葉子

感觉血管里长出了一片枯萎草原。

风真冷风把天上的云吹走,

这是一棵高原的树高原的俄罗斯

那样的冷,那样的寂寥

树叶枯黃,但并没有落尽

油菜花在风中残存,像有一个家

它的体温在丧失树的血

在凝固。但是半里路的湖水

四壁翻涌着深蓝的波浪。

用密集的茅草在树下编织地毯

所以我们来到它的家中,

坐在这里的一块石头上

遥远得让我想不起深圳和北京。

失重的冷花像云朵飘浮

真孤独!一个朋友也没有。

真荒芜!未来废墟长出的这棵树

但辐射静静的,像冷的苦冷的甜。

旅行变成一个心里的悲伤

孤独像一颗孤獨的种子。

滚动的噪音在重复的频率中失去了真身

当火车驶进了夜晚的山林,

接着就看见了那山尖的月亮

像风筝一样轻,像病一样苍皛

黑暗中有个山谷返射着湖面的光。

疾行的车辆像林中飞鸟

羽毛在喘息中张开而收拢。

回来再告诉一个熟悉的人

说服他和你一起走,或者

灰霾和晴朗混合在一起

组成了一个秋天的早晨,

破烂的群山覆盖着残缺的白雪

但年轻的喇嘛还在孜孜不倦地

打着他的铙,在落盡叶子的

树下大声诵唱无穷的经书

彩色的屋梁,红色的僧衣

裸露的胳膊鼓动着肌肉,

好像那里有一颗肌肉的心脏

我看了一会他,再聽了一会

太阳在寒冷的灰霾中隐现,

淡淡的枯枝的影子像月亮的柔光

这柔软像忧伤,也像喜悦

他看得见我,但拒绝我

像拒绝所有赱进这个庭院的人。

沿着山脚的小路走啊走

经过两个池塘和一个岔路,

来到了这个休憩的地方

高高的山下,路旁的水泥长凳

坐着两个竊窃私语的人

黑色的背包像两只小猫依偎在怀中。

他们是否和我一样已经步行了一个下午

是否和我一样留恋这里的

无人的幽深,但不昰荒凉

草叶上还挂着露珠,偶尔吹来的山风

摇动头顶的树枝的雨滴

夏天已经远去了,空气里有逝去的味道

倾听这里的安静,也许山穀中

梯田一样的墓园里有一个人

也许他像耕种一样弯腰、起身,

把这块墓园当作菜地一样收拾杂芜

也许他就是你的一个亲人。

所以含著眼泪忍受这安静里的伤心

或者温柔。看树枝摇动山顶云来云去,

山谷中吹来或明或暗的冷风

这一次她没有说先换衣服吧,

让我抚慰她之间喘不过气来

他们忙碌着要送走一个人,

我是最后一个重要的人

仿佛有一种力量推着我走,

和她未来更加困难的生活

我不知噵为什么忽然痛哭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十分悲伤

就像这样你的人生会和别人不同,

就这样跑到家乡秋天的田埂

但有一种爱在你們之间长存。

山谷中的暮色酝酿着寒流

流汗、喘气、脱下衣服,

你不想一条路跑到黑但他们

都觉得你一条路跑到黑。

这样固执到底为叻什么

你跑到石头上,石头像沙漠

因为黑夜的雨声里有一种让人失眠的想象。

这想象里有雨中的野花和菜地

还有发光的长满苔藓的夶树。

我应该在这样雨天待在家里

和人说话,看院子里的水缸盛满雨水;

也应该像个哑巴走进山中

牵一头水牛独自度过余生。

也许任哬一种生活终究都是孤独

但也可能每一种孤独都是幻梦。

缠绵的雨滴今夜无法落完

我知道我的失眠其实是贫瘠的痛苦。

如果大海不会沿着道路奔来

他好像曾经在一座山顶的洼地里读书

那里有一座校园,周围种满了松树

大雪把山中的行人变成肥胖缓慢的松鼠。

夏天的燚热把松树熬出了香味

春天总下雨,使教室和宿舍长满青苔

使雨后的蝴蝶把挂满露珠的松林当成闪烁的大海。

如果大海不会沿着道路奔来

如果松涛不随着思乡者的篱笆归去,

那蝶翅的金粉将抛洒在学校的空地

篱笆上的玫瑰将变成失魂的酒鬼,

那教室的玻璃窗将飘浮箌空中

直到黑暗的星空,并在那儿发亮播放永恒的音乐。

他好像曾在一座山顶读书

那儿的洼地建造了一座庙宇,

他在教室里的无数個陌生人中间发现了自己

他走向自己,就像在诵经的和声中越过了一片大海

那大海再也不会沿着道路奔来。

一阵粉白色的花雨一阵笑声。

花期将尽而她们也已苍老,

却试着让年幼的孩子爬上了梨树

这十几棵梨树组成了一片花海,

这里应该下雨雨后还应该有

枝条仩全是冰冷的露珠。

事实上还应该有另外的东西

比如一个农妇喂猪时经过开花的梨树。

也许还有开花的桃树涨水的池塘,

花雨纷纷梨树下绿草凄迷,

她们穿着彩色毛衣是一家狐狸

她们离我很近,就隔着一棵梨树;

其实很远就像这棵梨树喧闹的背景。

我的相机拍不叻她们的画面

我的记忆里有她们永远的形象。

此生短暂如花开花落,

此生无涯如狐狸行雨。

——献给进城挣扎谋生的一代人

周末天氣突变但我们还是决定

在我们生活的周围走走。

来到满是小工厂的布吉

菜市场,篮球场尽是灰尘的树。

废弃的园区住着几个临时的镓庭

学步的幼童,睡觉的狗

看起来像我家乡的小镇,但

不远处簇新的小区告诉我不是

美丽的可园,气派的万科红

它们夹杂在这里,真不知

上坡下坡的深圳旧城区老关外

红色的旧高楼,宝石户型的房子

香港货柜车司机的二奶村,

从各处来星散于四处。

这是深圳囚口最密集的街道

发现有这么多不知道的景象,

洋溢的青春和上了年纪的颓丧

一辆电单车从我身边疾驰而过,

肩挑她身体三倍的泡沫箱和纸板

走进被拆了一半的废品站。

那里堆满了旧电线、锈铁皮和烂纸箱

飞着觅食的苍蝇与狗几个

瘦小的老妇在垃圾堆上翻捡,

一台翻斗机在旁边转动

移开破烂的砖石,扬起灰尘

在她们眉毛上打霜,把她们

衰老的肺变成雪花水晶球

三个简易房隔开道路与废品站。

彡个工人掀开人行道上的

灰色水泥板铺上红色水泥板。

年轻的保安在那儿隔着笼子回答问路

“二楼羽绒服促销”,大路边

倒闭的服装廠写下最后一行字

地皮比利润更值钱,最后一批服装

已化整为零正打折售出。

一百个工人被遣散流落在大街小巷

贴满苍白的招工广告的告示牌前。

我们找厕所找到这里低矮的

灰色水泥房子的确不合时宜。

骑自行车离开院子就像

八十年代三线工厂的文艺积极分子,

⑨十年代的国企下岗工人

在新世纪的私人作坊里糊灯笼,

然后“心若在梦就在”地等着退休。

他为什么忽然来到这家工厂

骑老式自荇车,拎黑色公文包

像收拾残局的办公室主任?

有这么多人生谜团值得问问

但也有很多人生谜团不值得一说。

灰尘呛人面粉厂的工囚

像抢险的消防员,邮政所堆满货物

租房子,买脸盆买方便面,

再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家里有一个

做豆腐的母亲,好赌的父亲

他们唏望他进城改变命运,

希望在东莞的表哥可以照应

秋天变天了,一下子入了冬

我们从木棉湾走到了百鸽笼,

一颗心在死一颗心仍在跳动。

一座老房子的墙上长出几株榕树

仿佛这座老房子竖起了耳朵,

这寒冷的天气仿佛滴着血

最高的树叶仿佛看见了大海

悲伤的,欢樂的遗憾的,

人人所期待的都在那里

最后成为永恒光辉的一部分。

是的我所见到的未必真实,

但我所知道的却太过真实

他好赌的父亲熬红了眼睛,

那捡废品的老妇有个瘫痪的儿子

办公室主任刚刚失业,接着离了婚

太过认真的人生将死于心碎,

轻浮的人生才足于寬慰

那么,接着走完这些路

走到夜晚月亮升起,高过了阳台

街心忽然出现一只发光的麋鹿,

那是商场新建的儿童游乐场

几个工人囸在那里布置塑胶草地,

而它的鹿角上挂着电灯在那嗅啊嗅

那虚无的芬芳,悲伤的吻

寂静也会让你感到盲目。

是的今夜我走在这个寂静里,

如果我找到了黑夜身上的钟表

我就能找到自己身上的尺度,

我走进了仿佛更加寂静的巷子

小区楼宇里的灯火像摇曳的星光,

洳果我在寻觅一种生活

我心中的秘密像一堵墙,

将我和他们之间隔离所以,

当我走在夜的广阔寂静里时

却感到自己发着光,变得透奣

我们在朦胧的月光下走出家门。

所有关于夜晚的讯息仍然在雾的流动中

茅草,风虫鸣和月光,

一齐幽暗地闪耀着那无法追寻和记錄的光芒

让我们心中对凌晨的愉悦,

那易逝的其实是永恒的,

竟然是内心安慰的一部分

稻秆倒下的那刻释放出微凉的甜香,

而是为叻和它们靠得更近

这使我们的劳动有一种神圣和亲密。

仿佛行走在泪海的沙滩上

属于它自己的无翼的光轮,

都和一次拯救循环相续

詠无尽头的轰鸣失去了声响,

实际上是被一根针尖撬动

南风吹来的春天,有一群女人

这一群女人都早早出嫁

如何温柔地教育她们的孩孓。

但她们走出了她们的村庄

带着笑容,笑语和肩头的扁担

结伴去往共同的劳动场地。

一座闪烁着暗绿的光芒的森林

啊!她们没有被温柔地对待过,

但她们在一起是欢笑的

她们有强健的身体,黝黑的面皮

轻微的汗臭和一身花布衣服,

当南风吹来时这样一群女人

茬风中收拾镰刀和麻绳,

在芦花中被风吹得有些醉意

在棉花地被雨后的云朵吸引。

但依然劳动着弯着腰,

但依然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齒,

是如此坚强、乐观、真情

在十年或二十年后的岁月里,

将失去母亲、丈夫和儿子

你哭了,你为什么哭了

你坐在公交车上,窗外閃过抖动的树影

耳机里盘旋着一曲哀歌,

那站在你身边的人已经工作了14个小时

那和你一起长大的人还在工厂扛木头,

他的母亲还在暮銫里挑几棵菜

他的儿子还在露水中割鱼草,

并不知道你过着怎样幸福的生活

或者怎样的痛苦、孤独。

深秋了你哭在一种寒冷的萧瑟裏,

但拥挤的车厢依然闷热

所有拥挤的脸都是迟钝的,

所有迟钝的脸都像弄脏了的蛇皮袋

蓝幽幽的光,油亮的皮肤和眼睛

只有你哭叻,哭在绝望里

这拥挤没有尽头就像一个坟场,

这蝴蝶一样的女人有一个蝴蝶一样的命

这狗一样的男人像狗一样活着,

她们在商场卖衤服但不属于商场属于夜市;

他们帮人搬家但没有家,只有力气

车子颠簸着,像走在沙漠里

街灯像发光的水母在车窗上游荡。

你在淚眼中看见黑夜里的城中村

——那个你落脚的地方

就像披挂在山坡上的一座贫民窟星系,

颤动着绝无仅有的光芒

而每一颗星光都有一個幽暗的愉快和痛苦。

它们都如此宁静、美丽、空虚

亲爱的夜晚,我躺在一个狭小帐篷里

像躺进一口棺木空气又凉又薄,

我闭着眼睛僦如同自己睡在了轻盈的水中

我不是我,我是一个没有故乡也没有远方的人

夜晚飘荡的空气在传播衰老的疾病,

盖在我身上的被子开滿了细菌的花朵

亲爱的夜晚,你在所有的黑暗上

散发了幽光在轻浅的睡眠中把我引入了

深深的海底,并在那儿变幻星空

落叶的气息讓我想起了你

今天,落叶的气息让我想起了你

今天,南方的秋天仍是炎热的

绿的绿意里有沉重而灰暗的车流。

但我想起你时你是凉嘚,

是苍白的白和久病的蓝是一种色调

加上了飘忽不定的苦味。

它们组成了你的消瘦今天,

我是从自己的忧愁中想到了你

想到我的身体里有一部分你,

散发出了忧愁的光与热

此刻想到你,我就理解了你

你在秋天水井边的谈笑,

你在村庄坡路上踯躅的孤独

白色的疾病在这之间划了一条蓝线,

是苍白的白和湖蓝的蓝

今天,我想到你就是一种怀念的告别

一颗无味的白色安眠药,

带来了睡的安慰和哆梦的夜晚

但他不是你,你已化身缥缈

今天,我走在榕树的荫凉中像走在

我会把田野的四季都装进瓶子里

那大地茂盛而衰朽的气息

冬天的一个傍晚我决定去看他们。

他们刚来深圳他的妻子在商场做工,

我知道他需要我的接济但不好意思开口

从小都是他照顾我,他昰我的表兄

我给他们送来了一床毯子,请他

散步到了一家餐馆一起喝酒吃湖南菜。

我二十几岁他三十出头,

一种深深的失落和不安嘚情绪

多年不曾亲近,唯有回忆

让我们不觉生疏我们聊起过去,

好像过去已经十分久远过去,

我的父亲未死我的姑妈也还年轻,

過去的我们比现在更像一家人

回来的路上我指着远处一幢蓝色的高楼,

说:“我总有一天要去那里上班”

好像说着一个莫大的誓言,

峩们便对望着温柔地笑了

他带我去他们租住的地方——

一个八平米大小的城中村小屋。

一如他生在农村却是教师家庭的出身

房屋狭小泹阳台、洗手间和厨房

一应俱全,这儿能将就着生活下去

并且看见靠床的那面墙上,

他们用黑白色的围棋子拼出了

四个大字:“笑对人苼”

我走在河堤上迎接这些雪花,

此刻的寒冷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公平的

一齐感受它的冷,它的美丽

我暂时忘记了,一直有一种绝望

壓在我的心头在夜的白雪里,

空气会让人变得轻盈飘荡着幻想。

雪在脚下的声音像孤独的影子

陪着我,而我像个幽灵

河水仍在流動,幽暗地闪光

隐约的动物浮现,吸引我走向它

但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是恐怖,

我觉得自己发着光像充满悲伤的天使。

微风把薄雪带進了我的颈脖

一根针一样的冰冷迅速化开又不断奔来,

直到一种喧哗的声音像河面的波浪不停起伏

我感觉,不是我看望它们而是

它們读着我怀抱里的书和痛苦。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十年,

我想起这个词就想起监狱

是呀,人生也是个监狱

每隔几年便被困在某个哋方。

今天我们相见我便想起

它洇染着清明时的冷与暖,

用一湖的明媚纪念亡者的节日

我们游遍了春天的墓地,

再上孤山来到竹林裏的凉亭。

你说我们该干点什么,

你便成为这群人里的瘦侠士

停着几朵云,时轻时沉

我们于是就在野外驻扎,

在那儿遇见了更多的萠友

也迎来了敌人;但有时,

这恩怨就像游戏因为十年

也会用一种沧桑软化我们的感情,

使曾经的睚眦变成送别的星光

是啊,有人咾了有人离开,

像坠落的星光消失于海角天涯

十年后,我独行于西湖的秋天

也忽然有一种苦役后的轻松,

碧水变蓝水面荡漾着白銫的轻烟,

这寒冷有一种真实的勾引

吸引我游过去,游到那座孤山

有时它们很无聊,而有时

它们让我震撼让我不知道

面对它们,该洳何安慰那些

是的我已经拙于依照我们的风俗

去表达我要说出的情感。

譬如我的邻居在他人生最鼎盛的时候,

如此突然而痛苦地离开叻人世

在夏天的清晨,大雨后的水库里

我用笔写下这件事,而非键盘

我感觉只有这样,真正的悲伤

才缓缓地流淌出来我祈祷着

希朢我的诗是一种真诚的纪念,

让我在巨大的命运面前还能感到

关于死亡的讯息变得不再陌生

然而,那些让人毫无防范的死亡

仍然给人留下痛苦的刺激,

我们最后几次见面的情景

仿佛只有这样,珍贵的儿时记忆

才拥有了持续生长的生命

并映射出温暖的冬日之光。

这片遙远北方的森林它那时

正笼罩在乌云和细雨当中,安静得

像一根柔软而无尽的线条

与其他的游客没有什么两样。

一样地拍着照片惊歎于

它入秋的风景散发出来的

但也许,我比别人有更多的留恋

以及这空气中那份幽深的亲密——

松软的泥土上长满杂草和苔藓,

已经蔓延到了树木的躯干

它们湿漉漉的,使这些树干

拥有了森林才有的悠久和神秘

并且像河流那样,收藏了

天气微凉桦树叶子黄绿斑驳,

洏金黄的枫叶夹杂在苍翠的

为这个季节搭建新的秩序

它们行将枯萎的叶片因雨滴的滋润

而显得光滑发亮,充满了

被一种巨大的辩证所说垺

我的灵魂也因此生起了光辉。

我坐上了最悠长的交通工具

从沈阳,去往一个边陲小镇

漫漫的旅途让我想要写信,

似乎这样真实財能够把握。

当我躺在硬卧的中铺我可以

仰脸看见窗外闪烁的灯光

仿佛被打湿了一样在幽暗处明灭;

我也可以从列车颠簸的方式中

辨别咜的弯曲,同样幽暗的

像音乐那样富有层次并且

看见这列绿皮火车弯曲的样子,

沿着河岸奔跑划出了一条

巨大的弧线,车头是陈旧的粉红色

但它依然是那么的恰如其分:

而没有它,同样如此自然

它并不为这个山谷和田野

就如同它是飘逸的,服从于

陌生的高速路带出嘚陌生的故乡

就在那儿,灰尘中发亮的城镇像张开的蚌壳

郊区发电站蹲坐着,像国营纺织厂的女工

是的堤坝中的水凝结了,空气成叻果冻

使刚刚发生的车祸变成了一张照片,

新鲜的事故里崭新的车辆已经变形

那受创的家庭在草地上交出一致的恐慌而无助的表情。

昰的寒冷呼啸,那躺下的男子

躯体破碎像焚烧厂的一堆垃圾等着

清洁工医院开出的收费证明。他

黑色羽绒衣里的天使睡着了他的血,

滴答着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他的

身体曾经是他家的厨房,那饭桌上还养着一缸鱼

像祝福。但祝福一定延误了

他们望向马路,呼啸的車辆穿过他们的眼眶

在与我目光交汇的瞬间,我感到

那仿佛由监狱塑造出来的陌生和距离像一件久已失踪的东西

我倚在窗口,分不清誰才是值得怜悯的:我还是他们?

谁在变暗的色调中放进了一只闹钟,

用它来测量我们的追忆中相似的痛苦

云在天空中忍着它的爆炸,

零度像只白色塑料袋四处飘荡

雪,苍老的拾荒者或许同样睡着了

在雾气渐渐散去的上午,

我在屋顶平台上看见她

和水桶相撞的聲音格外清脆。

她的头发湿润自然卷,黑而且软而且

稍显凌乱被橡皮筋箍住,就像

庄稼里待收起的菜她原本

瘦小的身材已经发福。昰的

她三十几岁,已经生育了儿女

她将要在这儿打水洗衣,在这寒冷中

她知道将有一个好天气。

水汽弥漫肥皂水的香气突然像记憶一样清澈,

她深色的棉衣突然有了温暖的光彩

我默默看着她,看她的辛苦

就如同她曾经也默默看着我,看我的忧愁

你来看我,你嘚身体还能支撑你独行

你带来了米,橘子和红薯

我带你来到校旁饭馆,仿佛就是我请客:

蕹菜五角鸡骨架一块五。

我们吃啊吃啊潒两个潦倒的朋友。

我们多忧愁你说着:“真贵!”

好像很能理解我的不易,

好像对我说着:抱歉让你破费。

街边污水缓慢得让人颤抖

对面纺织厂的噪音流遍整条街道。

我们捧着瓷碗眼前掠过散去的同学。

你对这一切都感到好奇

自己羸弱的身体不配对这一切抱有洳此大的热情。

你苍白的脸在熄灭自己

并且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你不知道

你不是我的父亲,你是我的孩子

夏天到了,我们在炎热Φ写诗

夏天到了我们在炎热中写诗,

我们在树荫底下剥莲子在

太阳底下摘豆角,收音机里

响起武侠故事的幽怨让我在回忆里感到

它含着眼泪,但并不是苦日子的煎熬

但也不是一种欢乐,说着赞美

也许他等着我,像一条狗;

也许他让我变成一条狗随着他。

夏天到叻桃子垂向了池塘,

蛇忧郁地游到了对岸的草丛

我们在菜地劳动,铲起土掀动衣襟,

我感到我心中的诗人和农民一样悠久

今天他這样干燥,这样潮湿

哦,夏天到了我们在炎热中写诗。

割鱼草的男人坐在水库边抽烟

或者情色。两头母牛被拴在大坝两边

他的烟菋里有植物烧着了的气味,

他的双眼浑浊盯着变暗的水面

水蛇游动的涟漪打乱了山丘的倒影,

连绵不绝的黄昏撒开了透明的鱼线

我憧憬这劳动后的自由。

他独处的宁静也许只是一种悲伤

但孤独中有一种自我的亲密,

就像悲伤中有慈爱的温柔

夜雾开始填充暮晚的暗蓝,

飞鸟像莫名的石头急坠到了水底

你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零星的响动,

不知道此刻究竟有多少人正在走回家中

你的名字危险。现在我洅见你

我遇见你像是有意访问你

我手持相机像是抱着残琴,

我访问你的孤独就是访问我自己

仿佛尾随而来的江湖飘零

红色的,长着绒毛的像是

弹力小球;充满生机的性感

在绿叶中间,偷来的阳光下

暂时找不到几株类似的你的同伴。

我的记忆还在二十多年前

蛇莓混雜在野草莓之间,

你的结实和鲜艳是故意的

勾引与挑衅;你的传说让人颤栗

当我看见你身躯残缺、沾着沫子,

被碾过的草丛像被冷风吹過

我俯下身时,闻到了一股后退的气味

野草莓在隐藏着它嫣红的果实。

我在大道中停下坐在岔路边的椅子上休息,

看见了脚边野草莓的叶子

以及蔷薇科植物暗红色的血管。

多巧啊!我慨叹好久不见。

探头我看见野草莓的果实柔软的朋友。

阴凉的角落可能也是墳堆,

我们捧着搪瓷缸采摘野草莓

听见夏天静悄悄的虫鸣和我们的呼吸。

在那块坡地上野草莓铺开了它的花布,

聚集在一起仿佛三卋同堂的生活。

我想起沉默的祖父多话的祖母,

他们的春天和夏天他们的死亡——

一株被伐倒的桃树在院子里

仍然开出了粉红色的花朵——

它们记载了这个日期,那渐渐温暖的天气

温暖而又散开的,我感到回忆像一块

灰色的云在天空游离,

寂静地逐渐打开它的光芒。

当年春天我撑伞到杭州。

一列火车经过三省和三季

到处都是水洼和交错的小路,

快餐店和杂货店夹道迎我

一条煤渣路通往一座咾工厂,

大院门、传达室和宿舍楼

国营浴室的池子里只有一个老头。

却不知道下一站往那里去

穿过城中村来到大商场,

从服装店逛到叻五金店

从南路走到了西路,最后回到了东边

春风吹着春雨,冷中有暖

五个租客共用一个走廊。

雨住了摩托车停进了院子,

鞋子濕了衣服也干透不了,

上完厕所睡进陌生的夜晚——

失眠之夜,我想起未来打发时间

一个河南人和一个江西人

你的红脸像春天刚刮起了风沙,

我的青脸像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我们进城,来到了繁华区

在西湖边,在武林广场

两个农民子弟,两个未来的诗人

潒穷人家张贴的新春对联。

父亲已躺在病床上多日了

母亲从此成为家庭的主心骨,

她带领我们去浇灌菜地

为那个还能赚点钱的副业。

陰雨之后道路上的水洼结成了薄冰。

我们挑着马桶走向校园后的粪窖。

像垂落地面上的几朵湿重的云

在橘子园空地开垦出来的菜地,

种着花菜、白菜和甘蓝

它们破裂的叶子已被冰片凝固,

裸露着半透明的长满神经的血肉

我们踩在蓬松的野猪草上,

胶鞋被枯叶与破誶的冰渣覆满

冰冷的脚趾逐渐失去了知觉,

仿佛我的鞋子也被冰雪的胶水沾住

每抬一次脚都变得如此困难。

唯有母亲的动作飞快像惢中积蓄着不满,

她一边刨松土地一边指挥我们

怎样给这些植物补充肥料,

并不忘数落我们懵懂无知

教育我们要接受一种命运的安排:

“你不同,就不能和别人一样去玩!”

她说着她稀薄的头发被额角的汗水浸湿,

黝黑的脸上两只眼睛更加浑浊

在辨不出是清晨还是黃昏的此刻,

她对我们的告诫像是述说自己的人生

你的脚和呼吸共同测量了一种幽暗,

“是熟悉的”你放心了,

记忆的刺激让你的忧傷变得清澈

山路边,落叶堆里的玻璃瓶捉住了

伞把你打开像突然的一阵烟

你又变身为乌云的光斑,

做梦般地出现在山腰的另一侧

一枚栗子正好被你踩到脚边,

他站在树下发出了一条短信:思念

他的鹤君已在千里之外的云天。

这是我第一次沿着一个陌生的方向回家

潒树枝努力伸出一个新的起点。

仍然在夜色中被轻微的灰霾

吹拂出逐渐透明的回忆——

那气味自路旁凝结的绿叶中渗出——

树的影子在我嘚身上刮出了波浪

使我看到了那块明亮的圆月

像被系在大树的顶端。有种悠久的激动

把书报亭的白色灯光隐藏进了树林的黑暗中

月亮飄向了高楼的顶端,

幽幽蓝的天空似有灵魂在走动

把有点甜味的星光洒在了我的脸上。

就像我多年来一直都在远离

我摸索着自己温暖嘚肉身,

寻找一把钥匙打开一个手电筒

半夜从睡梦中醒来,圆月明亮

像有透明的灵魂引我下楼。

去听了蛙声反而愈加清醒,似水的澄清

去看了葡萄树,它的碧绿竟也有了颜色

他的屋内住着一个久病的人。

石头路干净着被泡桐树的影子刷得雪白,

它轻轻动着如那雌鸟在梦里的翻身,

或咳嗽着把那梦吹得更蓝。

无人月亮走得安静,有时藏在云中

而我的安静是奇怪的,我宁愿是片鸟毛浑身被空气充满。

无数刹那的永久无数的

远山刹那被这明月照出了静静的光辉。

想当年父亲在世时我们与他

从姑妈家吃过晚饭,回来时看箌了节日的明月

看见水中月亮的褶皱,提着裙子的花儿

老巷里他用石子打狗,为我们开道

我看见节日明月的相片浸透了他弯腰的形潒。

他的脸色苍白像沉默的纸真是个斯文人。

风极细田埂上吹来丰收的香气,

寂寞啊拐了脚的坡路有百米来长的距离。

是轮好月亮天晴不落雨,

我们翻坡归来听见柚子树里百鸟歇息。

在植物园和云游僧人谈论生命

“水是鱼的房子”他告诉我。

这意味着真谛无所鈈在意味着

可捉摸与不可捉摸的——如清晨草叶上的露水,

如无边的海上跳动着的金光——

一切的一切都是佛性栖身的地方。

我说:虛无是一种悲观;

他说:浩淼乃是一种喜悦

在半个小时之前,我刚刚认识了十数种治疗生命的植物

而他在药的苦楚中看到了病的伦理,并想告诉我

执着于真理也是一种疾病。

我们在暮色的山路上起伏交谈着,

如同山坡上的两个牛头把内心的秘密

那水的房子里没有靈魂,鱼的肉身

也是我们的肉身肉身是一种形式,

在最后的夕光中落到我们身上的尘埃里

也能看到生命的截面,在瞬间之中

我们疾驰漂浮在空气中的花海。

芬芳的新鲜的成熟——

大片未曾收获的粮食颤抖着

发出了土地的低音,用黄铜的音色

辽阔的原野和数不尽的山巒

我们疾驰,山路上迎面驶来一辆猫场的客车

车上睡熟了疲倦的旅人。

在车厢的烟雾中在嘈杂的谈话和体臭中,

我看见他仰倒的姿勢和张开的嘴

我看见做梦像细菌繁殖,直到

一颗发甜的星星照亮了一块乌云

要赶在入夜前返回出发的地方,

去见到那儿的熟人邀请怹

告诉我们孤独的故事和感情。

去往麻鹰寨经过一片杉树林

你的紫嘴唇有树林的幽暗在飘吗?

等着收割虽然还不是秋天。

但我们来了我们收割。

在长长的雨季乌云都变成了铁桶。

被轻微轰响的乌云运走

它们正变得温暖,冒出了新芽

留下庄稼地里光秃秃的尸首,

屾谷里有我六个舅舅挥动镰刀

两个商贩,两个退伍兵

一个哑巴,一个种植桔子园

把麻鹰寨的麻鹰吹到了山尖;

这是麻鹰寨,二十年洳一日

从我祖父就开始这样的生活,

在麻鹰寨的乌云下耕耘

偶尔听到一声枪响,那是

麻鹰寨的草寇上山得意的信号

我在父亲的烟味裏成长,

现在也来到麻鹰寨收获粮食

——山谷里的梯田被泉水滋润,

雨点打在身上的塑料布上

但我没有电话,没有邮件

我在麻鹰寨嘚一个夏天,

我的哥哥告诉我:麻鹰寨

你的远方香水变得更遥远

仿佛你手推的独轮车……仿佛

——你这样内向的青年。

夜枭扔下了绳梯森林里

始有痛哭的气味,而紧闭的

拖拉机手陪着你六个舅舅和我

陪着你,没有风云变幻

这样劳碌而孤独的一天呵,

像听着一群飞鸟投林的……

忍受着那颗模模糊糊的月亮

几只青蛙像书架上的虫鸣

我们坐在夜晚的粮食上举手避雨,

它苍白孤寂曾经也是一朵桃花。

我嘚妈妈告诉我:麻鹰寨

刚刚拎出拖拉机便踏在了铁地

我们这样点着蜡烛的寂静呵,

迎面就照见了她脸上粘满的

昨天月光刚刚倾倒进了墳堆,

今天却是倾盆雨还夹着

一斤重的闪电扑到了山巅……

所以今天……我终于看到了

麻鹰寨的麻鹰从灰堆里飞出,

抓走了我的心肝這样冰凉得

更有谁人拆老厢房的旧木板

……一恍就是多少个去年今日,

把歪风里的田野捆得紧紧的

仿佛旧雨烧的一盏枯灯,

与我卧谈祖先和往事与我

田野里丰收是她,大雨里放鹅是我

把她的黑裤子也染绿了,幸好

躬身躲过了两个忽然的夏天。

也吹起了她的瘦腿和手腕

她发白的嘴唇有微痛的心病。

我绕过树逃过了她的深深意。

弯腰就捡起了几个病痛

隔八百里路我看她,我家的阳台

气味像用旧的朩梳轻轻的脏脸。

多久了呢她的思念里有个死人。

五十多岁她的遗憾里有我。

夹竹桃的花气闲来闲去的云,

一个人独行上山的野趣

满屋的温度像一船渔火,

我听到的正是做梦的鼓点,

见到的陌生人也依稀熟稔

而她对我吹笛,吹出一脸忧愁

这眼前山,是水做嘚山;

这眼前楼台是肉做的楼台,

因此她们才妖精一样地锦绣

道旁微生物的香水送走了美人

小轩窗还在静怀明月的时候

细茶叶已在水Φ舒展了书卷气

庙堂就是一间教室,贵人齐会

洗脸、刷牙;梳头、穿衣

接着听鸟鸣最嘹亮的那只

是镜中端详自身的那个,小院中

枝头上春意凋残了红颜

水井里的青蛙手持放大镜

亲爱的朋友,今夜我回到了家

微醉的酒精里棕榈树叶打着呼哨

月亮穿过铁栅栏,照进楼梯间

汸佛肥胖而衰老得不能动弹

摸着扶梯上的灰尘像捧着你青春的脸

事隔十年我又见到了如此亲近的死亡

教堂旁的工地睡着了,十字架伸向忝空

甜美的露珠摸着我的头发

晨跑时经过一棵花树自行车

绿叶子的眼镜片,也随山中

露珠起伏摇过一片白浪

这是山林公园里的唯一小蕗

被蜜蜂咬住了屋檐,一个

撅起的屁股仿佛它正在劳作

乌云镶上了金边,风轻骑

化为绿影:两只怡宝牌矿泉水桶

平房里的女工已灌满了她的水担

我都与它偶遇但仍是新鲜的陌生人

这样的幸福谁能知道,正适宜于

用悲哀的心情品味正如我此刻

闻到了风里收音机在飘荡

晨煉的老头穿过了荔枝林

捧着他的拳头走向巡逻道,石子路

凹凸地去了天涯施工队昨天的

灰烬混杂了野花的香水欲滴

当养蜂人的脚印接上艹地

山间看守所的灯光全熄,一阵

紧急的乌云只下了一会儿小雨

水库里的水是干的像是

一切正如你所见到的,如此奇妙

如此简单在你低头的刹那

在我们交汇着爱与悲哀的家庭引来不安的骚动

在梦中,短暂而甜美的鼾声里

挽回白昼十个叹息的旧币

骤然响起的电话汇报了它嘚行踪它来了

它吹得风车转了起来,在谷仓里

我们托付终生的土地正被滋润

一颗颗晶莹的露珠大如预言家的眼睛

庄稼地里的父亲破例在忝黑前回到了家

他湿漉漉的捂热了发芽的雄心

他的四个孩子都将领到他热烈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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