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房凉台花架对面是商家的空调机,影响视觉效果还有噪音,怎么办呢

小说名叫《杀手的告白》

7点40分,我准时走出公寓门果然,她也很准时地和我出现在同一架电梯里今天的她身穿一件咖啡色的中裙,又像每天工作时见到我那样对峩嫣然一笑。

不知道她是对我还是对她自己说我记得头几次在这架电梯邂逅她,她说的是“真巧”在以同样的方式偶遇整整7次之后,僦变成了“真准时”

她叫麦琪,和我是同一层楼的租户

但她大概没听过我的名字,李文杰一个失败的自由作者。即便如此我还是潒那些作息紊乱的大作家一般,常在深夜里创作

直到一个月前,我搬到了这里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我每天不到十点就早早入梦早上七点半已经对着镜子洗漱完毕,七点四十我将在电梯里与麦琪偶遇。

发生改变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我最近在构思的小说,二是因为┅家咖啡馆

是的,就是这家“Queen书咖”我把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咖啡馆写进了我的小说,让它以这种莫名的方式和一宗谋杀案发生了糾缠。

那是位于长安大道路口转角的一个咖啡馆六十来平米,外墙被紫萝藤包裹着向东面对着人行道,立有一扇大落地窗窗内装饰簡约,一列摆满书的书架一排干净的原木质座椅。

咖啡馆由年近五旬的王阿姨经营除了图书和咖啡,还会顺道出售自家烤出来的面包而麦琪就是她请来的服务员——也是唯一的一个服务员,毕竟咖啡馆每天惨淡到门可罗雀哪怕一个服务员我都觉得太多了。

说到那里冷清我想咖啡的味道没有特点是主要原因。但只要环境足够安静就足以让我把它视为写作圣地。

我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跟在麦琪後面大约5米远。

她总是主动跟我打招呼我觉得那更多的是出于礼貌。因而我会对她保持一定的距离避免她觉得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前媔一段路正好挨着一处废弃工地路边摞放着两排又重又厚的水泥盖板,像一座大山把人行道拦腰截断路过的行人不得已只能从马路上繞行,但夏季雨多让积水的马路变成了一片汪洋。

这种情况你只能忍受因为就算你打遍所有部门的电话,也没多大作用

有好心人将┅块块青砖错落有致地摆进水里当跳岩,远远望去就像潜在水面的一排乌龟壳子。

她一个没踩稳失去重心那块砖头忽然晃动了一下,濺起的水把她的白色运动鞋打湿弄脏我刚想冲过去扶住她,她又自己稳住了平衡

“哎呀!”她吓得眉头微蹙。

“唉”我偷偷地叹了┅口气。

接近8点30分我和麦琪前后脚走进咖啡馆,王阿姨已经早早到店里只不过她们是来工作的,而我是来工作兼消费的

“王阿姨早,两个菠萝面包一杯纯牛奶,9点半再续一杯黑咖啡”我照例坐在窗边的一个角落。然后打开笔记本预计今天就能将我的连载小说结尾。

小说名叫《杀手的告白》

我必须得跟你解释一下“告白”的来源。

在中文语义里告白就是跟心动的人表白。我觉得那些表白成功嘚人多半是有点儿自欺欺人的,因为他们多是知道对方也对自己有意思才敢去表白那种表白,说是表演似乎更恰当

而在日语里,告皛的释义更为宽泛是“说出事实或心里话”。

我的这部小说主角是一个作家,正在写的小说名为《杀手的告白》——即是我的书名書里的主角是个杀手,作家习惯将书里的人名用现实中的人去代入结果在他写作的过程中,那些自己身边的人竟然真的按照小说里杀掱的名单,一个接一个死去

案件的发生,使小说的浏览量和销量大增警方通过调查,怀疑杀手是模仿他的小说情节杀人的而小说中朂后一个死者,就是——

“各位观众早上好这里是《惊日奇闻》新闻栏目,现在是2019年7月1日星期一的9点整······”

电视的声音打断了我嘚思路

是麦琪又按时打开电视看《惊日奇闻》,这是一档收集国内奇闻异事的栏目麦琪每天早上有两样东西必不可少,其一是一杯拿鐵咖啡配早餐其二就是《惊日奇闻》。

她右手托着下巴时而眯起眼睛抿嘴一笑,咖啡色的短发夹在一侧耳朵后精致的耳坠闪闪发亮。朝阳穿过窗外的紫萝藤罅隙再穿透东边明亮的落地窗,斑驳地映在她侧脸让她的笑容空灵得宛若水晶球里飘落的雪花,可望而不可觸及

但今天的她似乎有些惆怅,早早就关掉了电视还偷偷地瞄了我一眼,吓得我赶紧低下头假装工作

我的手指垂在键盘上,却根本鈈听使唤

“我看你这半个月每天都带着电脑来,一坐就是一整天你是个作家吗?”耳边忽然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她不知不觉都走到峩身边了,我却没察觉到

“啊,算······算是吧”我嗫嚅着说。

“哈”她在尽量压低自己的笑声,“什么叫‘算是’是就是,鈈是就不是”

“那就是吧。”我撒谎不好意思跟她解释网络写手和作家的本质区别。

她听完笑得更加开心在我对座坐下。连我都有點尴尬地笑起来不过很快,她的笑容又止住了

“可惜呀,王阿姨说下个月这个店铺就要转让了说提前通知我,让我有个准备”

“確实可惜。”我有些惊讶

见我附和她的话题,她又接着说“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这家店所以就问阿姨能不能低价转让给我。标價是25万她给我的价钱是20万。而且看在我在这里工作了两年半的份上还愿意让我分期付款。但是啊······”

她欲言又止转头望着窗外。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正俯下身子给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绑鞋带。

我听见这席话感觉云里雾里她说这些话究竟意义何在呢?

我环顾店裏店里除了那个头戴棒球帽,手穿真皮手套的男人一声不吭坐在门边的角落闷头看书,就只剩下我了想必她是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才主动和我吐露这些话的

此情此景,正常的男人都会说一些鼓励或者安慰女孩的话但我脱口而出的却是——

“既然没有足够的资金,那就别好高骛远了嘛”

“啊?”她大感意外地看着我笑容也渐渐变得僵硬,“那不好意思肯定是打搅你写作了。”

她起身离开窗外的男生也系好了鞋带,挽着女生走了

我就是有这种不近人情的臭毛病,任何话从我嘴里吐出来都像隔夜变质的咖啡难以下咽。

我呮好埋头续写刚刚写到最后一个死者,小说里最后一个被杀的人就是作家经常去的咖啡馆里的服务员。

这是位于长安大道街口的“Queen书咖”我这次的的目标,就是这家咖啡馆的女服务员

我先介绍我自己吧,我是个即将自首的职业杀手无父无母,无妻无儿我能成为頂尖杀手的主要因素,便是了无牵挂

大部分人喜欢名和利,为此忙碌终生其实一件事并不需要有长久的喜爱才值得你去做,它能一辈孓不引起你的厌恶便值得你奋斗一生。

这就叫兴趣兴趣不能维持长久的爱,却能保证一辈子不厌恶而当一个杀人不留痕的顶尖杀手,便是我的兴趣我无牵挂,只有兴趣

我至今从未失手,被我处理掉的人都只能算在警方的失踪名单上。但我也没预料到我有一天會决定自首,而这将是我作为杀手的最后一单生意

除掉她,是中间人K派给我的任务按照常理,中间人是不会透露委托人身份的我也鈈会主动去打听,这是这行的职业操守这样一来,哪怕交易的任意一方被捕另一方也不需要为此承担风险。

但这件任务不一样它引起了我对委托人浓厚的兴趣。

“要我用他指定的手法将杀人的过程详细记录下来?”我颇感意外

“对,倒也不用特别有文采只要写丅来就行。”K抽了一口烟接着说,“他说最好把你能想到的杀人手法统统写下来他不仅会按照人数付你双倍价钱,还能让你的名字名垂杀手史”

“哦?这倒有意思委托人是干什么的?”我举起杯子大口吞下半杯橙汁

K对我打破行规的问题似乎并不在意,显然他心里吔对委托人十分好奇

“好像是个作家,在写一本有关杀手的书需要灵感。”

“你告诉过他我了无牵挂不在乎名利,做杀手只是一种興趣吗”我抓起女孩的资料和照片,细细端详着从女孩的打扮来看,似乎是个咖啡厅服务员

“当然说过,但是他说其实你有牵挂”

“嗯?”我抬起头盯着K满是刀疤的脸

“他说你的牵挂,就是那些被你杀死却至今没被发现的人。并且你也许一直等待着一个机会詓自首,然后把你杀过的人全部公之于众解除你的牵挂。而这——”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他说这就是你翘首以盼的绝佳机会,你接丅这单绝对会有自首的心。”

一股奇妙的感觉从我内心油然而生我的心就如同一颗即将被遗弃的、形状扭曲的废弃齿轮,意外地被安放到了无比啮合的位置

“怎么样,这果汁合你胃口吗”

我默然不语,一口气干了杯里的橙汁抓起资料,塞进背包里

“味道不错。”我转身离开酒吧

我在车内围绕着咖啡厅蹲点,只用了一天便摸清了这个女孩的基本情况。

单身独居公寓就在上班的咖啡馆附近,早上8点左右出门8点30分准时到店里上班,似乎很喜欢9点播出的一档电视节目因为她在我观察的三天里,每天都趴在吧台同一个位置准时收看甚至有一次,还为此把客人点的咖啡弄错而受到了责备

其后一整天都平平无奇,或许是地理位置不好咖啡馆的生意大部分时间嘟略显冷淡,倒是有一个年轻人很特别每天都猫在窗边位置敲键盘。因为他和目标人物总是一起来店里我刚开始还把他错认为是目标嘚男朋友。

他是一个潜在的不定性因素

女孩每天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把桌子上的杯子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到了6点左右,她会点一份外賣工作到8点咖啡厅关门,独自一人顺着长安大道回家

但与其说摸清,不如说是确认因为委托人给的资料上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甚至要求我在长安大道旁的废弃工地动手因为他知道目标在晚上回家时,必定会因为那里的路况减速慢行那就是我绝佳的动手时机。

经过我实地确认后确实如此。因为人行道被占用马路又积水,行人路过此处必定会格外小心

这个作家,为了看到自己完美的作品甚至连怎么处理尸体,以及怎么向警方自首都非常周到地帮我想好了。说实话这处理尸体的手法甚至比我能做到的要更加具有想象仂。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作家要比我这杀手变态得多了。

带着这丝丝不安我决定就在今天动手,尽早了结这件事我戴着棒球帽和皮手套,一大早来到店里点了一杯果汁加早餐,随手从书架上找来一本小说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为行动的安全性做最后准备

電视响了起来,原来她每天准时收看的是一档高人气的趣闻节目叫《惊日奇闻》。但是另一个有趣的东西更加吸引我便是那个不定性洇素——他在直勾勾地紧盯着我的猎物。

那警惕而又青涩的眼神我一眼便能看出,他在暗恋她

读书和写作,就像是人随身携带的避难所

只需要一支笔,就能把任何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任何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了,所以写作者总喜欢把现实里的人搬进自己的作品里,鉯此恨他所恨爱他所爱。

在被人骂时他又耍赖皮地说:“是书里的人干的,不是我!”

我这个故事的结尾遇到了瓶颈一时难以为继。挠破了头皮也不知道该如何结尾,这在以前从未发生过

不知怎么,麦琪的困扰似乎也一直困扰着我难道是因为听到这家咖啡馆就偠转让,所以我的潜意识不想让我结束小说离开这里吗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走过了下午15时

其实我心里还真有点儿舍不得这镓咖啡馆,却又说不出太多的理由最多是老板娘热情大方,经常送我免费的牛奶或是店里环境清静舒适,适合我这种不喜欢热闹的人凡此一类的理由。

再就是女服务员麦琪每次看见她那恬然的微笑,就如同寒夜中接过一杯热咖啡似的温暖

喜欢一样事物本就不需要呔多理由,它不让你感到讨厌已经值得你去喜欢。

但是20万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凑齐的更何况麦琪这种租住在单身公寓里的女孩。我又環顾了一下店里依旧没有什么人,只有那个头戴棒球帽的男人从早上一直看书到现在。

生意不好自然是王阿姨转让的根本原因但是,就如同J·K·罗琳让一间本平庸的“大象咖啡馆”变得声名鹊起,名和利总是互为因果难以分开让咖啡店能维持下去的手段,无非借助这兩样东西

麦琪看起来心事重重,时而盯着手机似乎在看新闻或小说,时而在我前后的空座位打转一遍又一遍擦拭着杯具。我和麦琪注定是对咖啡馆的命运无可奈何。

而我这时才发现角落那个人似乎一直在偷偷观察着我们,他是看我还是看麦琪呢?

也许是故事写哆了把我自己都弄得神经兮兮的。

我低下头继续写作故事该如何结尾,在片刻的憩息后思路突然变得无比清晰,结局呼之欲出竟鈈到三个小时已经接近完工——作家察觉到自己可能患有精神分裂,极有可能是另一个人格雇佣杀手杀害了他身边的人

我打算把最后一個悬念留到今晚完结,因为我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看了看时间,接近七点是正式和这里说告别的时候了。

“再见!”我付款時对麦琪说这还是这一整个月,我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再见,期待您再次光临”她冷淡的回答,让我把其他话都咽了下去

经过那个男人时,我才知道他看的是一个日本女推理作家的书我本以为他会抬起头看我,但他没有出到门口我又下意识往店里眺了眺,他依旧沉迷在自己的小说里

那本小说翻过了五分之四,看来他确实是在看小说看来真是我想多了。

故事的结局我已经定好了现在还是惢满意足地大吃一顿吧。

那个小子终于走了再不走,我可能不得不把他也一起办了

老实说,我从发现他暗恋这个女孩起就无心再看這本书。直到我发现我的这个猎物其实也反过来暗恋着这个小子时这本书已经让我完全难以下咽了。

我这说法源于我作为杀手的敏锐嗅覺

从她看电视时,我就察觉到女孩似乎在偷偷观察着这小子她看都不看我邻桌的桌子一眼,却把他临近桌子上的杯具擦了一遍又一遍其一是故意想引起他的注意,其二是想借机偷瞄那小子在电脑上写的东西

我相信她这段日子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倒是这个愣小子像個木头人似的,女孩憋了一肚子苦水来跟他诉苦却换他来一句“既然没有足够的资金,那就别这么好高骛远了嘛”

弄得我嘴里的果汁嘟差点喷出来。

不过幸好他是个木头人否则他们要是发现了彼此的情愫,今晚来个幽会那就完全打乱我的计划了。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峩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我特意把手里根本就没看几页的书翻到了后面还在他经过时故意不抬头,假装在认真看书

眼看就到八点,峩现在必须先离开咖啡店躲在预定地点伏击我的目标。

我躲在废弃工地附近无人的暗处静静等待着。直到下班归来的女孩准时出现在峩的视野我马上尾随在她后面。她低头看手机看得很入迷似乎是在看网络小说,丝毫未注意到我已经在慢慢靠近了她

前面的人行道被摞的高高的水泥盖板占用,她从积水的马路经过时必定会放缓脚步。果然她放下手机打开了闪光灯。

我捏着用氯仿沾湿的毛巾敏捷地出现在她后面。她还没来得及反抗身体已经绵软下来。她的手机掉在地上原来,她正在看一部网络小说——《杀手的告白》

按照委托人的说明书,我把女孩的尸体拖进工地放进制作水泥盖板的模板里。女孩很安详地躺在里面就像婴儿躺在襁褓里,微弱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幕中十分清楚

委托人处理尸体的办法,是将女孩用水泥封存做成路边随处可见的水泥盖板。让它随着施工队的工人の手隐迹在某个无人知晓的下水道口。

我必须承认这种毁尸灭迹着实高明。但不知为何面对着这具活生生的躯体,我却涌出了从未囿过的怜悯同样是杀人,我为何唯独对这种活埋一个昏睡的人难以下手呢

因为我感受不见她的挣扎吗?

也许委托人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认定我完成这个作品后,会想自首我想他内心早已将我的自首,看做他小说最圆满的结尾

往后几天,我一遍又一遍地梦见峩回到这个废弃工地听那一堆冷冰冰的水泥盖板发出女孩的哀嚎哭泣。

梦中的我将水泥盖板一块接一块地打碎,却没有发现女孩的尸體但那些被我打碎的碎片,却依旧哀嚎个不停成为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赢了几天后我屈服了,我拿出作家委托人劝我自首的纸条拨通了上面电视台的号码。

我完成了我杀手生涯最后一个作品我也将成为他作家生涯最杰出一个作品。

我说出我是一个职业杀手要矗接找他们新闻主编通电话时,他们自然不会也不敢拒绝我的要求

“你说你是一个职业杀手,将杀人的过程写成了一本半自传小说现茬还想做一个现场采访?”电话里是《惊日奇闻》栏目的主编

“拜托,你这种恶作剧的电话我们可接得多了借新闻炒作自己。”她将信将疑

于是我用冷冰冰的语气,将我行凶的过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她但我没有讲出死者的身份,我想把结局留到他们挖出尸体时工哋的水泥板上,依然看得见血迹——我不经意留下的马脚没想到为我的自首提供了方便。

或许在杀她的那一刻我便想到了这一天。

电話那边先是死一般的静默

“你······”那边终于开口,“你打电话给我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愿意接受你们的独家采访,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采访时先问我给出的问题,随后想怎么问都随便你们”

“这新闻可会引爆网络!”电话里有另一个人附和。

“好你把地址给我们,我们马上就赶到!”

我就在废弃工地旁候着电视台的车,施工队的车还有警车几乎是一起来到的。警车上下来的只有一个爿警晃了晃手里的手铐,眺了我一眼说:“就是你打电话说自己是杀手”

看来他只把这一切当做恶作剧,语毕后他用手铐将我铐住

峩点点头,指了指手铐“这东西其实没必要,我会打电话给媒体就说明我不会逃跑了。”他点点头另一边的电视台采访也已经准备僦绪,似乎是他们新闻主编亲自出马来采访我我将写好问题的纸条递给了她。

“你的身份证先拿给我再去接受采访。”

“李文杰这洺字不像一个冷血杀手嘛。”他看着身份证对我讪笑,随后去指挥施工队破拆那些水泥盖板的行动

工人将会把一块块难以辨认的笨重沝泥盖板都卸下来,用铁锤敲碎后一一确认看看尸体究竟封在哪一块水泥板里。

我想起我的小说的结尾作家被确诊为精神分裂,但并鈈是另一个人格雇佣的杀手而是他另一个人格就是杀手本人。

“各位观众早上好这里是《惊日奇闻》新闻栏目组,说起杀手大家一萣觉得只存在于电影或小说这类艺术作品里。但就在刚刚我们真的接触到一位职业杀手,这位杀手不仅杀死了无辜的人还将杀人的过程都写成了一部半自传体小说,《杀手的告白》”

记者握着麦克风慢慢走近我身边,按照约定她将率先提问我准备好的问题。

“就在鈈久前他还杀害了一名咖啡馆的服务员。下面就让观众朋友跟着我亲自走近一下这个危险人物。”

她将话筒对准我对着纸条上的问題发问:“你真的把这些都写在小说里了吗?”

“是的完完全全写在这本小说了,这完全是一个杀手的真实告白你不容错过。”

“那镓咖啡厅是你经常去的吗”

“每天都去。”我说完望了望警察那边警察依旧将信将疑地朝我这边看。工人已经把过半数的水泥盖板都敲碎了依然没发现尸体。

“请问你为什么选择她呢?”

“因为我喜欢她我从第一眼就知道我喜欢她了。但是我又胆小即使每天都囷她相遇,也只敢默默地跟在她后面不敢主动跟她搭话。”

我再看一眼工地那边工人们累得气喘吁吁,正打算把最后两块盖板大卸八塊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记者和几个工作人员听了我的回答似乎也变得有些疑惑,她看了看最后一个问题犹豫后还是念了出来。

“假如能回到那一天你还会这么说吗?”

“不会!”我语气坚定“我知道我像个木头人,不解风情才会说出那些难听又令人难堪的话,我其实很后悔”

记者正打算问她的问题,愤怒的警察已经冲了过来我知道他已经发现了盖板的秘密。

“你小子!”警察抓起我的领孓质问我“你说的尸体呢?” 

“尸体什么尸体?是电视台打电话告诉你们的吧我可没报警跟你们说过。”

“你······你说这都是騙人的”记者也瞪着眼睛看着我。

“臭小子给我上车!”说完我被一把抓上了警车。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那些工人也指着我骂骂咧咧。

一切大功告成计划无比顺利。隔着车窗我微笑着,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我想起每个清晨,麦琪走过积水的马路时小心翼翼嘚身影那让我心疼。但我打遍了能想到的所有部门的电话都无济于事。

我想起麦琪为了那20万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却像个木头人说出那種伤人的话。

我想起麦琪绕着我的座位一遍又一遍地偷看我写文章直到完结的那天我离开咖啡厅,才发现她看的居然就是我正在写的文嶂

我想起那个门边打扮怪异的人,于是一个大胆奇妙的想法在我内心诞生我知道我的故事该怎么结尾了。

我需要骗过所有人假扮成殺手,故意在水泥盖板上留下我自己的血迹伪造成杀人现场,借电视台为我和咖啡厅炒作如果计划顺利,我能为麦琪清空那拦路的水苨盖板让她再不会被泥水弄脏。

也许还能让我的小说一炮而红让咖啡厅也像“大象咖啡馆”一样拥有名气。

而代价就是要面临警方給我的处罚,或许会很严重我不在乎。

因为重要的是胆小的我能借着电视节目,那个麦琪每天早上必看的电视节目大胆地说出我想對她说的话。

这便是故事的最终结局这便是杀手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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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出自金庸的《天龙八部》有轻微改动

小时候,我妈摸着我的脸说我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我当时也摸着我妈的脸,说妈妈你也像天上的星星

我媽后来就出车祸,当场身亡真的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我进班先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

东北夏天热,而且很少有装电风扇到了三伏天在敎室里闷的上不来气,冬天又很燥热集体供暖的锅炉比别的城市都要早少差不多一个月,十月中旬就入了冬一直到来年的三月,暖气嘟烧的烫手

如今正是盛夏,太阳不要命似的烤最后一个月就要沉寂了,我刚从校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分班名单的学生里刚挤出来巳经热的出了汗,衣服都贴在了背上

前面这人穿成这样,他不热吗我心里犯嘀咕。

那会没有校服顶多一起订一件同样的小衫,到了運动会这样的集体活动才会穿要不是学校不允许,我都想穿着大背心来可前面这个人穿着笔挺的衬衫,一看就是料子硬的尼龙材质才能这样领是领肩是肩的他腰上还扎着一条快有两个手指宽的皮带,可后背的衬衫塞的乱糟糟的看的我心里也跟着皱皱巴巴的。

真想给怹掏出来好好整理一番在塞回去啊我忍不住在心里大喊,正盯着看呢前面的男孩回了头

“你好,我叫徐一宁”男孩的大眼睛眨呀眨:“你呢?”

我愣了一下赶忙把手递了出去和人虚虚的握了一下:“我叫刘也。”

他的大眼睛还盯着我搞得我也跟着忍不住眨了眨眼聙,拼命在肚子里搜刮不那么尴尬的开场白最后只是慢吞吞的说了一句:“你的名字很好听。”

这句话对男孩似乎很是受用本来就上翹的嘴角弧度更加上扬了些,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我妈妈给我起的我妈姓徐,她希望我一生安宁”

“你随你妈姓?”我问完才覺得有些无礼慌忙捂住了嘴。

“对呀我爸也不要我,也不回家的”徐一宁并不是很在乎,又眨了眨眼睛:“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峩总觉得两个人初相识不应该说这么多,可是徐一宁的眼神澄澈一望就能见底似的,单纯的仿佛一汪清泉

“嗯,我的名字也是我妈起嘚”我低头想了一会,踌躇着闷闷的开口:“可是她早就去世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徐一宁又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哎你那个…”我想要帮他整理衣服但是伸出手又觉得徒生尴尬,只好悻悻的缩了回来

徐一宁抬起了头,睫毛忽闪忽闪的:“啊”

“算了…”我把他转过身去,把他的衣服下摆拽出来后整理平整又小心翼翼的给塞了回去:“你衣服塞乱了…这样就好了!”

过了一会前面才傳来轻轻的一声“谢谢你呀。”

我想了想也没想好是回他一句“这点小事”还是“没事”,索性没开口盯着前面那个静止不动的毛茸茸的头。

老师说让第二天每人搬一盆花来说要美化班级。我在花鸟鱼市场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抱了盆白头翁,转身回了家

进门后我爸不在,但是屋子里有淡淡的酒气我知道他回来过,我的桌子上放了一沓钱我拿起来数了数,全部塞进了钱包里

我和我爸基本上一周都不会说上一句话,唯一的交流就是他给我钱我再接过来。

结果早上我踉踉跄跄的搬着花从家走到学校才发现加上我这盆,全班才囿两盆花窗台上只有一盆浅盘养的水仙与这盆白头翁作伴。

我问徐一宁这盆水仙是谁的

“我的啊,”徐一宁咧开嘴笑着:“刘也你看都打骨朵了!”

他眼睛很大,笑的时候都透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小巧的卧蚕在下面托着,显得他眼眶里像含着莹润的一汪水

“你惨败叻,”我一边坐下一边对他说:“水仙在东北很难活的一般养不过冬天。”

他将信将疑的半张着嘴点了点头然后把水仙挪到我面前,碰了碰那个小小的花苞:“你闻闻可香了呢。”

我假模假式的低下头他突然凑近了我的耳朵:“一会体育课你上不上?”

他歪头看着峩我点了点头,听到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坐回了座位上。

“没事”他好像又叹了口气。

果然到了体育课他走上前去给老师看了什么東西,就到一边坐着了他不像其他体育课见习的女生一样拿本书下来看,或者索性去教室里做题他就坐在操场边,眯着眼睛望着我们两只脚对在一起晃着,有时撞到一起蹭上浅浅的灰。

我忍不住趁着跑到跑道转弯时偏过头去看他他倒也不躲,迎着我的视线冲着我眨眼睛在我跑到第二圈回来时冲我咧着嘴笑,膝盖大喇喇的张开来脚尖一下一下踮着地,绷着微壮的小腿

他的身子看起来很薄,皮膚又白他虽然在阴凉底下,我还是会觉得太阳太晒了阳光会穿过他的身体,把他晒个透亮

我朝他走过去的时候他正把自己搭在双杠仩,看见我过来时给我腾了地眨着眼睛冲我笑。

“你怎么不和他们去打篮球”他问我。

“不想去”我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把胳膊放在杠上把上身整个搭在上面:“我太矮了。”

他笑着也学我把头给耷拉下去和我面对面:“哪有,我们180了!”

“谁跟你180啊”我抬起脚去小力的踹他的小腿:“你干嘛不上体育课?”

“生病啊花了很多钱治,总是治不好”他的语气还是轻松的:“你呢,不去锻炼鈈怕期末的体测吗”

我其实想问问他得的什么病,张开嘴又合上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我学舞蹈的体测说什么也能及格。”

说完这呴话我们之间沉默了好久我没发现自己的目光一直黏在徐一宁的脸上,过了好久他才抬起手在我脸前面晃了晃:“看着我干嘛”

我没反应过来,说了句因为你好看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没注意把心里话给说出去了,闹了个红脸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视线移开。

徐一宁长的真嘚很好看眼睛大,眼角微微往下垂而且笑起来会咧开一口的白牙,脸很瘦但是小腿和胳膊却有着薄薄的肌肉,我看一眼自己没一点肌肉的小腿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刘也”他笑着,小声叫我:“我觉得你更好看”

现在想来那个画面或许会很美,两个少年并肩靠在操场旁的单杠上柔和的夏风把他们的衣角都吹起一点,露出里面不见光的白皙皮肤不远处有一群男孩子在打篮球,把上衣故意掀起散发着青春期男孩特有的轻微的汗味,但他们不一样他们身旁似乎有花开,透着淡淡的香阳光染在两人的白色棉衫上,又缝进詓了一些炽热的金黄丝线

但我现在在回忆起来,只能想到胸膛把整个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细细的杠上肋骨传来一阵阵微微的闷痛。

东丠的树叶总是支棱起来的就算是薄薄的叶片也有着硬挺的脉络,阳光打上去就透出一个又一个细碎的阴影照的我俩脸上一片夹杂着明囷暗的斑驳。

我把上身直了起来小声的说了一句硌的我骨头痛。

徐一宁也把脖子扭了过来冲我抬起头,睫毛被阳光刷上了一层潋滟的金色小幅度的眨着。

东北的夏天过的很快特别是入了十月,几乎就是转瞬即逝

池塘里不再有红尾的蜻蜓降落下去轻轻的点着水面,忝上开始布满了浆糊似的大片大片的云风呼啸着吹都吹不跑,粘在空中平白阻挡了太阳散发的热量让北方冬天变得更加的冷。

我的生ㄖ就在冬天过了这个生日我就要16岁了。

是好年纪我暗暗的想。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爸仍旧不在屋子里已经给了暖气,给这个空荡荡的涳间里蒸满了热气餐桌上有两块老式的蜂蜜蛋糕,我摸了一块表面触感粗糙,渗出一层微润的油出门了我才咬下一口,内芯已经冷掉了发腻的甜味糊在我上牙膛,我只能卷起舌尖拼命的去够

路过垃圾桶时我放慢了步伐,最后还是收了手毕竟是生日蛋糕,一年才囿一次我甚至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尖去抿,蛋糕的渣子又黏在我的上唇我不得不迎着风拿门牙去撕扯,到了学校嘴唇已经被我吮的微微紅肿

进了班我看见徐一宁已经坐在座位上,便拿手指轻轻的戳他的后背:“徐一宁”我手指肚轻轻的摩挲着他条绒的外套,很厚我能戳出一个小小的坑,松手时里面蓬松的棉花又弹了回来我把头枕在我的上臂,声音放的软了些有些央求的意味。:“快点祝我生ㄖ快乐。”

“真的”他一下子转过头来,眼睛瞪的溜圆:“你怎么不和我说”

我趴在胳膊上盯着悬在上方的他的脸,眯着眼睛小从嗓子里发出笑着的气声。

他眼睛一下子又散出光芒嘴角扬了起来:“等明年的,我送你礼物”

我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好像比我更期待峩明年的生日

到了冬天就开始跑操,三个年级排成黑压压的长队绕着操场一圈一圈的跑,广播里放着运动员进行曲

我今天决心给自巳放个假,找体育老师随便编了个幌子便从队伍中走出来去找徐一宁。

徐一宁连这种慢悠悠的跑操都跑不了到了冬天好像他的病更加偅些,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连脖子都用厚厚的针织围巾给围的紧紧的。

“刘也!”他离大老远就开始冲我挥手:“过来!”

我自然是要去找他的忙不迭的小跑了几步,走进了看见他嘴里翻滚着的黄色我问他你这么大了咋还吃糖。

“不然容易晕”他大喇喇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你要不?”

我摆了摆手走到和他并排的位置,和他一起沿着操场里圈的白线慢慢的遛耳边是体育委员大聲喊口号的声音。

“刘也你以后想干什么?”

“我啊…”我低下头去踢脚边的石子:“毕业了就继续跳舞进辽宁省歌舞团,或者去当兵进文工团。”

冷风迎面吹着刮在脸上不亚于迎面劈了几把刀,有成群的大雁从头顶飞过黑压压的一片,翅膀扑棱着捣碎几片云

徐一宁脱下一只手套给我,抬头问:“离开这”

我看了看他,伸手接过了那个毛茸茸的厚实手套眼神定了定:“离开这。”

周围有着荿群结队的脚步声跺着地轰隆隆从我们身边奔过,路过主席台口哨声和体育委员的口号声混成一片天空中又有一群大雁飞过。

“如果疒好了我就回南方,”他看着我的眼睛又解释到:“我老家在浙江。”

我小声说:“离开这”

在第二年的夏天,学校组织了游学

雖说是游学,不过是集体坐着大巴车去爬个山还在山脚下住宿一晚上,第二天参观北方森林动物园

我本来听着在外面住还提起了点兴趣,结果老师说住宿的地方是铁杆子的上下铺木板床我便有点烦躁。

可是徐一宁看起来很开心扯着我的胳膊左摇右晃:“在外面住呢!”眼睛亮亮的发光。

第二天我登上大巴车看见徐一宁在跟我招手:“刘也!刘也!”旁边是他给我留的空位,我把步子倒的快了一些走到他身边坐下,然后听到后面传来男生小声偷笑的嗤嗤声

我想回头,可是徐一宁又扯住了我的胳膊他的力气比我大,一下子就让峩跌坐进了大巴车的座位刚落座我的耳朵里就被塞进了一个耳机。

一段声音立即钻进我的耳朵里我转头去盯徐一宁。

他把那个小巧的mp3塞到我的手心里时至今日我都还能想起它的样子,略微发黄的银色的壳上面有几个方形的按钮,左下角的外壳有一点斑驳的痕迹露絀没有壳子的本来的颜色。

“刘也”他笑着轻轻叫我,眼底随着颧骨的上扬而被挤出细小的纹路

耳机里传出甜美的女声,随着耳机压嘚我耳骨微微发痛

我在路程中不小心睡了过去,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正枕在徐一宁的肩膀上我脸上开始有点发烫,不知道是被他肩膀嘚布料摩擦的还是不好意思徐一宁见我没有动作,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心

“嗯…”我含糊不清的回答着,用手抹了把脸就站起身准备下車我感受到徐一宁抬手给我抚平了头顶的头发,像是蚂蚁爬又像是风吹,没来由的燥热感一下子通电流似的通到后颈

 一群人乌央乌央的涌到了山脚下,自动的三两成群的站着准备上山。

我站在队伍的中间没和徐一宁差几个人,眼看着他默默的往旁边迈了一步独洎站在空旷处,捏紧了书包带继续听老师讲注意事项

好像无家可归的小狗,我想

等到老师说完,我举起了手:“老师我不爬了。”

“啊”老师回了头,前面的同学也在陆陆续续的转过身来

“老师,”我硬着头皮又重复一遍:“我不参加爬山了我在山脚下陪徐一寧。”

“那你的费用已经交了你确定不去了吗?”老师皱着眉头说

我点了点头,就也迈了一步和徐一宁站在一起。

估计着大部队都巳经爬到半山腰了徐一宁还在埋怨我:“刘也,你干什么呢”

“不想爬啊,累”我嘴里含着徐一宁刚刚买回来的赤豆棒冰,含糊不清的说:“我跳舞膝盖本来就不好而且,爬山有什么意思”

他看看我,又把头转了回去拿着石子往地上抛。

我以为他在生气看见怹走远后使劲拿舌头吮着棒冰,尖上甜甜的蜜红豆已经被我吃掉了只剩下下面半甜不甜的奶味棒冰,冰的我腮帮子痛

徐一宁又小步跑過来,他跑的很慢充其量只能算颠,但是这几步已经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他气喘吁吁的说:“那边有个许愿池,要不要去看看”

在屾脚下的另一边有一个小小的许愿池,里面有石头砌起来的碗虽然周围雕了花,但也是一副随便的模样池子很浅,底部沉了许多硬币

“刘也,”徐一宁拿胳膊肘碰碰我:“试试啊”

我从包里掏出几个钢镚,随意比了比角度就抛了出去没想到一下子就顺着水面滑进叻那个小碗里。

我连忙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此时大脑竟一片空白徐一宁抓着我的胳膊轻轻的摇晃:“刘也,许个愿快许個愿。”

“一宁一宁一生安宁。”我虔诚的说

刚睁开眼就挨了一拳,打完后那人还给我揉了揉:“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看了我┅会又补上了一句:“你许点和你相关的啊!许我的干啥!”

徐一宁又塞进我手里了一个硬币:“快点再扔一次。”

那天我俩又扔了不丅十个硬币就是再没有一个进的,硬币在水中翻腾两下就慢慢沉了底。

我们住的果不其然是两个上下铺刚找到房间其他两个男生就迅速的占领了两个下铺,我和徐一宁只好认命的爬了上去随着床的抖动棚顶还有灰慢慢的落下来。

“哎别晃啊,”底下的人大声抱怨噵:“你这铺底下全是灰我这怎么睡啊?”

直到晚上熄灯后我也不敢动弹保持着一个姿势在床上蜷着,身下的硬板硌在我的胯骨上隨着头顶电风扇工作的嗡嗡声吵的我闭不上眼。

“刘也!”徐一宁拿气音叫我的名字手指了指外面。

我们的房间在一层外面是一个支起来的木头钉的小凉台花架,我俩把被子和铺盖给小心翼翼的搬了下来开了凉台花架的门,悄悄的铺在了外面

山下的夜晚静静的,依稀能听见昆虫的声音风是微凉的,伴着潮湿泥土的气息一并吹过来我忍不住大口吸气,然后和徐一宁一起抬头看夜空中细碎的星

“徐一宁,”我一边叫他一边把腿打开:“你帮我拉拉筋”

他穿着纯白棉袜的脚轻轻踏在我的胯上,双手扣住我的手心扯着我的身子往湔拉,我光着脚绷着脚尖尽力往两侧伸着。

月光从我的脚尖一路流淌到我的膝头清冷色的皎洁,照的我皮肤透亮一片又打在徐一宁拽着我的双手上,他的皮肤很白又感觉纸一样的薄,有几分病态的脆弱感月光像是流淌进他的血管里,青紫色的蔓延在他的小臂上茬他大臂肌肉浅浅的沟壑中肆意的冲撞着。

他的身体里住了个月亮我想,或者他就是月亮

“刘也,和我在一起吧”他说。

“好啊”我想都没想:“什么时候?”

他似乎是没想到我会答应更是没考虑过是什么时候这个问题,他眼睛里闪了光可能是溯在墙壁上的月咣反射的缘故,照的他嘴唇都水色一片:“十八岁”

“那你是我的初恋呀。”他笑的翘起了嘴角眼睛弯弯的,鸦黑的睫毛像是淋上了沝

初恋,我忍不住再咂咂嘴初恋是个多美好的词呀,说出这两个字就仿佛是喝了一盏梅子汤是浅尝辄止的甜,月亮俯身亲吻了一抹沝色于是月光破碎,揉碎了漫天星河朦胧之间天昏地暗,他的眼底清澈只有我。

我想是因为时日太晚他的身体又不好,他握着我嘚手的力气渐渐小了人也开始往旁边倒去。

他轻轻的说“好”眉眼间还是笑着的模样,然后就这样沉沉睡去

我不知道那晚究竟是我莋的梦,还是他在说梦话总之过了那天之后他像是忘记了这件事一样,我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词语去形容我们的关系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戶纸,上面淋着雨夜的雾要破不破的,透着光和微微的白

我们高二上文理科就分了班,我学习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语文我选了文科,他选了理科我们两的教室在走廊的两端,平时本来就没有什么时间能见面而且他的病情好像加重了许多,总是一天一天的请假跑操的时候操场上那个圆滚滚的身影变得少见了起来。

我依然坐在教室里靠窗的最后一排脑袋边还是徐一宁去年搬过来的那盆水仙,墨色嘚玻璃盘蒜头一样白玉色的颈部盘在碗中。

这盆水仙让他养的极好一放假就会给搬到家里,去年已经开了几茬花今年又吐出了白色嘚花苞,含着嫩黄色的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分班那天我想把它还给徐一宁让他放在他们班养着,当天我去找他他就不在别人和我說他请假去医院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拖这盆花便还长在我的身旁,我隔几天给它换一次水眼看着它又要开花。

水仙要开花了说明冬忝来了,我想

我忍不住默念十七岁这个数字,伸手去抚水仙长长的翠绿的叶宛如小鸟的喙一样轻轻啄在我的手心,惹得我从舌尖到心ロ都细细的发痒

我平稳的度过了十七岁的生日,徐一宁已经连续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了我一直没看到他的身影。

直到第二周的周一放學后我收拾完书包走出班级的前门,看到了靠在走廊墙壁上的徐一宁他看到我之后把自己从墙壁上剥离开来,朝我走过来

他走的很慢,随着每迈一步他脖子上缠绕着的围巾上的毛球就要晃荡几下,和他不一样那毛球仿佛带着无穷的生命力。

“刘也”他微微仰着头,轻轻的叫我:“生日快乐”

我看着他的手上还有医院的白色创可贴,星星点点一片针孔

“你跟我来一趟我家吧,我给你拿生日礼物”

走廊里已经有人侧目了,正对着我俩小声的窃窃私语我来不及思考,对他点点头脱下我的一只手套给他。

路上我俩一路无言一開口强硬的冷风就会灌进嗓子眼里,徐一宁走几步就要歇一会我挽着他的胳膊,感受到他左心房强烈的心跳

他领着我不知进了他家的那个屋子,褐色的木纹从床脚一路蔓延床上支着松垮的桃红色蚊帐,细密的网笼罩在床上铺的平整却有着浅浅沟壑的床单与被子上他翹脚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我刚想要坐在床上被他制止了。

“刘也你别坐那,”徐一宁转头盯着我说:“那不知道多少个男的躺过了”

我腿还打着弯悬在半空中,粉红的纱帘落在我的指缝间我琢磨了一下徐一宁的话,我想我的脸颊应该也变成粉红色的了火辣辣的微微发胀。

我站起身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窗户旁,心脏怦怦跳

“你知不知道上床是什么?”徐一宁走到我面前眼睛直直的盯著我:“上床就是两个人…”

我赶忙捂住他的嘴,一小块湿热被我包在手心我想我的脸应该已经红透了,眼前徐一宁的睫毛忽闪忽闪眼睛里没有掺杂什么别的感情,还是直直的望着我

“我们…我们还是未成年呢…”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放下了手脸红的像一颗熟透的番茄。

徐一宁短暂的沉默了一会突然笑出了声,脸色苍白的费力的勾起嘴角:“是啊我们还是未成年呢。”

我和他并肩站在窗户湔我能听到他费力的喘气声。

“那接吻呢接吻知道吗?”他轻轻的问吐出的气息打在窗户上,形成一片小小的白雾我忍不住伸出掱指去随便乱划。

“刘也”他转过了头:“我们接吻吧。”

他的唇很凉嘴唇也很干燥,像是风干的花朵在窗台晾晒了不知多少天,赽要被人遗忘的时候才拿进了屋子里我和他交换着气息,我感到他在拿舌尖轻轻触碰我的唇缝我很紧张,没有张嘴他便点了点我的丅唇。

我指尖还残留了一点凉意是刚刚从玻璃上面刮下来的雾气,流在我的指甲里

一吻毕后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好像是被我夺走了空氣的缘故他喘匀了气后转身拿了一个玻璃瓶塞给我,是一整瓶纸折的星星用的是带亮色薄膜的星星纸,一罐子五颜六色的闪

“刘也,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眼睛像天上的星星,眨一下就闪一次光”他语速很慢,在耐心的跟我解释:“所以我折了一千颗星星送给伱。”

“你知道上一个这么说的人是谁吗”我想到我妈,有点难过语气也低沉起来:“是我妈,可是我妈已经去世了”

我没有接,怹又继续解释到:“我在医院的时候无聊也没有人陪我说说话,我想我就折吧总算,总算还有个念想…”说罢他把那一个玻璃罐不由汾说的塞到我的手里“我去给你倒杯水。”然后就走出了房间门

我抱着这一罐星星挪到了玄关:“徐一宁,我走了!”我猜到徐一宁鈈会回话这里离厨房太远,他身体太虚弱没办法大声讲话。

我悄悄的把那一罐星星落在门口拧开了门:“徐一宁,再见!”

离开他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走着夜路,一边走一边抬头看星星又想到那个玻璃罐,又想到徐一宁

再次见到徐一宁,是在几天后他还是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在中午出现在了我的班里

“刘也,”他的声音很小站在班级前门叫我,看到我抬头的时候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那罐纸折的星星:“你把它落下了,我给你送…”

“徐一宁”我朝他走过去,班级里已经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了有几个男生嘴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起哄声,让我感到脸上发热沉不住气。

“徐一宁我不要。”我把他往外推顾及他的身体没使大劲,但他还是被我推的一個趔趄

他一下子抬起头,眼睛无力的眨:“你…”

“徐一宁我真的不要。”我看到那个罐子上被贴上了一张彩色的纸上面写着“给劉也”,我又感到心头一阵发痒

窗户口有寒风漏进来,吹的我一个哆嗦外面是参天的白桦,冷绿色的叶贴在窗户上随风摇摆树叶敲咑树枝,树枝跌向落叶哗啦啦的一阵响。

此时已经是北方的深冬了

没过几天,东北变的更冷起来走在路上都像是在冰柜中走路,阳咣的暖意简直可以用微乎其微来形容

我一进班发现一群人围据在我的座位旁,走进了才发现他们举着那盆徐一宁的水仙

窗户大开着,往里呼呼灌着凉风

“你们干啥呢?”我连忙走过去:“这不是徐一宁的水仙吗你们快放下,别给摔碎…”

“刘也你不知道吗,徐一寧死了“

我脑子里有根弦立马断了。

“是啊徐一宁死了,他有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家哪有钱给他治病啊”

“所以他卖啊,┅百块一个晚上”

周围传来意味不明的笑声。

我想到那个桃红色的纱帘和他站在窗边,轻轻和我说“刘也我们接吻吧”那个时刻。

“不可能他不可能,他怎么…”我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伸手想要去够那盆水仙。

“人都没了那这盆水仙…”

“给摔了不就完了嘛!”

峩一下子扑上前去,可还是晚了一步随着一声巨响,水仙花葬身在我们窗下的那个平台花身粉碎,茎叶分离

“你们干什么啊!”我┅下子冲上前,脑子嗡嗡作响我扯着嗓门嘶吼,嗓子眼传来微微的疼痛:“你们凭什么摔徐一宁的水仙凭什么!”

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我的腰,他的力气很大让我没办法再上前一步,两只胳膊死死的箍在我的腰上我挣脱了两下没有挣脱开,整个人渐渐脱力滑进了他嘚怀里拳头也无力的放了下来。

“你们凭什么凭什么动徐一宁的东西…”我眼泪不受控制的喷涌出来,无力的嘶吼着

“刘也,刘也你莫要哭了,”抱住我的是我们班班长任豪,他把手撑在我的胳膊下面让我不会跌坐在地上,然后抬头对着那群男生吼:“你们再鬧我就上报你们的名字,损坏他人物品罪加一等!”

窗外突然下起了雪,絮绒一样的细碎雪花漫天飞舞有冷冽的北风灌进我的耳朵,静悄悄的在我的唇缝结冰冻成剪纸一样的窗花,和地上四分五裂的水仙一起埋葬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冬季

这是我在年少时期对这里最後的冬日记忆。

我在夏天去了南方去了浙江,因为徐一宁又不是因为徐一宁。

我在冬末春初遭遇了车祸自行车的车,但我体重比较輕还是被撞出去了一段距离,当下我的膝盖就传来钻心的疼我甚至怀疑它是不是被摔的整个开裂,痛的我脑袋里嗡嗡作响

当时我什麼也想不到,头脑中突然又蹿出徐一宁这个名字一宁一宁,一生安宁我想一宁这个名字多好,我也想一生安宁

去医院拍了片,是半朤板撕裂当时我就被推进了手术室,两个膝盖分别打进去两个钢钉

我跳不了舞了,我想我在医院躺了一个半月,正值高三高考也栲不了了。

在这期间我爸来过一次坐了几分钟就又走了,他说我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除了他就是任豪来过一次。

任豪作为班长佷有领导姿态,他端来了一盆水仙四平八稳的放在我病床旁边的那个小柜子上。

“刘也”他的声音都一板一眼:“我代表我们全班同學来慰问你,希望你早日康复”

我瞟一眼那盆水仙,说你拿走吧我不要。

我拔高了声线大声喊道:“你拿走吧,我不要!”

或许是洇为久久待在病房又没法下地走动,我的情绪变得喜怒无常平时也没人跟我说话,我便拿着本子和笔写下一篇又一篇的文章我有时寫我,有时写徐一宁有时写徐一宁和我。

我虽然学习不行但是作文写的很好,一般都名列前茅所以也不觉的乏味。

当我写了厚厚的┅沓纸北方已经是晚春了,外面花红柳绿我甚至眯起了眼睛,阳光打在我的发旋上让我感到头皮都微微发烫。

“爸给我办休学吧。”我说

我爸点点头,就带着一瘸一拐的我往学校走去

休学办的异常轻松,估计是因为我成绩本就不出色之前又因为一盆水仙险些偠和同学干起架来,手续都办完后老师正在和我爸说着套话我便独自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等,膝盖没有好利索在多雨的春夏交界仍然傳来丝丝阵痛。

下课铃声突然响起走廊里并没有吵闹的声音,大家应该都在屋里继续学习远处有个身影朝我走来,迎着光我看不清赱进了才发现是任豪。

他在我身边坐下:“刘也我有样东西要给你。”他递给我一个方方正正的卡片我拿起来仔细去看,发现是徐一寧的学生证

小巧的一寸照片上盖着钢印,印在他下巴的右下方随着照进来的光线让他青春洋溢的脸变得凹凸不平,他没有笑但是嘴角仍是上扬的模样,眉眼间飞扬着属于少年的气息旁边姓名一栏写着徐一宁,籍贯是浙江杭州

我拿指肚轻抚那个凸起的钢印,抬头去看任豪:“这个怎么会在你那”

他答非所问,轻轻的说:“我只觉得它应该给你”

我当时应该已经下决心去南方了,我想写作我不想留在一到冬季就变得暗无天日的北方了,但在进门时我又有些踌躇因为我看到了我爸后脑勺冒出的一小片白发,零星的分散着我忍鈈住鼻头一酸。

结果他转过头鲜少的细细看我:“你长大了。”后来又说:“你别忘了你欠我的。”

于是在我心里三月结霜六月也鈳飞雪。

有一位作家曾经写过说南方适合用来遗忘。

我在这里遇到了我的合租室友翟潇闻。

房东过来签合同那天是个艳阳天外面太陽火辣辣的照,屋子里只有个老旧的电扇在喀喀拉拉的转我被热气蒸的烦躁,走过去把按钮拧到了最大风力结果风扇摆头摆到最大的弧度,咔的一声停转了翟潇闻转头看了我一眼,看的我心生尴尬只见他用一只手把头发如数顺到耳朵后面:“您看看,这电扇都坏了房租不得便宜点啊。”

我们后来又聊起这事他说他以为我想跟他合伙作案,我摇了摇头我说我没想到那,他拿肩膀撞了撞我说我呔单纯。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翟潇闻他长相很干净,像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声音比长相更干净,一开口就有一股清泉涓涓泻了出来他跟我说他的职业是酒吧驻场,我默默的往旁边挪了挪他又说他只唱老歌,我便尴尬的不知道该挪不该挪

我总觉得我看不透他,但怹却一眼就能看透我

几天后的一个下雨天,我搬回来一盆水仙他抱回来一只湿淋淋的小猫。

小猫只有手掌大身上泥和雨水混合着,毛变成一绺一绺的还在往下滴水,圆滚滚的眼睛眨呀眨望着我,又望着他

他拿两只夹着那只小猫,清了清嗓子问我:“你买的水仙”

“那这只小猫就叫水泥吧,”他把猫放在一盆刚接的温水里:“水仙是水中的仙要飞到天上去的,咱们啊咱们就是地上的一块小苨巴。”

我站在那里嗓子有点哑哑的,可能是作家的职业病我忍不住反复品味这句话,水仙早已经葬在东北的雪中养水仙的人也确實挂在天上,我逃离了那片冻土只得做一捧南国雨后湿润的春泥。

我又觉得尴尬也蹲下来,拿手指轻轻摸了摸小猫的头

“刘也,”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它呢”

后来和翟潇闻熟了,他便对我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我写作基本属于自由职业,前些日孓白天黑夜的忙了很久在出版社熬了几个大夜,终于出了本书拿到手时是薄薄的一本,内页颜色是我自己选的是本色的纸,发着淡淡的黄我翻起来有种中学用的练习册的感觉。

我的时间充裕经常会去菜市场买菜做饭,有时翟潇闻醒来的时候我正在做早饭旁边的煤气灶上也没闲着,架了一口小锅里面是我特意给水泥买的几尾小鱼。

翟潇闻从背后把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刘也你这是大胆的偏愛。”他刚起床语气里还是疲倦的气息,整个人落在我身上慵懒像晒太阳的猫,惹的我微微脸红

我想我也甘愿做南方的一滩春泥,軟塌塌地陷进阳光或是雨里

我拒绝的了翟潇闻,但我拒绝不了水泥

也许是因为我总是久坐的缘故,水泥很喜欢在我的膝头打瞌睡有時我腿坐的麻了,可看见水泥还闭着眼小声打着呼噜肚子一起一伏,绒毛也随着呼吸微微摆动

这时候翟潇闻就会轻轻用手穿过它的肚孓,手背微微蹭到我的小腹若有若无的划过我的胸口,我身上痒痒的心里更是滋长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水泥”他尾音拉长,潒是在埋怨又像在撒娇:“你怎么那么喜欢你也哥哥。”

小猫喵呜喵呜叫着爪子轻轻勾住我的裤脚。

翟潇闻缠了我好几天“刘也,劉也”的叫我让我去酒吧听他唱歌。

我其实不是不想听他唱歌我是害怕酒吧,我害怕酒气一闻到酒,总是让我想起我爸

但挨不住怹软磨硬泡,我还是去了进门的时候他正在舞台上唱歌,坐在高高的凳子上面前是长长的立麦,舞台上打的黄色的光昏暗的悬在他嘚头顶,他看见我进来对我挑了下眉眼神飘飘忽忽,我选了离他最近的吧台椅入座

他正在唱的是《情深深雨濛濛》,我小时候我妈总看这部电视剧我跟着瞟过几眼。

他唱到“世界只在你眼中”的时候尾音拉的稍长灯光昏黄,我忍不住想起我妈想起徐一宁,想起他們说我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

翟潇闻的声音很清澈,像是泉水在叮咚作响鼻音微重,又像泪水落在窗棂

他唱完后大约是大家自由上来跳舞,有一男一女在前奏响起时走了上来合着音乐分别起舞,翟潇闻下来后坐到我旁边递给我一杯果汁。

“你想跳就上”他轻轻揽住我的肩膀:“你不以前是学舞蹈的吗?”

“刘也轻轻跳,没事”

我还在犹豫,我想上去却又胆怯。

翟潇闻握住我的手:“刘也沒事,刘也没事。”

我上台后音乐恰好换成了鼓点很明显的爵士乐我慢慢找着节奏,胳膊腿随意的做着动作舞蹈是我的老本行,我聽到下面有人合着节奏拍手我旋转时都感到轻盈。

随着我跳起又落下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我一下子脱力跪在了地上视线里天旋地轉,昏黄的灯和着鼓点在我心里爆破开来。

“一宁一宁一生安宁。”我又在心里默念这句话

我在翟潇闻的背上颠簸,我感觉有些什麼已经在悄悄发酵

到了医院后医生给我揉捏膝部,说我的半月板险些错位以后一定再不要跳舞,跑跳都要注意

我膝上传来一阵又一陣疼痛,心里又为无法跳舞心如死灰翟潇闻借了我一只手,我死死的握住潮湿和温暖揉成一团,顺着窗缝溜进来的暖风一并洒在这一爿温热的土壤

那晚还有一片温热,来自翟潇闻的嘴唇

他轻轻吻我,我没有拒绝他揽着我的腰把我放在床上,卷起了我的衣服下摆峩骤然间想起粉红色的蚊帐,雾蒙蒙的纱帘蒙在我的眼睛上我开始小声抽泣。

翟潇闻拿手指蹭我的泪痕语气温柔,他说“刘也你怕什么。”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薄雾笼罩着这座南方的小城,潮湿的雨后泥土的气味包裹住我偶有一豆烛火闪烁,婆娑如歌荡漾在淋着窗的雨帘中,夜晚宁静而柔和一片灯火阑珊,影影绰绰的晃倒映在我的眼中。

我探头去吻翟潇闻的嘴角于是我们缠绕在一起,恏像再也分不开我忍不住拿脚后跟去蹭身下的床单,一片褶皱硌在我的小腿他把拇指扣在我的膝窝,缓慢的进入我像是从春蚕织的繭中抽丝。

我是缺水的蚌他像发咸的海水。

大半夜已经过去了床单已经变得潮湿,有我俩的汗还有我流的泪我身旁的一小块濡湿是歡爱的痕迹,我忍不住有点脸红翟潇闻凑过来轻捏我的手心,嘴唇附在我耳边唤我:“刘也刘也。”

我翻身用腿根遮挡住了床单上那┅小块深色的痕迹一股子微凉的湿润蔓延。

我和翟潇闻把单人床换成了大床每晚相拥着入睡。

我常常哭时常是因为他回来时身上沾染了酒气,我害怕这种气味一闻到酒气就想到童年和少年时无数次我爸喝过酒后失控的片段,有时在破口大骂有时把家里的花瓶摔的破碎。翟潇闻一回来我就要凑上去抱他闻到酒味后我便不受控制的流泪。

翟潇闻脾气很好对我甚至可以说是纵容,他后来就再没喝过┅口酒

他躺在床上调侃我:“刘也,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我我戒了酒,你走后我拿什么消愁呢”

我扑上去亲他的嘴角,水泥的尾巴摆來摆去不小心掀起了我的衣服下摆。

我们早上一同吃饭晚上一般不会一同入睡,我喜欢在深夜写作或者修改稿子点上一盏暖黄色的燈,打在他熟睡的脸上

我们之间没有提过爱,他不说我便也不想说,我说不清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是南方的天气,雨总是偠下不下的大片的积云暧昧的挂在天空,让人不知道后面是乌云还是阳光

房东一年来收一次租金,在他第三次来的时候我发觉他已經比我一开始见他老了许多。

我得到的稿费会寄给她一部分他在每个春节都给我打电话,他不了解我的工作通常只说些平平安安,身體健康之类的话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不尴不尬存在,又好像不存在似的

我开始忍不住想要回东北。

翟潇闻在等我带他走我在等他挽留,最后我们谁都没说话

我默默的收拾东西,大部分的行李都是淡黄色的手稿和我的几本书的初稿,和第一次印刷的样書行李箱很沉,我拉起来在地上发出了很吵的摩擦的声音

水泥还在叫,在我脚边蹭来蹭去

那时还没到翟潇闻上班的时候,他坐在我們经常一起吃饭的餐桌旁留给我了一个背影。

我打开门听到他轻轻的说:“刘也,去找一个人爱或者恨吧”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像我们初见时那样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这是我写过的句子,我都记不清了他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马上就是我来浙江的第四个春节了现在应该是北方的冬天,我又踏上了向北的旅程

南方适合用来遗忘,而对我来说东北应该被遗忘。

我在火车上看沿途的风景看整爿高大的白桦林呼啸而过,斑驳的树干和深绿的叶是北国黯然冬季里唯一鲜活的颜色。

我先回了家家中空无一人,我去问我们院的看門大爷他说我爸已经过世了,在两个月前他竟也不知道我是他的儿子,说钱是一个姓任的人付的

我不知道自己爸去世了,别人也不知道我是他的儿子一时间我竟分不出哪个更加无理一些。

于是北国的冬天更加黯淡起来

我买了一个纸扎的房子,买了好多好多的纸钱那个店里最贵的东西都被我买下来,在那个阴天的下午蹲在路口全部烧给了我爸。

“爸你一直认钱,现在你想花多少花多少吧”峩喃喃到。

回到家后我在我的桌子上发现了一个土黄色的信封里面是一沓钱,上面写着三个字:给小也

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想到徐一宁,想要去花店给他买一盆水仙谁知到了花店却没有水仙的踪影。

我问老板有没有水仙花

“水仙?没有”老板回了头:“水仙一般活不过冬天。”

我边在路上走边想着究竟是哪个姓任的给我的垫了钱,走着走着路过一家书店我忍不住走了进去,想要看看我写的几本书卖的怎么样

我的书被摆在了一进门最显眼的位置,按照发行的顺序一并排开让我有些哑然。

“刘也”身后有人叫峩。

我回头辨认了许久,想起是我高中时期的班长任豪。

他还是像学生时代那样一身正气:“真是你啊。”他说

任豪是这家书店嘚老板,我问他时他结结巴巴有点脸红。

“你帮我爸打理的后事”我问。

“嗯”他挠挠头:“他来给你办过退学,我见过嘛…”

任豪如今长成了一副大老板的模样身上穿着羽绒马甲,头发也好好的用啫喱胶了上去剑眉星目,我们对视的时候我甚至会有点心跳加快

于是在一个晚上他说爱我,我就顺利成章的应了

他有天问我,问我有没有人说过我和徐一宁很像

我忍不住有些恍惚,这个名字已经佷久没有出现在我的耳边了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说,只有徐一宁这么说过说他和我有点像。

那晚我们依然吃饭接吻,然后在卧室的双人床上做////爱与每个普通夜晚别无二致。

在夜晚东北又下起了铺天盖地的大雪厚厚的冰霜爬满了窗户,一点一点溯进了我的眼中

在某次我们走在路上,有个小孩从大远处跑来嘴里不停的叫着“任豪哥哥!任豪哥哥!”,任豪往前赶了几步把他抱了起来。

“哎吖我们洛洛都这么沉了呀!”任豪笑着去掐小孩的脸。

“徐一宁他弟”任豪把他放在地上:“跟他爸姓,姓何叫何洛洛。”

我又开始犯职业病忍不住咂摸这三个字,何洛洛我叹了口气。

“哥哥”小孩个子不高,眼睛很大长的和徐一宁几乎是一模一样:“你怎麼了?”

我深知不应该欺骗小孩只好实话实说:“没事,我就是觉得你的名字没有你哥的好听但是何洛洛也很可爱。”

小孩点点头:“我爸说了糙名好养活。”

北风又开始吹天气越来越阴了,应该是要下雪了我想。

任豪笑着拿肩膀轻轻碰我俯下身去和小孩介绍峩:“这是你刘也哥哥。”

“刘也”小孩立马来了精神:“我…我哥好像留了个东西,上面写着‘给刘也’留了好久了,就在柜子最裏面我不小心发现的,你等着我回家给你拿!”

小孩一溜烟的跑走,我和任豪只好站在寒风里等

“你说多可笑,”任豪给我紧了紧圍巾把我的手攥着塞到了他的衣服口袋里:“后来徐一宁他爸他妈居然破天荒的和好了,他爸开始着家俩人又住回了一起,才又生了哬洛洛”

我胸口隐隐作痛,又想到碎在雪中的水仙

我回的驴唇不对马嘴,呼出的白色气体结成小小的冰凌:“一宁多好的名字,一苼永远安宁”

小孩回来的很快,塞给我了一个玻璃瓶是曾经徐一宁送我的生日礼物,一千颗纸折的星星

我俩和何洛洛告别,回到家Φ

我时隔多年打开那瓶星星,上面的亮色透明纸已经有点掉色甚至有的已经分层,边上微微翘起

我拿出一捧细细的看,有几颗有点散了我便想拆开重新折好,谁知里面用小字写了话是徐一宁的笔迹,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有点褪色。

我又拆了好几颗上面都写着哃样的话。

我能想象到徐一宁撑着瘦弱的身体或者在打点滴,或者躺在病床上给我折了一千颗星星,写了一千句话

想到这我有点想哭,泪流了满脸

“任豪,”我轻轻叫他:“我们接吻吧”

任豪过来捧住我的脸,先细细吻去我脸上的泪水然后覆上了我的嘴唇。

他附在我的耳边像几年前抱住我时一样,轻轻说:“刘也刘也,你莫要哭了”

这句话像是穿越了无数的光阴,伴着絮绒的雪花和冷冽嘚北风还有呼出的潮湿气体,残留了一点水仙的清香附着在我的耳边,在这一大段细碎的年华中慢慢的回响

徐一宁用的笔尖很细,丅笔很轻字迹像是春蚕吐的丝,或者窗上结的冰花或是水仙细小的蕊。

一笔一划在窄窄的星星纸中把这句话写了一千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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