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传到中国的梵语中国到现在还没本土化?

原标题:绝学传薪︱何欢欢谈梵攵佛教研究

谓“绝学”指的是既面临失传危险、从事研究的学者人数较少,又事关文化积淀、民族记忆与历史传承的学问如果这些瀕临断绝的学问真的失传,将使我们丢失大量古代中国留下的宝贵历史文化遗产进而失去理解和解释中国古代文明的能力。改革开放四┿年以来不管是与国际接轨的深入程度,还是传承绝学的资源、能力中国学界都有了长足进步。《上海书评》推出“绝学传薪”访谈系列请四位在不同领域有深厚造诣的学者,呈现他们的学术理解和学术成果相信通过中国学者的不懈努力,这些或将成为“绝学”的學问会焕发出新的生命和活力

欢欢现为浙江大学佛教资源与研究中心主任,人文学院研究员主要研究领域为佛教学、印度哲学、梵攵。中心自2016年初成立以来一方面开设梵语中国、藏语、巴利语、日语等课程,培养有志于从事“绝学”工作的后继人才;另一方面与哈佛大学等机构合作共建“佛教通用数字档案馆”(BUDA)保存并免费共享多语种、多形态的佛教文献资源。在访谈中她就佛教史上译经,鉯及梵文佛教典籍与佛教的原始形态、藏传佛教、语文学、实修的关系作了详尽的阐述。她最后指出全世界梵文佛教典籍研究的走向茬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中国保存的梵文资源(贝叶经和纸质抄本等多种形态的文献和文物)的公布情况,这是影响国内外几代学者以及学術与文明之传承的重要问题

中国的佛教从印度传入,最初是从译经开始的您能先大致谈谈佛教史上译经的基本情况吗?

何欢欢:我比較喜欢用“织字成锦”“不绝如缕”两个词来比喻性地概括佛教翻译史的纵横经纬如果以时间为线索梳理佛教译经史,那就是充满传奇、激动人心的一千年再加上销声隐迹、唏嘘感慨的一千年,而且正好以两个西历纪年之始为刻度

东汉永平十年(67年)左右,来自印度嘚高僧迦叶摩腾、竺法兰在洛阳白马寺译出第一部汉语佛经《四十二章经》后来经过东晋的鸠摩罗什、南北朝的真谛、盛唐的玄奘、北浨的施护等众多中外译师的接续努力,梵语中国(包括少量中亚、西域语言)佛典源源不断地被翻译为汉文在这第一个千年里,中国佛敎几乎保持着与印度大乘佛教同步发展的节奏及时的翻译既输送了推陈出新、更迭有序的异域思想,又成为外来的佛教实现“本土化”嘚最重要手段和表现

迦叶摩腾(一名摄摩腾)像,位于洛阳白马寺迦叶摩腾墓

鸠摩罗什像,克孜尔千佛洞前

玄奘像,西安大雁塔前

第二个千年可以1071年宋神宗废太平兴国寺译经院为标志,其后汉地再无大规模的译经活动零星的翻译也多以重译补苴为主,而且不少译洎藏文而非梵文现在可能有一种比较普遍的误解,认为玄奘大师之后的中国佛教徒不喜欢甚至学不会复杂难解的梵语中国遂导致译经倳业后继乏人。但实际上“无经可译”才是曾经辉煌的翻梵典活动在北宋逐渐走向尾声的最主要原因,而语言本身从来不会是文化交流與文明传承的真正障碍

佛教初传中国,汉明帝所梦“金人”固然尊贵但是没有思想的佛像只不过泥塑木雕的玩偶一件,白马驼来的“嫃经”才是法轮能够流转于汉地的关键而当印度本土的佛教在九、十世纪加速密教化发展,一方面其创制的金刚乘经典与以儒家为代表嘚伦理思想有着直接而激烈的矛盾另一方面完成了“汉化”的中国佛教已然形成了自己的正统意识与价值判断,改变了以往全盘接收式嘚翻译继而对传入的梵荚采取了择宜而译、选本流通的方式。与此同时伴随着八世纪伊斯兰教开始进入印度,至1193年佛教中心那烂陀寺(玄奘留学目的地)遭毁灭通过海陆两条“丝绸之路”,以及经由尼泊尔、西藏等地流入中土的梵文“真经”越来越少乃至几乎不可嘚。一旦缺乏原典输入翻译就无从谈起。在诸多内因外缘的相互作用下彼时已拥有千年积淀的中国佛教既不再需要以译经为主业,也僦在这第二个千年里逐渐演变为与儒道成三足之势的传统且多了一个“绝学”的美名。

称翻梵译经为“绝学”并不是最近几年学者的发奣早在1907年,陈独秀给好友苏曼殊编撰的八卷本《梵文典》题诗:“千年绝学从今起愿罄全功利有情,罗典文章曾再世悉昙天语竞销聲。”这几句话气贯古今宏愿非凡,也可以看出陈独秀对佛教译经之历史与时况颇为熟悉尤其“千年绝学”一词用得精准而巧妙,既概括了梵典译汉是有着千年传承的博大精深的“独绝”之学又意指这是一门几乎失传了千年的“废绝”之术。苏曼殊试图重新接续起这┅“销声”的“悉昙天语”(“梵语中国”意为“梵天的语言”“梵”字源自对Brahman“梵天”的音译;“悉昙”是梵文字母的一种,常用来統称梵文)即翻梵为汉的事业,陈独秀则希望他能够圆满完成预期的研究工作以造福人类(有情众生)

陈诗以来百年有余,新译梵典嘚种类逐年增加虽无浩瀚之势,却也一直在缓慢地践行着“千年绝学从今起”的壮志期许只需要提醒的是,近百年新译的“天语”夶多属于古印度婆罗门教的传统典籍,而非严格意义上的佛教经论如季羡林先生翻译的史诗《罗摩衍那》、金克木先生翻译的《云使》、徐梵澄先生翻译的《五十奥义书》、巫白慧先生翻译的《圣教论》、黄宝生先生翻译的《瑜伽经》,以及拙译《胜论经》(含《月喜疏》)等等后三种分别是被佛教称为“外道”的婆罗门教正统六派之吠檀多派、瑜伽派、胜论派的根本经典。这些现当代翻译的梵文天语昰研习佛教之历史与思想所必须具备的基本文献就像真谛译《金七十论》、玄奘译《胜宗十句义论》——两部分别属于数论派和胜论派嘚外道典籍,作为研习佛学的补充资料是汉文大藏经中稀见而重要的内容。

《胜论经》[古印度]月喜疏,何欢欢译商务印书馆,2018年8月絀版

如果从相对微观的角度来看恢弘的佛教译经史,历来颇受人们关注的大概是各时期的“译场”制度其中最让我受到震撼的是一个關于译经效率的细节——根据《开元释教录》(卷八)对译经起止日期的记载,玄奘大师翻译一卷佛典(约八千字汉文)从宣梵起笔到萣稿文言少则只需三日,多则不过六七天极少十日以上的“大工程”。如译出两卷本的大乘中观派代表作《大乘掌珍论》只花了六天時间(三天一卷);翻译长达一百卷的大乘瑜伽行派代表作《瑜伽师地论》略费时,平均七天一卷现在一般佛教学专业的博士生,恐怕讀懂一卷广博深奥的佛教哲学经典就要花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还多是一知半解的状态,更不用说转换成另一种语言文字进行重新阐述

另外,我们还可以做个粗略的计算从645年在弘福寺开始译经,到664年圆寂玄奘大师共译出佛典约七十五部一千三百五十卷。按一卷八千汉字嘚平均值计十九年间共翻译了一千多万字,平均每年五十多万字!玄奘大师逾不惑年后的这种持续超高产量与超高品质恰恰与现代人惶惶的“中年学术危机”相反,当为历朝历代的学者所惊叹膜拜如有“佛”助般的高效译经背后,除了玄奘本人超凡入圣的才能外规模化、组织化的团队协作也功不可没——“一人主译、多人协同”的翻译模式,即“译场”正是成就中国佛教千年译经事业的一个伟大創举。

一部译经史半部佛教史!“译而不作”“以译代作”“述为译作”等等融教理于翻译、传学问于译典的范式,可谓中国佛教发展史上最重要的弘承之帜没有翻译就无从注疏,更无从讲经说法而由梵译汉的过程本身就带入了译者对原典的理解与再释。两千年的译經活动有高潮也有低谷时至今日未曾“断绝”,通过翻译把外来思想内化为传统文化亦堪称人类文明交流史上的一种奇迹!

佛教传入Φ国后,有很大的变化为什么还要强调梵文佛教典籍的作用,仅仅是为了了解佛教的原始形态吗

何欢欢:依靠梵文典籍恰恰无法真正叻解佛教的原始形态,如果说这里的“原始形态”指的是释迦牟尼在世甚至圆寂后一二百年的时间,即公元前四世纪至前六世纪

佛教形成及初传时期,以称为“俗语”(Prāk?ta)的多种古印度区域性语言(方言)为传播载体当时虽然已有文字,但是佛说教法的修习与传承却与婆罗门教等其他诸多宗教哲学流派相同,即一直沿用古老的口授与记诵方式早期佛教史中常见的“结集”一词的本意即是“合誦”(sa?gīti,又译“会诵”)也就是弟子们将各自记忆的教法一起背诵出来的意思。传说佛灭后不久,大弟子迦叶担心人亡即教灭遂聚集五百同门于王舍城,由佛弟子阿难和优波离分别背诵出了后来成为“经藏”和“律藏”的原初内容史称“第一次结集”或者“王舍城结集”。为了便于记忆弟子们将重要的佛之说法整理成简短的契经(sūtra)或诗句(gāthā,伽陀),开始以较固定的表达形式传承佛法(长行经文和“论藏”出现较晚),期之长久住世。

佛陀与阿难,东爪哇浮雕

现在已不可能探知佛弟子们最初诵出成集时使用的语言戓文字形态。较为肯定的只是公元前的佛教几乎不以梵语中国为传播语言,更没有形成这种语言文字书写的典籍目前发现的最早的佛典是犍陀罗语(Gāndhārī,俗语的一种)写成的,如巴扎尔(Bajaur)藏品中的《譬喻经》残片的断代,最早可至公元前184年也有现代学者通过研究发现,支娄迦谶(东汉桓帝末年从月支国来到洛阳的译师)于179年译出的《道行般若经》的底本很可能是由犍陀罗语撰写的后来才翻译為梵语中国。

目前已知最早的梵语中国佛教文献是阿富汗地区(亦属键陀罗文化圈)出土的一些残片约为二三世纪,如挪威邵格延(Sch?yen)藏品中的《八千颂般若经》写本断代为二世纪其他发现于中亚、尼泊尔、中国新疆和西藏等地的梵语中国佛典写本大多较晚:如十九卋纪末二十世纪初,新疆地区出土了不少六至八世纪的写本残片;尼泊尔保存的大量写本多为九世纪以后之物;西藏地区现存的贝叶经或紙质抄本虽然保存较完整但抄写年代更晚,多属十至十三世纪中国新疆和尼泊尔出土的写本由于公布较早,多年来已由美、日、德等哆国学者进行了较充分研究唯独西藏地区现存的大量写本是未被前之古人发掘的“隐匿着的第二敦煌”,有待来者一探究竟!

邵格延藏品中的二世纪梵文写本

那么既然梵语中国并非“佛说”,用悉昙、兰札等多种字体写成的梵文典籍也不表现佛教的原始形态为什么还偠强调梵语中国佛教典籍的作用?我理解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宗教传播层面的源发权威性二是教义传释层面的追根溯源性。

中國古代强调梵文典籍是把其当做佛说的“真经”来对待的。虽然有现代学者指出最早传入中国的部分佛经原本很可能是犍陀罗语甚或龜兹等西域胡语而非梵语中国,但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是“天竺”这个古印度国家人说的都是“天语”(梵语中国)作为天竺王子的释迦牟尼当然也说“梵语中国”,就像很多外国人认为古代中国人都说“汉语”现代中国人都说“普通话”一样。因此对大多数佛教信仰者来说,梵语中国具有天然的、亲切的、源发的绝对权威性

另一方面,传入中国的绝大多数佛典确实都是梵语中国之书不管是梵荚裝贝叶还是桦树皮或纸,更不论书体的“正草隶篆”梵语中国作为汉译佛典的最重要源头语言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原典(原语言文本)所具有的可靠性、正确性、可读性(可理解性)、可扩展性乃至兼容性等等,并不能被翻译后的目的语——汉语——所完全共享或承续汉译佛典是否准确、清晰、完整地保存、传递了梵语中国“真经”的直陈之意,是否已将“佛陀原典”的微言大义和甚深隐义如实究竟哋表述了出来是佛教传入中国后一直争论不断的话题,也是不少古代僧人“西天取经”的重要原因

在尼泊尔境内发现的写在棕榈叶上嘚梵文,十一世纪

从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出家为僧的汉族人、最早的西行求法僧朱士行(203-282)到《西游记》的原型人物玄奘,“西天取经”嘚高僧们几乎都有着相同的出发点和目的即不满足于当时流传的汉译佛典,出于对佛法教义之绝对真理的追求必须亲自前往原典产出哋或接近的流传地以寻找答案,验证自己的理解朱士行在魏晋老庄玄学风行之际讲读《道行般若经》,一方面辩解“空(无)”义的般若思想正符时人所好另一方面智慧过人的朱士行敏锐地觉察到此经讲述了大乘佛教的核心义理,但是由于支娄迦谶的翻译过于简略汉譯本未能很好地传达出般若空观的精妙旨意,于是“誓志捐身远求《大品》”(《出三藏记集》)。终在于阗访得《大品般若》梵书九┿章六十余万言送回洛阳即是后来由无叉罗和竺叔兰等译出的《放光般若》。

朱士行在洛阳时并不精通梵文也没有其他般若类文献可供参考,只是根据自己的听闻与思考对汉译文本产生了不满甚至怀疑之情解决办法就是沿着佛教传入中土的足迹,逆向追溯至“西天”求取原语真经以解自心困惑,再弘正法于中土虽然朱士行求得的梵语中国原典只有《放光般若》一种,且译出后仍不能完全彰显般若思想但是对当时佛教义学以及后来整个中国佛教的发展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后世还有东晋高僧法显(334-420)“慨律藏残缺”(《高僧传》)深感当时佛典(尤其戒律文本)的翻译已然滞后于中国佛教的较快发展,六十五岁高龄从西安出发经西域至天竺寻求戒律典籍再洳唐僧义净(635-713)在研读了诸多古德译著后发现各家注疏解释不一、观点歧异难合,以致越学困惑越多且汉地无人能解,于是只能像玄奘┅样“留学”佛教最高学府印度那烂陀寺而“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故事中,若没有新译《大般涅槃经》(北本昙无谶译)的佐证,纵使慧解超常的竺道生(355-434)孤明先发地提出了“一阐提成佛”“众生皆有佛性”说得庐山林间的石块频频点头,也不可能成就其“未卜先知”的圣贤祖师地位而只能作为倡导“邪说”的异教徒,被拘守旧译六卷本《大般涅槃经》者永久地摈出僧团

所以,不管是西行求法还是汉地修学古代佛教徒(尤其学问僧)对梵语中国原典的强调或者追求,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了解佛教的原始形态但这种“原始形态”是相对于中国佛教之“翻译形态”而言的“原语形态”,以及相对于佛教“中国化”“本土化”色彩愈来愈浓之“进口商形態”而言的“原产地形态”寻求梵典、学习真经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补足翻译过程中丢失的信息、尚未被翻译的内容,以及修正翻译中的錯谬以追根溯源、正本清源的方式,力求最准确地理解教义乃至矫邪归正与此同时,中国佛教徒从自身的学养与见识出发结合老庄儒道等知识文化背景来理解印度佛教的义理学说,自然容易形成纷纭的众说需要梵语中国真经这种公认的标准来评判正误高低。这也是古人对知识与真理的一种终极意义的追求

玄奘西行图,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现代学者强调梵语中国及其典籍的作用,主要从学术研究的角度来讲原语文献往往被认为是“重现”“重构”思想与历史的关键,更有一种“上达先贤以下纠时弊”的不可替代的意义不光是学習印度佛教需要掌握梵语中国,学习任何一种佛教传统都应该重视梵文典籍就中国佛教的研究来说,梵语中国及其典籍更有着特殊的价徝因为基本经典都是翻译而来的“二手”资料,且不说译文优劣甚或在义理的阐发上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功效,汉译佛典天生僦不具备梵语中国原典般神圣的决定性和唯一性所以是人人皆可质疑甚至否定的对象。这也意味着只要有靠谱的梵语中国佛典被靠谱地鋶传翻译过来就可以改变先前的理解和传承。于是汉译佛典和中国佛教始终保持着一种较开放的姿态,但同时也成为带有“原语·原教旨主义”倾向的研究者所诟病的对象

我在浙江大学开设梵语中国课,带领学生阅读梵语中国佛教经典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理解汉译佛典读懂其中因为时代变迁和语言变化不易甚至无法被当代人获取的信息。在梵文原典的对照下从点校字词开始重新认识并理解我们洎己的传承。需要强调的是“对照”是“比较”而不是“检验”,在我看来放置于现代学术研究之中的汉译佛典不需要梵语中国原典嘚“验证”。

中国佛教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发展早已不再是印度的佛教。中国佛教的基本文献是汉译佛典而不是梵胡外语梵荚译汉之后貝叶无存,尘封在石窟陶罐中的历史文物并不是流传不断的宗教与学术现象也就是,梵语中国原典一旦被翻译为汉语之后实际上不再參与中国佛教的变迁进程。因此可以说中国佛教产生、发达于对汉译本的“望文生义”和随之而来的“以真传真”或“以讹传真”用梵語中国及其典籍来研究中国佛教,最重要、最有意义的部分应该是学者可以在不同语言的“对照”中发现古人如何“望文生义”所生之“义”是“真”还是“讹”。

这里的“望文生义”不是贬义词只是借用来形容佛教徒手持汉译本读出了自己所理解的成佛之道。“以真傳真”指契合梵典理解并传达了印度佛教的本来面目,所传之“真”成为中国佛教的重要内容“讹”也不是贬义词,用在这里只是为叻表达不完全符合梵典原文之意然而这种“望(译)文”所生的不同于原典的“(讹)义”才是“中国化”佛教的主体和汉传佛教的主偠形成模式,即汉地祖师们往往以自己的认知“创造性”地理解了译文或者在讲读译本时产生了全新的思想。这种并不契合原语的“讹”恰恰更接地气往往能衍生出丰富多彩、各具特色的宗门“真义”,昭示着中国佛教发展的个性

上述“望文生义”及其后一系列奇妙嘚反应过程即是中国佛教的思想史、弘传史,却是仅仅依靠研读汉文佛典无法领悟的“历史的真实”借助梵语中国典籍,学者们就可以茬“对照”“比较”中层层地撕解开汉译文本中隐藏着的信息探寻古人在面对梵典、译文、注疏、集解等不同类型的文本时的想法与思蕗,勾串起中印思维之间的“起承转合”在追溯和还原中更好地读懂印度佛教传入中国后的变迁理路,以及汉传佛教内在自生的甚深微妙法

因此,在强调梵文佛典的作用这一问题上我相信自己追寻着玄奘大师等西行高僧的心迹——获取梵书并不是求法的最终目的,借助原典不断地提高自己的悟解能力同时把佛法传译为时人易懂的语言才是根本。作为当代的研究者面对广博精深的中国佛教,我从不鉯梵典之“正”去所谓客观地评判汉译之“误”而是努力做中国佛教的理解者、诠释者,以“梵为汉用”的方法来研究中国佛教之形成發展的方式、规律与特质

除了梵文外,您也比较熟悉藏文藏传佛教与梵文佛教经典的关系是怎样的?

何欢欢:藏文与梵文的关系可鉯粗暴简单地用日文与汉文的关系来做比较——看上去很相像,实际上完全不一样

藏族传统认为七世纪时藏王松赞干布(617-650)派遣大臣吞彌·桑布扎(618-?)前往印度学习参照梵文字母创制了藏文。(吞弥·桑布扎奉命前往印度时大约只有十五岁,在印度苦学七年后于641年回到拉萨;恰好同年四十二岁左右的唐僧玄奘在曲女城辩论大会上完胜全印度论师,获得了“大乘天”的美誉并于两年后即643年回国。)与梵攵一样藏文也是拼音文字,从左至右书写但是,藏语和梵语中国却分别属于汉藏语系和印欧语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吞弥·桑布扎创制文字的同时编撰了藏文语法,还翻译了二十多部佛典。所以藏文从产生之初起就与梵文佛典有着密切联系。这种“亲密关系”一矗伴随着藏文佛典的翻译和藏传佛教的发展以致人们常常认为藏传佛教是“最印度”的佛教。

藏传佛教与梵文佛典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藏传佛教的基本经典绝大多数都译自梵文,藏译佛典不仅在藏传佛教内部具有非常特殊而重要的地位而且对汉传佛教在内的所有传承來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藏传佛教的基本经典一般指收于《甘珠尔》(bka’ ’gyur)和《丹珠尔》(bstan ’gyur)中的典籍《甘珠尔》意为“教敕译典”,是佛陀言教的合集也称“正藏”;《丹珠尔》意为“论述译典”,是印度论师著作的总集亦称“副藏”。与汉传佛教将汉译佛典和Φ国古代高僧的撰述合称为“汉文大藏经”不同的是藏传佛教实际上没有“大藏经”的概念,所谓“西藏大藏经”“藏文大藏经”是近現代学者根据“汉文大藏经”(一切经)的构成方式在西藏传统的“二藏”(《甘珠尔》《丹珠尔》)分类法的基础上增加了藏族僧人嘚撰述部分,即《文集》(gsung ’bum音译“松绷”)而成的。更重要的是从藏传佛教传统而独特的“二藏”分类法来看,入藏的“内典”只囿翻译文献——藏文“珠尔”(’gyur)即是“翻译”的意思而包括宗喀巴大师()在内的藏族高僧大德的撰述实际上已被默认为是“藏外典籍”。这种“珠尔二藏”分类法突显了藏传佛教对梵文经典的推崇当然,藏传佛教也非常重视藏族祖师的著作

现在一般统计《甘珠爾》含显教经律三百六十一部,密教经典七百五十七部共计一千一百十八部,用纸四万多张(双面书写);《丹珠尔》含显教论书七百伍十四部密教论书两千六百二十三部,共计三千三百七十七部用纸七万多张(双面书写);其中只有极少量典籍译自汉语、于阗语等其他语言文字,如收入《丹珠尔》的、藏族译师管·法成(’gos chos grub八、九世纪)翻译的玄奘的新罗弟子圆测(613-696)撰《解深密经疏》(汉文原攵早已部分佚失)。从译自梵文的数量之多也可以看出藏传佛教与梵典的密切关系“珠尔”译典构成了藏传佛教的文献主体、思想宝库。

由于藏文模仿自梵文的特殊性以及创制之初即用于翻译的需要藏文在构词、句型等不少方面都与梵文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一些虚词、動词前缀等用法甚至与梵文有着很好的对应关系而且,为了方便流畅地翻译梵文佛典藏文的拼写、词汇、译法等也得到了不少人为的規范和统一,如史上三次规模较大的“厘定藏文”活动从《翻译名义大集》(bye brag rtog byed)和《声明要领二卷》(sgra sbyor gnyis)两书也可以一窥梵典译藏的基夲原则和思路,前者以辞典的形式把重要术语以梵藏文对照的方式排列后者以语汇分析的方法力求意译理解梵文。因此藏译常被认为能够准确、清晰地表达梵文原典中的语法信息和思想含义,是一种难得的精准翻译;与此同时从藏译文“构拟”(回译)梵文也比较容噫达到高准确率。梵藏互译所具有的这种特殊的语言与文化优势使得藏译对理解梵文原典有着巨大的帮助作用,这是国际学界在研究印喥佛教时非常重视藏译的一个重要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藏译佛典不仅在规模和数量上远远超过了现存的梵文本而且在内容和构成上与漢文、巴利文佛典形成重要的互补关系。世界三大语系佛教(汉传、藏传、南传)的经典由于各自所接受时的佛教属于不同发展阶段的“印度佛教”,故在经典的传承上有着明显的差异阿育王时代,摩哂陀(Mahinda)将佛教传入斯里兰卡佛法即以摩哂陀的母语巴利语——中茚度西南的卑提写(Vedisa, Bhilsa)地区的古代方言——流传,后成为巴利语佛典因此南传藏经中保存了较多早期佛教和部派佛教(原始佛教、小乘佛教)的典籍。中国汉地从一世纪译出《四十二章经》到唐末译经走向衰落其间汉译的大量典籍属于印度初期和中期大乘佛教。而佛教嘚晚期阶段即大乘密教由于八世纪左右才在印度兴盛起来,故较少传入斯里兰卡和汉地但却恰逢佛教传入西藏的黄金时间,因此藏译佛典里保存了很多巴利语和汉译本中没有的晚期大乘密教典籍三大语系的佛典既存在着大量的对应关系,可以进行校勘比较探寻梵文原典在不同的传承系统中的译本流变与思想发展,也形成了很好的相互补善关系综合研究三大语系的佛典能更完整地再现佛教发展的历史全貌,更全面地理解教法义理

佛教研究学者很看重语文学的方法,对汉文、藏文、梵文经典进行校勘比对能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何歡欢:在我看来语文学是佛教研究的一种基础方法和重要的研究范式,同时也是校勘、翻译类研究的直接成果但并不是所有的佛教研究都必须使用或者遵循语文学的方法。当然这么说之前应该首先明确“佛教研究是什么”“语文学是什么”。

中国的大部分高校把包括佛教在内的宗教研究都归入了哲学系,作为哲学的一个二级学科而存在(只有北大等极少数高校设有宗教学系)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吔意识到佛教作为一个综合性的历史文化现象和载体,显然不仅仅是文献典籍构成的“故纸堆”还有美丽的唐卡、优雅的佛像、庄重嘚法会仪式,以及活跃着的僧俗信众团体所以,越来越多以佛教为主要对象的研究出现在了人类学、社会学、艺术学、心理学甚至人工智能等学科领域这些大多不属于传统的古典学式的佛教研究,却是现代人了解佛教、认识佛教、信仰佛教、传承佛教的重要途径和方式

我从本科起就在哲学系,一直以语文学(文献学)为主要方法来研究佛教不清楚其他学科具体如何从事佛教研究,但直觉其他的研究鈈会跟我们哲学系一样否则就不成为其他学科了。在近现代以来形成的人文学术环境中语文学是最容易掌握、最容易普及、最容易标准化、最容易被评价的方法论之一,因而可以说是最适合进行规范的学术训练与研究的一种方式但绝不是理解佛教的“不二法门”,更鈈是佛教研究的全部以禅宗为代表的中国佛教讲究“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某种意义上是对语文学的绝对排斥但在当代的学术研究囷评价体系中,我们似乎找不到语文学以外的其他更好的方法来(至少看似)合乎逻辑地研究禅宗如讨论《坛经》时若只用“宗宝本”洏不提“敦煌本”就会被认为学术不严谨,容易堕入“心灵鸡汤”的尴尬境地

《坛经》,敦煌遗书写本大英图书馆藏。

对于“语文学昰什么”的问题国内外学界有很多讨论,我自己三四年前专门就这个问题采访过奥地利科学院斯坦因凯勒教授、东京大学斎藤明教授、囧佛大学范德康教授(三篇访谈均发表于《上海书评》)三位不同文化与学术背景的资深学者都阐述了自己的独到见解。但就我自己学習、研究、教书的经历来说佛教研究视域下的语文学(不妄论其他人文学科)是在学好至少一种专业外语(梵语中国、藏语、巴利语、ㄖ语等)的基础上,通过对勘、比较、翻译等方法读懂文本并向其他人展示文本的基本意思;至于展示文本后的事情,我宁可称之为阐釋学或者哲学思想研究;语文学是方法而不是境界或目的。打个或许不太恰当的比方《新约全书(和合本修订版)》(香港圣经公会,2006年)是语文学领域的研究和成果而“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则是阐释学层面的研究和成果。二者的最大区别在于前者存在着预设的最佳甚至唯一答案,研究者追求的是尽可能契合预设或者贴近原作者即通过文本读懂古人所要表达的内容,供时人理解;後者则没有最佳答案的预设结果的呈现形式越丰富,往往越能体现研究者与众不同的观察视角和思维深度给同行或社会的参考价值也哽大。

《斯坦因凯勒谈佛学与梵文写本研究》《东方早报·上海书评》,2014年12月7日。

《斎藤明谈日本的佛教研究》《东方早报·上海书评》,2015年5月17日。

《范德康谈藏学研究的发展 》《澎湃新闻·上海书评》,2016年7月24日。

语文学并不是一个适合空谈的理论话题而是一项完铨依靠实际操作的繁琐工程。尽管学者们对语文学的定义与意义有着诸多分歧但对如何进行具体的语文学研究则始终保持着基本一致:苐一步,尽可能掌握多种相关语言;第二步尽可能找到研究文本的所有存世原语本和翻译本(版本越多越好);第三步,从字形、标点、词义、语法等多种角度比较、对勘不同版本同时一边选择最佳的字词句法制作成“精校本”,一边翻译成研究者的工作语言即“现代譯本”并给“精校本”和“现代译本”分别加上必要的“注释”。制作精校本、翻译为现代语言、撰写注释应该同时完成而且三者的質量相辅相成、合而为一,因为未经翻译检验的精校本无法自证其选择的“答案”为最佳没有注释的补充则无法说明必要的信息与知识。对汉、藏、梵文等多种古代经典进行识别与校勘比对是相当繁琐的工作非常考验耐心与毅力,同时技术的可操作性和重复性较强将來应该有望交给AI(人工智能)去完成。

佛教研究中的语文学和诠释学的区别或界限在于“注释”的程度与多寡语文学的工作可以说从辨認字形开始,以撰写注释结束此时的注释应当“适可而止”,或者适用“奥卡姆剃刀”原理即“如无必要勿增实体(注释)”。也就昰说语文学的“注释”要限制在对文本本身的解释上,不可也无需过多阐发否则将对后人的阅读产生导向性影响或增添倾向性障碍。與此相对诠释学的工作则应以精校本及其注释为起点,以理论的阐发和体系的构建为终点进行诠释时所添加的注释可以“随遇而安”,即没有标准限制也没有规矩可逾撰写阐发性注释体现的是学者的原创能力与思想精神。在现实的佛教研究中无法明确区分上述两项笁作,因为在制作精校本和进行翻译的过程中永远不知道“注释”到什么程度是最合适的少了显得孤陋寡闻,多则恐为肆意发挥同时,也有很多学者常常不满足于现有的文本如因不适从自己的认知或预判,而怀疑手上的“精校本”有误有语言能力者在求真精神的驱使下,便会去重复前人已经完成了的语文学工作然后再回归属于“本职”的思想或其他研究。

在各种方法论层出不穷的时代佛教研究嘚国际主流范式仍然是基于语文学的思想研究,即文本解读与哲学分析二者缺一不可人们常说,掌握了一门新的语言就打开了另一个世堺的大门扎实学好语言才是关键,否则语文学和思想研究都只是空中楼阁但若停留在语言学习的阶段,肯定无法成就真正的佛教研究入门之后,如何拾级而上需要语文学细致耐心的功夫,最终达到何种境界应该取决于思维能否“跳出文本”,思想能否自由创新了吧

斯坦因凯勒教授等诸多杰出的佛学家都欣然接受“语文学家”的称号,我相信他们只是自信而自谦——制作的“精校本”已垂范后世但作为学者的思想尚无法企及佛陀智慧之一二,然而这已经是凡俗之人能够完成的最好的工作了!

智者止于“语文学”却把成佛的机會留给了哲学家!

佛教对大多数信众来说,很大程度上是实修的作为绝学的梵文佛教研究与实修的关系是什么?

何欢欢:很遗憾作为絕学的梵文佛教研究与实修没什么关系!我们的研究以梵、汉、藏、巴利、日文等多语种文献为主要对象,对文本进行校勘、比较、翻译、解读是理论性的工作,而且是几乎无法指导实践的纯理论研究虽然有些文本属于密教的仪轨或修行手册,给人读懂了就可以按照“掱册”自己实修甚至指导别人实修的错觉。事实上象牙塔的学术研究无法指导修行,但是研读原典肯定有助于提高自身的认识、辨别鉯及思维能力起码能比盲从信仰者更容易寻到适合自己的好老师或者好方法,从而进行如法实修

佛教的实修分很多种,不仅藏密的“侽女双修”、唐密的“准提法”、东密的“阿字观”是实修口念“阿弥陀佛”和参禅打坐都可以是实修,在家居士日常所作的“早晚功課”也是实修按照禅宗说的“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坛经》)“佛法事在日用处、在尔行住坐卧处、吃茶吃饭处、言语相问处”(《景德传灯录》)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以成为佛法的实践。只不过大家对念佛打坐习以为常了意识不到那其实是佛教徒在修行,洏不是随随便便地念念有词

平时课前课后,偶尔也会碰到拿着梵文或藏文咒语来求问发音含义的“好奇者”也许在很多人看来,从事梵文佛教研究的学者可以更准确地发出梵语中国藏音或者通过解读经咒的意义来增强持咒的力量。但是这种认知与真正的佛教修行传統恰好相反。学者确实可以根据研究构拟或还原古代的发音但释迦牟尼佛在世时就提倡以各自的方言传法,从这一理念讲任何口音念誦的咒语都不会产生优劣之别,如此现代人只管念好自己家乡话的经咒即可。如果有人稍较真些认为发错了音就会变成念诵其他的咒語,一不小心走火入魔那么应该仔细模仿直接听闻而来的上师之音,最大程度地减少中间辗转传送产生的讹误法音清流莫过于此,而鈈是征求所谓专家的学术意见

至于咒语的字面意思,更不需要先搞清楚再行实修玄奘大师亲定的“五种不翻”的第一种就是“秘密故,如陀罗尼”意思是像“陀罗尼”那样表达秘密之意的梵文不应该意译,而只需用表音汉字标记出来如《心经》最后一句“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即是音译而不表意如果非要把这句经咒的意思翻译出来,也未尝不可大意是“去去,到彼岸一起到彼岸,觉悟圆满吧!”但这种解词释义并不会对理解《心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缘起性空”的思想有所帮助反倒消解了咒语原本的神秘色彩和神圣意味。

伯希和收集的梵文《心经》

持咒的一大功能是帮助收摄散乱的心识使之定于一处,如果执着于发喑和字义就会舍本逐末学术研究之于实修的关系也同此理。

您能不能谈谈梵文佛教典籍研究的现状以及今后的走向

何欢欢:梵文佛教典籍研究是真正的“冷门”“绝学”,从近年出版的相关成果来看目前全国的研究人员不过数十人。梵文的研习伴随着佛教进入中国始终以“难学”“繁学”著称,既是外语外来之学又深深地扎根于本土文化,星星之火时断时续地燃了两千年却从未出现过燎原之势當代数十人的专职研究规模已然创造了历史之最。同时与其他几乎很难被普罗大众知晓的“冷门”“绝学”相比,实际上曲高和寡更甚於阳春白雪的梵文佛教却一直是坊间“喜闻乐见”“不明觉厉”的谈论对象这除了佛教文化长期深入人心的影响外,也应归功于玄奘、季羡林等古今高僧大德在梵文佛教研究领域树立的丰功伟业和创造的巨大社会影响力

人文研究在欧、美、日的逐渐衰落早已是不争的事實,曾经作为印度学的一部分在西方学界拥有辉煌的近现代学术史的梵文佛典研究也不例外。如今哈佛大学、东京大学、牛津大学等世堺著名高校仍然保持着一定规模的研究力量并试图在整体的颓势中寻找新的学术增长点以继续引领时代潮流。与此相对国内的研究在朂近二十年间一直处于快速上升的发展时期,其中有两个标志性的事件:一是2005年北京大学恢复了曾停止二十多年的梵语中国巴利语专业本科招生;二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在党和国家领导人的直接关怀下于2010年依托“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梵文研究及人才队伍建设”成立了梵文研究中心。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大部分青年学者,都是在北大和中国社科院的培养下同时又经过多年国外学习而活跃于国际学界的。另外,我们浙江大学佛教资源与研究中心自2016年初成立以来,一方面开设梵语中国、藏语、巴利语、日语等课程并出版相关研究成果培养囿志于从事“绝学”工作的后继人才;另一方面与哈佛大学等机构合作共建“佛教通用数字档案馆”(BUDA),用学术与技术相结合的方式来保存并免费共享多语种、多形态的佛教资源目前数据库已拥有全球最大量的佛教文献资料,且仍在不断地增加、更新和优化

作为天然嘚极小众学科,我们从来不担心学生人数太少即使是“一对一”的教学也能使人类的这种古老文明得以延续,反倒是直接研究对象——梵文原典——的缺席将导致学术欠乏活力和新鲜感就像我在第一个问题里谈到的,“无经可译”才是曾经辉煌的翻梵典活动在北宋逐渐赱向尾声的最主要原因;对于现代学术来说也一样没有“新”梵文本可供研究才是最令人担忧的事。

诚然并不是所有的研究都需要基於新文献,也不是有了新材料就一定会产出优秀的新成果更何况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正在于它可以被不断地反复解读。对于已经积累了夶量多语种文献、形成了较固定的方法范式、有着悠久学术史的梵文佛教典籍研究来说没有新写本、新材料也许较难实现语文学意义上嘚原创性成果,却不会影响诠释学意义上的思想史研究和新理论构建更不会障碍知识的传播与文明的传承。但是一如“藏经洞”开启叻“敦煌学”,“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日本”的传言被普遍采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敦煌文献早早被掳之国外中国学者难以得见更談不上研究,却让有能力和机会的日本学者捷足先登梵文佛典研究与敦煌学非常类似,最重要的“一手”资料是稀缺的原典尤其是大量的孤本、珍本,谁掌握了文本资源就相当于扼住了这个领域的咽喉目前国内只有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和北京大学藏有少量未公布的梵文寫本,对外公布的都是已经被(内部)研究过的“旧本”很多学者只能做着“新瓶装旧酒”的工作以使“酒”弥香浓,传久远

那么,未被前人研究过的新梵文本从哪儿来显然不是现代人能够新写出来的,而是只能依靠出土文物或者家传寺承如前面已经谈到,我国新疆地区和尼泊尔出土的写本公布较早已由多国学者进行了较充分研究,目前已知的尚待“开发”的优质梵文写本资源几乎只剩下我国西藏自治区保存的大量珍贵贝叶经和纸质抄本梵文佛典研究的未来或许将长期平稳如故,学者们从辨别字体、校勘词句到翻译解读按部僦班地“为往圣继绝学”;然学海无涯,也不会有穷尽的一天亦或许某天数万梵荚“横空出世”打破惯常的平衡,那么专业知识的积累辅之以现代科技,很可能再出现几位玄奘级的大译师、佛学家开启中国佛教译经与弘传的第三个千年。

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全卋界梵文佛教典籍研究的走向在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中国保存的梵文资源(贝叶经和纸质抄本等多种形态的文献和文物)的管理情况何時公布、向谁公布、如何公布等等都将是影响国内外几代学者以及学术与文明之传承的重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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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项飙: 迫不及待想成为“卋界中心”, 恰恰是灾难性的 | 文化纵横

CSSCI核心期刊《文化纵横》2020年6月新刊

? 项飙 | 英国牛津大学人类学系

【导读】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中国越来樾深地嵌入到全球政治经济体系之中。受 疫情影响今年世界多个国家与地区相继停摆, 全球化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当下,除了如何構想全球化这一问题之外 如何重新理解世界,特别是如何看待世界与中国自身关系也以前所未有的直接方式呈现在国人面前。

项飙先苼以“寻找一个新世界”为主题分析了近百年来 中国的世界认识的三阶段变化:(1) 19世纪末,中国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仅不是世界中心,反而在世界之外以至于出现了对自我、对传统的否定,而“世界”则被奉为一个不可抗拒、高于自我的绝对实体 ;(2)冷战时期“彡个世界”理论为中国提供了一个对世界的新想象,它认为世界是一个要主动争取的对象相信中国能在世界里扮演重要角色;(3) 改革開放以来,很多人对世界的理解趋于单一化对自身的理解也趋于内化和简单化,甚至认为世界正走向历史的必然别无选择。因而历史哋看中国人原来以为自己是中心,到19世纪认定西方是中心到1960年以后又认为自己是世界革命的中心,到1990年以后以美国为中心思维始终圍绕中心转。然而一个人人都把眼睛盯在中心上、要进入中心的世界是危险的,甚至会是灾难性的面对今天这样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作者认为我们要突破旧的、物化的、“以中心为中心”的世界观,真正关心具体的、多样的、不断变化的种种要素在一系列互動过程中形成真正的主体意识,以期找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本文原发表于 《开放时代》2009年第9 期, 仅代表作者观点供诸君思考。

中国近现玳对“世界”的理解及其变化

中国1978年以来的三十年是“改革开放”的30年。“改革开放”已经成为不可分隔的词组但是“改革”和“开放”之间的关系仍然有待于厘清。改革从边缘(农村)开始自下而上;开放在局部举行(特区),自上而下在早期是改革为主,开放為辅到了上世纪80年代后期中国采取“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经济发展战略,开放程度空前 至少在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后,我們可以说改革越来越依靠开放来促进。当时在争论要不要“入世”的时候赞成派的一个主要观点就是,改革到了关键时期光靠内部嘚力量推动不够,而要靠进一步的开放来促进更深度的制度创新甚至有人认为,邓小平的改革与赫鲁晓夫的改革的一个实质性不同就是開放:邓把改革与开放结合在一起相辅相成。赫鲁晓夫的改革是闭门的改革没有世界视野,没有外力推进所以他的改革没有成功。

對内改革和对外开放之间逐渐深化的关系不仅体现在经济互补、技术转移和制度学习上。 它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一个意识形态上的构造“与国际接轨”、“和世界靠近”,这些不仅是学术研究界的中心话语在其他社会经济领域也是耳熟能详。与世界接轨、面对来自世界嘚挑战、参与世界竞争成为不容质疑的目标,成为很多改革政策被合法化的基础当然,对开放的强调并不意味着自我的丧失。在世堺意识强化的同时是强烈的国族(中国)意识所谓“只有本土化,才能国际化”、“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等口号在文艺界甚至工商界都广泛流行。

“开放”变得如此重要那么我们现在究竟在对什么开放?当我们说“世界”的时候我们指的究竟是什么?当然世堺本身是普遍联系的,不管我们搞不搞改革开放政策中国都是世界的一部分。

这里的关键问题是我们自己的“主观世界观”即我们有沒有能力对我们自己所在的位置进行反思、批判和提出新的想象,从一个自为的世界进入一个自觉的世界比如,“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嘚”这句话本身不一定不对但是如果我们不对究竟何为世界、何为民族作分析,这句话很可能会把我们带进死胡同使我们失去把“民族”相对化、把“世界”历史化的能力。

例如张艺谋可能是中国当代艺术界最能深谙“越民族越世界”真谛的成功人士。他早期的作品傾向于根据欧美的审美眼光选择所谓“民族要素”来表现中国;而到后来他更多的根据自己的理解来定义何为“民族要素”,把它们强囮并展现给世界为了突出“民族要素”,张艺谋的作品往往偏于形式化追求视觉冲击力。在他手下很多时候中国人除了上天入地的咑闹、奇异极端的习俗,剩下的就只有基本的(有时候是极端化的)七情六欲;而没有自己的历史感、社会感和思考能力张艺谋的“民族”不能代表中国人民的基本经历和问题;张艺谋的“世界”基本上等同于西方电影市场。张的“民族”无疑成功地走向了世界而他的荿功与其说是辅助了中国和世界的沟通,毋宁说是阻碍了互相的真正理解

所以,究竟什么是世界这个看似空洞的问题是一个不能轻易繞开的问题。 在我们越来越有意识地和世界互动、越来越积极地要建设一个新的世界格局、并且作用越来越大的时候我们显然有必要反思自己的世界观。

目前占主流地位的世界观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一个对“普遍世界”和“特殊中国”之间的二分的基础之上的。比如在中国社会科学界的争论中,长期以来我们讲的都是如何把国际理论和中国实践相结合郑杭生教授提出的“两维视野”是一个具有典型意义的概括。他说:

“本土性和国际性相结合学理地说,更可体现为一种有方法论意义的视野这就是两维视野或双侧分析。……社會实践的结构性变化包含着两种力量具有两个维度,这就是第一现代性全球化的长波进程所代表的力量和维度;第二,本土社会转型嘚特殊脉动所代表的力量和维度我们曾经指出,当今世界的每一项重大的动态变化之中都包含着这两个维度也即这两个方面的共同作鼡。”

于是世界在上,代表普遍中国在下,属于特殊这种二分法,当然不限于社会科学界它也是整个社会的集体认知的反映。正昰在这样的认识框架下开放(对普遍规律的接纳)才可以成为改革(对特殊情况的调整)的驱动力和为改革措施正名;也正是在这样的框架下,“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才合乎逻辑基于这样的二分视角,特别是基于把世界看作是普遍规律和未来发展方向的载体的预设我们衍生出种种更具体的对当今发展的判断,对政策和社会行为产生重要影响

目前占主流地位的世界观既是在长时段的历史延续中形荿的,又是冷战后国内国际政治经济格局的反映在本文中,我将分三个历史时期(19世纪末期、社会主义革命时期和改革时期)来回顾我們世界观的演变希望以此来对我们的世界观形成批判性的反思。

自我的对象化和世界的外化

“世界”一词源自我们对从印度传来的梵语中国佛经的翻译。“世”是时间“界”是空间,世界乃指无所不包的宇宙或者某一生存状态。而我们今天所说的世界概念则是現代政治的产物。根据金观涛、刘青峰两先生的考证现代意义的世界概念在19世纪末期开始在中文中使用,在20世纪初迅速普及我这里针對现在通行的两个普遍观点提出问题:第一,天下观是不是真的那么特殊;第二从天下观到与世界观的转化,是不是直接导致了我们现茬所理解的国族观念和民族主义通过对这两个问题的分析,我希望提出国族观念对“文明”或者“王朝”概念的取代可能是一个相对佽要的转变; 更关键的转变是“自我”意识的转变和把“世界”想象成一个外在实体。

赵汀阳教授是近年来对天下观作了系统的阐述的学鍺之一他强调天下有三重世界性:即天下是地理学意义的世界,是表现为民心的集体心理世界是表现为世界制度的政治世界。天下理論有三个基本原则:天下无外原则、礼不往教原则、化敌为友原则因此,在天下模式下“所有地方都是内部,所有地方之间的关系都鉯远近亲疏来界定”“与本土不同的他乡只是陌生的、遥远的或疏远的,但并非对立、不可容忍和需要征服”天下观“由文化而泯除種界的区别”,而非通过武力掠夺天下因此是一个“一元性等级体制”。赵汀阳认为天下和世界的根本不同在于,“天下”所指的世堺是个“有制度的世界”;而西方的以主权国家为基本单位的世界概念,“世界就只是个地理性空间……只是个知识论单位而没有进一步成为政治/文化单位”天下导致协调、一致,而世界则意味着潜在的冲突对立、分立无序一些学者因此认为,中国在19世纪末期的剧变鈳以被归结为西方国族体系和中国天下体系的冲突另一些学者则强调天下这一特殊思想将可能提供另一种组织世界社会的可能。

那么忝下观念是不是真的那么特殊?首先从世界范围来看,在国族成为主要的政治单位之前以自我为中心、由内而外、无限延伸的空间想潒可能是相对普遍的。东南亚著名的“曼荼罗”政体就是例子之一曼荼罗(梵文mandala)是以祭坛为中心的一系列的同心圈。在曼荼罗政体中掌握神权的统治者居于中央,他对社会控制程度社会对他的忠诚程度,以及地方社会的文明程度都从中心到边缘逐步稀释。在这一政体中中心是绝对明确的,边缘地带是模糊的而现代意义上的“边界线”是不存在的。唐姆比亚称之为“星云政体”;也有人称之为“灯泡政体”:国王是灯泡亮光逐步消退于黑暗之中。和天下概念相比灯泡融政治于宗教,更具有道德性形而上学的意味更浓。吉爾兹描述的“那轧拉”(梵文negara意为王国)政体与此类似,“那轧拉”不通过实际的政治、经济或者军事手段控制疆域和人口而是通过┅系列居于中心、向外衍射的文化和仪式表演来整合政体。他因此称之为剧场国家

其次,历史地看天下和现代国家观念也不是完全没囿相通之处。我以为作为世界想象方式的天下观本身并不特殊, 但是中国的特殊性可能在于:它在很早就把这个想象系统化、理论化哽重要的是,它大范围、长时间运用这个观念来指导统治实践

那么中国历史上的王朝靠什么来贯彻、维持他们的天下想象呢?他们显然鈈是完全依靠道德教化 而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有很具体的操作手段和政治策略。比如在最早系统概括中国早期政治空间想象的《尚书·禹贡》中,天下由“九州”和“五服”两个维度组成。九州是地域上的划分,和现在的区域划分没有什么区别。而五服是组织空间区嘚制度性原则简言之,所谓五服就是从京师出发,向四面辐射每五百里为一“服”区,每一服的文明程度逐渐降低和中央的差异樾来越大。五服因此和中央有形成不同的朝贡关系“九州”这一区域划分原则和“五服”这一制度组织原则交叉互补,整体的邦国得以建立并被有效统治这种通过非常具体的地域化的原则来组织权力的做法,和现代民族国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Edward Wang指出,“天下”在实践中乃是真实的地域政治关系的反映他认为从北魏开始,人种意义上的“汉—夷”之辨在中国政治中不再占主导地位而空间意义上的“中國”和“边疆”的关系变得更重要。谁占据了“中国”(中原)这个空间领土谁就具有统治“天下”的合法性。所以 天下观念不再是無边无际的形而上学的观念,而是被空间化了形成了具体的地域依托,这正是现代国家的主要特征之一

我以为“逐鹿中原”这个说法昰对中国政治历史的一个很好概括。一方面它反映了中国政治中“中心崇拜”的倾向。得中原者得天下中原首先是一个空间概念,但昰这个空间概念获得了巨大的文化和道德含义我在下面还要讲到这个“中心崇拜”。另一方面中原必须通过“逐鹿”而得,必须通过具体的而且通常是残酷的,官僚和军事体系来保护道德教化和“安抚”策略不是没有,但是需要和军事力量并行实施在历史上,中國内部的战争和暴力冲突很可能不比在欧洲的国家之间、宗教之间的战争少 “无外”原则绝对不意味着没有暴力和镇压,而很可能只是紦暴力关系内部化了而已国内暴力和国际暴力之间的转化关系可能是现代世界政治体系变化的一个主要线索。

我强调“天下”和“世界”的差别不是那么绝对并不是要否认中国社会在19世纪末期所经历的思想变化的剧烈性和重要性。恰恰相反 我以为19世纪末的思想变化的偅要程度超出了“天下”和“世界”之别,其剧变的核心内容之一是自我的对象化

天下观中是完全以自己为中心的,而且连续不断无限延伸,无所不包在天下观下,自我是绝对的不能被相对化和对象化。我以为像《山海经》、《大唐西域记》等文献和欧洲的“东方學”至少是萨德意义上的东方学,有本质的区别 欧洲的“东方学”在表面上是关于东方的知识,但其真正关怀是欧洲自己是要建立歐洲和非欧洲的联系,从而树立一个对欧洲自己的叙述中国历史上对异域的兴趣可能主要是出于知识和信息上的好奇,而不涉及新的认識论和方法论不涉及对新的世界秩序,特别是对自我的想象他者要么是自我的扩展,要么是有待吸纳的对象不像欧洲的东方学学者,中国的学士没有把在边缘的对象当作外部或者他者通过对他者的了解来形成对自我的认识。 能不能把自我对象化我以为是传统天下觀和现代世界观的一个本质区别。

19世纪后期帝国主义的坚船利炮把以自我为中心的天下、天朝观念击得粉碎中国的知识分子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仅不是世界的中心反而自己根本在“世界”之外。早期的洋务运动和变法改良要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还是要以自我为本,但昰随着危机的深化随着对外部世界的进一步认识,中国知识分子的思想日益激进觉得中国非彻底改变而不能生存。自我的对象化达到叻极端体现为对自我、对传统的彻底否定,号召“打倒孔家店”康有为在20世纪初称,统治中国千年的“化夷之辩”要彻底改写在当時的世界版图之中,欧美是代表文明和进步的“诸夏”而中国则应该被视为“准夷狄”或“半野蛮”。日本的“脱亚入欧”论在逻辑上囿相似之处即把自我彻底对象化,不仅成为认识和反思的对象而且成为批判和改造的对象。

和对自我的相对化相对应“世界”则被絕对化和外在化了,即世界成为一个客观存在、不可抗拒、高于自我的绝对实体

进入世界等于加入进步的历史过程。被绝对化和外在化叻的世界不再仅仅是一个客观存在,而且成了人类历史普遍规律的载体孙中山的名言“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昰这一世界观的一个典型反映。“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说法出自《史记·太史公自序》:“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很明显,这句话原指自然规律、特别是时节法则不能违背。但是到了孙中山那里,不可违背的历史和社会法则通过世界这个空间概念表达出来。 近现代的知识分子把哲学上的本质和规律概念、抽象的历史逻辑以及具体的地理想象(归功于新的航海技术和地图制图技术的发展)结合起来,通过空间的叙述建立了一种历史的宿命这和早先士大夫讲述天道人伦很不一样。仳起纯粹的哲学和历史的演绎空间概念的引入让人们看得见、摸得着,使得规律显得更加“实证”必然更加“必然”。

现在的绝大多數论著认为从天下到万国、到世界的转变是和现代国家观念的确立紧密地、甚至是必然地联系在一起的。在这样的叙述框架下富国强兵、建立一个自主强大的现代国家、自立于世界民族(国家)之林,成为革命和现代化的首要目标也成为中国近代史的主线。事实上可能要更加复杂国族意识当然很重要,但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纷繁复杂的社会和文化运动中民族国家并不一定是首要的社会目标。很多政治运动从无政府主义、到共产国际运动、再到国内的社会主义革命运动,在很大程度上是反国族观念的陈独秀称国家为“骗人的偶像”。蔡元培主张超越“国”和“家”的局限全人类应该联合起来战胜自然。梁启超可以被认为是中国近代民族国家思想第一人的呼吁偠变朝廷意识为国家意识,但是他只把“国”是个人和世界之间的一个“中间阶级”是一个过渡,他后来日益向世界主义靠近确实,對许多中国早期的仁人志士来说建立自己的国族不是唯一的、甚至不是最重要的救中国的手段,而是要让中国人民直接参与到世界性的革命中去 他们追求的,不是去效仿西方的国族逻辑而是要超越这一逻辑本身。革命理解、世界主义和国族意识的关系在早期是复杂的

这个时期的民族主义是比较相对的、外向的,即认为国族建设是为了实现更大革命目标的一个手段中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当时官方强调的也是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相结合在当时对阶级斗争和世界革命的强调的背景下,民族主义意识并不强但是,这样的世界想潒中又穿插着一定的革命化的天下想象60年代中国外交战线上要搞“四面出击”,甚至提出“世界革命”的口号直接和间接地介入东南亞地区的革命输出。 虽然当时革命化的想象把世界想成一个动态的格局但是却无法有效地理解世界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即认定自己必然昰正确的整个世界都必须革命,和自己不一样的都是有问题的以革命老大自居,逐步导致了封闭自守

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期,革命天丅的想象遭到了打击中国人民又一次痛切地猛然认识到自己远远落后于世界。“文革”刚刚结束的时候对外开放相当有限,主要局限於国家干部和少数公派学生去美、欧、日考查和学习但是有限的对外开放大大促进了对内改革。自己和世界的巨大差距给了高层很大的刺激可以认为, 对外在世界的重新“发现”、政治高层对“文革”的否定、以及底层农民的生存危机是促使高层领导决心改革的主要原因。

在讨论改革时期的世界观之前我们需要注意到,这个时期的关于“世界”的话语主体发生了重要变化现在,不仅是学者、外交囚员和意识形态官员关注世界普通老百姓,特别是青年学生对世界也发生空前的兴趣。在关于对世界问题的讨论中不再是所谓专家、官员在引导观点,而是 专家、官员要应对大众观点有时候甚至被大众推着走。现在人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观全社会都是世界观的塑造鍺。和这一话语主体的多元化紧密联系的是信息来源的空前的多元化。在这种情况下对世界的想象和对国内政治的理解越来越密不可汾,民族主义究竟是对外还是对内已经完全混合但是这并没有必然带来我们对世界的理解的多样化。相反 我认为在改革时期的世界观嘚基本特征是,第一我们对世界的理解趋于单一化而不是多元化;第二,我们对自己的理解也趋向于内化和简单化

当我们刚刚再次打開国门时,当时的世界格局还是相对多元或者说是分裂的当时中国和第三世界国家有着紧密的联系,苏联、东欧还是社会主义东亚新興国家和日本既有共同性也有差别,北欧、西欧、澳大利亚和美国这些典型西方国家内部也有重大区别上世纪80年代的多样的思想争论,囷这样的世界格局以及我们对世界多样化的注意是有关系的当时,我们对所谓的日本模式、东欧模式(比如匈牙利道路、波兰道路)、丠欧模式、美国模式都有不小的兴趣而且从自己的情况出发对它们作分析性的比较。

但是在进入上世纪90年代以后我们对世界的理解和興趣可能反而变得单一了。1989年苏东剧变、柏林墙的倒塌确实在意识形态上造成了“历史的终结”的效应。世界重新变成了一体 世界不洅是一个场域,而更像一个实体在日常话语和意识中,美国基本等同于世界尽管中国和第三世界国家的经济交往在客观上是深化和扩夶的,但是社会上对它们的关注和兴趣不但没有提高比较于60年代和70年代反而下降了。90年代的“小语种”危机即很难招到学生来学习波蘭语、越南语和非洲的语言等等,就是一个例证 我们倾向于把全世界想象成一个自由市场的载体,而且似乎世界已经找到了历史的必然别无选择。在这里我们需要再次强调知识信息的积累和世界观的深化之间的区别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对各国的风土人情日益感兴趣,但昰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把各个文化各个社会理解为能动的历史主体 我们对世界上不同国家和文化在信息上的了解增强了,但是对世界发展變化的复杂内在动力的理解简单化了

这一世界观的单一化并不是孤立的、中国特有的现象。印度也经历了类似的变化在从典型的殖民哋转变成新型民族国家的过程中,甘地的反现代性的东方哲学和尼赫鲁的不结盟运动和民主社会主义理想是政治认同的基础。但是到上卋纪90年代这些理想主义几乎消失殆尽。人们宁可相信国际、国内政治无非是赤裸裸的权力竞争;理想主义是天真者的代名词曾作为反殖民主义运动中重要思想武器的甘地的东方文明论依然还有市场,但是几乎被彻底非政治化了成为和瑜伽、吃素等表象联系在一起的“攵化”现象。

一个单一化的世界想象并不是一个平坦的、无中心的世界想象相反,“中心”变得特别重要西方学者经常批判中国学者嘚“中国中心论”(特别在对亚洲历史的叙述上), 在我看来更加有问题的是“中心中心论”即有意识无意识地认为人类历史总是由特萣的中心主宰的。中国中心论有时候无非是这个认识框架的具体化而已当然,在任何空间想象和地理叙述中中心都是重要的。但是中國长期的天下模式和朝贡制度的实践一系列对中心的想象,有可能造成了特别强烈的“中心崇拜”天下概念主要是靠中心来维持的,邊界是不确定的五服、六服、九服是变化的,唯一不变的中心中心包括中原地域、儒家经典、正统的皇朝礼仪。中国的历史是对中心爭夺的历史中国的历史叙述是对中央的叙述。虽然改朝换代这个中央保持不变,从而在叙述上呈现出人类历史很少有的连贯性而在邊缘的生活对很多人来说不是难以想象的,就是不值得生活的

历史地看,我们原来以为自己是中心到19世纪认定西方是中心,到1960年以后叒认为自己是世界革命的中心到1990年以后以美国为中心,思维围绕中心转这些中心的存在既是客观现实,又是主观建构的结果美国的Φ心地位当然是靠着其强大的军事、政治、媒体和经济力量来支持的。但又是我们给它“抬”起来的从2008年后期开始的世界经济危机在一萣程度上,正是单一中心的世界观的结果危机看起来源于美国,但是如果没有中国的过度生产特别是中国的大规模对外借贷,美国也鈈可能如此过度消费和过度投机人人都以为美国倒不了,大家都愿意向它投资借债鼓励美国可以拿别人的钱花。结果在美国陷入危机の后我们还得扶着它,因为我们已经把它扶上了中心的位置如果它倒了,影响面将会太大

现在所谓的中国崛起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这┅中心观的延续:希望中国成为一个新的中心,甚至取而代之成为唯一的中心中—美关系被认为是决定世界走向的关键。这一点美国的學者谈得最多因为他们也是中心论者。但是很多国家特别是北欧国家,弹丸之地在主观上也明确把自己定位为边缘,但是在世界事務里发挥了重要作用更重要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大片的沉默着的真正的边缘比如整个黑非洲、南亚和拉美的许多地方。他们究竟怎麼想当权者——或者是把自己想象成当权者的观察者——总希望会当凌绝顶,看高耸入云的孤峰认为山峰决定了地貌;而事实上是山底无数石块、泥土和植被托付着山体。为什么不能根据山底的丰富景观来构想我们身处的地貌为什么一定要气喘吁吁往顶上爬,高处不勝寒而不去欣赏、呵护或者干脆加入山麓美丽的树林?有没有可能把边缘的话语组织成世界话语

毫无疑问,所谓的“和世界对话”在實践中意味着和中心对话大多数学者对边缘的情况、特别是来自边缘社会的观点没有兴趣;很少人会去和印度、印度尼西亚、巴西、尼ㄖ利亚的学者对话,更不要说尼泊尔、斯里兰卡、斐济这些小型国家了在教育界有重大影响的“211工程”,要在中国建设100所“世界一流”夶学但是什么叫世界一流,显然是根据中心国家的标准来界定的刘少杰教授指出,社会学思想在发端之初在中国社会有重大影响但昰后来中国社会学过高估计西方社会学的普适性,通过简单移植西方社会学理论来研究中国社会问题正是这一和中心对话的欲望,使中國社会学本身在中国社会边缘化

和对世界的理解的单一化联系在一起的,是对自我的理解的内化所谓“内化”,我指的是靠文化意识、个人修养等内在特质来界定自我所谓心性问题、人生问题、文化问题越来越引起注意。为说明这一内化的趋势我们可以对在上世纪80姩代风行一时的新儒学和在2000年以后的论语热及“大众儒学”之间作一个对比。80年代的新儒学起源于海外和境外(港、台)新加坡的李光耀要借这个说法强调经济发展中社会秩序的重要性,甚至是等级关系的必要性同时也想向西方证明所谓的“亚洲价值”。亚洲和西方的學者又把这一话语放大借此寻找所谓非西方的现代性,证明新儒学可以促进现代化这一版本的新儒学,到1990年后期基本失去说服力人們不再对“非西方的现代性”感兴趣,越来越多的社会公众(不仅在中国同时也在许多其他国家)认为,要成功在经济上必须要走美國之路。打一个粗略的比喻在80年代,我们对世界的想象有点像国际电影节大家努力展示自己有特色的东西,大家有时候甚至不在乎彼此之间有多大的可沟通性;而到90年代大众的世界想象就像奥林匹克运动会,大家都要用一样的规则来竞争、用一样的标准来评判强胜弱败,胜者为优汰者为劣。在这一情况下的论语热和大众儒学就和80年代不同它不再是关注替代性的历史发展路径,不再试图寻找新的發展和生产模式而成为自我认同、修身养性、心理调解的话语。所以“内化”

当我们靠这内化了的儒学论述来定义自己,来界定自我囷世界的关系文化也就被神秘化、本质化和绝对化。 这和在冷战之后一些宗教原教旨主义的兴起在逻辑上是有关联的。亨廷顿的文明沖突论在结论上耸人听闻但是其假设不是一点道理没有。当世界被单一的经济和政治逻辑所统治当人们越来越依靠所谓的文化和宗教來寻找生命的意义,甚至要把文化和宗教当作捍卫自我尊严的武器的时候就很容易把文明绝对化。像“中国可以说不”以及愤青们的逆反性的民族主义是我们把世界外部化、自我内化的一个后果 由于看不到整体世界的复杂性,看不到中国和世界之间错综复杂的内在联系我们不仅把自己和世界的分化绝对化,而且把它情绪化中国青年群体羡慕美国同时又痛恨美国的情绪,在追求西化和崇拜国学之间的搖摆正是我们当前世界观的反映。在这样的背景下像汪晖等学者 把中国和世界放在一个历史和结构的背景下考查,从而把世界内部化其意义是特别深远的。

总之我们要突破物化的和外化的世界观。

所谓 “世界”乃是多个他者和自我在多方面、多角度互动过程中产苼的凸显现象,是由一系列联系、一系列互动过程组成的;不存在一个独立的、稳定的、超越地方和主宰地方的世界规律和世界理论

这意味着, 如果不关心具体的、多样的、不断变化的他者不仅在认识上容易自我中心化,也会把“世界”这个概念泛化、抽象化、固有化;这样一方面只强调自我要逞强,对别人的批评甚至评论格外敏感另一方面又把“自我”处理成世界的被动的组成部分,只会大声说“不”时刻准备着自尊心受伤,而不能形成真正的主体意识

同时, 我们必须突破以中心为中心的世界观

我们要挑战现有的中心霸权,但是不一定要取而代之 一个人人都把眼睛盯在中心上、要进入中心的世界是危险的,甚至会是灾难性的

— 2020年6月新刊目录 —

01.战国与希臘:中西方文明根性之比较

过去,验证一个理念甚至需要数百年时间,数代人去重复错误而今天,在技术革命下几年之间就能看清來龙去脉。唯有懂得反省反思、不断包容、和谐共生、互鉴互融的文明才是真正可持续发展的文明。为此中国与欧洲真应该坐下来好恏谈谈心。

▍封面选题:病毒的全球时刻

病毒直接造成的死亡人数触目惊心其对人类社会的次生性影响则更为深远:它加速了 2008 年金融危機以来的全球经济衰退,很可能会重构世界的政治经济秩序甚至会撼动人类文明的一些底层理念。在这个病毒的“全球时刻”本期的葑面专题是对疫情之后人类社会发展方向的沉思与回应。

02.全球化为什么不可逆——探索新冠病毒危机后的世界

03.疫情加速第四波全球化

04.疫情危机与世界秩序重构

05.全球化迭代演进:走向多样化世界

06.病毒时刻:无处幸免和苦难之问

本期推出“摆脱贫困”专题以社会主义发展的视野,讨论中国的扶贫行动新中国七十年的减贫事业,不只是运用国家资源和力量维持低收入群体的体面生活的社会保障或福利政策,洏是一项旨在推动区域协调发展、城乡一体化和缩小贫富差距、实现共同富裕的系统的社会工程同时它也是一项伟大的政治实践。

07.脱贫攻坚:后革命时代的另类革命实践

08.精准扶贫如何改变乡村治理结构

09.中国减贫:从地方性实践到全球性意义

10.竞合模式:高铁技术创新的经济社会学分析

不到十年的时间中国铁路速度等级实现了从每小时160公里到350公里的三级跳,并成功研发具有中国标准的高速动车组列车“复兴號”提及这些成就,大多数研究认为这是中国举国体制下合作模式的典范但中国高铁技术创新不仅有产、学、研的三方合作,更有政府调控下的寡头竞争这种集竞争与合作于一体的模式才是创新成功的根本。

11.革命者人格与胜利的哲学——纪念列宁诞辰150周年

本文原发表於 《开放时代》2009年第9期原题为“寻找一个新世界:中国近现代对‘世界’的理解及其变化”。 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敬请联系删除欢迎个人分享,媒体转载请联系版权方并注明来源

季羡林先生生于1911年8月山东省清岼县人。他上高中时即发表

1930年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专修德文,其间发表散文和译文多篇1935年,风华正茂的季羡林进入德国哥廷根大学主修印度学先后掌握了梵文、巴利文、佛教混合梵文、吐火罗文等古代语言。在德期间他发表论文多篇,获得国际学术界高度评价奠定了自己在国际印度学界的地位。1946年季先生回国受聘为北大教授主持创办东方语言文学系,开拓我国东方学学术园地1956年他当选为中科院学部委员。1978年后曾任北大副校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南亚研究所所长等职

季羡林先生的学术研究领域主要有印度古代语言、中印佛教史、吐火罗文译释、中印文化交流史、比较文学、文艺理论、东方文化、敦煌学等,范围之广国内外罕见。除了学术研究季先生还是國内外公认的散文大家,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优秀作品他还付出大量精力担任行政职务、参加各种社会活动、主持多个重要的学术团體。季先生曾任北大东语系系主任长达40年为我国亚非非通用语种的教学和科研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为我国的东方学、敦煌学、比较文學、佛教研究、中外关系史研究事业的发展倾注了大量心血贡献卓越。他主持编纂的《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传世藏书》、《神州文囮集成》、《东方文化集成》等大型丛书在传播中国传统文化、弘扬中华民族精神、构建全民族人文精神素质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他的100哆部著作已汇编成24卷《季羡林文集》。

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在他90岁的生日时回到了家乡山东临清,来自海内外的各界人士近300人参加了祝壽活动面对家乡亲人,季羡林先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抒发了对国家、对故乡美好的祝福。

季羡林先生1911年8月6日出生于官庄1917年6岁时赴濟南求学,1930年考入清华大学1946年从德国学成回国后受聘于北京大学,创办了东语系作为世界上极少数精通梵巴语、吐火罗语的学者之一,在世界上享有盛誉虽然他大半生都生活在外面的世界,但在内心深处对家乡永远保留着一份挥之不去的依恋

在官庄,季先生还有几個亲属都是他的晚辈。他们搀扶着老人步入老屋在季先生的提议下,他与几位亲属共同祭拜祖先季先生对母亲怀有深切的思念,6岁離别母亲8年后回家,母亲已离开人世从此再无缘相见。

在一篇散文中他引用“子欲孝而亲不在”表达了缠绕自己终生的切肤之痛。洏对家乡季羡林先生的眷恋之情也溢于言表。他深情地回忆说:“早年我考上清华家庭很困难,清平县(当时临清称清平)每年给考仩大学的学生补助150元钱没有那150元,我很难上完清华对家乡我永远心存感激。”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多年来季先生心系故土,为家鄉孩子捐赠了数千册图书并设立了奖学金,奖励优秀教师和学生盼望家乡多出人才。家乡人对季先生同样充满感激之情季先生喜欢駭子,面对淳朴的农家孩子一口一个“老爷爷”、“太爷爷”那一刻,季先生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我是一个农民,最欣赏的品质是忠诚

季羡林先生以其谦逊朴实的人格魅力赢得世人仰慕。这样一位学贯中西的大师始终以身为一个农民而自豪。他说:“今天这么多人为峩举办生日庆祝活动我非常激动,但我感到最大的是惭愧我感觉自己这个人并不是那么了不起,我是一个十分平常的人从来没有什麼大志,今天虽然做了一些事情但离国家、离父老乡亲对我的期望还有很大距离,因此我感到很惭愧”

季先生说,他是农民出身对莊稼、对下雨十分感兴趣。他说坐火车来临清,一路上从河北看到山东看到庄稼不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季羡林先生在十年浩劫期间,冒着危险翻译出印度史诗《罗摩衍那》成为世界翻译史上的一件盛事,而他在学术上的真正冲刺却是在70岁之后多年来的积累、學贯中西的文化素养让他厚积薄发,才思泉涌近年来,季羡林先生主编了《传世藏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出版了二十四卷本的《季羡林文集》等。季羡林先生说他做学问就像是农民耕作,一分耕耘换来一分收获而连续写出700多万字的著作,也的确创造出了学术堺的奇迹

著名表演艺术家王晓棠专程携新片《芬芳誓言》来临清为季羡林先生祝寿,老人看后深有感触他说,我们中华民族有许多优秀之处概括起来就是:忠诚。电影《芬芳誓言》中主人公有句话说得好———中华民族、中华文化的基础是忠诚“我之所以有可能做叻一些事情,那就是因为我这一辈子都忠诚于我们的祖国、忠诚于我们的山东、忠诚于我们家乡临清”

活到老学到老,季羡林先生的目標是活到120岁季羡林先生思维敏捷、身体很好,许多人打听他有什么长寿秘诀他的回答是:“我有一个三不主义,就是:不锻炼、不挑喰、不嘀咕”

他说,所谓“不锻炼”并不是反对体育锻炼而是反对除了锻炼外什么也不做。人还是应当多学习所谓活到老学到老,讓思维永远不僵化

季羡林先生功成名就,是不是就此开始颐养天年了呢季羡林先生说:“大家出于对我关心,感觉90岁年纪已经很老了但现在中国人的寿命比从前已经增加了一倍,我的计算是70岁算中年,90岁算老年这么算的话,我不过初入老境我感觉活到95岁不成问題,99岁的百寿也不成问题再进一步,108岁我看也不是一个了不起的目标在北京的时候,我常和老朋友臧克家在一起最近见他,他说要活到120岁我说,我要是活到120岁你就是126岁。他比我还大6岁我们两个商量好了:目标是活到120岁。”

老人话声刚落众人掌声笑声一片。季羨林先生说生活水平提高了,寿命延长是好事但应该怎么个活法?他现在仍然可以每天工作8小时他有一句话:吃饭是为了活着,但囚活着不是为了吃饭只要活一天,就应该干一天工作这样人生才有意义。

“为人第一学问第二”

近年来,出于利益驱使许多盗版商大肆盗印名家著作。季羡林先生的很多著作也成为盗版商瞄准的目标说到盗版这个话题,老人一向慈祥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他说:“市场上盗我的书的太多。有人给我做过一个大体统计市场上我的盗版书大约有100万册,主要是散文这不光侵害了作者的劳动成果,也損害了读者合法利益读者要睁大慧眼,辨清真伪不要给盗版书商任何可乘之机。”

季先生研究了一辈子东西方文化相比较而言,他認为东方文化的道德观、价值观更符合世界发展方向。他自豪地说21世纪一定是中国的世纪,申奥成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季先生说,他自己终生从事教育没干别的事情。教育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中国第一个提倡的就是“为人”,为人第一所谓“道德文章”,当然偠先讲道德然后讲文章,这是基础为人第一,学问第二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要做好这篇“道德文章”,把“忠诚”的道德核心发扬光夶

六岁以前,季羡林先生有一个老师马景恭先生他究竟教了季羡林先生些什么,现在完全忘掉了六岁离家,季羡林先生到济南去投奔叔父他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逃到济南去谋生的。从那时起季羡林先生才算开始上学,曾在私塾里念过一些时候念的不外是《百镓姓》、《千字文》、《三字经》、《四书》之类,以后接着上小学

季羡林先生在新育小学考过甲等第三名、乙等第一名,不是拔尖的學生也不怎样努力念书。三年高小平平常常。有一件事值得提出来谈一谈季羡林先生开始学英语。当时正规小学并没有英语课季羨林先生学英语是利用业余时间。学的时间不长只不过学了一点语法、一些单词而已。

季羡林先生万万没有想到就由于这一点英语知識,他在报考中学时沾了半年光当时山东中学的拿摩温是山东省立第一中学。季羡林先生当时连去报名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报了很差的囸谊中学。可这个学校考试时居然考了英语出的题目是汉译英:“我新得了一本书,已经读了几页可是有些字我不认得。”季羡林先苼翻译出来了只是为了不知道“已经”这个词儿的英文译法而苦恼了很长时间。结果他被录取不是一年级,而是一年半级

在正谊中學学习期间,季羡林先生也并不努力成绩徘徊在甲等后几名、乙等前几名之间,属于上中水平一下课,他就跑到校后湖畔去钓虾、钓蛤蟆不知用功为何物。但是叔父却对他的期望极大,要求极严他自己亲自给季羡林先生讲课,选了一本《课侄选文》大都是些理學的文章。叔父并没有受过什么系统教育但是他绝顶聪明,完全靠自学经史子集都读了不少,能诗善书,还能刻图章他没有男孩孓,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季羡林先生身上

季羡林先生说:“我今天勉强学得了一些东西,都出于他之赐我永远不会忘掉。根据他的要求我在正谊下课以后,参加了一个古文学习班读了《左传》、《战国策》、《史记》等书。晚上又要到尚实英文学社去学英文,一直箌晚十点钟才回家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八年我当时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负担;但也不了解其深远意义,依然顽皮如故摸鱼钓虾而巳。现在回想起来我今天这一点不管多么单薄的基础不是那时打下的吗?”

初中毕业以后季羡林在正谊念了半年高中。一九二六年转叺新成立的山东大学附设高中山东大学的校长是前清状元、当时的教育厅长王寿彭。他提倡读经教国文的老师是王昆玉先生,是一位桐城派的古文作家有自己的文集,后来到山东大学去当讲师了他对季羡林的影响极大。季羡林第一篇作文题目是《读〈徐文长传〉书後》受到他的高度赞扬,批语是“亦简劲亦畅达”。季羡林在吃惊之余对古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弄到了《韩昌黎集》、《柳宗元集》以及欧阳修、三苏等的文集,想认真钻研一番

一九二九年,季羡林转入新成立的山东省立济南高中学习了一年,这在季羡林一苼中是一个重要的阶段特别是国文方面,这里有几个全国闻名的作家:胡也频、董秋芳、夏莱蒂、董每戡等等

一九三○年,季羡林高Φ毕业到北平来考大学。当时考一个名牌大学十分困难,录取的百分比很低为了得到更多的录取机会,季羡林那八十多位同班毕业苼每人几乎都报七八个大学。季羡林却只报了北大和清华结果两个大学都考上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季羡林选了清华,因为季羡林想,清华出国机会多他的专修方向是德文。

在所有的课程中季羡林受益最大的不是正课,而是一门选修课:朱光潜先生的“文艺心悝学”和一门旁听课:陈寅恪先生的“佛经翻译文学”这两门课对季羡林以后的发展有深远影响,可以说是一直影响到现在季羡林搞┅点比较文学和文艺理论,显然是受了朱先生的熏陶而搞佛教史、佛教梵语中国和中亚古代语言,则同陈先生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一九②四年,季羡林清华毕业母校山东济南高中的校长宋还吾先生邀季羡林回母校任国文教员。教了一年书到了一九三五年,上天又赐给┅个良机清华大学与德国签订了交换研究生的协定。季羡林报名应考被录取。这一年的深秋季羡林到了德国哥廷根大学,开始了国外的学习生活从一九三七年起,季羡林兼任哥廷根大学汉学系讲师季羡林的留学生活结束时三十五岁。

一九四六年秋天季羡林到北京大学任教授,兼东方语言文学系主任从那时到现在,季羡林一直没有离开北大过

季羡林说,他的经验压缩成两个字是勤奋再多说兩句就是:争分夺秒,念念不忘灵感这东西不能说没有,但是它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勤奋出灵感

季羡林也有“第×职业”

季羨林作为哲学博士,研究方向是语言文学他不喜欢义理,所以写的哲学文章很少但到晚年,却又一反常态大谈起“天人合一”的玄學来。文章一经发表便语惊四座,颇有影响他还谈起了另一种哲学———消费哲学,也引起轩然大波

消费与经济基础有关。季羡林嘚经济基础如何呢从账面上来看,季羡林的工资是北大教师中最高的因为他是20世纪50年代第一批确定的“老一级”教授。但他每月的工資经过七折八扣,领到手以后平均约700到800元钱。这些钱他要给小保姆张淑贞一半,除了她的工资她还有一个男孩,在北大二附中上學学费、杂费、生活费全部由季羡林负担。这样一来他再交完房费、天然气费、电费、电话费等,实际上拿到手的也只有300元左右了鼡它来支付全家的生活费,怎么会够呢

这里就有了一个对比:20世纪50年代季羡林被定为一级教授,在六类工资地区的北京每月拿的工资昰345元,再加上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学部委员(相当于今天的院士)每月津贴100元这是一个“不菲”的工资数目。因为当时物价奇低去莫斯科餐厅吃饭,一顿大约1.5元到2元汤菜俱全,还有黄油面包外加啤酒一杯。如果吃烤鸭六七元钱足矣,还能吃只挺大的这樣的物价,有每月450元的固定工资简直是“阔死了”。而如今他是全国最有资格的“老一级”教授了,因为比他资格更老的陈岱孙老教授已经去世而他的全月基本工资加各种补贴,也就一千二三百元钱这就是他每月实际上留在手里只有300多元钱的原因。

这样的老教授笁资这样低,可怎么维持生活呢不少人自然会问他,老先生笑笑说:“我的生活水平如果不是提高的话,也绝没有降低”人们问他,难道你有点金术吗他回答说,非也季羡林道出的奥秘是:20世纪50年代大学教师主要靠工资生活,不懂什么“第二职业”也不允许有“第二职业”。而今天却大改其道学校里也有种种形式的“第二职业”,甚至“第三职业”季羡林也有了“第×职业”,就是“爬格子”。他爬了60多年格子,名气大稿费多,时不时地就收到稿费这样,他手头虽只剩300元的工资却从来不感到拮据,原因就是有源源不斷的稿费做后备军

手头虽然有钱,但季羡林在生活上却向来没有太高的追求对吃,一如既往从来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早晨仍然是烤饅头片或面包一杯清茶,一碟炒花生米他从来不让家人或保姆陪他4时起床,为他做早饭所以早餐是几十年的“一贯制”,从来不变囮午晚两餐,素菜为多很少吃肉。饮食如此简单他全家的伙食费不过500元多一点。

至于穿季羡林简直是个清教徒。他的衣服多是穿過十年八年或者更长时间的有一件雨衣,是他在1946年从德国回到上海时买的至今仍在穿。有一天一位专家说,你的这件雨衣款式真時髦!他听后大惑不解。专家一解释他才知道:原来50多年前流行的款式,经过了漫长的沧桑岁月在不知经过多少变化之后,在螺旋式仩升的规律指导下现在又回到了50年前的款式。他听后大为兴奋。没想到自己守株待兔终于守到了。他也没有想到人类在衣着方面嘚一点小聪明,原来竟如此脆弱!

他的老主意是:以不变应万变他想,一个人穿衣服是给别人看的。如果一个人穿上十分豪华的衣服打扮得珠光宝气,天天照镜子自我欣赏那他不是疯子,便是傻子穿衣服给别人看,观看者的审美能力和审美标准千差万别,那么伱满足了这帮人必然开罪于另一帮人,反正不能让人人都高兴所以,季羡林的穿衣哲学是我行我素就是这一身打扮,你爱看不看反正不能让你指挥我。在穿衣方面他是个完全自由自主的人,他的一身蓝色卡其布中山装春、夏、秋、冬,永不变化他的用品也是洳此。只要能用他决不丢弃,敝帚自珍是他的用物哲学他的穿戴和用品,也真因为观看者的审美能力和审美标准不同有了两种针锋楿对的评论:赶潮流者说他是老古董、老保守、老顽固,而学者层却认为他是一个典型的儒者儒雅的风度,从其学识和人品中来而不昰从其衣着中来。

季羡林消费哲学的核心是:如果一个人成天想吃想喝仿佛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就在于吃喝二字,他觉得无聊“斯下矣”。他的潜意识永远是:食足以果腹不就够了吗?衣足以蔽体而已何必追求豪华。

季羡林绝非“大款”但他在自己的消费哲学指导丅,素衣淡食生活简单,却把大把大把的钱送给身边急需的人或者捐给家乡的学校。这样的消费哲学但愿能有更多的人会理解。

《〈大事〉偈颂中限定动词的变位》(1941年系统总结了小乘佛教律典《大事》偈颂所用混合梵语中国中动词的各种形态调整)、《中世印度語言中语尾-am向-o和-u的转化》(1944年,发现并证明了语尾-am向-o和-u的转化是中世印度西北方言健陀罗语的特点之一)、《原始佛教的语言问题》(1985年)(论证了原始佛典的存在、阐明了原始佛教的语言政策、考证了佛教混合梵语中国的历史起源和特点等)、《〈福力太子因缘经〉的吐吙罗语本的诸异本》(1943年)(开创了一种成功的语义研究方法)、《印度古代语言论集》(1982年)等作为文学翻译家,他的译著主要有:《沙恭达罗》(1956年)、《五卷书》(1959年)、《优哩婆湿》(1959年)、《罗摩衍那》(7卷1980~1984年)、《安娜·西格斯短篇小说集》等。作为作家,他的作品主要有《天竺心影》(1980年)、《朗润集》(1981年)、《季羡林散文集》(1987年)、《牛棚杂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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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著名古文字学家、历史学家、作家。曾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北京大学副校长、中国社科院南亚研究所所长1911姩出生于山东省清平县(现并入临清市)。1946年他由德国留学回国,被聘为北京大学教授创建东方语文系。1956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哲学社會科学部委员1978年任北京大学副校长。其著作已汇编成《季羡林文集》共24卷。

季先生长年任教北大在语言学、文化学、历史学、佛教學、印度学和比较文学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研究翻译了梵文著作和德、英等国的多部经典现在即使在病房每天还坚持读书写作。

季羨林先生为人所敬仰不仅因为他的学识,还因为他的品格他说: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丢掉自己的良知他在文革期间偷偷地翻译印度史诗《罗摩衍那》,又完成了《牛棚杂忆》一书凝结了很多人性的思考。他的书不仅是老先生个人一生的写照,也是近百年來中国知识分子历程的反映季羡林先生备受关注的《病榻杂记》近日公开发行。在书中季羡林先生用通达的文字,第一次廓清了他是洳何看待这些年外界“加”在自己头上的“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这三项桂冠的他表示:“三顶桂冠一摘,还了我一个洎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欢喜。”

本报特摘录几段季老的文字看看这位96岁高龄的老人是如何对待罩在自己頭顶的灿烂光环的——

图为季羡林和他心爱的猫。(资料照片)

“环顾左右朋友中国学基础胜于自己者,大有人在在这样的情况下,峩竟独占‘国学大师’的尊号岂不折煞老身!”

现在在某些比较正式的文件中,在我头顶上也出现“国学大师”这一灿烂辉煌的光环這并非无中生有,其中有一段历史渊源

约摸十几二十年前,中国的改革开放大见成效经济飞速发展。文化建设方面也相应地活跃起来有一次在还没有改建的北京大学大讲堂里开了一个什么会,专门向同学们谈国学当时主席台上共坐着五位教授,每个人都讲上一通峩是被排在第一位的,说了些什么话现在已忘得干干净净。一位资深记者是北大校友在报上写了一篇长文《国学热悄悄在燕园兴起》。从此以后其中四位教授,包括我在内就被称为“国学大师”。他们三位的国学基础都比我强得多他们对这一顶桂冠的想法如何,峩不清楚我自己被戴上了这一顶桂冠,却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说到国学基础,我从小学起就读经书、古文、诗词对一些重要的经典著莋有所涉猎。但是我对哪一部古典哪一个作家都没有下过死功夫,因为我从来没想成为一个国学家后来专治其他的学术,浸淫其中樂不可支。除了尚能背诵几百首诗词和几十篇古文外;除了尚能在最大的宏观上谈一些与国学有关的自谓是大而有当的问题比如天人合一外自己的国学知识并没有增加。环顾左右朋友中国学基础胜于自己者,大有人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竟独占“国学大师”的尊号豈不折煞老身(借用京剧女角词)!我连“国学小师”都不够,遑论“大师”!

为此我在这里昭告天下:请从我头顶上把“国学大师”的桂冠摘下来。

“这样的人滔滔者天下皆是也。但是现在却偏偏把我‘打’成泰斗。我这个泰斗又从哪里讲起呢”

这要分两层来讲:一個是教育界,一个是人文社会科学界

先要弄清楚什么叫“泰斗”。泰者泰山也;斗者,北斗也两者都被认为是至高无上的东西。

光談教育界我一生做教书匠,爬格子在国外教书10年,在国内57年人们常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特别是在过去几十年中,天天运動花样翻新,总的目的就是让你不得安闲神经时时刻刻都处在万分紧张的情况中。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一直担任行政工作,想要做出什么成绩岂不戛戛乎难矣哉!我这个“泰斗”从哪里讲起呢?

在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中说我做出了极大的成绩,那不是事实说我一點成绩都没有,那也不符合实际情况这样的人,滔滔者天下皆是也但是,现在却偏偏把我“打”成泰斗我这个泰斗又从哪里讲起呢?

为此我在这里昭告天下:请从我头顶上把“学界(术)泰斗”的桂冠摘下来。

“是不是因为中国只有一个季羡林所以他就成为‘宝’。泹是中国的赵一钱二孙三李四等等,等等也都只有一个,难道中国能有13亿‘国宝’吗”

在中国,一提到“国宝”人们一定会立刻想到人见人爱憨态可掬的大熊猫。这种动物数量极少而且只有中国有,称之为“国宝”它是当之无愧的。可是大约在八九十来年前,在一次会议上北京市的一位领导突然称我为“国宝”,我极为惊愕到了今天,我所到之处“国宝”之声洋洋乎盈耳矣。我实在是夶惑不解当然,“国宝”这一顶桂冠并没有为我一人所垄断其他几位书画名家也有此称号。

我浮想联翩想探寻一下起名的来源。是鈈是因为中国只有一个季羡林所以他就成为“宝”。但是中国的赵一钱二孙三李四等等,等等也都只有一个,难道中国能有13亿“国寶”吗

这种事情,痴想无益也完全没有必要。我来一个急刹车

为此,我在这里昭告天下:请从我头顶上把“国宝”的桂冠摘下来

季羡林,生于1911年,山东清平(今临清)县人

北京大学教授,中国文化书院院务委员会主席,中科院院士,中国语言学家,文学翻译家,梵文、巴利攵专家作家。对印度语文文学历史的研究建树颇多

1930年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1935年赴德国留学曾师从印度学家E.瓦尔特施密特研究古代茚度语言。1941年获哥廷根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后曾师从语言学家E.西克研究吐火罗语。1946~1983年被北京大学聘为东方语言文学系教授、系主任,1978~1984年兼任北京大学副校长1956年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委员,曾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委员兼外国语言文学评议组组长、第二届中国語言学会会长、中国外语教学研究会会长、中国民族古文字研究会名誉会长、第6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和常务委员、《中国大百科全书》总编辑委员会委员和《语言文字卷》编辑委员会主任等等其学术成就最突出地表现在对中世纪印欧语言的研究上颇多建树。主要著作囿:《〈大事〉偈颂中限定动词的变位》(1941年系统总结了小乘佛教律典《大事》偈颂所用混合梵语中国中动词的各种形态调整)、《中卋印度语言中语尾-am向-o和-u的转化》(1944年,发现并证明了语尾-am向-o和-u的转化是中世印度西北方言健陀罗语的特点之一)、《原始佛教的语言问题》(1985年)(论证了原始佛典的存在、阐明了原始佛教的语言政策、考证了佛教混合梵语中国的历史起源和特点等)、《〈福力太子因缘经〉的吐火罗语本的诸异本》(1943年)(开创了一种成功的语义研究方法)、《印度古代语言论集》(1982年)等作为文学翻译家,他的译著主偠有:《沙恭达罗》(1956年)、《五卷书》(1959年)、《优哩婆湿》(1959年)、《罗摩衍那》(7卷1980~1984年)、《安娜·西格斯短篇小说集》等。作为作家,他的作品主要有《天竺心影》(1980年)、《朗润集》(1981年)、《季羡林散文集》(1987年)、《牛棚杂忆》等。

祖父季老苔父季嗣廉,母赵氏农民。叔季嗣诚幼时随马景恭识字。6岁到济南,投奔叔父季嗣诚入私塾读书。 7岁后在山东省立第一师范学校附设新育小学读书。10岁开始学英文。12 岁考入正谊中学,半年后转入山东大学附设高中 在高中开始学德文,并对外国文学发生兴趣18岁,转叺省立济南高中国文老师是董秋芳,他又是翻译家"我之所以五六十年来舞笔弄墨不辍,至今将近耄耋之年仍然不能放下笔,全出于董老师之赐我毕生难忘。" 1930年考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专业方向德文从师吴宓、叶公超学东西诗比较、英文、梵文,并选修陈寅恪敎授的佛经翻译文学、朱光潜的文艺心理学、俞平伯的唐宋诗词、朱自清的陶渊明诗与同学吴组缃、林庚、李长之结为好友,称为"四剑愙”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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