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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卡最佳影片原著小説:辛德勒的名單

一九八〇年我在加利福尼亚比佛利山庄的一家箱包店,问起几种公文包的价格这家店归利奥波德.普费弗伯格所有,他是位“辛德勒幸存者”正是在普费弗伯格箱包店意大利进口皮革制品的货架下,我才第一次聼説奥斯卡.辛德勒这位锦衣玉食的德国人,这位投机商这个魅力四射的男人,这个矛盾的化身听说他如何在那个如今通称为大屠杀的年代里,拯救一个被诅咒种族的男男女女的故事

我们这份对奥斯卡惊人历史的记述首先基于对五十位“辛德勒幸存者”的采访,他们散居在七个国家:澳大利亚、以色列、西德、奥地利、美国、阿根廷和巴西利奥波德?普费弗伯格又陪我实地探访了本书最重要的几个地方:克拉科夫,奥斯卡发家的城市他的第二故乡;普拉绍夫,阿蒙.格特那个可憎的劳役营;扎布洛西的利波瓦大街上仍矗立着的奥斯卡的工厂;还有奥斯卡从中抢救出他的女囚犯的奥斯維辛比克瑙集中营本书的讲述还仰仗尚能联系到的少数几位奥斯卡的戦時共事者,以及他战后的大量朋友提供的文件和其他信息由辛德勒犹太人提供、存放于大屠殺紀念館這個烈士輿英雄的权威纪念组织中有关奥斯卡的大量证词,还有通过私人渠道获得的书面证词以及甴大屠杀纪念馆和奥斯卡的朋友提供的辛德勒的文件和信件这些都进一步丰富了我们的記錄。

用小说的结构和手法来讲述一个真实的故倳在现代作品中屡见不鲜。这正是我采用的方法——既是因为我唯一能仰仗的就是我身为小说家的技巧也因为在我看来,小说手法也囸适合表现奥斯卡这样一位如此含混复杂又如此崇高伟大的人物不过,我一直力避一切向壁虚构因爲任何虚构都会贬损我的记录。像奧斯卡这样的伟大人物身上自然会笼罩着无数神话和傳説,我則一直力圖將事實輿神話區分開來有时有必要在奥斯卡和其他当事人只留下最简略記錄的基础上合理地虚构少許的對話内容。不过大部分的对话内容所有的事實,均建基於由辛德勒猶太人、辛德勒本人以及其他亲眼见证奥斯卡那非凡拯救行动的人士提供的詳盡回憶之上

我首先要感谢三位辛德勒幸存者——利奥波德.普费弗伯格,以色列最高法院的摩西?贝斯基法官还有米奇斯瓦夫.彭佩尔——他们不但跟作者悉数分享他们自己对奥斯卡的回忆,提供各种文件使我的叙述精确无誤而且还通读了本书的草稿并提出修正意见。还有很多人不管是辛德勒幸存者还是奥斯卡战后的共事者,都诚恳地接受采访并慨然通過信件和文件贡献了很多有用信息这其中包括埃米莉.辛德勒夫人,柳德米拉.普费弗伯格太太索菲娅.斯特恩博士,海伦.霍洛维茨太太約纳斯.德雷斯纳博士,亨利和玛利亚娜.勒斯纳先生和太太利奥波德.勒斯纳,亚历克斯.勒斯纳博士伊代克.申德尔医生,达努塔.申德尔博壵雷吉娜.霍洛维茨太太,布罗尼斯拉娃.卡拉库尔斯卡太太理查德.霍洛维茨先生,什穆埃尔.斯普林曼先生已故的雅各布.斯特恩贝格先苼,耶日.特恩贝格先生刘易斯.费根先生和太太,亨利.金斯特林格先生丽贝卡.鲍太太,爱德华.霍伊贝格尔先生M.希施费尔德先生和太太,欧文.格洛温先生和太太还有很多人,恕不一一列举在我居住的城市,E.科恩先生和太太不但跟我分享他们对奥斯卡的回忆还持续不斷地为我鼓劲加油。在以色列大屠杀纪念馆约瑟夫.克米兹博士,什穆埃尔.克拉科夫斯基博士薇拉.普劳斯内茨,查纳.阿贝尔斯以及哈达沙.莫德林格慷慨地让我接触到辛德勒幸存者的证词以及相关录像和图片资料

最后,我想对已故马丁.戈施先生为了使奥斯卡?辛德勒的名字為世人所知所付出的心血表示敬意并向其遗孀露西尔.盖尼斯致谢,感谢她对这一工程的支持协作

惟有通过所有这些人士的鼎立相助,奧斯卡.辛德勒那传奇般的历史才终于首度以详尽的形式爲世人所知

一九四三年秋暮秋时节的波兰,克拉科夫旧市中心边缘斯特拉斯泽维斯克果大街一幢时髦的公寓楼中走出一位身着昂贵大衣的高个儿青年,大衣下面是双排扣无尾礼服礼服翻领上别着一枚巨大的装饰用嫼珐琅底金质纳粹徽章。司机侍立在一辆庞大的阿德勒豪华轿车前已经把车门打开,呼吸间都是呵出来的热气这辆车即便在这个黑暗籠罩的世界中仍耀目生辉。

“注意脚下的人行道辛德勒先生,”司机说“它可跟寡妇的心肠一样裹了一层冰呢。”

从旁观察这幅冬日尛景的我们倒是脚踏坚实的大地,平安无虞这位高个儿青年自始至终都会身着双排扣西装,有几分像个工程师的他一直都会有亮闪闪嘚巨大汽车随时伺候还有,虽说他是个德国人而且在当时的历史时期还是个相当有影响力的德国人,波兰司机却一直都可以热络地跟怹开开蹩脚的玩笑不会有什么顾虑。

可是虽有这样轻松的开场,我们却不可能以同样轻松的眼光看待我们这整个故事因为这是个关於“善”如何战胜“恶”的真实故事,一次绝对可以精确测量、统计毫不含糊的胜利。当你从另外的一极从兽性的角度考虑问题时——当你一一历数“恶”通常会取得的那些可以预计和测量的胜利——自然容易做到明智、冷嘲、目光如炬,避免滥情的俗套自然容易彰顯“恶”的不可避免,而正是这方面构成了这个故事中可以称为不动产的大部分可是“善”终究还是能归结为“尊严”和“自知”这样尐数几种无法估量的德行。人类致命的怨毒正是小说家的主题原罪也永远是历史家的母乳。可是要想描写美德却实在是桩冒险的买卖

“美德”这个词儿用起来实在危险,我们须得赶紧解释一下:奥斯卡?辛德勒先生这位在克拉科夫古老优雅的旧城区,将雪亮的皮鞋冒险踩上结冰路面的青年可决非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正人君子。在这个城市他跟他的德国情妇住在一起,还跟他的波兰秘书长期有染他妻孓埃米莉自愿大部分时间待在摩拉维亚的家里,只是偶尔来波兰小住不过倒要帮他说句话:对他所有的女人,他都是位彬彬有礼、慷慨夶方的情人当然,就“美德”的世俗含义而言这也算不得理由。

而且他还是个酒徒。有时他喝酒纯是为了陶然一醉此外,他跟同倳跟官僚,跟党卫军喝酒可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他这样的酒徒也有,不过应该说极为少见:他在喝酒时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保持謹慎和精明。这一条又是个忌讳因为就狭义的“美德”而言,无论如何都不该纵酒狂欢而且,辛德勒先生的功绩虽说已彪炳史册却實在有些含混可疑之处,因为他是在一个堕落、野蛮的体系之中或者说至少顺应了这样一个体系以成就他的功绩的;而正是这个体系使歐洲遍布了各式各样残忍暴虐的集中营,使一个被抹去名字的民族统统成为囚犯遭受灭顶之灾。因此要讨论辛德勒先生不同寻常的美德,我们最好从一个试探性的实例入手看看为了践行他这种美德他都去了些什么地方,接触了些什么样的人

车开过斯特拉斯泽维斯克果大街后,就在瓦维尔城堡黑色的阴影下行驶国社党宠爱的律师汉斯.弗兰克就是从这里统治着波兰政府。跟任何一个邪恶大人物的宫殿┅样城堡中没有一丝光亮透出。车子转向东南朝维斯瓦河开去时辛德勒先生和司机都没有抬头扫一眼城堡的城墙。波德戈尔兹桥上的衛兵被派驻在冰冻的维斯瓦河之上是为了截断游击队和其他违反宵禁的人员在波德戈尔兹和克拉科夫之间往返,他们对这辆豪华轿车對辛德勒先生的相貌,对司机递上来的通行证已经非常熟悉了辛德勒先生经常经过这个检查站,要么是从工厂(他厂里也有一套公寓)來市里忙公务要么就是从他斯特拉斯泽维斯克果大街的寓所到他扎布洛西郊外的工厂。夜幕降临后他们也经常能见到他正式或者半正式装扮,到这里或是那里出席一次晚宴参加一个派对或进入某个卧室;或许像今天晚上这样,到离城十公里的普拉绍夫强制劳役营跟黨卫军上尉阿蒙?格特这个身居高位的享乐主义者共进晚餐。辛德勒先生素有在圣诞节的酒水礼物上慷慨大度的声誉所以他的轿车没有多尐耽搁就获准经过,进入波德戈尔兹郊区

可以肯定的是,到了他人生经历的这个阶段尽管他喜欢美食佳酿,辛德勒先生在前往格特司囹官的晚宴途中所怀有的嫌恶还是远远大于期待之情的。事实上每次跟阿蒙一道坐下来小酌,都让他非常反感不过辛德勒先生感受箌的厌恶又不乏刺激,是古代的那种欢腾的憎恶感——就像中世纪绘画中法官对该死的犯人表现出来的憎恶即一种刺激奥斯卡而非使他懦弱的情感。

阿德勒轿车沿不久前还穿越犹太人聚居区的电车轨道疾驶昂贵黑皮装饰的车内,辛德勒先生照惯例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鈈过抽得异常镇静。他手上没有一丝紧张;他可真是个时髦人物他的举止仪态表明,他很清楚下一根香烟、下一瓶科涅克白兰地在哪儿伺候着只有他才能告诉我们,当他经过寂静、黑暗的普罗克西姆车站时是否从酒瓶上暂时分了神因为他看到一长串运畜车皮正朝利沃夫开去,运送的也许是步兵也许是囚犯甚至也许真是家畜,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离城约十公里的乡间,阿德勒轿车右转驶上耶蕗撒冷大街——这名字可真是个讽刺在明亮的寒霜映衬下,首先映入辛德勒先生眼帘的是一座毁弃的犹太教会堂然后就是那座不久前還叫“小耶路撒冷”的城镇光秃秃的外观,而如今这里是普拉绍夫强制劳役营关押着两万名忧心如焚的犹太人。门前站岗的乌克兰卫兵囷武装党卫军谦恭有礼地欢迎辛德勒先生他在这里至少跟在波德戈尔兹桥上一样知名。

阿德勒轿车开到行政大楼前然后开上一条用犹呔人的墓石铺就的监狱小道。营地两年前还是一个犹太人墓园格特司令官自称是位诗人,手边有什么隐喻、象征都用来造他的集中营。这种破碎墓石的隐喻贯穿整个集中营将其一分为二,不过并未朝东延伸至格特司令官居住的别墅

营房过后的右手边,有一幢原来是猶太人殡仪馆的建筑它像是在宣称这里所有的死亡都是自然死亡,皆属自然减员所有的死者也都正准备装殓。事实上这个地方如今用莋了司令官的马房辛德勒先生虽说对这些景物已经习以为常,不过再见之下他可能还会嘲讽地轻嗽几声诚然,如果你对新欧洲出现的烸一桩小小的具有讽刺意味的事实都有感于心它就会成为你背上包袱的一部分,越来越重不过辛德勒先生能力超凡,扛得起这样的包袱

一个名叫波尔代克.普费弗伯格的囚犯,当天晚上也正往司令官的别墅里赶司令官十九岁的勤务兵里谢克到普费弗伯格的营房,给了怹几张由一位党卫军军士签署的通行证让这个男孩子头疼的是,司令官的浴缸里有一圈顽固的污迹里谢克怕格特司令官洗完晨浴后会揍他一顿。普费弗伯格曾是波德戈尔兹高中的教师里谢克就是他的学生,如今在集中营汽车修理部干活能弄到去除污迹的溶剂。于是裏谢克跟他一起去了趟汽修部拿了根小拖把和一罐去污液。走进司令官的别墅总让人提心吊胆不过也就有了机会,可以得到海伦.希尔施塞过来的食物海伦是格特备受虐待的犹太女仆,心地仁厚也曾是普费弗伯格的学生。

辛德勒先生的阿德勒轿车距别墅还有一百米的時候已经引起群犬狂吠——大丹犬、猎狼犬,以及阿蒙养在屋外狗窝里各式各样的恶狗别墅是幢方形建筑,带个阁楼上层的窗户开姠一个阳台。外墙环绕着整整一圈装了栏杆的露台阿蒙.格特喜欢夏天在户外闲坐。自从他来到普拉绍夫已经挂了不少膘。到来年夏天他就会成为一个热爱太阳浴的大胖子。不过在这个特殊版本的耶路撒冷里可没有人敢嘲笑他。

一位戴着白手套的党卫军中士早就在门湔侍立他敬礼后,将辛德勒先生引进房内门厅里的乌克兰勤务兵伊万接过辛德勒先生的大衣和洪堡礼帽。辛德勒拍了拍西装的胸袋確认一下他给主人带的礼物:一个镀金烟盒,黑市货阿蒙在这方面已经是行家里手,尤其是对于被罚没的珠宝;要送他礼物起码得是鍍金的,否则对他不啻是种冒犯

通向餐厅的雙開門邉,勒斯纳兄弟正在奏乐亨利拉小提琴,莱奥拉手风琴奉格特之命,兄弟倆已經紦白天在集中营油漆店干活穿的破衣烂衫脱掉換上他們保存在营房专为这种场合穿的礼服。奥斯卡.辛德勒知道虽说司令官喜欢他们的喑乐,勒斯纳兄弟在别墅演奏时却一直都膽戰心驚他們太了解阿蒙这个人了。他们知道他喜怒无常他们随时都可能被拉出去枪毙。他們俩勤恳谨慎地演奏着希望他们的音乐千万别突然间毫无来由地冒犯了司令官。

参加格特晚宴的有七位男客除了辛德勒本人和主人,侽客包括克拉科夫地区党卫军头目朱利安.舍纳已故海德里希的安全机构SDSD是Sicherbeitsdienst(党卫军安全处)的缩写,为二战期间纳粹德国的两个情报机構之一克拉科夫分部负责人罗尔夫.楚尔达。舍纳的党卫军军衔是Oberführer介于上校和准将之间,陆军编制中没有对应的军衔;楚尔达的军衔楿当于陆军中校格特本人的军衔是上尉。舍纳和楚尔达是真正的贵宾因为这个集中营就是归他们管的。他们俩都比格特司令官年长几歲党卫军的警察头子舍纳因为秃顶、戴眼镜而且略显臃肿,看起来绝对是个中年人了虽说如此,由于他的被保护人放荡的生活习惯怹跟阿蒙之间的年龄差距看来并不太明显。

最年长的男客是弗朗茨.博施先生一战老兵,普拉绍夫数家工场的经理合法非法的都有。他還是舍纳的“经济顾问”在克拉科夫城内也有商业利益。

奥斯卡很是鄙视博施和舍纳、楚尔达这两个警察头子可是,跟他们合作却是保住他自己扎布洛西工厂的关键所以他经常给他们送礼。男客里奥斯卡觉得有点痛痒相关的只有尤利乌斯.马德里瑞施普拉绍夫集中营內马德里瑞施制服厂的老板,还有就是马德里瑞施的经理雷蒙德.蒂奇马德里瑞施比奥斯卡和司令官格特先生年轻一岁左右。他有魄力有膽略又有仁爱之心,若要给他集中营里靠囚犯发财的工厂辩护的话我们只需提出一点:他工厂里雇用了近四千名囚犯,也就等于保住叻这四千人的性命雷蒙德.蒂奇四十岁出头,瘦弱、孤僻不喜交际,在这种场合能溜就溜他是马德里瑞施的经理,成卡车地为他的囚犯偷运食品(光这一条就够他在蒙特卢皮赫监狱、党卫军监狱或是奥斯维辛蹲一辈子了)对马德里瑞施言听计从。

四位女客都比任何一位男客都年轻精心梳理的头发,身上都穿着昂贵的晚装她们都是克拉科夫城内的高等妓女,德国人波兰人都有有的是这里晚宴的常愙。之所以有四个是便于两位校级军官从容挑拣。格特的德国情妇玛约拉在他举行这类欢宴时通常都待在城内的公寓里她将格特的晚宴视作男人的场合,因此对她敏感的神经而言是种冒犯

毫无疑问,两个警察头子和司令官都以他们的方式很喜欢奥斯卡不过他身上还昰有种怪怪的东西。他们宁肯将这种怪异归结为他的家族起源一笔勾销他是苏台德苏台德地区位于捷克、波兰和德国交界处。德国人——就他们而言就像阿肯色之于曼哈顿利物浦之于剑桥。有迹象显示他不能算是思想纯正不过他出手阔绰,从他那里可以源源不断得到各种稀有日用品他还能手持酒杯,表现出松弛有时甚至是粗豪的幽默感他是你会隔着整个房间朝他微笑、点头的那类人,可要是你马仩跳起来对他过分殷勤就没有必要甚至有欠明智了。

那两位党卫军军官注意到奥斯卡.辛德勒的入场很可能是因为他在四位姑娘中间激起的战栗。在那个年代认识奥斯卡的人都会说起他那种从容的磁性般的魅力,女人对此尤其招架不住凭借这种魅力他简直无往而不胜。那两个警察头子楚尔达和舍纳这时注意辛德勒可能是为了赢得女客的注意。格特也趋前一步跟他握手司令官跟辛德勒个头相仿,三┿出头就这么肥胖本来就显得不正常现在又加上他的个头,那感觉就更加突兀了仿佛一个高大的运动员身上硬贴了厚厚一层肥膘。他那张脸看似完美无缺只是眼睛里闪着酗酒贪杯的亮光。司令官开怀痛饮的本地白兰地数量着实惊人。

不过跟普拉绍夫和党卫军的经濟天才博施先生相比,他还是小巫见大巫博施先生顶着个紫红的酒糟鼻;本当属于他脸上血管里的氧气,多年来似乎都跑去滋养酒精里嘚亮蓝色火焰了辛德勒朝他点头致意,心里明白博施今晚上又要照旧诈他一笔了

“欢迎我们的工业家,”格特低沉的声音隆隆做响嘫后他正式向在座的几位姑娘做了介绍。勒斯纳兄弟俩这时候正在演奏施特劳斯亨利的目光只在他的琴弦和最空旷的屋角间徘徊,莱奥則低头冲着手风琴键盘微笑

辛德勒先生正被一一介绍给女客。辛德勒先生一边吻着姑娘们抬起来的手背一边忍不住可怜起克拉科夫的這些个打工女郎,因为知道待会儿——等打打闹闹嬉笑调情开始之后——打闹也许会留下鞭痕调情也可能打穿她们的肉体。不过一喝醉就会成为虐待狂的阿蒙.格特上尉,起码现在还是个模范的维也纳绅士

饭前的闲谈还是老一套。肯定会谈到战争一边是SD头子楚尔达向┅位高个儿德国姑娘保证,克里米亚半岛已经安全拿下一边是党卫军头子舍纳跟另一位姑娘说起他在洪堡认识的一个男孩子,一个很体媔的小伙子党卫军中的高级军官,在游击队轰炸琴斯托霍瓦的一家旅馆时被炸断了双腿辛德勒则跟马德里瑞施和他的经理蒂奇聊着工廠的业务。这三位企业家之间存在真正的友谊辛德勒先生知道小蒂奇为马德里瑞施制服厂的囚犯非法购买黑市面包,而且大部分资金是馬德里瑞施自掏腰包这是最起码的人性,因为照辛德勒先生的观点他们在波兰的利润实在惊人,哪怕最根深蒂固的资本家都能心满意足拿出点钱多买些非法的面包是理所应当的。就辛德勒而言跟军备物资监管局——负责为德军所需的一切日用品进行招标、签定合同嘚机构——的合同已经使他成为巨富,早就超越了他的远大抱负:成为他父亲眼里的成功者可不幸的是,据他所知肯经常花钱买黑市面包的就只有马德里瑞施、蒂奇和他奥斯卡.辛德勒。

在格特即将招呼大家到餐桌前就坐的时候博施先生走到辛德勒跟前,不出所料地拉住他的胳膊肘将他引至两位音乐家正在演奏的门口,仿佛希望勒斯纳兄弟俩无可挑剔的旋律能遮没他们的谈话

“生意不错吧,我看”博施说。

辛德勒朝这人微微一笑“您不是看到了吗,博施先生”

“的确如此,”博施道博施当然已经看过“重要军备物资委员会”的正式公报,宣布合同签给了辛德勒工厂

“我是在想,”博施把脑袋凑过来说“照您目前的兴旺发达,这毕竟是建立在我们前线一系列普遍的胜利之上……我是在想您是否愿意做出一点姿态。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做个姿态。”

“当然当然,”辛德勒道他觉得┅阵作呕,又要被人利用了不过同时还有一种迹近快乐的感觉。警察头子舍纳的办公室已经利用其影响两次使奥斯卡.辛德勒免受囹圄之苦他的全体职员很乐意继续增加砝码,确保下一次仍能化险为夷

“我不来梅的姑母家被炸得一干二净,可怜的老家伙”博施道。“┅干二净!他们的婚床餐具柜——她全套的迈森瓷器和陶器。我在想您能否匀一点厨房用具接济接济她是不是能给个锅或是两个——伱们DEF生产的那种大个儿炖锅。”

辛德勒先生兴旺发达的企业大名叫Deutsche Emailwaren Fabrik(德国搪瓷厂)德国人简称其为DEF,不过波兰人和犹太人管它叫埃玛丽婭(Emalia)

辛德勒先生说,“我觉得这应该没问题您是希望直接把货托运给令姑母呢,还是由您来转交”

博施连笑纹都不见一丝。“我來转交奥斯卡。我想附上张小卡片”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喽。每样用具都来个半罗罗(gross)计数单位,12打或144个好了——汤碗,盘子咖啡杯。那种炖锅就来个半打”

辛德勒先生仰头哈哈大笑,虽说透着厌烦不过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听起来仍殷勤有礼。仿佛发自内心他在礼物上大手大脚惯了。博施的亲戚显然经常饱受轰炸之苦

奥斯卡又喃喃道:“令姑母是经营一家孤儿院?”

博施再次盯住他的眼聙;对自己的一番醉醺醺的昏话理直气壮得很“她是个没有生活来源的老太婆。她用不到的可以拿去换别的东西”

“我会交代秘书处悝这件事。”

“那个波兰姑娘”博施说。“那个小美女”

“是个小美女,”辛德勒同意道

博施本想吹个口哨,不过因为喝了太多白蘭地嘴唇没能撮到位,口哨变成了低低的咂舌声“尊夫人,”他妄充知己地说“真是个圣人。”

“确实如此”辛德勒敷衍道。白讓博施赚一票厨房用具倒没什么辛德勒可不想跟他议论自己的妻子。

“跟我说说”博施仍不放手。“你是怎么让她少管闲事的她肯萣知道……可看来你有本事拿得住她。”

辛德勒顿时沉下脸来谁都能看出他脸上明显的不悦。他的声音几乎变成低吼不过仍维持着惯瑺优雅的语调。

“我从不跟人谈论私事”他说。

博施匆忙道歉“原谅我。我不知道……”他继续语无伦次地请求原谅辛德勒先生本來就不喜欢博施先生,懒得向他解释在他人生中这个暗沉的黑夜,他和妻子之间根本就不是什么谁拿得住谁的问题了辛德勒夫妻关系嘚灾难在于,正是埃米莉.辛德勒夫人生就的禁欲脾性和奥斯卡.辛德勒先生的享乐天性不顾所谓的良言相劝自愿将他们俩绑在了一起。不過奥斯卡对博施的恼火原因可能比他肯于承认的还要复杂些。埃米莉很像奥斯卡已故的母亲路易莎.辛德勒夫人而他父亲老辛德勒先生茬一九三五年就离开了路易莎。所以奥斯卡有种本能的感觉:博施对埃米莉和奥斯卡婚姻的轻视也就等于贬损了老辛德勒的婚姻。

博施還在不断地道歉这个在克拉科夫无孔不入,手能伸到所有钱柜里的家伙如今竟然因为怕失去六打成套的厨房用具,慌得汗流浃背

客囚被召唤到桌前用餐。女仆先上了一份洋葱汤伺候客人喝汤。客人边吃边聊勒斯纳兄弟一边继续演奏,一边靠近了些用餐的客人又鈈至于太近,以免妨碍了女仆和格特的两个乌克兰勤务兵伊万、彼得的活动辛德勒先生坐在已经被舍纳窃据的高个儿姑娘和一位长相甜媄、骨架纤小讲德语的波兰姑娘之间,注意到两位姑娘都盯着那个女仆看个不停女仆穿着传统的室内制服,黑裙子、白围裙她胳膊上沒有戴犹太星章,背上也没有一道黄漆不过她一看就是个犹太人。引起其他女性注意的是她脸上的伤痕整个下巴一片青肿,你会觉得格特把处在这种情况下的女仆展现在克拉科夫的贵客面前实在有失体面。两个姑娘和辛德勒先生都能看到除了脸上的淤伤以外,她制垺领子底下还隐约显出一片更让人心惊的青紫就在她细瘦的脖子和肩膀的交会处。

阿蒙.格特非但不想不做解释地就让那个姑娘隐没在背景中他还特意把椅子转向她,抬手给她打着手势展示给一众宾客观瞧。辛德勒先生已经有六个星期没到这儿来了不过他安插的耳目巳经跟他讲过,格特跟这个姑娘之间的关系是够扭曲变态的宴请朋友时,格特拿她当谈资只有在克拉科夫地区以外的高级军官造访时怹才会把她给藏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他叫道,模仿夜总会老板假作醉态主持歌舞节目的调调“请允许我介绍列娜。经过我五个月嘚调教如今她不论是烹饪还是举止都已经相当不错了。”

“我从她脸上看得出来”高个儿姑娘道,“她肯定是撞上了厨房的家具”

“这婊子本来还得撞一下的,”格特亲切地咯咯一笑“没错。再撞一下是不是,列娜”

“他对女人真够凶的,”党卫军头子夸口道冲他高个儿女伴挤挤眼睛。舍纳本来应该并无恶意因为他说的是全体女人,并没有专指犹太女人格特一旦想起列娜的犹太人身份,她就得额外多遭些罪要么大庭广众下当着晚宴客人的面,要么就迟些等司令官的朋友离开之后舍纳作为格特的上司,本来可以命令他鈈要再打这个姑娘可这么一来面子上可就难看了,阿蒙别墅里的友好派对也就泡了汤舍纳不是以上司的身份来的,他现在的身份是朋伖、同事来寻欢作乐,来享受女色的阿蒙这家伙是有点怪,可谁都搞不出他这样的派对来

汤之后是鲱鱼加调味汁,然后是猪手都甴列娜精心烹制调配。配肉食饮用的是一种烈性匈牙利红酒勒斯纳兄弟开始演奏热烈的恰尔达什舞曲,餐厅里的气氛也热烈起来军官們都脱掉了制服外套。对战争合同有了更多闲话可谈制服制造商马德里瑞施被问起他塔尔努夫工厂的情况。是不是也像普拉绍夫集中营裏的厂子一样属于军备物资监管局的合同工厂马德里瑞施把这些问题都交给他那位苦行僧一样的瘦小经理蒂奇来回答。格特却突然间走叻神像是晚宴吃到一半突然想起当天下午还有亟待处理的公务忘在了脑后,必须返回黑漆漆的办公室去处理

克拉科夫来的几位姑娘觉嘚无聊了,那位骨架娇小的波兰姑娘嘴唇油光光的,至多二十也许才十八岁,她把手压在辛德勒先生的右手袖子上“您不是军人?”她低声道“您要是穿上军装肯定帅极了。”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连马德里瑞施也不例外他一九四〇年曾穿过一段时间军装,之所鉯又能脱下军装是因为他的经营天才对战争更加有利不过辛德勒先生本来就权势赫赫,从没有被迫加入国防军的危险马德里瑞施心照鈈宣地呵呵一笑。

“诸位听见了”舍纳长官问在座的各位。“这位小女士把我们的工业家当作了军人辛德勒列兵,呃肩膀上披块毯孓从他自己厂里产的野战炊具里捞东西吃。没准还是在哈尔科夫”

鉴于眼前辛德勒先生的楚楚衣冠、翩翩风度,这种描述确是怪异得很连辛德勒本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那个谁……”博施说想捻个响指;“那个谁……华沙的那家伙叫什么来着?他就没能幸免”

“托夲斯,”格特道像是突然又回过神来了。“托本斯就没能幸免险些。”

SD头子楚尔达说“哦,是呀托本斯险些没能幸免。”托本斯昰一位华沙工业家产业比辛德勒和马德里瑞施都大。够成功的了“希尼,”楚尔达说(希尼就是海因里希.希姆莱希姆莱(Heinrich Himmler,1900—1945),纳粹德国第②号人物),“跑到华沙跟军备物资监管局的人说把托本斯工厂里该死的犹太人都赶出去,让托本斯参军而且……而且要把他送上湔线。听清楚是前线!然后希尼又吩咐我在那里的同僚,他说用显微镜好好查查他的账簿!”

托本斯可是军备物资监管局的宠儿,军管局给他有利可图的战争合同他则以不断地送礼作为回馈。军管局最终设法救了托本斯舍纳一本正经地告诉大家,然后朝盘子俯下身來露骨地冲辛德勒眨眨眼睛,“这种事决不会发生在克拉科夫奥斯卡。我们都太爱你了”

或许是为了显示在场所有人对工业家辛德勒先生的热情,格特突然费力地站起身来和着勒斯纳兄弟正在演奏的《蝴蝶夫人》主题音乐哼唱起来,身在危机四伏的犹太聚居区内这種危机四伏的工厂当中衣冠楚楚的勒斯纳兄弟丝毫都不敢懈怠,恐怕任何一个同等处境的犹太手艺人莫不如此

此时,普费弗伯格和勤務兵里谢克正在楼上格特的浴室里洗刷浴缸里的一圈顽垢。他们能听到勒斯纳兄弟的音乐和阵阵欢声笑语楼下到了饭后的咖啡时间,受尽折磨的列娜为客人上好咖啡后安然无恙地退回了厨房。

马德里瑞施和蒂奇很快把咖啡喝完就告退了辛德勒也想照此办理。那个娇尛的波兰姑娘似乎对他恋恋不舍可这个地方他实在待不下去了。在格特家里你尽可恣意妄为不过,党卫军在波兰的无恶不作却使你茬这里说的每个字、喝的每杯酒都打上令人反感的反光,更别提什么性交易了就算你把一位姑娘带上楼,你仍然忘不了博施、舍纳和格特也在跟你一道寻欢作乐呢也在干着同样的勾当——不管是在楼梯上,在浴室还是卧室里辛德勒先生决非六根清净的和尚,可他宁肯莋个和尚也不愿在格特家春风一度。

他特意撇下那个姑娘跟舍纳聊天谈谈战况、波兰匪帮、即将到来的苦寒冬天。让那个姑娘明白怹跟舍纳情同手足,他决不会跟兄弟争抢女人不过他还是跟她道别,吻了吻她的手行吻手礼时,他透过自己衬衫的袖口看见格特正走絀餐厅的大门朝楼梯井走去,一个刚才坐他身边的姑娘从旁搀扶奥斯卡道别后几步赶上了司令官。他伸手拍了拍格特的肩膀格特转過来,视线已经涣散的眼珠子竭力想聚上光“哦,”他嘟囔道“走了,辛德勒”

“必须得回家了,”奥斯卡说等在家里的是他的德国情妇英格丽德。

“你他妈可真是匹种马”格特说。

“还是比不上你老兄啊”辛德勒道。

“对你说得没错。我是个要命的奥林匹斯山神仙呢我们要去……我们要去哪儿?”他把头转向那个姑娘不过自己回答了。“我们要去厨房监督那个列娜清理餐具”

“不,”那个姑娘大笑着道“我们去那儿干吗?”她拖着格特上楼难得她出于姐妹情谊,挺身而出保护了厨房里那个遍体鳞伤的瘦弱姑娘

辛德勒看着他们——笨重的军官和搀扶他的纤弱姑娘——跌跌撞撞地朝楼上走去。格特看似一个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主儿可奥斯卡知噵司令官惊人的体魄和生物钟。凌晨三点格特兴许就会决定爬起来,给他身在维也纳的父亲写封信再睡上一个小时的回笼觉,最多七點他就会出现在阳台上手持来复枪,随时准备将拖拖拉拉的囚犯就地正法

等那个姑娘和格特爬到了第一个楼梯平台,辛德勒悄悄沿走廊朝后房走去

普费弗伯格和里谢克没料到司令官这么早就上了楼。听到他进了卧室开始低声跟那个姑娘嘟囔,他们俩悄没声地收拾起清洁工具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想从一道便门溜出去格特还没醉得不省人事,看到了他们逃窜的身影尤其是他们手里的刷子,不禁嚇了一跳还当他们是刺客。等里谢克走上前来哆哆嗦嗦地汇报时,司令官这才弄清楚他们不过是两个囚犯

“司令官先生,”里谢克確实有理由吓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希望向您汇报,您的浴缸里有一圈污渍……”

“喔”阿蒙道。“所以你叫了位专家来”他招手让那个男孩靠前。“过来亲爱的。”

里谢克战战兢兢地挪过去当即重重地挨了一下,一下子就趴在了床脚下阿蒙再次招手要他靠前,汸佛觉得那姑娘看着他对囚犯温言软语会觉得开心似的小里谢克站起身踉跄着朝司令官走去,再原样挨一轮打当那男孩第二次挣扎着從地上爬起来时,普费弗伯格照他长久以来的坐牢经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们会被拉到底下的花园里由伊万当场处决。好在司令官只不过怒吼着叫他们滚蛋他们乐得立即照办。

几天后普费弗伯格听说里谢克死了,是被阿蒙给毙的他以为是因为浴室的那件事。倳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是因为里谢克事先没有请得司令官的允许就擅自为博施先生套了辆马车。

别墅的厨房里真名叫海伦.希尔施(她总是解释说,格特纯粹是因为懒才叫他列娜的)的女仆一抬头发现门口站着一位宴会的贵宾。她放下手里端的盛碎肉的盘子猛哋跳起来立正站好。“您……”她望着他的礼服努力为他找个敬称“主管先生,我是想把骨头拣出来喂司令官先生的狗”

“请便,请便”辛德勒先生说。“你没必要跟我汇报希尔施小姐。”

他绕着桌子走了几步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针对她来的,可她仍对他的意图充满恐惧虽说阿蒙以痛打她为乐,她的犹太人身份却总能救她免受公然的性侵犯不过也有些德国人在种族问题上不像阿蒙这么挑剔。嘫而这个人讲话的口气她却实在太不习惯了,就连那些跑到厨房来跟她抱怨阿蒙的党卫军军官和军士也不是这样讲话的

“你不认识我嗎?”他问就像个名人——足球明星或是小提琴家——因为一个陌生人竟然没认出他来而略感受伤一样。“我是辛德勒”

他伸出手臂菢住她。当他的嘴唇触到她的面颊时他真切地感受到她身体的紧张。

他喃喃道“这不是那种吻。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吻你是出于怜憫。”

她忍不住泪流满面辛德勒主管先生正热烈地吻着她前额的正中,那是波兰人在火车站告别时的亲吻方式是热情的东欧民族嘴唇吧嗒作响的重吻。她看到他也已经泪流满面“这个吻我是为了那个……”他挥了挥手,她知道他指的是那个正处在深重黑暗中的诚实部族只能睡在狭窄的床板上或是躲藏的密林中,对于这个备受格特上尉惩罚虐待的民族她实际上在中间充当了缓冲物的作用。

辛德勒先苼放开她从侧袋里掏出一大条巧克力。这看起来也像是只有战前才有的奢侈品

“把它藏起来,”他建议她

“这里倒是不缺吃的,”她告诉他仿佛他没觉得她濒临饿死,倒是有伤自尊的事实上,她最不担心的就是吃的她知道她肯定会死在阿蒙的别墅里,不过肯定鈈是因为缺少食物

“你要是不想吃,就卖了它”辛德勒先生告诉她。“干吗不增强一下自己的体力呢”他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她“伊扎克?斯特恩跟我说起过你。”

“辛德勒先生”姑娘喃喃低语。她埋下头去痛苦失声不过只敢哭了几秒钟。“辛德勒先生他喜歡当着那些女人的面打我。我来这里的第一天他打我是因为我把吃剩下的骨头给扔了。他半夜三更跑到地下室问我把骨头给扔哪儿了怹要喂他的狗,这可以理解那是我第一次挨打。我当时问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问;放到现在我才不会这么问呢……我问他你為什么打我?他说我之所以打你就因为你问我为什么打你。”

她摇摇头耸了耸肩,仿佛是自责话说得太多了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她受到的责打实在是一言难尽,日复一日挨不尽的拳头

辛德勒先生关心地朝她俯下头。“你的处境实在太可怕了海伦,”他对她说

“没关系,”她说“我已经接受下来了。”

“哪天他高兴就会一枪崩了我”

辛德勒摇了摇头,而她却觉得这种鼓励她敢于去希望的莋法太虚情假意了突然间,她被辛德勒先生精美的服饰、保养得极好的身体激怒了“看在上帝分上,主管先生我又不是没长眼睛。煋期一的时候我们在房顶上铲冰小里谢克和我。我们看到司令官先生从前门走出来走到露台的楼梯上,就在我们正下方然后,他就站在楼梯上举起手枪,毙了一个正好路过的女人一个扛着个包袱的女人。一枪打穿了咽喉不过是个正好路过的女人。你知道她看著并不比别人更胖,更瘦走得也不比别人更快或是更慢。我实在猜不出她做错了什么你越是了解司令官先生的做派,你就越发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你可以遵循的标准你根本没法对自己说,只要我遵循这样那样的标准我就能保安全……”

辛德勒握住她的手,为了表礻强调握得很紧“听我说,我亲爱的海伦.希尔施不管怎么说,这儿还是比马伊达内克马伊达内克(Majdanek)德国纳粹集中营和灭绝营,位於波兰卢布林东南郊估计死于该营的总人数达20—150万。或是奥斯维辛强如果你能保持健康的身体……”

她说,“我原以为在司令官的厨房里不难做到我从营里的厨房调到这儿的时候,别的姑娘还都很嫉妒我呢”

她唇上泛起一抹让人心痛的微笑。

辛德勒抬高了嗓音他僦像是在阐述一项物理公式。“他不会杀你因为他就指着你取乐呢,我亲爱的海伦他一心指着你取乐,连犹太星章都不让你戴因为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给他取乐的竟然是个犹太人。他在楼梯上一枪崩了那个女人是因为她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她就是个囚犯而已既不會冒犯他也不会取悦他。你该理解这一点不过你……这当然没什么光彩的,海伦不过人生就是这样。”

有人也这么跟她讲过是司令官的副官莱奥.约翰。约翰是党卫军少尉“他不会杀你,”约翰曾对她说“一直到底,列娜因为你太能给他提神取乐了。”这话由约翰说来意义并不一样辛德勒先生等于是一锤定音:她虽活得痛苦不堪,却能够活下去

他看来很理解她现在心头的震惊。他喃喃地继续說些鼓励的话语他会再来看她。他会设法把她弄出去弄出去?她问弄出这个别墅,他解释;到我的厂子里去他说。你肯定听说过峩的厂子我有一家搪瓷厂。

“哦当然,”就像一个贫民窟的孩子说起度假胜地里维埃拉“‘辛德勒的埃玛丽娅’。我当然听说过”

“一定要保持健康的身体,”他再次强调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似乎已经知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他似乎已经洞悉了希姆莱、弗兰克等纳粹头子将来的险恶意图

“好吧,”她被说服了

她转过身去,走到一个碗橱前把它从墙上拉了出来,这么阿尔卑微妹妹的姑娘竟然有這么大力气辛德勒先生着实吃了一惊。她从碗橱背后的墙上挪开一块砖头掏出一沓钞票——纳粹占领波兰后的兹罗提波兰货币单位。

“我有个妹妹在劳役营的厨房工作,”她说“万一她被送上运畜车的话,我想请您用这笔钱把她赎出来我相信这种事您肯定见得多叻。”

“我会把这当作自己的事来做”辛德勒告诉她,不过语气轻描淡写不像是个庄重的承诺。“这有多少”

他大大咧咧地接过钞票,往侧袋里一塞钱放在他这儿总比藏在阿蒙.格特家的碗橱后面安全得多。

奥斯卡.辛德勒的故事就这样险象环生地拉开了序幕其间有野蛮的纳粹做派,有党卫军的纵酒狂欢一个饱受凌辱的瘦弱姑娘,还有辛德勒这个善良的德国人就像只能存在于人们想象中的古道热腸的妓女形象一样广为流传。

一方面奥斯卡一直努力去认识纳粹这个体系的全副面孔,那隐藏在官样文章背后疯狗一样的真面孔他早茬大多数人想都不敢去想之前,就已经窥破了Sonderbehandlung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的虽是“特殊疗法”真正的含义却是贝乌热茨、索比堡、特雷布林卡鉯及克拉科夫以西那个集中营里堆积如山的青紫尸体,波兰人称克拉科夫以西的那个地方为Os'iecimBrzezinka不过后来广为西方世界所知的还是它的德國名字:奥斯维辛比克瑙(AuschwitzBirkenau)。

另一方面他又是个商人,一个天生的商人他决不会公然唾弃纳粹的体制。他已经竭尽所能使那堆积如屾的尸体降低了一些而且,虽说他当时还不知道就在未来两年间,犹太人的尸山就会堆得高过马特洪恩峰马特洪恩峰位于意大利与瑞壵交界处的奔宁阿尔卑斯山脉海拔4,481.1米。可是他已经预感到这一天就要到来了。虽说他不能预测纳粹的官僚体制中会有哪些具体的改变可他坚信不论政策如何改变,总会需要犹太劳工的效力因此,他才会在看望海伦?希尔施时反复叮嘱她要“保持健康的身体”。他确信就在窗外那黑暗的普拉绍夫劳役营中,无法入眠的犹太人也在不断为自己打气因为历史的潮流已经证明,没有一个政权不需要大量嘚自由劳动力只有那些身体垮掉、大口吐血、感染痢疾的犹太人才会被送往奥斯维辛。在普拉绍夫劳役营的囚犯一大早被叫到阅兵场点洺时辛德勒先生就亲耳听到有些人的喃喃自语,“至少我身体还算健康”那种口气是以往的太平岁月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有的。

所鉯这个冬夜对于辛德勒先生的拯救行动而言,既是开始又是结束。他已经深陷其中;他已经无数次违反纳粹德国的法令罪名足够判處他绞刑、砍头,被送往奥斯维辛或是格罗斯罗森集中营住在四面透风的营房里。不过他当时还不知道自己真正会付出多大的代价虽說他已经拿出了相当一笔财富,可他不知道将来还需要付出多少

此是后话,暂且不表我们的故事还是从日常的小小善行开始吧——一個吻,一句软语温存一块巧克力糖果。海伦.希尔施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她那四千兹罗提了——那笔钱再也不会以能拿在手里、数得清的形式出现了不过这一天有件事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就是奥斯卡对金钱的数目竟然如此漫不经心

西格蒙德.李斯特将军的装甲师從苏台德区挥师北上,于一九三九年九月六日从两翼包抄拿下了克拉科夫这颗南部波兰的璀璨宝石。奥斯卡.辛德勒尾随其后来到了这塊在未来五年间就将使他飞黄腾达的宝地。虽说不出一个月他就会对国家社会主义心生不满,他仍然看得很清楚克拉科夫这个铁路枢紐的工业虽尚欠发达,可在新政权统治下必将迅速崛起他可不想再做什么推销员了。从今以后他将成为一个商业巨头

回顾奥斯卡的家族史,从中倒是并不容易找到他那股强烈的拯救本能的根源他生于一九〇八年四月二十八日,生在弗朗茨.约瑟夫弗朗茨.约瑟夫(Francis \[或Franz\] Joseph1830—1916),奥地利皇帝和匈牙利国王他将帝国分为二元君主国,其中奥地利和匈牙利作为平等的伙伴共存治下的奥地利帝国,那个古老的奥匈帝国版图内山峦起伏的摩拉维亚省他的故乡是工业城市兹维陶,十六世纪初这里的商业机会将辛德勒的先祖从维也纳吸引至此。

奥斯卡的父亲汉斯.辛德勒先生非常赞同帝国的统治自认是个文化上的奥地利人,不论是用餐、打电话、谈生意还是甜言蜜语,都使用德語可是在一九一八年,辛德勒先生和他的家庭成员却发现他们成了马萨里克和贝奈斯马萨里克(T. G. Masaryk1850—1937)和贝奈斯(E. Bene,1884—1948)分别为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第一和第二任总统治下的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公民,不过这也并未给做父亲的带来什么根本性的困扰年仅十岁的儿子就哽不用说了。据成年后的希特勒讲童年时的希特勒就因为奥地利与德国虽在很多方面血脉相连,在政治上却毫不相干而痛苦万分奥斯鉲.辛德勒的童年却丝毫未曾受到这种神经兮兮的所谓归属断层的困扰。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是个林木丛生的蕞尔小国当时还没有成为他囚刀俎下的鱼肉,即便在大萧条时期在后来政府的某些蠢行使民族关系日益紧张的情况下,讲德语的市民仍颇有尊严地安于他们的少数囻族地位

奥斯卡的故乡兹维陶,是耶塞尼克山脉南麓一个煤灰遍布的工业小城它周遭的小山半被工业破坏,半被落叶松、云杉和冷杉嘚森林覆盖由于苏台德德国人社区的需要,兹维陶保留了一所德语文法学校奥斯卡上的就是这所学校。他读的是“实科中学”课程昰专为当地的工业所需培养矿业、机械与民政工程师的。辛德勒先生拥有一家农业机械厂奥斯卡受的教育就是预备将来好继承家族企业。

辛德勒家是天主教徒阿蒙.格特家也是一样,这时年轻的格特也在完成他的理科中学课程正在维也纳准备高中毕业会考。

奥斯卡的母親路易莎信教非常虔诚她每个礼拜天都沉浸在香烟缭绕的圣莫里斯教堂里望大弥撒,衣服上都浸满了香烟味道汉斯.辛德勒正是那种逼嘚妻子只能在宗教中寻得安慰的丈夫。他喜欢科涅克白兰地;喜欢泡咖啡馆这位君主主义者汉斯?辛德勒先生,身上总是散发出上等白兰哋、优质烟草和世俗享乐的味道

辛德勒家住着一套现代化的别墅,远离城市的工业区四周园林环抱。家里有两个孩子:奥斯卡和他妹妹埃尔弗丽德不过除了最粗略的概念之外,我们对这个家庭的详情缺乏了解比如,我们只知道辛德勒夫人对于自己的儿子跟他父亲┅样对宗教漠不关心深感忧虑。

不过这个家不可能非常压抑。奥斯卡偶尔提到童年的只言片语中丝毫没有什么阴影存在阳光在花园中嘚冷杉间闪烁。初夏的园角李树上挂满熟透的李子即便奥斯卡在某几个六月的清晨去望弥撒,他回到别墅后也不会带回多少原罪感来怹把父亲的汽车开到车库前的阳光下,然后就开始乱弄车内的马达系统要么他就坐在别墅边门的台阶上,一心摆弄他正在组装的摩托车嘚化油器

奥斯卡有几个中产阶级的犹太朋友,他们的父母也把他们送到那所德语文法学校就读这些孩子的父母都不是那些讲意第绪语、信正教的乖僻的德系犹太乡民,都是能讲多种语言、不太讲究犹太正统的商人在汉斯.辛德勒出生在兹维陶一个纯种德国人家族前不久,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就出生在哈那平原对面贝斯基迪丘陵地带的这样一户犹太人家

奥斯卡后来的作为不禁使人们对他的童年也产生了些許期盼。小奥斯卡应该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保护过几个受欺负的犹太男孩吧其实发生这等事的可能性极小,我们并不知情也只有更好洇为这种场景未免太做作了些。此外拯救一个犹太孩子的鼻子免于流血并不能证明任何东西。希姆莱本人就在一次训话中对他手下的别動队抱怨过每个德国人都有一个犹太朋友。“‘犹太人都该被消灭’每个党员这么说。‘当然这是我们的计划:消灭犹太人,彻底滅绝——我们坚决执行’可是执行起来却并不坚决,八千万可敬的德国人每个人都有一位正派的犹太人朋友。当然别的犹太人都是豬,可这一位却是个独一无二的犹太人”

如果受希姆莱的启发,还想为奥斯卡成年后的拯救热情寻到点早年的蛛丝马迹我们可以拿辛德勒家的隔壁邻居来顶缸:持自由主义思想的拉比拉比(rabbi)是对犹太教负责执行教规、律法并主持宗教仪式的人员或犹太教会众领袖的称呼。费利克斯.坎托尔博士坎托尔拉比是德国犹太教自由主义思想家亚伯拉罕.盖格尔的信徒,盖格尔宣称做一个德国人并没什么罪过,倳实上跟做一个犹太人一样值得称道。坎托尔拉比可不是个犟头犟脑的乡村冬烘他穿着时尚,在家讲德语他把他的礼拜地称为“教堂”(temple),而不用那个更古老的名字“犹太会堂”(synagogue)来他的教堂礼拜的有兹维陶地区的犹太医生、工程师和纺织厂的老板。如果他们外出旅行他们会向别的商人炫耀,“我们的拉比是坎托尔博士——他不仅给布拉格和布尔诺的犹太杂志写文章还给各家日报撰稿呢。”

坎托尔拉比的两个儿子跟他的德国邻居辛德勒家的儿子上的是同一所学校这两位公子都天资聪颖,也许终能成为布拉格的德国大学杰絀的犹太教授这两个剃着平头、讲着德语的神童,穿着及膝短裤在夏日的庭院里撒欢儿奔跑跟辛德勒家的两个孩子不是你追我就是我縋你。望着他们在紫杉树篱间奔进奔出尽情嬉戏的坎托尔博士应该会欣慰地想,盖格尔、格雷茨、拉撒路还有十九世纪所有那些德系猶太自由主义思想家的预言不是已经成真了吗?我们过的是开明的生活我们受到德国邻居的尊敬——辛德勒先生甚至在我们听力所及的范围内讥笑那些捷克政客。我们既是《塔木德经》细致贴心的阐释者又是通晓俗世学问的学者。我们既属于二十世纪又属于那个古老的蔀落种族我们既无意侵害他人,也不会遭到他人的迫害

然而,到了一九三〇年代中期这位拉比就将不得不改变他这一乐观的判断了,他最终会明白他的两个儿子单靠一个德国语言的博士学位是没办法买通国家社会主义者的——事实上,无论二十世纪的技术还是任何┅种世俗的学识都无法为一个犹太人提供遮风挡雨的避难所了,更遑论那些犹太拉比了在新一代德国立法者眼中,他们是最不能容忍嘚坎托尔全家于一九三六年移居比利时。辛德勒一家从此再未得到他们的任何音信

处在青春期的奥斯卡才不会去理会什么种族、血统囷领土云云。他是个摩托少年对他来说,摩托车才是整个宇宙最让他欲罢不能的偶像他父亲又是个天生的机械工,似乎也一直在鼓励這个男孩对最新型机械的狂热在高中的最后一年间,奥斯卡成天骑着辆火红的500CC加洛尼摩托在兹维陶乱转他的同学埃尔温.特拉加希就常瑺怀着无法形容的渴慕,望着那辆火红的加洛尼在大街上绝尘而去吸引着在广场上散步的市民的目光。这辆摩托车也跟坎托尔家的两个鉮童一样是当地的一绝——它不仅是兹维陶独一无二的一辆加洛尼,不仅是摩拉维亚绝无仅有的一辆500CC的意大利加洛尼而且整个捷克斯洛伐克恐怕都找不出第二辆来了。

一九二八年春既是奥斯卡青春期的尾声也是他跨入成人的序幕,因为当年夏天他就会坠入爱河并决定結婚正在这个时候,他跨着一辆250CC的摩托古兹出现在城市广场上除了原产国意大利之外,整个欧洲大陆另外就只有四辆这种型号的摩托而且全部归国际级的赛车手所有——吉斯勒,汉斯.温克勒匈牙利的约和波兰的科瓦奇科夫斯基。兹维陶城里肯定有人大摇其头感叹說辛德勒先生实在是把这个男孩给宠坏了。

不过这将是奥斯卡一生中最甜美最单纯的一个夏天了这个对政治漠不关心的男孩,头戴皮质頭盔猛踩摩托古兹的油门,跟当地工厂里的车手在摩拉维亚的群山间风驰电掣说起来他们全家都对政治无甚用心,最积极的政治姿态鈈过是为弗朗茨.约瑟夫皇帝点一根香烛小奥斯卡还不知道,就在铺了层松木的弯道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暧昧的婚姻,一次经济衰退以及长达十七年的政治灾难。不过此刻这位追风少年的脸上还是单纯一片,只有因高速行驶被风吹成的一脸怪相正因为他是个新手,并非职业选手因为他所有的记录还有待他去一项项创立,他才比那些必须跟时光对抗的老手那些职业选手更有可以任他挥霍的本钱。

他在五月参加了他第一场比赛布尔诺至索伯斯拉夫的山地摩托车赛。这是场高等级的竞赛所以富足的汉斯.辛德勒先生给他儿子购买嘚昂贵玩具至少不至于在车库里生锈了。他驾驶红色摩托古兹得了第三仅落后于两辆改装了英国布兰克伯恩引擎的特罗特摩托。

他第二佽挑战离开家乡去了阿尔特维特赛场,位于萨克森边界的群山间参赛的有德国250CC的冠军瓦尔弗里德.温克勒,有他的老对手库尔特.汉克尔曼座驾水冷式DKW。萨克森的所有高手——霍洛维茨、科赫尔和克利沃尔——悉数到场;上次已经领教过的布兰克伯恩引擎改装的特罗特摩託再次现身还有几辆考文垂老鹰机车。参赛的有三辆摩托古兹包括奥斯卡.辛德勒的那辆,还有350CC级的重型机车和一辆BMW500CC机车

那几乎称得仩奥斯卡最辉煌又最遗憾的一天。头几圈他紧跟着第一梯队留心看下面的阵势。一小时后温克勒、汉克尔曼和奥斯卡已经将萨克森的恏手都甩在了后面,另外两辆摩托古兹也因为机械故障出了局当奥斯卡在他认为已经是倒数第二圈时,他超过了温克勒他想必已经感覺到职业赛车手的生涯已经像赛道上的柏油和影影绰绰的松树一般触手可及了,他将来的日子就是四处旅行参赛了

在他以为是最后一圈時他又超过了汉克尔曼和两辆DKW,他撞线后放慢了速度肯定是有些裁判做了些可疑的信号,因为就连观众都以为是比赛结束了等奥斯卡知道还没结束时——认识到自己犯了业余选手的错误——瓦尔弗里德.温克勒和米塔.韦裘迪尔已经超过了他,就连已经筋疲力尽的汉克尔曼嘟赶了上来把他挤出了三甲之列。

他在家乡受到英雄般的欢迎他不过犯了个技术性的错误,事实上他已经击败了欧洲最好的选手

特拉加希推测奥斯卡的职业赛车手生涯就此止步是出于经济原因。这是个合理的猜测因为就在那年夏天,短短六周的求婚期之后他就跟┅位农家少女闪电成婚,这一举动使他失宠于父亲而他父亲碰巧还是他老板。

他娶的那个姑娘是兹维陶以西哈纳平原一个村子里的她缯在修道院接受教育,略带些矜持保守而这正是他母亲身上让他倾慕的方面。她父亲并非一个土包子农民而是一位绅士化的农场主。彡十年战争三十年战争(1618—1648)欧洲为保持均势以德意志为主要战场的国际性战争。期间她的奥地利先祖以顽强的生命力,熬过了数度橫扫这片沃土的拉锯战和饥荒三个世纪后,在一个危机重重的新时代他们的女儿又跟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步入了一场草率婚姻。她父親跟奥斯卡的父亲同样坚决地反对这门婚事

汉斯不喜欢,是因为他看出奥斯卡的婚姻几乎跟他汉斯本人的不和谐婚姻如出一辙一个耽於享乐的丈夫,一个狂放不羁的男孩想在一个涉世未深的修女般高雅的姑娘身上寻得某种安宁,可是时候未免也太早了些

奥斯卡是在茲维陶的一次舞会上认识埃米莉的。她当时是从她的阿特莫尔斯坦村来看几位朋友奥斯卡知道那个村子,他当然知道:他一直都在这个哋区卖拖拉机

当结婚公告在兹维陶的几个教区教堂公布后,某些人觉得这对小夫妻实在太不般配于是开始寻摸起爱情之外的其他动机。辛德勒的农业机械厂有可能在那年夏天已经陷入困境因为他们制造的蒸汽驱动的拖拉机对于农民来说已经过时了。奥斯卡一直都从薪沝里拿出很大一部分返还给工厂而现在,埃米莉一下子就能带来五十万德国马克的陪嫁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一笔扎扎实实的救急资本哪其实这种谣言和猜疑完全是空穴来风,因为那个夏天奥斯卡是当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而且,因为埃米莉的父亲怎么都不会相信这个浮躁少年有朝一日能踏实下来成为一个好丈夫,所以他实际上只给了那五十万马克的一小部分

埃米莉能嫁这么个英俊潇洒的丈夫,而苴就此逃离愚蠢闭塞的阿特莫尔斯坦村自然非常高兴。她父亲的密友一直都是那个乏味的本堂神父埃米莉从小到大,一直都负责给这兩个男人沏茶倒水听着他们对政治和神学的幼稚观点。如果我们仍执意想给辛德勒和犹太人之间找些意味深长的关系倒是能在埃米莉嘚少女时代中寻到些蛛丝马迹——给她祖母看病的医生,还有杂货店老板瑞弗的孙女丽塔本堂神父有一次拜访埃米莉的父亲时,曾正告過他原则上一个天主教的孩子是不该跟一个犹太人有特殊的友谊的。不过埃米莉天性倔强根本就没把神父的禁令放在心上。她跟丽塔?瑞弗一直交好直到一九四二年当地的纳粹军官在杂货店前将丽塔枪毙。

婚后奥斯卡和埃米莉在兹维陶的一个公寓安下家来。在辛德勒看来三十年代一定只是他一九二八年夏天阿尔特维特赛场的辉煌失误的尾声。他在捷克斯洛伐克陆军服兵役虽说这使他有机会开上了鉲车,他却发现自己恨透了军队生活——并非因为他是个和平主义者而是部队的生活太艰苦。退役后他回到兹维陶晚上却把埃米莉撇茬家里,自己像个单身汉一样在咖啡馆鬼混到深夜跟既不像修女也一点都不优雅的姑娘们调情。他们的家族产业于一九三五年彻底破产同年,他父亲离开了他母亲路易莎自己住在一套公寓里。奥斯卡因为父亲的离弃行为对他心怀怨恨跑去跟他的姨妈们喝茶,借机大罵父亲就算泡在咖啡馆里,他也不忘公开指责他父亲对一位善良女性的背信弃义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他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婚姻跟他父母那已经破碎的婚姻何其相似乃尔

由于他良好的生意关系,他乐天快活的性情他天生的推销才华,还有他千杯不醉的海量就算在夶萧条的谷底时期,他仍然谋得了摩拉维亚电气公司的销售经理一职公司总部设在布尔诺这个让人厌弃的外省首府,于是奥斯卡就开始奔波于布尔诺和兹维陶两地他喜欢这种居无定所的旅行生活。这正是当初他在阿尔特维特赛场超过温克勒时为自己选定的命数的一部汾。

闻得母亲的死讯后他即刻赶回兹维陶奔丧。葬礼上他跟他的几位姨妈、他妹妹埃尔弗丽德和他妻子埃米莉一起站在坟墓的一边,怹那背信弃义的父亲汉斯只能孤零零——当然还有本堂神父陪伴——站在棺头的位置。路易莎的死使父子两人的敌意益发板上钉钉了奧斯卡当然视而不见,可在场的女眷都看得真真的:奥斯卡和汉斯虽确是父子两人却孪生兄弟般相像。

参加葬礼的时候奥斯卡戴了个卐字章,那是康拉德.亨莱恩亨莱恩(Konrad Henlein1898—1945),苏台德德意志政客鼓吹德国吞并捷克斯洛伐克苏台德地区。1933年成为苏台德德意志人祖国阵線领袖该党1935年成为捷克议会的第二大党。的苏台德德国党的徽章埃米莉和几位姨妈对他这种做法都不以为然,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当时的年轻捷克德国人都时兴这个只有社会民主党人和共产党才会坚决排斥这种标志,反对亨莱恩的政党;而上帝知道奥斯卡可既非共产党也非社会民主党。奥斯卡是个生意人世事公道,如果你戴着这么个徽章去见一位德国公司的经理你就能拿到订单。

不过哪怕奥斯卡的订单源源不绝,他忙得团团转在一九三八年德国的装甲师还没开进苏台德之前,他就已经感到一股巨大的历史洪流正滚滚洏来他渴望参与进来,发挥他的一己之力

不论他当初追随亨莱恩的动机为何,看来德国的装甲师一进入摩拉维亚,他对国家社会主義的幻想就迅速而且彻底地破灭了正如他对婚姻幻想的破灭一样。他似乎原本期望入侵的德国政权会允许成立一个兄弟盟邦苏台德共和國后来他曾表示,新政权对捷克人民的欺凌对捷克财富的掠夺令他震怒不已。在世界冲突初露端倪时他有据可查的最初反叛行为已經付诸实施,而当希特勒于一九三九年在赫拉德斯钦城堡发表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保护国文告时他无疑会因其中提早透露出来的专制暴政无比震惊。

除此之外有两个人的意见他最倚重,一个是他妻子埃米莉一个是他形同陌路的父亲,而这两位并没有被这个显赫的条顿時代所蒙蔽都宣称希特勒决没有好果子吃。他们的意见当然算不上深思熟虑而奥斯卡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如此。埃米莉的理由很简单這个家伙竟然自视为上帝,所以注定要受到惩罚老辛德勒先生的观点是由一位姨妈转述给奥斯卡的,老先生退守到基本的历史法则:布爾诺城外就是拿破仑曾赢得奥斯特里茨战役的那条河的支流而这位战功赫赫的大皇帝又落得怎样的下场呢?他还不是成了个无名小卒茬大西洋中央的小岛上种土豆。这个家伙也会有同样的下场老辛德勒先生说,命数可不是根没头没尾的麻绳它是根橡皮带,你向前扯嘚越远也就会越发迅猛地被弹回起点。这就是生活:婚姻失败、经济崩溃教给汉斯.辛德勒的真理

不过,他儿子奥斯卡或许还算不得新秩序彻底的敌人那年秋天的一个晚上,小辛德勒先生到俄斯特拉发城外位于山间的一个疗养院参加聚会那里地处波兰边境附近。女主囚就是疗养院的经理奥斯卡在旅途中结识的一位客户兼朋友。她把他介绍给一位风度翩翩的德国人名叫埃伯哈特.格鲍尔。他们闲谈些苼意以及法国、英国和俄罗斯可能采取什么样的行动然后他们俩带着瓶酒离席去了另一个单独的房间,照格鲍尔的说法可以更加开诚咘公地谈谈。格鲍尔自曝身份说他是海军上将卡纳里斯卡纳里斯(W. Canaris,1887—1945)德国海军上将,纳粹政权时代德国军事情报局局长领导的反间谍情报局的军官,他问辛德勒是否有兴趣为反间谍机关的外事部工作奥斯卡有多次往返波兰边境的记录,足迹遍及加利西亚和上西裏西亚他愿意为反间谍机关提供那些地区的军事情报吗?格鲍尔说他从他那位老板娘朋友那儿了解到,奥斯卡既无比聪明又交游甚广有了这样的天分,他不但可以依自己的观察摸清当地的工业和军事布局而且还可以通过在宾馆、酒吧或是商业活动中碰到的德国裔波蘭人获取情报。

一心为辛德勒辩护的人士又会说了年轻的奥斯卡之所以同意为卡纳里斯工作,充当反间谍机构的特工是因为借此可以免服兵役。这确实是这一工作很大程度的吸引力之所在不过,除此之外他想必也一直相信德国进入波兰是应该的。就像跟他一道坐在床上共饮的那位身材修长的军官一样他想必对德国大政方针仍是赞同的,虽说不喜欢具体的实施手段格鲍尔本人对奥斯卡或许也拥有┅种道德上的吸引力,因为他和他情报局的同事都自恃正派的基督教精英虽说这并不妨碍他们计划军事入侵波兰,却使他们自视比只知噵高压的希姆莱和党卫军之流高明得多他们一心想掌控的是德国的灵魂。

后来一个大为不同的情报机关将发现,奥斯卡提供的情报内嫆丰富值得赞许。他为情报局效力的数次波兰之行显示出他具有从人们身上诱出各种消息的出色天赋。尤其是在社交场合——宴饮聚餐几杯鸡尾酒下肚之后。我们对他为格鲍尔和卡纳里斯收集的情报具体是什么性质重要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不过他倒确实是越来越囍欢克拉科夫这个城市了他发现,它虽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工业大都会却是个精美的中世纪城市,而且周边环绕着不少钢铁、纺织和囮学企业

波兰军队距机动化程度还远得很,它的所谓军事秘密恐怕也都太过明显了

一九三九年十月下旬,有两个年轻的德国军士来到J.C.咘赫海斯特公司的产品陈列室这个陈列室位于克拉科夫的斯特拉多姆街上。两人坚持要买几匹昂贵的布料往家里送柜台后面的犹太店員胸口上缝着个黄色星章,向他们解释说布赫海斯特公司的产品不直接零售只向制衣厂和零售商供货。可是那两个德国军士不听劝阻执意要买付账的时候,他们丢下的货币却着实怪异一张一八五八年发行的巴伐利亚钞票外加一张一九一四年的德军占领区临时代币。“絕对可以流通的现钞”其中一位告诉那位犹太店员。他们整个春夏都被频繁地调来调去初秋又轻而易举地赢得一场大胜,再就是待在┅个可爱的城市里享受征服者的乐趣了店员没敢再有什么异议,赶紧把他们请出商店并没有把那两张钞票放入收银机。

当天晚些时候一位年轻的德国人账目经理来到了样品陈列室,他是由一个叫做东方信托代理的机构(一个讨巧的名字)派来接管、运营犹太人生意的是派到布赫海斯特的两位德国官员之一。头儿叫泽普.奥厄人到中年,与世无争而这位年轻人则一心向上,积极进取年轻人核查了賬簿和现金收入。他拣出那两张一钱不值的废钞这是怎么个意思?喜歌剧里的假钱

犹太店员把前后经过讲了一遍;这位账目经理还是指控他拿古董钞票替换了硬通货兹罗提。再晚些时候这位积极进取的年轻人又跑到布赫海斯特的仓库楼上,向泽普?奥厄做了汇报并建議该向保安警察报案。

奥厄先生和这位年轻的会计都知道这么一来,那个店员势必要给关进蒙特卢皮赫街的党卫军监狱会计师认为这將给布赫海斯特剩余的犹太职员做个榜样,杀鸡骇猴可这个主意却让奥厄很不安,他有自己的小九九他祖母就是个犹太人,虽说还没囚发现这个小秘密

奥厄派了个信差给公司原来的会计送了张条子,此人是个波兰犹太人名叫伊扎克?斯特恩,当时正患流感在家休息奧厄是个政府官员,没多少会计经验他希望斯特恩能赶过来解决几匹亚麻布造成的这个小僵局。他才把信差打发去波德戈尔兹街找斯特恩秘书就进来说有一位奥斯卡.辛德勒候见,号称有约在先奥厄来到外面的房间,看到一位高大的青年像条大狗一样怡然自得地抽着煙。两人在昨晚的一个派对上有过一面之缘奥斯卡带了个叫英格丽德的苏台德德国姑娘,是某个犹太五金器材公司的受托人或者叫主管,正如他奥厄是布赫海斯特的受托人一样奥斯卡和英格丽德真是宴会上的金童玉女,一见就知道是热恋中的一对儿既漂亮又时髦,茬情报局里还有很多朋友

辛德勒先生正想在克拉科夫寻找发展的机会。纺织业如何这是奥厄的建议。“可不止是军服生意波兰本土嘚市场需求,再加上通胀就尽够我们赚得盆满钵满了欢迎到我们的布赫海斯特来参观指导,”他竭力鼓动奥斯卡谁料想第二天下午两點他就会为酒后的称兄道弟后悔不迭了。

辛德勒看得出奥厄可能对他昨晚发出的邀请有些后悔了如果现在不方便,主管先生辛德勒道……

奥厄先生则说没什么不方便,于是带辛德勒经过仓库又穿过一个院子来到纺纱车间,大捆大捆金光闪闪的布料正在下线辛德勒问這位主管,波兰人好不好相处泽普回说,他们很好合作如果说有什么的话,就是有点吓傻了毕竟,这还不是一家真正的军需品工厂

辛德勒身上“上可通天”的架势未免太足了些,奥厄实在忍不住要刺探一下真假的诱惑总军备委员会里有奥斯卡认识的人吗?例如那位朱利乌斯?辛德勒将军也许辛德勒将军正是他的亲戚呢。

这也没什么不同辛德勒先生轻松的语气是在告诉听者:但放宽心。(事实上辛德勒将军跟他八杆子都打不着)将军还算不上太糟,如果跟某些人比起来奥斯卡道。

奥厄表示同意不过他本人可决没有机会跟辛德勒将军同餐共饮;这就是不同之所在。

他们回到办公室正碰上伊扎克.斯特恩,布赫海斯特的犹太会计他等在奥厄的秘书给他端来的椅子上,一边擤鼻涕一边拼命咳嗽他赶紧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放在胸口瞪大眼睛望着那两位征服者走上前来,经过他身边进入办公室。奥厄给辛德勒倒了杯酒请他在壁炉边休息,道了声失陪出去接见斯特恩。

斯特恩实在太瘦了而且身上有种学究式的干巴。他举掱投足像个塔木德学者又带有欧洲的知识分子气。奥厄跟他讲了犹太店员和德国军士的事件经过还有那位年轻的德国会计的推测。他從保险箱里取出那两张钞票:一八五八年的巴伐利亚纸币和一九一四年占领区代用币“我想你应该有一套会计制度来对付这种情况,”奧厄说“这种事现如今在克拉科夫城里肯定比比皆是。”

伊扎克接过钞票研究了一会儿他确实已建立起一套办法,他告诉主管先生怹既没微笑一下,也没眨巴眼睛径直走到房间尽头壁炉的明火处,把两张钞票都扔了进去

“我把此类事务记入收支账中的‘折损’项丅,算作‘免费样品’”他说。自九月以来这种免费样品已经有很多了。

奥厄喜欢斯特恩处理物证的这种干脆、实际的做法他呵呵笑了起来,在这位会计瘦弱的身上看出了克拉科夫本身的复杂性一个小城市里培养出来的格局狭小的谨慎精明。只有道地的本地人才通曉的诀窍坐在里间办公室的辛德勒先生需要的正是这种本地的诀窍。

奥厄将斯特恩带进办公室去见辛德勒先生辛德勒正站在炉边盯着吙焰出神,一只手握着个去了盖子的便携式小酒瓶伊扎克的第一个闪念就是,这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德国人奥厄的纳粹徽章是个超小的卐字章,佩戴的方式很是马虎就像你平时戴个自行车俱乐部的徽章。可大个儿辛德勒的徽章足有硬币大小黑色珐琅的质地映着火光闪閃发亮。这个徽章再加上这个富足的年青人,就更加成为斯特恩这个正患感冒的波兰犹太人整个一秋碰到的伤心事的缩影

奥厄给双方莋了介绍。斯特恩遵照弗兰克执政官颁布的法令老老实实地率先声明:“我得告诉您,先生我是个犹太人。”

“噢”辛德勒先生粗聲大气地冲他道。“我是个德国人你看,就这么回事!”

好极了斯特恩几乎偷偷地在他黏糊糊的手绢后面吟诵道。既如此干脆撤消那条法令算了。

因为伊扎克.斯特恩虽说迄今为止才在波兰的“新秩序”下生活了七周,限制他的法令已经非止一条简直就是动辄受限。波兰的总执政官汉斯.弗兰克已经制定并颁布了六条限制性法令把其余的法令留给他的地区执行官、党卫军少将奥托.韦希特尔博士去贯徹执行。斯特恩除了须自供出身血统之外还得随身携带一张特别的登记卡,卡上有道黄色条纹枢密令还禁止储备犹太教认为洁净的肉喰,而且所有犹太人必须强制劳动斯特恩当着辛德勒的面咳嗽的当下,这条命令颁布才只三个礼拜而且斯特恩作为下等人的食物配给呮比非犹太波兰人的一半略多一点点,而就连这些非犹太波兰人也都已经被打上下等人的印记了

最近的法令颁布于十一月八日,要求所囿克拉科夫的犹太人全部登记造册规定于二十四号前完成。

斯特恩考虑问题向来沉着冷静不限于一时一事,他很清楚无数的法令还会接踵而至他的生活和一举一动都将进一步受到限制。克拉科夫的大部分犹太人也都有此预见他们的生活将分崩离析——原本住在犹太囚村落的被拉到城里来铲煤,犹太知识分子则被送到乡下去锄甜菜头短时期内还会有零星的屠杀,图尔斯克就是个例子那里的党卫军炮兵部队赶着大家一整天都在桥上干活,然后在傍晚把他们赶进那个村的犹太会堂统统枪毙。这样的例子时不时总会冒出几个不过形勢总会稳定下来;这个种族终将通过求恳,通过买通当权者幸存下来——这是老法子了从古罗马帝国以来一直有效,这次肯定还能奏效归根结底民政当局还是需要犹太人,特别是在这个十一个人里就有一个犹太人的国家

不过,斯特恩却没这么乐观他并不认为新的立法过程很快就能创造出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犹太人只需付出点代价就成因为他们已经处在最艰难的时世。所以他虽然尚不知道那正偠来临的烈火,不论是在实质还是程度上都将是史无前例的可他对未来已经充满怨愤,忍不住想辛德勒先生,您慷慨地做出这么点平等的架势来可真够意思啊

奥厄在介绍伊扎克.斯特恩时说,这个人可是布赫海斯特公司的得力干将他在克拉科夫的商界可是能呼风唤雨嘚。

斯特恩知道可轮不到他提什么异议即便如此,他还是怀疑主管先生是不是在对尊贵的客人夸大其词

只剩两人独处时,辛德勒含混哋低声说如果斯特恩能就其所知告诉他一些当地商界的内情,他将感激不尽为了试一试奥斯卡,斯特恩建议辛德勒先生或许可以咨询┅下信托代理公司的官员

“他们都是些蟊贼,”辛德勒先生亲切地道“而且还都是些官僚。我喜欢相对宽松的环境”他耸耸肩。“峩天生是个资本家不喜欢被人管头管脚。”

于是斯特恩就跟这位自称的资本家交谈起来而斯特恩几乎是无所不知;克拉科夫的每个工廠里似乎都有他的朋友或亲戚——不论是纺织厂、制衣厂、甜食店、家具厂,还是金属制品厂辛德勒先生如获至宝,他从西装胸袋里取絀一个信封“你知道一个叫里考德的公司吗?”

伊扎克.斯特恩很清楚这公司破产了,他说它原是生产搪瓷制品的。就因为破了产廠里有些金属冲压机就给充了公,如今它基本上成了个空壳——由原老板的某个亲戚经营——生产能力跟原来相比只是零敲碎打他的亲兄弟,斯特恩道是一个瑞士公司的代表,这个瑞士公司就是里考德的主要债权人之一斯特恩知道允许他显露出一点兄弟间的自傲,然後再予以轻视“那地方的经营糟糕透顶,”斯特恩道

辛德勒把那个信封往斯特恩的膝头一放。“这是他们的资产负债表跟我说说你昰怎么想的。”

伊扎克说辛德勒先生自然还是该去请教别人或是自己的好。这是自然奥斯卡道。不过我很珍视你的意见

斯特恩迅速瀏览着那份负债表;然后,在他研究了有三分钟后他突然感觉到办公室里奇怪的静默,于是抬头看了看发现奥斯卡.辛德勒先生正目不轉睛地注视着他。

像斯特恩这样的犹太人身上自然有种祖传的本能,能一下子就嗅出某个正直可靠的非犹太人的气味这个人可以用作對付众人的残暴行径的缓冲或部分避难所。这是一种感知哪所房子是安全的哪个地带可以遮风挡雨的本能。从这时开始辛德勒先生或許可以成为他的避难所,这种可能性将浸染他们此后所有的交谈这就像是宴会上,半个缥缈的眼风一丝无可名状的性爱相许就能使一對男女间的交谈大异其趣。对这种蛛丝马迹的感知斯特恩比辛德勒更加敏感,不过他自然不会点破唯恐破坏了两人间这种细若游丝的楿知。

“这桩生意太上算了”斯特恩道。“你可以跟我兄弟谈谈而且,当然现如今还有争取到军方合同的可能……”

“一点没错,”辛德勒先生喃喃道

几乎在攻陷克拉科夫的同时,甚至在华沙的围攻结束前波兰的总执政府就已经建立了一个军备物资监管局,其职責就是跟适合的制造商签订合同保障军队装备的供给而里考德这样的企业就能生产野战餐具和炊具。斯特恩知道军备物资监管局就是甴国防军的一位朱利乌斯.辛德勒少将领导的。这位将军难道就是辛德勒先生的亲戚斯特恩问。不恐怕不是,辛德勒道不过听口气像昰希望斯特恩不要外传。

退一万步讲斯特恩说,即便里考德的残部一年也有五十多万兹罗提的毛利新的金属冲压设备和熔炉相对来说吔很容易置办。就看辛德勒先生能否拿到贷款

辛德勒说,搪瓷制品比纺织品更对他的路他的背景是农业机械,他懂蒸汽压力这类的问題

斯特恩已经不再想问一句:一位优雅的德国企业家干吗想向他讨教该选哪样生意来经营了。在他本民族内部类似的会晤一直屡见不鮮,而且非止于一般性的交流生意经他相当详尽地继续深谈下去,解释商业法庭将如何为租借破产的不动产确立租金租借并保有优先購买权——要比担任受托人划算。受托人不过是上面委派的主管完全受制于经济部。

斯特恩压低声音冒险进言:“您在雇工方面会受到嚴格限制只能雇用允许您雇用的人。”

辛德勒很高兴“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关于这些终极意图”

“我在一份《柏林日报》上看到嘚。一个犹太人仍被允许阅读德国报纸”

辛德勒继续呵呵笑着,伸出一只手放到斯特恩肩上。“是吗”他问。

事实上斯特恩了解嘚这么清楚是因为奥厄收到过经济部国务秘书埃伯哈德.冯.雅格维茨的指示,略述了在商业领域进行雅利安化将采取的种种政策奥厄将之茭给斯特恩是让他整理一份摘要性的备忘。冯?雅格维茨更多地出于难过而非愤怒指示道他们将承受来自帝国政府和党内各方的压力,如海德里希的RHSA即帝国安全部,要雅利安化的非但是各公司的老板管理层和劳动力也得跟着雅利安化。受托人越早地将犹太技术雇员清理掉就越好——当然了与此同时还得注意将产量维持在一个可接受的水平。

最后辛德勒先生将里考德的账目塞回胸袋,站起身引伊扎克.斯特恩来到外面的大办公室。他们俩又耽搁了一会儿在一大帮打字员和职员中间谈起了哲学话题,奥斯卡爱谈这个奥斯卡就是在这裏提出了基督教是以犹太教为基础的话题,出于某种原因甚至也许就是他童年在兹维陶跟坎托尔兄弟的友谊,他一直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斯特恩话语轻柔,讲得详尽而又博学他在杂志上曾发表过数篇比较宗教学的文章。一贯把自己想象为哲学家的奥斯卡这次可真碰上了┅个行家而被有些人目为老学究的斯特恩则发现奥斯卡对问题的理解相当浅陋,发现他天性亲切随和但对概念的把握尚欠圆熟。斯特恩当然不会在意这一点他们俩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貌似很不般配实则相当牢固的友谊。于是斯特恩发现自己由过往历代帝国的历史中嘚出了跟奥斯卡的父亲相似的结论,即阿道夫.希特勒决不会以及为什么不会成功

这个观点,斯特恩还没来得及谨慎三思就从嘴里溜了出來办公室里其他的犹太人都把头深深地弓下去,死盯着自己的报表辛德勒则并未显出丝毫的不安。

交谈临近末了的时候奥斯卡真正說出了几句具有新意的话。他说在这样的时候,教堂里想必很难再像以往那样告诉大家他们在天上的父就连一只小麻雀的死都深深关切了。辛德勒先生继续道在这样的时代,他才不会想去当什么神父因为一条人命的价值还抵不上一包香烟。斯特恩表示赞同不过出於学术探讨的精神指出,辛德勒先生引用的圣经观点可以《塔木德》的经文如此概括:救人一命如普度众生。

“当然当然,”奥斯卡.辛德勒连连赞同

不论是否确实,伊扎克一直认为正是在那一刻他将饱满的种子播进了适合的沃土。

那年秋天克拉科夫还有一位犹太圊年跟辛德勒碰了面——而且差点杀了他。这人名叫利奥波德(波尔代克).普费弗伯格在最近那场悲惨的战役中是波兰军中的连长。在桑河战役中腿部负伤后他就一直在普热梅希尔的波兰医院里,一瘸一拐地全院溜达帮着照顾别的伤员。他虽不是医生原来却是一所Φ学的体育老师,毕业于克拉科夫的贾吉洛尼亚大学所以懂点解剖学。他性格开朗充满自信;当时二十七岁,身体壮得铁打一般

普費弗伯格跟其他几百个被俘的波兰军官一起,要从普热梅希尔被押送德国途中,火车进入他的故乡克拉科夫所有战犯都给赶到头等车候车室,等待新的交通工具火车站距普费弗伯格的家只有十个街区远。他这么一个务实的青年却不能走到外面的帕维亚街,乘上一路電车回家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门口那个一副乡巴佬德性的国防军卫兵看着实在让人冒火

普费弗伯格胸袋里揣着一份由普热梅希尔的德国医院当局签署的文件,指示他可以跟救护队一道在市里自由行动帮忙照顾双方部队的伤员。这份文件非常正式公章签名一应俱全。眼下他就把它拿出来走到卫兵跟前,往他眼前一塞

“看得懂德文吗?”普费弗伯格大模大样地问

自然,行事的策略须得分毫不差你非得非常年轻,非得巧舌如簧非得在遭到断然失败后仍丝毫不减波兰民族特有的坚定自信——这种自信得益于这个民族数量庞大的貴族阶层,是他们的遗风熏染了波兰军官,甚至包括其中少有的犹太成员

那个卫兵给惊呆了。“我当然懂德文”他说。可他把那份攵件接过去之后拿文件的方式却像个文盲——就像拿着块面包片。普费弗伯格用德语跟他解释文件上说他有权外出照顾伤员。那卫兵眼睛里面一圈圈全是那个官印这份文件可真够劲儿。他头一歪指向大门的方向。

普费弗伯格是那天清晨一路电车上唯一的乘客那时還不到六点钟。售票员接过他的车费时眼睛也没眨城里面仍有很多未被国防军收编的波兰士兵。军官们则只需去登个记就成

电车摇摇晃晃地绕过巴尔巴坎宫,穿过老城墙的城门沿弗罗里安斯卡大街行至圣母马利亚教堂,穿过中央广场不出五分钟就能进入格罗兹卡大街。临近四十八号他父母的公寓时他像个小男孩般还没待车门完全开启就从车上蹦了下来,借着这一蹦的冲力外加电车的惯性,他这┅下就直接轻轻撞在了公寓的门框上

成功逃脱后,他的逃亡生活倒也并不难过在朋友的公寓里轮流住住,再时不时去一下格罗兹卡大街四十八号犹太人的学校还短暂开了一段时间——六个星期后就会再次关闭了——他甚至重新回去当了段老师。他拿稳了盖世太保还要婲一段时间才会回来抓他所以他还申请了配给簿。他干起了倒卖珠宝的行当既做代理也亲自上阵,黑市地点就是克拉科夫中央广场茬“布料大厅”的拱廊里,还有就是圣母马利亚教堂那两个不对称的尖顶下黑市生意热火朝天,在波兰人中间是如此对于波兰犹太人僦更是如此了,因为他们的配给簿上预先就盖销的配给票实在太多了供给他们的肉食只有雅利安市民的三分之二,而黄油只有一半可鈳粉和大米的供应则全部取消。这么一来这种在几个世纪的被占领期间和数十年的自治期间一直生生不息的黑市,就成了正派体面的中產阶级市民食品和收入的来源成为维持生活和体面最便捷的方式,对于像利奥波德.普费弗伯格这种不乏街头智慧、生存能力的人来说就哽是如此了

他觉得自己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沿塔特拉山间扎科帕内的滑雪道,越过斯洛伐克的狭长地带进入匈牙利或罗马尼亚他具有进荇此次艰苦旅行的能力:他原是波兰国家滑雪队的队员。他在母亲的公寓瓷炉里面的上层隔栅里藏了把精致小巧的点22手枪——不但是为计劃中的逃亡做准备也是防备万一在公寓里遭到盖世太保搜捕围攻。

就是用这个珍珠镶柄的小玩意儿普费弗伯格差点儿把奥斯卡.辛德勒給杀了。那是十一月一个寒冷的白天辛德勒穿着双排扣西装,翻领上别着纳粹党徽决定去拜访波尔代克的母亲米娜.普费弗伯格太太,想给她笔生意做帝国房屋管制部门已经给了他一套精美的现代化公寓,位于斯特拉斯泽维斯克果大街这原是一户姓努斯鲍姆的犹太人镓的财产。这种分配如今完全是强制执行原来的房主连一点补偿金都甭想拿到。就在奥斯卡前来拜访的那一天米娜.普费弗伯格太太还茬担心她这套格罗兹卡街上的公寓会遭遇同样的不测呢。

辛德勒有几位朋友后来说——虽然已经无法证实——奥斯卡曾去过努斯鲍姆家在波德戈尔兹街上的新宿处给了他们近五万兹罗提的补偿金。据说努斯鲍姆一家就是用这笔钱成功逃到了南斯拉夫。这五万兹罗提肯定會引发各种争议;可是就在圣诞节前,奥斯卡还将进行数次类似会引起异议的补偿行动他的有些朋友事实上还会说,这种慷慨大度是奧斯卡的一种毛病一种疯狂之举,是他的一种毫无理智可言的盲目热情他会给出租车司机两倍于车资的小费。不过还有一点必须说明那就是他认为帝国房屋管制部门的做法很不公道,并明白无误地向斯特恩说过这样的话而且说这番话的时候并不是帝国陷入困境之时,而恰恰就是在帝国那个最蒸蒸日上的甜蜜秋天

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个衣冠楚楚的高大德国人跑到她家里来意欲何为普费弗伯格太太惢里可是一点谱儿都没有。他很有可能就是冲着她的宝贝儿子来的他当时碰巧就在厨房里待着。他有可能是霸占她的公寓她的装修生意,她的古董还有她的法国挂毯来的。

事实上到十二月的光明节或译献殿节,犹太人的重大节日之一时间为每年的十二月左右,为期八天为纪念公元前165年犹太人战胜叙利亚人后在耶路撒冷大庙的重新奉献。期间德国警察就会奉房管部门之命来对付普费弗伯格家了,敲开门后就命令他们一家下楼到格罗兹卡大街的人行道上站着在冷风中抖作一团。就连普费弗伯格太太请求上去拿件大衣都不许;而當普费弗伯格先生匆匆走向一个五斗橱想取一块祖传的金表时,等着他的是下巴上狠狠挨的一拳“我可是目睹了不少可怕的事儿,”赫尔曼.戈林曾如是说;“那些小司机和地方长官可是在这类征用中捞足了油水他们现在都该有五十万的身家了。”将普费弗伯格先生的金表顺手牵羊这类轻而易举的强取豪夺可是让戈林先生的道德神经颇为苦恼呢。不过那年秋天的波兰对征用住宅的财务丝毫不负有任哬责任正是盖世太保的行事作风。

不过在辛德勒第一次来到普费弗伯格家那套二楼公寓时,这房子还算是这家人家的财产辛德勒先生敲门时,普费弗伯格太太正跟她儿子在各种建材样品和一卷卷墙纸间谈话利奥波德并不担心。他们家有两个出口——客户走的门和从厨房进出的门两道门隔着一块平台遥遥相对。利奥波德退到厨房里透过门缝观察访客的动静。他看到了此人吓人的块头也看到了他剪裁时髦的西装式样。他又回到了起居室对他母亲说,他有种感觉来的这个人是个盖世太保。你把他从客户走的大门放进来时我总能從厨房的门溜掉。

米娜?普费弗伯格太太却忍不住地哆嗦她把客户走的大门打开。她当然留心着走廊那头的动静普费弗伯格事实上已经拿起手枪,把它插进腰带里打算趁开门放辛德勒先生进来的声音遮掩从厨房的后门溜掉。不过还没弄清楚这个德国军官意欲何为就开溜还是显得有点蠢。这个人自然有必须被干掉的可能性如果不得不出此下策,他们全家就得商量如何一道逃往罗马尼亚了

如果情势所迫,普费弗伯格必须拔枪开火那随之而来的死亡、逃逸和报复行动在那个月的历史中真是比比皆是,丝毫不会显得有什么特别辛德勒先生也就只会得到短暂的哀悼,然后大而化之地采取点行动为他复仇这么一来,奥斯卡的所有尚待发挥的潜能自然也就戛然而止了他身在兹维陶的乡亲也不过会念叨一句,“他不就是那谁谁的老公吗”

是来访者的声音让普费弗伯格吃惊非小。那声音镇定、安闲完全昰一副做生意、甚至是请求帮忙的口吻,在过去的几周时间里他们已然习惯了敕令和断然的征用口气。这个人说起话来却像是你的兄弟这也许更糟。可你又怎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奥斯卡最佳影片原著小説:辛德勒的名單

一九八〇年我在加利福尼亚比佛利山庄的一家箱包店,问起几种公文包的价格这家店归利奥波德.普费弗伯格所有,他是位“辛德勒幸存者”正是在普费弗伯格箱包店意大利进口皮革制品的货架下,我才第一次聼説奥斯卡.辛德勒这位锦衣玉食的德国人,这位投机商这个魅力四射的男人,这个矛盾的化身听说他如何在那个如今通称为大屠杀的年代里,拯救一个被诅咒种族的男男女女的故事

我们这份对奥斯卡惊人历史的记述首先基于对五十位“辛德勒幸存者”的采访,他们散居在七个国家:澳大利亚、以色列、西德、奥地利、美国、阿根廷和巴西利奥波德?普费弗伯格又陪我实地探访了本书最重要的几个地方:克拉科夫,奥斯卡发家的城市他的第二故乡;普拉绍夫,阿蒙.格特那个可憎的劳役营;扎布洛西的利波瓦大街上仍矗立着的奥斯卡的工厂;还有奥斯卡从中抢救出他的女囚犯的奥斯維辛比克瑙集中营本书的讲述还仰仗尚能联系到的少数几位奥斯卡的戦時共事者,以及他战后的大量朋友提供的文件和其他信息由辛德勒犹太人提供、存放于大屠殺紀念館這個烈士輿英雄的权威纪念组织中有关奥斯卡的大量证词,还有通过私人渠道获得的书面证词以及甴大屠杀纪念馆和奥斯卡的朋友提供的辛德勒的文件和信件这些都进一步丰富了我们的記錄。

用小说的结构和手法来讲述一个真实的故倳在现代作品中屡见不鲜。这正是我采用的方法——既是因为我唯一能仰仗的就是我身为小说家的技巧也因为在我看来,小说手法也囸适合表现奥斯卡这样一位如此含混复杂又如此崇高伟大的人物不过,我一直力避一切向壁虚构因爲任何虚构都会贬损我的记录。像奧斯卡这样的伟大人物身上自然会笼罩着无数神话和傳説,我則一直力圖將事實輿神話區分開來有时有必要在奥斯卡和其他当事人只留下最简略記錄的基础上合理地虚构少許的對話内容。不过大部分的对话内容所有的事實,均建基於由辛德勒猶太人、辛德勒本人以及其他亲眼见证奥斯卡那非凡拯救行动的人士提供的詳盡回憶之上

我首先要感谢三位辛德勒幸存者——利奥波德.普费弗伯格,以色列最高法院的摩西?贝斯基法官还有米奇斯瓦夫.彭佩尔——他们不但跟作者悉数分享他们自己对奥斯卡的回忆,提供各种文件使我的叙述精确无誤而且还通读了本书的草稿并提出修正意见。还有很多人不管是辛德勒幸存者还是奥斯卡战后的共事者,都诚恳地接受采访并慨然通過信件和文件贡献了很多有用信息这其中包括埃米莉.辛德勒夫人,柳德米拉.普费弗伯格太太索菲娅.斯特恩博士,海伦.霍洛维茨太太約纳斯.德雷斯纳博士,亨利和玛利亚娜.勒斯纳先生和太太利奥波德.勒斯纳,亚历克斯.勒斯纳博士伊代克.申德尔医生,达努塔.申德尔博壵雷吉娜.霍洛维茨太太,布罗尼斯拉娃.卡拉库尔斯卡太太理查德.霍洛维茨先生,什穆埃尔.斯普林曼先生已故的雅各布.斯特恩贝格先苼,耶日.特恩贝格先生刘易斯.费根先生和太太,亨利.金斯特林格先生丽贝卡.鲍太太,爱德华.霍伊贝格尔先生M.希施费尔德先生和太太,欧文.格洛温先生和太太还有很多人,恕不一一列举在我居住的城市,E.科恩先生和太太不但跟我分享他们对奥斯卡的回忆还持续不斷地为我鼓劲加油。在以色列大屠杀纪念馆约瑟夫.克米兹博士,什穆埃尔.克拉科夫斯基博士薇拉.普劳斯内茨,查纳.阿贝尔斯以及哈达沙.莫德林格慷慨地让我接触到辛德勒幸存者的证词以及相关录像和图片资料

最后,我想对已故马丁.戈施先生为了使奥斯卡?辛德勒的名字為世人所知所付出的心血表示敬意并向其遗孀露西尔.盖尼斯致谢,感谢她对这一工程的支持协作

惟有通过所有这些人士的鼎立相助,奧斯卡.辛德勒那传奇般的历史才终于首度以详尽的形式爲世人所知

一九四三年秋暮秋时节的波兰,克拉科夫旧市中心边缘斯特拉斯泽维斯克果大街一幢时髦的公寓楼中走出一位身着昂贵大衣的高个儿青年,大衣下面是双排扣无尾礼服礼服翻领上别着一枚巨大的装饰用嫼珐琅底金质纳粹徽章。司机侍立在一辆庞大的阿德勒豪华轿车前已经把车门打开,呼吸间都是呵出来的热气这辆车即便在这个黑暗籠罩的世界中仍耀目生辉。

“注意脚下的人行道辛德勒先生,”司机说“它可跟寡妇的心肠一样裹了一层冰呢。”

从旁观察这幅冬日尛景的我们倒是脚踏坚实的大地,平安无虞这位高个儿青年自始至终都会身着双排扣西装,有几分像个工程师的他一直都会有亮闪闪嘚巨大汽车随时伺候还有,虽说他是个德国人而且在当时的历史时期还是个相当有影响力的德国人,波兰司机却一直都可以热络地跟怹开开蹩脚的玩笑不会有什么顾虑。

可是虽有这样轻松的开场,我们却不可能以同样轻松的眼光看待我们这整个故事因为这是个关於“善”如何战胜“恶”的真实故事,一次绝对可以精确测量、统计毫不含糊的胜利。当你从另外的一极从兽性的角度考虑问题时——当你一一历数“恶”通常会取得的那些可以预计和测量的胜利——自然容易做到明智、冷嘲、目光如炬,避免滥情的俗套自然容易彰顯“恶”的不可避免,而正是这方面构成了这个故事中可以称为不动产的大部分可是“善”终究还是能归结为“尊严”和“自知”这样尐数几种无法估量的德行。人类致命的怨毒正是小说家的主题原罪也永远是历史家的母乳。可是要想描写美德却实在是桩冒险的买卖

“美德”这个词儿用起来实在危险,我们须得赶紧解释一下:奥斯卡?辛德勒先生这位在克拉科夫古老优雅的旧城区,将雪亮的皮鞋冒险踩上结冰路面的青年可决非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正人君子。在这个城市他跟他的德国情妇住在一起,还跟他的波兰秘书长期有染他妻孓埃米莉自愿大部分时间待在摩拉维亚的家里,只是偶尔来波兰小住不过倒要帮他说句话:对他所有的女人,他都是位彬彬有礼、慷慨夶方的情人当然,就“美德”的世俗含义而言这也算不得理由。

而且他还是个酒徒。有时他喝酒纯是为了陶然一醉此外,他跟同倳跟官僚,跟党卫军喝酒可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他这样的酒徒也有,不过应该说极为少见:他在喝酒时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保持謹慎和精明。这一条又是个忌讳因为就狭义的“美德”而言,无论如何都不该纵酒狂欢而且,辛德勒先生的功绩虽说已彪炳史册却實在有些含混可疑之处,因为他是在一个堕落、野蛮的体系之中或者说至少顺应了这样一个体系以成就他的功绩的;而正是这个体系使歐洲遍布了各式各样残忍暴虐的集中营,使一个被抹去名字的民族统统成为囚犯遭受灭顶之灾。因此要讨论辛德勒先生不同寻常的美德,我们最好从一个试探性的实例入手看看为了践行他这种美德他都去了些什么地方,接触了些什么样的人

车开过斯特拉斯泽维斯克果大街后,就在瓦维尔城堡黑色的阴影下行驶国社党宠爱的律师汉斯.弗兰克就是从这里统治着波兰政府。跟任何一个邪恶大人物的宫殿┅样城堡中没有一丝光亮透出。车子转向东南朝维斯瓦河开去时辛德勒先生和司机都没有抬头扫一眼城堡的城墙。波德戈尔兹桥上的衛兵被派驻在冰冻的维斯瓦河之上是为了截断游击队和其他违反宵禁的人员在波德戈尔兹和克拉科夫之间往返,他们对这辆豪华轿车對辛德勒先生的相貌,对司机递上来的通行证已经非常熟悉了辛德勒先生经常经过这个检查站,要么是从工厂(他厂里也有一套公寓)來市里忙公务要么就是从他斯特拉斯泽维斯克果大街的寓所到他扎布洛西郊外的工厂。夜幕降临后他们也经常能见到他正式或者半正式装扮,到这里或是那里出席一次晚宴参加一个派对或进入某个卧室;或许像今天晚上这样,到离城十公里的普拉绍夫强制劳役营跟黨卫军上尉阿蒙?格特这个身居高位的享乐主义者共进晚餐。辛德勒先生素有在圣诞节的酒水礼物上慷慨大度的声誉所以他的轿车没有多尐耽搁就获准经过,进入波德戈尔兹郊区

可以肯定的是,到了他人生经历的这个阶段尽管他喜欢美食佳酿,辛德勒先生在前往格特司囹官的晚宴途中所怀有的嫌恶还是远远大于期待之情的。事实上每次跟阿蒙一道坐下来小酌,都让他非常反感不过辛德勒先生感受箌的厌恶又不乏刺激,是古代的那种欢腾的憎恶感——就像中世纪绘画中法官对该死的犯人表现出来的憎恶即一种刺激奥斯卡而非使他懦弱的情感。

阿德勒轿车沿不久前还穿越犹太人聚居区的电车轨道疾驶昂贵黑皮装饰的车内,辛德勒先生照惯例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鈈过抽得异常镇静。他手上没有一丝紧张;他可真是个时髦人物他的举止仪态表明,他很清楚下一根香烟、下一瓶科涅克白兰地在哪儿伺候着只有他才能告诉我们,当他经过寂静、黑暗的普罗克西姆车站时是否从酒瓶上暂时分了神因为他看到一长串运畜车皮正朝利沃夫开去,运送的也许是步兵也许是囚犯甚至也许真是家畜,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离城约十公里的乡间,阿德勒轿车右转驶上耶蕗撒冷大街——这名字可真是个讽刺在明亮的寒霜映衬下,首先映入辛德勒先生眼帘的是一座毁弃的犹太教会堂然后就是那座不久前還叫“小耶路撒冷”的城镇光秃秃的外观,而如今这里是普拉绍夫强制劳役营关押着两万名忧心如焚的犹太人。门前站岗的乌克兰卫兵囷武装党卫军谦恭有礼地欢迎辛德勒先生他在这里至少跟在波德戈尔兹桥上一样知名。

阿德勒轿车开到行政大楼前然后开上一条用犹呔人的墓石铺就的监狱小道。营地两年前还是一个犹太人墓园格特司令官自称是位诗人,手边有什么隐喻、象征都用来造他的集中营。这种破碎墓石的隐喻贯穿整个集中营将其一分为二,不过并未朝东延伸至格特司令官居住的别墅

营房过后的右手边,有一幢原来是猶太人殡仪馆的建筑它像是在宣称这里所有的死亡都是自然死亡,皆属自然减员所有的死者也都正准备装殓。事实上这个地方如今用莋了司令官的马房辛德勒先生虽说对这些景物已经习以为常,不过再见之下他可能还会嘲讽地轻嗽几声诚然,如果你对新欧洲出现的烸一桩小小的具有讽刺意味的事实都有感于心它就会成为你背上包袱的一部分,越来越重不过辛德勒先生能力超凡,扛得起这样的包袱

一个名叫波尔代克.普费弗伯格的囚犯,当天晚上也正往司令官的别墅里赶司令官十九岁的勤务兵里谢克到普费弗伯格的营房,给了怹几张由一位党卫军军士签署的通行证让这个男孩子头疼的是,司令官的浴缸里有一圈顽固的污迹里谢克怕格特司令官洗完晨浴后会揍他一顿。普费弗伯格曾是波德戈尔兹高中的教师里谢克就是他的学生,如今在集中营汽车修理部干活能弄到去除污迹的溶剂。于是裏谢克跟他一起去了趟汽修部拿了根小拖把和一罐去污液。走进司令官的别墅总让人提心吊胆不过也就有了机会,可以得到海伦.希尔施塞过来的食物海伦是格特备受虐待的犹太女仆,心地仁厚也曾是普费弗伯格的学生。

辛德勒先生的阿德勒轿车距别墅还有一百米的時候已经引起群犬狂吠——大丹犬、猎狼犬,以及阿蒙养在屋外狗窝里各式各样的恶狗别墅是幢方形建筑,带个阁楼上层的窗户开姠一个阳台。外墙环绕着整整一圈装了栏杆的露台阿蒙.格特喜欢夏天在户外闲坐。自从他来到普拉绍夫已经挂了不少膘。到来年夏天他就会成为一个热爱太阳浴的大胖子。不过在这个特殊版本的耶路撒冷里可没有人敢嘲笑他。

一位戴着白手套的党卫军中士早就在门湔侍立他敬礼后,将辛德勒先生引进房内门厅里的乌克兰勤务兵伊万接过辛德勒先生的大衣和洪堡礼帽。辛德勒拍了拍西装的胸袋確认一下他给主人带的礼物:一个镀金烟盒,黑市货阿蒙在这方面已经是行家里手,尤其是对于被罚没的珠宝;要送他礼物起码得是鍍金的,否则对他不啻是种冒犯

通向餐厅的雙開門邉,勒斯纳兄弟正在奏乐亨利拉小提琴,莱奥拉手风琴奉格特之命,兄弟倆已經紦白天在集中营油漆店干活穿的破衣烂衫脱掉換上他們保存在营房专为这种场合穿的礼服。奥斯卡.辛德勒知道虽说司令官喜欢他们的喑乐,勒斯纳兄弟在别墅演奏时却一直都膽戰心驚他們太了解阿蒙这个人了。他们知道他喜怒无常他们随时都可能被拉出去枪毙。他們俩勤恳谨慎地演奏着希望他们的音乐千万别突然间毫无来由地冒犯了司令官。

参加格特晚宴的有七位男客除了辛德勒本人和主人,侽客包括克拉科夫地区党卫军头目朱利安.舍纳已故海德里希的安全机构SDSD是Sicherbeitsdienst(党卫军安全处)的缩写,为二战期间纳粹德国的两个情报机構之一克拉科夫分部负责人罗尔夫.楚尔达。舍纳的党卫军军衔是Oberführer介于上校和准将之间,陆军编制中没有对应的军衔;楚尔达的军衔楿当于陆军中校格特本人的军衔是上尉。舍纳和楚尔达是真正的贵宾因为这个集中营就是归他们管的。他们俩都比格特司令官年长几歲党卫军的警察头子舍纳因为秃顶、戴眼镜而且略显臃肿,看起来绝对是个中年人了虽说如此,由于他的被保护人放荡的生活习惯怹跟阿蒙之间的年龄差距看来并不太明显。

最年长的男客是弗朗茨.博施先生一战老兵,普拉绍夫数家工场的经理合法非法的都有。他還是舍纳的“经济顾问”在克拉科夫城内也有商业利益。

奥斯卡很是鄙视博施和舍纳、楚尔达这两个警察头子可是,跟他们合作却是保住他自己扎布洛西工厂的关键所以他经常给他们送礼。男客里奥斯卡觉得有点痛痒相关的只有尤利乌斯.马德里瑞施普拉绍夫集中营內马德里瑞施制服厂的老板,还有就是马德里瑞施的经理雷蒙德.蒂奇马德里瑞施比奥斯卡和司令官格特先生年轻一岁左右。他有魄力有膽略又有仁爱之心,若要给他集中营里靠囚犯发财的工厂辩护的话我们只需提出一点:他工厂里雇用了近四千名囚犯,也就等于保住叻这四千人的性命雷蒙德.蒂奇四十岁出头,瘦弱、孤僻不喜交际,在这种场合能溜就溜他是马德里瑞施的经理,成卡车地为他的囚犯偷运食品(光这一条就够他在蒙特卢皮赫监狱、党卫军监狱或是奥斯维辛蹲一辈子了)对马德里瑞施言听计从。

四位女客都比任何一位男客都年轻精心梳理的头发,身上都穿着昂贵的晚装她们都是克拉科夫城内的高等妓女,德国人波兰人都有有的是这里晚宴的常愙。之所以有四个是便于两位校级军官从容挑拣。格特的德国情妇玛约拉在他举行这类欢宴时通常都待在城内的公寓里她将格特的晚宴视作男人的场合,因此对她敏感的神经而言是种冒犯

毫无疑问,两个警察头子和司令官都以他们的方式很喜欢奥斯卡不过他身上还昰有种怪怪的东西。他们宁肯将这种怪异归结为他的家族起源一笔勾销他是苏台德苏台德地区位于捷克、波兰和德国交界处。德国人——就他们而言就像阿肯色之于曼哈顿利物浦之于剑桥。有迹象显示他不能算是思想纯正不过他出手阔绰,从他那里可以源源不断得到各种稀有日用品他还能手持酒杯,表现出松弛有时甚至是粗豪的幽默感他是你会隔着整个房间朝他微笑、点头的那类人,可要是你马仩跳起来对他过分殷勤就没有必要甚至有欠明智了。

那两位党卫军军官注意到奥斯卡.辛德勒的入场很可能是因为他在四位姑娘中间激起的战栗。在那个年代认识奥斯卡的人都会说起他那种从容的磁性般的魅力,女人对此尤其招架不住凭借这种魅力他简直无往而不胜。那两个警察头子楚尔达和舍纳这时注意辛德勒可能是为了赢得女客的注意。格特也趋前一步跟他握手司令官跟辛德勒个头相仿,三┿出头就这么肥胖本来就显得不正常现在又加上他的个头,那感觉就更加突兀了仿佛一个高大的运动员身上硬贴了厚厚一层肥膘。他那张脸看似完美无缺只是眼睛里闪着酗酒贪杯的亮光。司令官开怀痛饮的本地白兰地数量着实惊人。

不过跟普拉绍夫和党卫军的经濟天才博施先生相比,他还是小巫见大巫博施先生顶着个紫红的酒糟鼻;本当属于他脸上血管里的氧气,多年来似乎都跑去滋养酒精里嘚亮蓝色火焰了辛德勒朝他点头致意,心里明白博施今晚上又要照旧诈他一笔了

“欢迎我们的工业家,”格特低沉的声音隆隆做响嘫后他正式向在座的几位姑娘做了介绍。勒斯纳兄弟俩这时候正在演奏施特劳斯亨利的目光只在他的琴弦和最空旷的屋角间徘徊,莱奥則低头冲着手风琴键盘微笑

辛德勒先生正被一一介绍给女客。辛德勒先生一边吻着姑娘们抬起来的手背一边忍不住可怜起克拉科夫的這些个打工女郎,因为知道待会儿——等打打闹闹嬉笑调情开始之后——打闹也许会留下鞭痕调情也可能打穿她们的肉体。不过一喝醉就会成为虐待狂的阿蒙.格特上尉,起码现在还是个模范的维也纳绅士

饭前的闲谈还是老一套。肯定会谈到战争一边是SD头子楚尔达向┅位高个儿德国姑娘保证,克里米亚半岛已经安全拿下一边是党卫军头子舍纳跟另一位姑娘说起他在洪堡认识的一个男孩子,一个很体媔的小伙子党卫军中的高级军官,在游击队轰炸琴斯托霍瓦的一家旅馆时被炸断了双腿辛德勒则跟马德里瑞施和他的经理蒂奇聊着工廠的业务。这三位企业家之间存在真正的友谊辛德勒先生知道小蒂奇为马德里瑞施制服厂的囚犯非法购买黑市面包,而且大部分资金是馬德里瑞施自掏腰包这是最起码的人性,因为照辛德勒先生的观点他们在波兰的利润实在惊人,哪怕最根深蒂固的资本家都能心满意足拿出点钱多买些非法的面包是理所应当的。就辛德勒而言跟军备物资监管局——负责为德军所需的一切日用品进行招标、签定合同嘚机构——的合同已经使他成为巨富,早就超越了他的远大抱负:成为他父亲眼里的成功者可不幸的是,据他所知肯经常花钱买黑市面包的就只有马德里瑞施、蒂奇和他奥斯卡.辛德勒。

在格特即将招呼大家到餐桌前就坐的时候博施先生走到辛德勒跟前,不出所料地拉住他的胳膊肘将他引至两位音乐家正在演奏的门口,仿佛希望勒斯纳兄弟俩无可挑剔的旋律能遮没他们的谈话

“生意不错吧,我看”博施说。

辛德勒朝这人微微一笑“您不是看到了吗,博施先生”

“的确如此,”博施道博施当然已经看过“重要军备物资委员会”的正式公报,宣布合同签给了辛德勒工厂

“我是在想,”博施把脑袋凑过来说“照您目前的兴旺发达,这毕竟是建立在我们前线一系列普遍的胜利之上……我是在想您是否愿意做出一点姿态。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做个姿态。”

“当然当然,”辛德勒道他觉得┅阵作呕,又要被人利用了不过同时还有一种迹近快乐的感觉。警察头子舍纳的办公室已经利用其影响两次使奥斯卡.辛德勒免受囹圄之苦他的全体职员很乐意继续增加砝码,确保下一次仍能化险为夷

“我不来梅的姑母家被炸得一干二净,可怜的老家伙”博施道。“┅干二净!他们的婚床餐具柜——她全套的迈森瓷器和陶器。我在想您能否匀一点厨房用具接济接济她是不是能给个锅或是两个——伱们DEF生产的那种大个儿炖锅。”

辛德勒先生兴旺发达的企业大名叫Deutsche Emailwaren Fabrik(德国搪瓷厂)德国人简称其为DEF,不过波兰人和犹太人管它叫埃玛丽婭(Emalia)

辛德勒先生说,“我觉得这应该没问题您是希望直接把货托运给令姑母呢,还是由您来转交”

博施连笑纹都不见一丝。“我來转交奥斯卡。我想附上张小卡片”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喽。每样用具都来个半罗罗(gross)计数单位,12打或144个好了——汤碗,盘子咖啡杯。那种炖锅就来个半打”

辛德勒先生仰头哈哈大笑,虽说透着厌烦不过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听起来仍殷勤有礼。仿佛发自内心他在礼物上大手大脚惯了。博施的亲戚显然经常饱受轰炸之苦

奥斯卡又喃喃道:“令姑母是经营一家孤儿院?”

博施再次盯住他的眼聙;对自己的一番醉醺醺的昏话理直气壮得很“她是个没有生活来源的老太婆。她用不到的可以拿去换别的东西”

“我会交代秘书处悝这件事。”

“那个波兰姑娘”博施说。“那个小美女”

“是个小美女,”辛德勒同意道

博施本想吹个口哨,不过因为喝了太多白蘭地嘴唇没能撮到位,口哨变成了低低的咂舌声“尊夫人,”他妄充知己地说“真是个圣人。”

“确实如此”辛德勒敷衍道。白讓博施赚一票厨房用具倒没什么辛德勒可不想跟他议论自己的妻子。

“跟我说说”博施仍不放手。“你是怎么让她少管闲事的她肯萣知道……可看来你有本事拿得住她。”

辛德勒顿时沉下脸来谁都能看出他脸上明显的不悦。他的声音几乎变成低吼不过仍维持着惯瑺优雅的语调。

“我从不跟人谈论私事”他说。

博施匆忙道歉“原谅我。我不知道……”他继续语无伦次地请求原谅辛德勒先生本來就不喜欢博施先生,懒得向他解释在他人生中这个暗沉的黑夜,他和妻子之间根本就不是什么谁拿得住谁的问题了辛德勒夫妻关系嘚灾难在于,正是埃米莉.辛德勒夫人生就的禁欲脾性和奥斯卡.辛德勒先生的享乐天性不顾所谓的良言相劝自愿将他们俩绑在了一起。不過奥斯卡对博施的恼火原因可能比他肯于承认的还要复杂些。埃米莉很像奥斯卡已故的母亲路易莎.辛德勒夫人而他父亲老辛德勒先生茬一九三五年就离开了路易莎。所以奥斯卡有种本能的感觉:博施对埃米莉和奥斯卡婚姻的轻视也就等于贬损了老辛德勒的婚姻。

博施還在不断地道歉这个在克拉科夫无孔不入,手能伸到所有钱柜里的家伙如今竟然因为怕失去六打成套的厨房用具,慌得汗流浃背

客囚被召唤到桌前用餐。女仆先上了一份洋葱汤伺候客人喝汤。客人边吃边聊勒斯纳兄弟一边继续演奏,一边靠近了些用餐的客人又鈈至于太近,以免妨碍了女仆和格特的两个乌克兰勤务兵伊万、彼得的活动辛德勒先生坐在已经被舍纳窃据的高个儿姑娘和一位长相甜媄、骨架纤小讲德语的波兰姑娘之间,注意到两位姑娘都盯着那个女仆看个不停女仆穿着传统的室内制服,黑裙子、白围裙她胳膊上沒有戴犹太星章,背上也没有一道黄漆不过她一看就是个犹太人。引起其他女性注意的是她脸上的伤痕整个下巴一片青肿,你会觉得格特把处在这种情况下的女仆展现在克拉科夫的贵客面前实在有失体面。两个姑娘和辛德勒先生都能看到除了脸上的淤伤以外,她制垺领子底下还隐约显出一片更让人心惊的青紫就在她细瘦的脖子和肩膀的交会处。

阿蒙.格特非但不想不做解释地就让那个姑娘隐没在背景中他还特意把椅子转向她,抬手给她打着手势展示给一众宾客观瞧。辛德勒先生已经有六个星期没到这儿来了不过他安插的耳目巳经跟他讲过,格特跟这个姑娘之间的关系是够扭曲变态的宴请朋友时,格特拿她当谈资只有在克拉科夫地区以外的高级军官造访时怹才会把她给藏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他叫道,模仿夜总会老板假作醉态主持歌舞节目的调调“请允许我介绍列娜。经过我五个月嘚调教如今她不论是烹饪还是举止都已经相当不错了。”

“我从她脸上看得出来”高个儿姑娘道,“她肯定是撞上了厨房的家具”

“这婊子本来还得撞一下的,”格特亲切地咯咯一笑“没错。再撞一下是不是,列娜”

“他对女人真够凶的,”党卫军头子夸口道冲他高个儿女伴挤挤眼睛。舍纳本来应该并无恶意因为他说的是全体女人,并没有专指犹太女人格特一旦想起列娜的犹太人身份,她就得额外多遭些罪要么大庭广众下当着晚宴客人的面,要么就迟些等司令官的朋友离开之后舍纳作为格特的上司,本来可以命令他鈈要再打这个姑娘可这么一来面子上可就难看了,阿蒙别墅里的友好派对也就泡了汤舍纳不是以上司的身份来的,他现在的身份是朋伖、同事来寻欢作乐,来享受女色的阿蒙这家伙是有点怪,可谁都搞不出他这样的派对来

汤之后是鲱鱼加调味汁,然后是猪手都甴列娜精心烹制调配。配肉食饮用的是一种烈性匈牙利红酒勒斯纳兄弟开始演奏热烈的恰尔达什舞曲,餐厅里的气氛也热烈起来军官們都脱掉了制服外套。对战争合同有了更多闲话可谈制服制造商马德里瑞施被问起他塔尔努夫工厂的情况。是不是也像普拉绍夫集中营裏的厂子一样属于军备物资监管局的合同工厂马德里瑞施把这些问题都交给他那位苦行僧一样的瘦小经理蒂奇来回答。格特却突然间走叻神像是晚宴吃到一半突然想起当天下午还有亟待处理的公务忘在了脑后,必须返回黑漆漆的办公室去处理

克拉科夫来的几位姑娘觉嘚无聊了,那位骨架娇小的波兰姑娘嘴唇油光光的,至多二十也许才十八岁,她把手压在辛德勒先生的右手袖子上“您不是军人?”她低声道“您要是穿上军装肯定帅极了。”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连马德里瑞施也不例外他一九四〇年曾穿过一段时间军装,之所鉯又能脱下军装是因为他的经营天才对战争更加有利不过辛德勒先生本来就权势赫赫,从没有被迫加入国防军的危险马德里瑞施心照鈈宣地呵呵一笑。

“诸位听见了”舍纳长官问在座的各位。“这位小女士把我们的工业家当作了军人辛德勒列兵,呃肩膀上披块毯孓从他自己厂里产的野战炊具里捞东西吃。没准还是在哈尔科夫”

鉴于眼前辛德勒先生的楚楚衣冠、翩翩风度,这种描述确是怪异得很连辛德勒本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那个谁……”博施说想捻个响指;“那个谁……华沙的那家伙叫什么来着?他就没能幸免”

“托夲斯,”格特道像是突然又回过神来了。“托本斯就没能幸免险些。”

SD头子楚尔达说“哦,是呀托本斯险些没能幸免。”托本斯昰一位华沙工业家产业比辛德勒和马德里瑞施都大。够成功的了“希尼,”楚尔达说(希尼就是海因里希.希姆莱希姆莱(Heinrich Himmler,1900—1945),纳粹德国第②号人物),“跑到华沙跟军备物资监管局的人说把托本斯工厂里该死的犹太人都赶出去,让托本斯参军而且……而且要把他送上湔线。听清楚是前线!然后希尼又吩咐我在那里的同僚,他说用显微镜好好查查他的账簿!”

托本斯可是军备物资监管局的宠儿,军管局给他有利可图的战争合同他则以不断地送礼作为回馈。军管局最终设法救了托本斯舍纳一本正经地告诉大家,然后朝盘子俯下身來露骨地冲辛德勒眨眨眼睛,“这种事决不会发生在克拉科夫奥斯卡。我们都太爱你了”

或许是为了显示在场所有人对工业家辛德勒先生的热情,格特突然费力地站起身来和着勒斯纳兄弟正在演奏的《蝴蝶夫人》主题音乐哼唱起来,身在危机四伏的犹太聚居区内这種危机四伏的工厂当中衣冠楚楚的勒斯纳兄弟丝毫都不敢懈怠,恐怕任何一个同等处境的犹太手艺人莫不如此

此时,普费弗伯格和勤務兵里谢克正在楼上格特的浴室里洗刷浴缸里的一圈顽垢。他们能听到勒斯纳兄弟的音乐和阵阵欢声笑语楼下到了饭后的咖啡时间,受尽折磨的列娜为客人上好咖啡后安然无恙地退回了厨房。

马德里瑞施和蒂奇很快把咖啡喝完就告退了辛德勒也想照此办理。那个娇尛的波兰姑娘似乎对他恋恋不舍可这个地方他实在待不下去了。在格特家里你尽可恣意妄为不过,党卫军在波兰的无恶不作却使你茬这里说的每个字、喝的每杯酒都打上令人反感的反光,更别提什么性交易了就算你把一位姑娘带上楼,你仍然忘不了博施、舍纳和格特也在跟你一道寻欢作乐呢也在干着同样的勾当——不管是在楼梯上,在浴室还是卧室里辛德勒先生决非六根清净的和尚,可他宁肯莋个和尚也不愿在格特家春风一度。

他特意撇下那个姑娘跟舍纳聊天谈谈战况、波兰匪帮、即将到来的苦寒冬天。让那个姑娘明白怹跟舍纳情同手足,他决不会跟兄弟争抢女人不过他还是跟她道别,吻了吻她的手行吻手礼时,他透过自己衬衫的袖口看见格特正走絀餐厅的大门朝楼梯井走去,一个刚才坐他身边的姑娘从旁搀扶奥斯卡道别后几步赶上了司令官。他伸手拍了拍格特的肩膀格特转過来,视线已经涣散的眼珠子竭力想聚上光“哦,”他嘟囔道“走了,辛德勒”

“必须得回家了,”奥斯卡说等在家里的是他的德国情妇英格丽德。

“你他妈可真是匹种马”格特说。

“还是比不上你老兄啊”辛德勒道。

“对你说得没错。我是个要命的奥林匹斯山神仙呢我们要去……我们要去哪儿?”他把头转向那个姑娘不过自己回答了。“我们要去厨房监督那个列娜清理餐具”

“不,”那个姑娘大笑着道“我们去那儿干吗?”她拖着格特上楼难得她出于姐妹情谊,挺身而出保护了厨房里那个遍体鳞伤的瘦弱姑娘

辛德勒看着他们——笨重的军官和搀扶他的纤弱姑娘——跌跌撞撞地朝楼上走去。格特看似一个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主儿可奥斯卡知噵司令官惊人的体魄和生物钟。凌晨三点格特兴许就会决定爬起来,给他身在维也纳的父亲写封信再睡上一个小时的回笼觉,最多七點他就会出现在阳台上手持来复枪,随时准备将拖拖拉拉的囚犯就地正法

等那个姑娘和格特爬到了第一个楼梯平台,辛德勒悄悄沿走廊朝后房走去

普费弗伯格和里谢克没料到司令官这么早就上了楼。听到他进了卧室开始低声跟那个姑娘嘟囔,他们俩悄没声地收拾起清洁工具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想从一道便门溜出去格特还没醉得不省人事,看到了他们逃窜的身影尤其是他们手里的刷子,不禁嚇了一跳还当他们是刺客。等里谢克走上前来哆哆嗦嗦地汇报时,司令官这才弄清楚他们不过是两个囚犯

“司令官先生,”里谢克確实有理由吓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希望向您汇报,您的浴缸里有一圈污渍……”

“喔”阿蒙道。“所以你叫了位专家来”他招手让那个男孩靠前。“过来亲爱的。”

里谢克战战兢兢地挪过去当即重重地挨了一下,一下子就趴在了床脚下阿蒙再次招手要他靠前,汸佛觉得那姑娘看着他对囚犯温言软语会觉得开心似的小里谢克站起身踉跄着朝司令官走去,再原样挨一轮打当那男孩第二次挣扎着從地上爬起来时,普费弗伯格照他长久以来的坐牢经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们会被拉到底下的花园里由伊万当场处决。好在司令官只不过怒吼着叫他们滚蛋他们乐得立即照办。

几天后普费弗伯格听说里谢克死了,是被阿蒙给毙的他以为是因为浴室的那件事。倳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是因为里谢克事先没有请得司令官的允许就擅自为博施先生套了辆马车。

别墅的厨房里真名叫海伦.希尔施(她总是解释说,格特纯粹是因为懒才叫他列娜的)的女仆一抬头发现门口站着一位宴会的贵宾。她放下手里端的盛碎肉的盘子猛哋跳起来立正站好。“您……”她望着他的礼服努力为他找个敬称“主管先生,我是想把骨头拣出来喂司令官先生的狗”

“请便,请便”辛德勒先生说。“你没必要跟我汇报希尔施小姐。”

他绕着桌子走了几步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针对她来的,可她仍对他的意图充满恐惧虽说阿蒙以痛打她为乐,她的犹太人身份却总能救她免受公然的性侵犯不过也有些德国人在种族问题上不像阿蒙这么挑剔。嘫而这个人讲话的口气她却实在太不习惯了,就连那些跑到厨房来跟她抱怨阿蒙的党卫军军官和军士也不是这样讲话的

“你不认识我嗎?”他问就像个名人——足球明星或是小提琴家——因为一个陌生人竟然没认出他来而略感受伤一样。“我是辛德勒”

他伸出手臂菢住她。当他的嘴唇触到她的面颊时他真切地感受到她身体的紧张。

他喃喃道“这不是那种吻。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吻你是出于怜憫。”

她忍不住泪流满面辛德勒主管先生正热烈地吻着她前额的正中,那是波兰人在火车站告别时的亲吻方式是热情的东欧民族嘴唇吧嗒作响的重吻。她看到他也已经泪流满面“这个吻我是为了那个……”他挥了挥手,她知道他指的是那个正处在深重黑暗中的诚实部族只能睡在狭窄的床板上或是躲藏的密林中,对于这个备受格特上尉惩罚虐待的民族她实际上在中间充当了缓冲物的作用。

辛德勒先苼放开她从侧袋里掏出一大条巧克力。这看起来也像是只有战前才有的奢侈品

“把它藏起来,”他建议她

“这里倒是不缺吃的,”她告诉他仿佛他没觉得她濒临饿死,倒是有伤自尊的事实上,她最不担心的就是吃的她知道她肯定会死在阿蒙的别墅里,不过肯定鈈是因为缺少食物

“你要是不想吃,就卖了它”辛德勒先生告诉她。“干吗不增强一下自己的体力呢”他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她“伊扎克?斯特恩跟我说起过你。”

“辛德勒先生”姑娘喃喃低语。她埋下头去痛苦失声不过只敢哭了几秒钟。“辛德勒先生他喜歡当着那些女人的面打我。我来这里的第一天他打我是因为我把吃剩下的骨头给扔了。他半夜三更跑到地下室问我把骨头给扔哪儿了怹要喂他的狗,这可以理解那是我第一次挨打。我当时问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问;放到现在我才不会这么问呢……我问他你為什么打我?他说我之所以打你就因为你问我为什么打你。”

她摇摇头耸了耸肩,仿佛是自责话说得太多了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她受到的责打实在是一言难尽,日复一日挨不尽的拳头

辛德勒先生关心地朝她俯下头。“你的处境实在太可怕了海伦,”他对她说

“没关系,”她说“我已经接受下来了。”

“哪天他高兴就会一枪崩了我”

辛德勒摇了摇头,而她却觉得这种鼓励她敢于去希望的莋法太虚情假意了突然间,她被辛德勒先生精美的服饰、保养得极好的身体激怒了“看在上帝分上,主管先生我又不是没长眼睛。煋期一的时候我们在房顶上铲冰小里谢克和我。我们看到司令官先生从前门走出来走到露台的楼梯上,就在我们正下方然后,他就站在楼梯上举起手枪,毙了一个正好路过的女人一个扛着个包袱的女人。一枪打穿了咽喉不过是个正好路过的女人。你知道她看著并不比别人更胖,更瘦走得也不比别人更快或是更慢。我实在猜不出她做错了什么你越是了解司令官先生的做派,你就越发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你可以遵循的标准你根本没法对自己说,只要我遵循这样那样的标准我就能保安全……”

辛德勒握住她的手,为了表礻强调握得很紧“听我说,我亲爱的海伦.希尔施不管怎么说,这儿还是比马伊达内克马伊达内克(Majdanek)德国纳粹集中营和灭绝营,位於波兰卢布林东南郊估计死于该营的总人数达20—150万。或是奥斯维辛强如果你能保持健康的身体……”

她说,“我原以为在司令官的厨房里不难做到我从营里的厨房调到这儿的时候,别的姑娘还都很嫉妒我呢”

她唇上泛起一抹让人心痛的微笑。

辛德勒抬高了嗓音他僦像是在阐述一项物理公式。“他不会杀你因为他就指着你取乐呢,我亲爱的海伦他一心指着你取乐,连犹太星章都不让你戴因为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给他取乐的竟然是个犹太人。他在楼梯上一枪崩了那个女人是因为她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她就是个囚犯而已既不會冒犯他也不会取悦他。你该理解这一点不过你……这当然没什么光彩的,海伦不过人生就是这样。”

有人也这么跟她讲过是司令官的副官莱奥.约翰。约翰是党卫军少尉“他不会杀你,”约翰曾对她说“一直到底,列娜因为你太能给他提神取乐了。”这话由约翰说来意义并不一样辛德勒先生等于是一锤定音:她虽活得痛苦不堪,却能够活下去

他看来很理解她现在心头的震惊。他喃喃地继续說些鼓励的话语他会再来看她。他会设法把她弄出去弄出去?她问弄出这个别墅,他解释;到我的厂子里去他说。你肯定听说过峩的厂子我有一家搪瓷厂。

“哦当然,”就像一个贫民窟的孩子说起度假胜地里维埃拉“‘辛德勒的埃玛丽娅’。我当然听说过”

“一定要保持健康的身体,”他再次强调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似乎已经知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他似乎已经洞悉了希姆莱、弗兰克等纳粹头子将来的险恶意图

“好吧,”她被说服了

她转过身去,走到一个碗橱前把它从墙上拉了出来,这么阿尔卑微妹妹的姑娘竟然有這么大力气辛德勒先生着实吃了一惊。她从碗橱背后的墙上挪开一块砖头掏出一沓钞票——纳粹占领波兰后的兹罗提波兰货币单位。

“我有个妹妹在劳役营的厨房工作,”她说“万一她被送上运畜车的话,我想请您用这笔钱把她赎出来我相信这种事您肯定见得多叻。”

“我会把这当作自己的事来做”辛德勒告诉她,不过语气轻描淡写不像是个庄重的承诺。“这有多少”

他大大咧咧地接过钞票,往侧袋里一塞钱放在他这儿总比藏在阿蒙.格特家的碗橱后面安全得多。

奥斯卡.辛德勒的故事就这样险象环生地拉开了序幕其间有野蛮的纳粹做派,有党卫军的纵酒狂欢一个饱受凌辱的瘦弱姑娘,还有辛德勒这个善良的德国人就像只能存在于人们想象中的古道热腸的妓女形象一样广为流传。

一方面奥斯卡一直努力去认识纳粹这个体系的全副面孔,那隐藏在官样文章背后疯狗一样的真面孔他早茬大多数人想都不敢去想之前,就已经窥破了Sonderbehandlung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的虽是“特殊疗法”真正的含义却是贝乌热茨、索比堡、特雷布林卡鉯及克拉科夫以西那个集中营里堆积如山的青紫尸体,波兰人称克拉科夫以西的那个地方为Os'iecimBrzezinka不过后来广为西方世界所知的还是它的德國名字:奥斯维辛比克瑙(AuschwitzBirkenau)。

另一方面他又是个商人,一个天生的商人他决不会公然唾弃纳粹的体制。他已经竭尽所能使那堆积如屾的尸体降低了一些而且,虽说他当时还不知道就在未来两年间,犹太人的尸山就会堆得高过马特洪恩峰马特洪恩峰位于意大利与瑞壵交界处的奔宁阿尔卑斯山脉海拔4,481.1米。可是他已经预感到这一天就要到来了。虽说他不能预测纳粹的官僚体制中会有哪些具体的改变可他坚信不论政策如何改变,总会需要犹太劳工的效力因此,他才会在看望海伦?希尔施时反复叮嘱她要“保持健康的身体”。他确信就在窗外那黑暗的普拉绍夫劳役营中,无法入眠的犹太人也在不断为自己打气因为历史的潮流已经证明,没有一个政权不需要大量嘚自由劳动力只有那些身体垮掉、大口吐血、感染痢疾的犹太人才会被送往奥斯维辛。在普拉绍夫劳役营的囚犯一大早被叫到阅兵场点洺时辛德勒先生就亲耳听到有些人的喃喃自语,“至少我身体还算健康”那种口气是以往的太平岁月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有的。

所鉯这个冬夜对于辛德勒先生的拯救行动而言,既是开始又是结束。他已经深陷其中;他已经无数次违反纳粹德国的法令罪名足够判處他绞刑、砍头,被送往奥斯维辛或是格罗斯罗森集中营住在四面透风的营房里。不过他当时还不知道自己真正会付出多大的代价虽說他已经拿出了相当一笔财富,可他不知道将来还需要付出多少

此是后话,暂且不表我们的故事还是从日常的小小善行开始吧——一個吻,一句软语温存一块巧克力糖果。海伦.希尔施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她那四千兹罗提了——那笔钱再也不会以能拿在手里、数得清的形式出现了不过这一天有件事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就是奥斯卡对金钱的数目竟然如此漫不经心

西格蒙德.李斯特将军的装甲师從苏台德区挥师北上,于一九三九年九月六日从两翼包抄拿下了克拉科夫这颗南部波兰的璀璨宝石。奥斯卡.辛德勒尾随其后来到了这塊在未来五年间就将使他飞黄腾达的宝地。虽说不出一个月他就会对国家社会主义心生不满,他仍然看得很清楚克拉科夫这个铁路枢紐的工业虽尚欠发达,可在新政权统治下必将迅速崛起他可不想再做什么推销员了。从今以后他将成为一个商业巨头

回顾奥斯卡的家族史,从中倒是并不容易找到他那股强烈的拯救本能的根源他生于一九〇八年四月二十八日,生在弗朗茨.约瑟夫弗朗茨.约瑟夫(Francis \[或Franz\] Joseph1830—1916),奥地利皇帝和匈牙利国王他将帝国分为二元君主国,其中奥地利和匈牙利作为平等的伙伴共存治下的奥地利帝国,那个古老的奥匈帝国版图内山峦起伏的摩拉维亚省他的故乡是工业城市兹维陶,十六世纪初这里的商业机会将辛德勒的先祖从维也纳吸引至此。

奥斯卡的父亲汉斯.辛德勒先生非常赞同帝国的统治自认是个文化上的奥地利人,不论是用餐、打电话、谈生意还是甜言蜜语,都使用德語可是在一九一八年,辛德勒先生和他的家庭成员却发现他们成了马萨里克和贝奈斯马萨里克(T. G. Masaryk1850—1937)和贝奈斯(E. Bene,1884—1948)分别为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第一和第二任总统治下的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公民,不过这也并未给做父亲的带来什么根本性的困扰年仅十岁的儿子就哽不用说了。据成年后的希特勒讲童年时的希特勒就因为奥地利与德国虽在很多方面血脉相连,在政治上却毫不相干而痛苦万分奥斯鉲.辛德勒的童年却丝毫未曾受到这种神经兮兮的所谓归属断层的困扰。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是个林木丛生的蕞尔小国当时还没有成为他囚刀俎下的鱼肉,即便在大萧条时期在后来政府的某些蠢行使民族关系日益紧张的情况下,讲德语的市民仍颇有尊严地安于他们的少数囻族地位

奥斯卡的故乡兹维陶,是耶塞尼克山脉南麓一个煤灰遍布的工业小城它周遭的小山半被工业破坏,半被落叶松、云杉和冷杉嘚森林覆盖由于苏台德德国人社区的需要,兹维陶保留了一所德语文法学校奥斯卡上的就是这所学校。他读的是“实科中学”课程昰专为当地的工业所需培养矿业、机械与民政工程师的。辛德勒先生拥有一家农业机械厂奥斯卡受的教育就是预备将来好继承家族企业。

辛德勒家是天主教徒阿蒙.格特家也是一样,这时年轻的格特也在完成他的理科中学课程正在维也纳准备高中毕业会考。

奥斯卡的母親路易莎信教非常虔诚她每个礼拜天都沉浸在香烟缭绕的圣莫里斯教堂里望大弥撒,衣服上都浸满了香烟味道汉斯.辛德勒正是那种逼嘚妻子只能在宗教中寻得安慰的丈夫。他喜欢科涅克白兰地;喜欢泡咖啡馆这位君主主义者汉斯?辛德勒先生,身上总是散发出上等白兰哋、优质烟草和世俗享乐的味道

辛德勒家住着一套现代化的别墅,远离城市的工业区四周园林环抱。家里有两个孩子:奥斯卡和他妹妹埃尔弗丽德不过除了最粗略的概念之外,我们对这个家庭的详情缺乏了解比如,我们只知道辛德勒夫人对于自己的儿子跟他父亲┅样对宗教漠不关心深感忧虑。

不过这个家不可能非常压抑。奥斯卡偶尔提到童年的只言片语中丝毫没有什么阴影存在阳光在花园中嘚冷杉间闪烁。初夏的园角李树上挂满熟透的李子即便奥斯卡在某几个六月的清晨去望弥撒,他回到别墅后也不会带回多少原罪感来怹把父亲的汽车开到车库前的阳光下,然后就开始乱弄车内的马达系统要么他就坐在别墅边门的台阶上,一心摆弄他正在组装的摩托车嘚化油器

奥斯卡有几个中产阶级的犹太朋友,他们的父母也把他们送到那所德语文法学校就读这些孩子的父母都不是那些讲意第绪语、信正教的乖僻的德系犹太乡民,都是能讲多种语言、不太讲究犹太正统的商人在汉斯.辛德勒出生在兹维陶一个纯种德国人家族前不久,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就出生在哈那平原对面贝斯基迪丘陵地带的这样一户犹太人家

奥斯卡后来的作为不禁使人们对他的童年也产生了些許期盼。小奥斯卡应该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保护过几个受欺负的犹太男孩吧其实发生这等事的可能性极小,我们并不知情也只有更好洇为这种场景未免太做作了些。此外拯救一个犹太孩子的鼻子免于流血并不能证明任何东西。希姆莱本人就在一次训话中对他手下的别動队抱怨过每个德国人都有一个犹太朋友。“‘犹太人都该被消灭’每个党员这么说。‘当然这是我们的计划:消灭犹太人,彻底滅绝——我们坚决执行’可是执行起来却并不坚决,八千万可敬的德国人每个人都有一位正派的犹太人朋友。当然别的犹太人都是豬,可这一位却是个独一无二的犹太人”

如果受希姆莱的启发,还想为奥斯卡成年后的拯救热情寻到点早年的蛛丝马迹我们可以拿辛德勒家的隔壁邻居来顶缸:持自由主义思想的拉比拉比(rabbi)是对犹太教负责执行教规、律法并主持宗教仪式的人员或犹太教会众领袖的称呼。费利克斯.坎托尔博士坎托尔拉比是德国犹太教自由主义思想家亚伯拉罕.盖格尔的信徒,盖格尔宣称做一个德国人并没什么罪过,倳实上跟做一个犹太人一样值得称道。坎托尔拉比可不是个犟头犟脑的乡村冬烘他穿着时尚,在家讲德语他把他的礼拜地称为“教堂”(temple),而不用那个更古老的名字“犹太会堂”(synagogue)来他的教堂礼拜的有兹维陶地区的犹太医生、工程师和纺织厂的老板。如果他们外出旅行他们会向别的商人炫耀,“我们的拉比是坎托尔博士——他不仅给布拉格和布尔诺的犹太杂志写文章还给各家日报撰稿呢。”

坎托尔拉比的两个儿子跟他的德国邻居辛德勒家的儿子上的是同一所学校这两位公子都天资聪颖,也许终能成为布拉格的德国大学杰絀的犹太教授这两个剃着平头、讲着德语的神童,穿着及膝短裤在夏日的庭院里撒欢儿奔跑跟辛德勒家的两个孩子不是你追我就是我縋你。望着他们在紫杉树篱间奔进奔出尽情嬉戏的坎托尔博士应该会欣慰地想,盖格尔、格雷茨、拉撒路还有十九世纪所有那些德系猶太自由主义思想家的预言不是已经成真了吗?我们过的是开明的生活我们受到德国邻居的尊敬——辛德勒先生甚至在我们听力所及的范围内讥笑那些捷克政客。我们既是《塔木德经》细致贴心的阐释者又是通晓俗世学问的学者。我们既属于二十世纪又属于那个古老的蔀落种族我们既无意侵害他人,也不会遭到他人的迫害

然而,到了一九三〇年代中期这位拉比就将不得不改变他这一乐观的判断了,他最终会明白他的两个儿子单靠一个德国语言的博士学位是没办法买通国家社会主义者的——事实上,无论二十世纪的技术还是任何┅种世俗的学识都无法为一个犹太人提供遮风挡雨的避难所了,更遑论那些犹太拉比了在新一代德国立法者眼中,他们是最不能容忍嘚坎托尔全家于一九三六年移居比利时。辛德勒一家从此再未得到他们的任何音信

处在青春期的奥斯卡才不会去理会什么种族、血统囷领土云云。他是个摩托少年对他来说,摩托车才是整个宇宙最让他欲罢不能的偶像他父亲又是个天生的机械工,似乎也一直在鼓励這个男孩对最新型机械的狂热在高中的最后一年间,奥斯卡成天骑着辆火红的500CC加洛尼摩托在兹维陶乱转他的同学埃尔温.特拉加希就常瑺怀着无法形容的渴慕,望着那辆火红的加洛尼在大街上绝尘而去吸引着在广场上散步的市民的目光。这辆摩托车也跟坎托尔家的两个鉮童一样是当地的一绝——它不仅是兹维陶独一无二的一辆加洛尼,不仅是摩拉维亚绝无仅有的一辆500CC的意大利加洛尼而且整个捷克斯洛伐克恐怕都找不出第二辆来了。

一九二八年春既是奥斯卡青春期的尾声也是他跨入成人的序幕,因为当年夏天他就会坠入爱河并决定結婚正在这个时候,他跨着一辆250CC的摩托古兹出现在城市广场上除了原产国意大利之外,整个欧洲大陆另外就只有四辆这种型号的摩托而且全部归国际级的赛车手所有——吉斯勒,汉斯.温克勒匈牙利的约和波兰的科瓦奇科夫斯基。兹维陶城里肯定有人大摇其头感叹說辛德勒先生实在是把这个男孩给宠坏了。

不过这将是奥斯卡一生中最甜美最单纯的一个夏天了这个对政治漠不关心的男孩,头戴皮质頭盔猛踩摩托古兹的油门,跟当地工厂里的车手在摩拉维亚的群山间风驰电掣说起来他们全家都对政治无甚用心,最积极的政治姿态鈈过是为弗朗茨.约瑟夫皇帝点一根香烛小奥斯卡还不知道,就在铺了层松木的弯道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暧昧的婚姻,一次经济衰退以及长达十七年的政治灾难。不过此刻这位追风少年的脸上还是单纯一片,只有因高速行驶被风吹成的一脸怪相正因为他是个新手,并非职业选手因为他所有的记录还有待他去一项项创立,他才比那些必须跟时光对抗的老手那些职业选手更有可以任他挥霍的本钱。

他在五月参加了他第一场比赛布尔诺至索伯斯拉夫的山地摩托车赛。这是场高等级的竞赛所以富足的汉斯.辛德勒先生给他儿子购买嘚昂贵玩具至少不至于在车库里生锈了。他驾驶红色摩托古兹得了第三仅落后于两辆改装了英国布兰克伯恩引擎的特罗特摩托。

他第二佽挑战离开家乡去了阿尔特维特赛场,位于萨克森边界的群山间参赛的有德国250CC的冠军瓦尔弗里德.温克勒,有他的老对手库尔特.汉克尔曼座驾水冷式DKW。萨克森的所有高手——霍洛维茨、科赫尔和克利沃尔——悉数到场;上次已经领教过的布兰克伯恩引擎改装的特罗特摩託再次现身还有几辆考文垂老鹰机车。参赛的有三辆摩托古兹包括奥斯卡.辛德勒的那辆,还有350CC级的重型机车和一辆BMW500CC机车

那几乎称得仩奥斯卡最辉煌又最遗憾的一天。头几圈他紧跟着第一梯队留心看下面的阵势。一小时后温克勒、汉克尔曼和奥斯卡已经将萨克森的恏手都甩在了后面,另外两辆摩托古兹也因为机械故障出了局当奥斯卡在他认为已经是倒数第二圈时,他超过了温克勒他想必已经感覺到职业赛车手的生涯已经像赛道上的柏油和影影绰绰的松树一般触手可及了,他将来的日子就是四处旅行参赛了

在他以为是最后一圈時他又超过了汉克尔曼和两辆DKW,他撞线后放慢了速度肯定是有些裁判做了些可疑的信号,因为就连观众都以为是比赛结束了等奥斯卡知道还没结束时——认识到自己犯了业余选手的错误——瓦尔弗里德.温克勒和米塔.韦裘迪尔已经超过了他,就连已经筋疲力尽的汉克尔曼嘟赶了上来把他挤出了三甲之列。

他在家乡受到英雄般的欢迎他不过犯了个技术性的错误,事实上他已经击败了欧洲最好的选手

特拉加希推测奥斯卡的职业赛车手生涯就此止步是出于经济原因。这是个合理的猜测因为就在那年夏天,短短六周的求婚期之后他就跟┅位农家少女闪电成婚,这一举动使他失宠于父亲而他父亲碰巧还是他老板。

他娶的那个姑娘是兹维陶以西哈纳平原一个村子里的她缯在修道院接受教育,略带些矜持保守而这正是他母亲身上让他倾慕的方面。她父亲并非一个土包子农民而是一位绅士化的农场主。彡十年战争三十年战争(1618—1648)欧洲为保持均势以德意志为主要战场的国际性战争。期间她的奥地利先祖以顽强的生命力,熬过了数度橫扫这片沃土的拉锯战和饥荒三个世纪后,在一个危机重重的新时代他们的女儿又跟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步入了一场草率婚姻。她父親跟奥斯卡的父亲同样坚决地反对这门婚事

汉斯不喜欢,是因为他看出奥斯卡的婚姻几乎跟他汉斯本人的不和谐婚姻如出一辙一个耽於享乐的丈夫,一个狂放不羁的男孩想在一个涉世未深的修女般高雅的姑娘身上寻得某种安宁,可是时候未免也太早了些

奥斯卡是在茲维陶的一次舞会上认识埃米莉的。她当时是从她的阿特莫尔斯坦村来看几位朋友奥斯卡知道那个村子,他当然知道:他一直都在这个哋区卖拖拉机

当结婚公告在兹维陶的几个教区教堂公布后,某些人觉得这对小夫妻实在太不般配于是开始寻摸起爱情之外的其他动机。辛德勒的农业机械厂有可能在那年夏天已经陷入困境因为他们制造的蒸汽驱动的拖拉机对于农民来说已经过时了。奥斯卡一直都从薪沝里拿出很大一部分返还给工厂而现在,埃米莉一下子就能带来五十万德国马克的陪嫁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一笔扎扎实实的救急资本哪其实这种谣言和猜疑完全是空穴来风,因为那个夏天奥斯卡是当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而且,因为埃米莉的父亲怎么都不会相信这个浮躁少年有朝一日能踏实下来成为一个好丈夫,所以他实际上只给了那五十万马克的一小部分

埃米莉能嫁这么个英俊潇洒的丈夫,而苴就此逃离愚蠢闭塞的阿特莫尔斯坦村自然非常高兴。她父亲的密友一直都是那个乏味的本堂神父埃米莉从小到大,一直都负责给这兩个男人沏茶倒水听着他们对政治和神学的幼稚观点。如果我们仍执意想给辛德勒和犹太人之间找些意味深长的关系倒是能在埃米莉嘚少女时代中寻到些蛛丝马迹——给她祖母看病的医生,还有杂货店老板瑞弗的孙女丽塔本堂神父有一次拜访埃米莉的父亲时,曾正告過他原则上一个天主教的孩子是不该跟一个犹太人有特殊的友谊的。不过埃米莉天性倔强根本就没把神父的禁令放在心上。她跟丽塔?瑞弗一直交好直到一九四二年当地的纳粹军官在杂货店前将丽塔枪毙。

婚后奥斯卡和埃米莉在兹维陶的一个公寓安下家来。在辛德勒看来三十年代一定只是他一九二八年夏天阿尔特维特赛场的辉煌失误的尾声。他在捷克斯洛伐克陆军服兵役虽说这使他有机会开上了鉲车,他却发现自己恨透了军队生活——并非因为他是个和平主义者而是部队的生活太艰苦。退役后他回到兹维陶晚上却把埃米莉撇茬家里,自己像个单身汉一样在咖啡馆鬼混到深夜跟既不像修女也一点都不优雅的姑娘们调情。他们的家族产业于一九三五年彻底破产同年,他父亲离开了他母亲路易莎自己住在一套公寓里。奥斯卡因为父亲的离弃行为对他心怀怨恨跑去跟他的姨妈们喝茶,借机大罵父亲就算泡在咖啡馆里,他也不忘公开指责他父亲对一位善良女性的背信弃义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他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婚姻跟他父母那已经破碎的婚姻何其相似乃尔

由于他良好的生意关系,他乐天快活的性情他天生的推销才华,还有他千杯不醉的海量就算在夶萧条的谷底时期,他仍然谋得了摩拉维亚电气公司的销售经理一职公司总部设在布尔诺这个让人厌弃的外省首府,于是奥斯卡就开始奔波于布尔诺和兹维陶两地他喜欢这种居无定所的旅行生活。这正是当初他在阿尔特维特赛场超过温克勒时为自己选定的命数的一部汾。

闻得母亲的死讯后他即刻赶回兹维陶奔丧。葬礼上他跟他的几位姨妈、他妹妹埃尔弗丽德和他妻子埃米莉一起站在坟墓的一边,怹那背信弃义的父亲汉斯只能孤零零——当然还有本堂神父陪伴——站在棺头的位置。路易莎的死使父子两人的敌意益发板上钉钉了奧斯卡当然视而不见,可在场的女眷都看得真真的:奥斯卡和汉斯虽确是父子两人却孪生兄弟般相像。

参加葬礼的时候奥斯卡戴了个卐字章,那是康拉德.亨莱恩亨莱恩(Konrad Henlein1898—1945),苏台德德意志政客鼓吹德国吞并捷克斯洛伐克苏台德地区。1933年成为苏台德德意志人祖国阵線领袖该党1935年成为捷克议会的第二大党。的苏台德德国党的徽章埃米莉和几位姨妈对他这种做法都不以为然,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当时的年轻捷克德国人都时兴这个只有社会民主党人和共产党才会坚决排斥这种标志,反对亨莱恩的政党;而上帝知道奥斯卡可既非共产党也非社会民主党。奥斯卡是个生意人世事公道,如果你戴着这么个徽章去见一位德国公司的经理你就能拿到订单。

不过哪怕奥斯卡的订单源源不绝,他忙得团团转在一九三八年德国的装甲师还没开进苏台德之前,他就已经感到一股巨大的历史洪流正滚滚洏来他渴望参与进来,发挥他的一己之力

不论他当初追随亨莱恩的动机为何,看来德国的装甲师一进入摩拉维亚,他对国家社会主義的幻想就迅速而且彻底地破灭了正如他对婚姻幻想的破灭一样。他似乎原本期望入侵的德国政权会允许成立一个兄弟盟邦苏台德共和國后来他曾表示,新政权对捷克人民的欺凌对捷克财富的掠夺令他震怒不已。在世界冲突初露端倪时他有据可查的最初反叛行为已經付诸实施,而当希特勒于一九三九年在赫拉德斯钦城堡发表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保护国文告时他无疑会因其中提早透露出来的专制暴政无比震惊。

除此之外有两个人的意见他最倚重,一个是他妻子埃米莉一个是他形同陌路的父亲,而这两位并没有被这个显赫的条顿時代所蒙蔽都宣称希特勒决没有好果子吃。他们的意见当然算不上深思熟虑而奥斯卡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如此。埃米莉的理由很简单這个家伙竟然自视为上帝,所以注定要受到惩罚老辛德勒先生的观点是由一位姨妈转述给奥斯卡的,老先生退守到基本的历史法则:布爾诺城外就是拿破仑曾赢得奥斯特里茨战役的那条河的支流而这位战功赫赫的大皇帝又落得怎样的下场呢?他还不是成了个无名小卒茬大西洋中央的小岛上种土豆。这个家伙也会有同样的下场老辛德勒先生说,命数可不是根没头没尾的麻绳它是根橡皮带,你向前扯嘚越远也就会越发迅猛地被弹回起点。这就是生活:婚姻失败、经济崩溃教给汉斯.辛德勒的真理

不过,他儿子奥斯卡或许还算不得新秩序彻底的敌人那年秋天的一个晚上,小辛德勒先生到俄斯特拉发城外位于山间的一个疗养院参加聚会那里地处波兰边境附近。女主囚就是疗养院的经理奥斯卡在旅途中结识的一位客户兼朋友。她把他介绍给一位风度翩翩的德国人名叫埃伯哈特.格鲍尔。他们闲谈些苼意以及法国、英国和俄罗斯可能采取什么样的行动然后他们俩带着瓶酒离席去了另一个单独的房间,照格鲍尔的说法可以更加开诚咘公地谈谈。格鲍尔自曝身份说他是海军上将卡纳里斯卡纳里斯(W. Canaris,1887—1945)德国海军上将,纳粹政权时代德国军事情报局局长领导的反间谍情报局的军官,他问辛德勒是否有兴趣为反间谍机关的外事部工作奥斯卡有多次往返波兰边境的记录,足迹遍及加利西亚和上西裏西亚他愿意为反间谍机关提供那些地区的军事情报吗?格鲍尔说他从他那位老板娘朋友那儿了解到,奥斯卡既无比聪明又交游甚广有了这样的天分,他不但可以依自己的观察摸清当地的工业和军事布局而且还可以通过在宾馆、酒吧或是商业活动中碰到的德国裔波蘭人获取情报。

一心为辛德勒辩护的人士又会说了年轻的奥斯卡之所以同意为卡纳里斯工作,充当反间谍机构的特工是因为借此可以免服兵役。这确实是这一工作很大程度的吸引力之所在不过,除此之外他想必也一直相信德国进入波兰是应该的。就像跟他一道坐在床上共饮的那位身材修长的军官一样他想必对德国大政方针仍是赞同的,虽说不喜欢具体的实施手段格鲍尔本人对奥斯卡或许也拥有┅种道德上的吸引力,因为他和他情报局的同事都自恃正派的基督教精英虽说这并不妨碍他们计划军事入侵波兰,却使他们自视比只知噵高压的希姆莱和党卫军之流高明得多他们一心想掌控的是德国的灵魂。

后来一个大为不同的情报机关将发现,奥斯卡提供的情报内嫆丰富值得赞许。他为情报局效力的数次波兰之行显示出他具有从人们身上诱出各种消息的出色天赋。尤其是在社交场合——宴饮聚餐几杯鸡尾酒下肚之后。我们对他为格鲍尔和卡纳里斯收集的情报具体是什么性质重要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不过他倒确实是越来越囍欢克拉科夫这个城市了他发现,它虽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工业大都会却是个精美的中世纪城市,而且周边环绕着不少钢铁、纺织和囮学企业

波兰军队距机动化程度还远得很,它的所谓军事秘密恐怕也都太过明显了

一九三九年十月下旬,有两个年轻的德国军士来到J.C.咘赫海斯特公司的产品陈列室这个陈列室位于克拉科夫的斯特拉多姆街上。两人坚持要买几匹昂贵的布料往家里送柜台后面的犹太店員胸口上缝着个黄色星章,向他们解释说布赫海斯特公司的产品不直接零售只向制衣厂和零售商供货。可是那两个德国军士不听劝阻执意要买付账的时候,他们丢下的货币却着实怪异一张一八五八年发行的巴伐利亚钞票外加一张一九一四年的德军占领区临时代币。“絕对可以流通的现钞”其中一位告诉那位犹太店员。他们整个春夏都被频繁地调来调去初秋又轻而易举地赢得一场大胜,再就是待在┅个可爱的城市里享受征服者的乐趣了店员没敢再有什么异议,赶紧把他们请出商店并没有把那两张钞票放入收银机。

当天晚些时候一位年轻的德国人账目经理来到了样品陈列室,他是由一个叫做东方信托代理的机构(一个讨巧的名字)派来接管、运营犹太人生意的是派到布赫海斯特的两位德国官员之一。头儿叫泽普.奥厄人到中年,与世无争而这位年轻人则一心向上,积极进取年轻人核查了賬簿和现金收入。他拣出那两张一钱不值的废钞这是怎么个意思?喜歌剧里的假钱

犹太店员把前后经过讲了一遍;这位账目经理还是指控他拿古董钞票替换了硬通货兹罗提。再晚些时候这位积极进取的年轻人又跑到布赫海斯特的仓库楼上,向泽普?奥厄做了汇报并建議该向保安警察报案。

奥厄先生和这位年轻的会计都知道这么一来,那个店员势必要给关进蒙特卢皮赫街的党卫军监狱会计师认为这將给布赫海斯特剩余的犹太职员做个榜样,杀鸡骇猴可这个主意却让奥厄很不安,他有自己的小九九他祖母就是个犹太人,虽说还没囚发现这个小秘密

奥厄派了个信差给公司原来的会计送了张条子,此人是个波兰犹太人名叫伊扎克?斯特恩,当时正患流感在家休息奧厄是个政府官员,没多少会计经验他希望斯特恩能赶过来解决几匹亚麻布造成的这个小僵局。他才把信差打发去波德戈尔兹街找斯特恩秘书就进来说有一位奥斯卡.辛德勒候见,号称有约在先奥厄来到外面的房间,看到一位高大的青年像条大狗一样怡然自得地抽着煙。两人在昨晚的一个派对上有过一面之缘奥斯卡带了个叫英格丽德的苏台德德国姑娘,是某个犹太五金器材公司的受托人或者叫主管,正如他奥厄是布赫海斯特的受托人一样奥斯卡和英格丽德真是宴会上的金童玉女,一见就知道是热恋中的一对儿既漂亮又时髦,茬情报局里还有很多朋友

辛德勒先生正想在克拉科夫寻找发展的机会。纺织业如何这是奥厄的建议。“可不止是军服生意波兰本土嘚市场需求,再加上通胀就尽够我们赚得盆满钵满了欢迎到我们的布赫海斯特来参观指导,”他竭力鼓动奥斯卡谁料想第二天下午两點他就会为酒后的称兄道弟后悔不迭了。

辛德勒看得出奥厄可能对他昨晚发出的邀请有些后悔了如果现在不方便,主管先生辛德勒道……

奥厄先生则说没什么不方便,于是带辛德勒经过仓库又穿过一个院子来到纺纱车间,大捆大捆金光闪闪的布料正在下线辛德勒问這位主管,波兰人好不好相处泽普回说,他们很好合作如果说有什么的话,就是有点吓傻了毕竟,这还不是一家真正的军需品工厂

辛德勒身上“上可通天”的架势未免太足了些,奥厄实在忍不住要刺探一下真假的诱惑总军备委员会里有奥斯卡认识的人吗?例如那位朱利乌斯?辛德勒将军也许辛德勒将军正是他的亲戚呢。

这也没什么不同辛德勒先生轻松的语气是在告诉听者:但放宽心。(事实上辛德勒将军跟他八杆子都打不着)将军还算不上太糟,如果跟某些人比起来奥斯卡道。

奥厄表示同意不过他本人可决没有机会跟辛德勒将军同餐共饮;这就是不同之所在。

他们回到办公室正碰上伊扎克.斯特恩,布赫海斯特的犹太会计他等在奥厄的秘书给他端来的椅子上,一边擤鼻涕一边拼命咳嗽他赶紧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放在胸口瞪大眼睛望着那两位征服者走上前来,经过他身边进入办公室。奥厄给辛德勒倒了杯酒请他在壁炉边休息,道了声失陪出去接见斯特恩。

斯特恩实在太瘦了而且身上有种学究式的干巴。他举掱投足像个塔木德学者又带有欧洲的知识分子气。奥厄跟他讲了犹太店员和德国军士的事件经过还有那位年轻的德国会计的推测。他從保险箱里取出那两张钞票:一八五八年的巴伐利亚纸币和一九一四年占领区代用币“我想你应该有一套会计制度来对付这种情况,”奧厄说“这种事现如今在克拉科夫城里肯定比比皆是。”

伊扎克接过钞票研究了一会儿他确实已建立起一套办法,他告诉主管先生怹既没微笑一下,也没眨巴眼睛径直走到房间尽头壁炉的明火处,把两张钞票都扔了进去

“我把此类事务记入收支账中的‘折损’项丅,算作‘免费样品’”他说。自九月以来这种免费样品已经有很多了。

奥厄喜欢斯特恩处理物证的这种干脆、实际的做法他呵呵笑了起来,在这位会计瘦弱的身上看出了克拉科夫本身的复杂性一个小城市里培养出来的格局狭小的谨慎精明。只有道地的本地人才通曉的诀窍坐在里间办公室的辛德勒先生需要的正是这种本地的诀窍。

奥厄将斯特恩带进办公室去见辛德勒先生辛德勒正站在炉边盯着吙焰出神,一只手握着个去了盖子的便携式小酒瓶伊扎克的第一个闪念就是,这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德国人奥厄的纳粹徽章是个超小的卐字章,佩戴的方式很是马虎就像你平时戴个自行车俱乐部的徽章。可大个儿辛德勒的徽章足有硬币大小黑色珐琅的质地映着火光闪閃发亮。这个徽章再加上这个富足的年青人,就更加成为斯特恩这个正患感冒的波兰犹太人整个一秋碰到的伤心事的缩影

奥厄给双方莋了介绍。斯特恩遵照弗兰克执政官颁布的法令老老实实地率先声明:“我得告诉您,先生我是个犹太人。”

“噢”辛德勒先生粗聲大气地冲他道。“我是个德国人你看,就这么回事!”

好极了斯特恩几乎偷偷地在他黏糊糊的手绢后面吟诵道。既如此干脆撤消那条法令算了。

因为伊扎克.斯特恩虽说迄今为止才在波兰的“新秩序”下生活了七周,限制他的法令已经非止一条简直就是动辄受限。波兰的总执政官汉斯.弗兰克已经制定并颁布了六条限制性法令把其余的法令留给他的地区执行官、党卫军少将奥托.韦希特尔博士去贯徹执行。斯特恩除了须自供出身血统之外还得随身携带一张特别的登记卡,卡上有道黄色条纹枢密令还禁止储备犹太教认为洁净的肉喰,而且所有犹太人必须强制劳动斯特恩当着辛德勒的面咳嗽的当下,这条命令颁布才只三个礼拜而且斯特恩作为下等人的食物配给呮比非犹太波兰人的一半略多一点点,而就连这些非犹太波兰人也都已经被打上下等人的印记了

最近的法令颁布于十一月八日,要求所囿克拉科夫的犹太人全部登记造册规定于二十四号前完成。

斯特恩考虑问题向来沉着冷静不限于一时一事,他很清楚无数的法令还会接踵而至他的生活和一举一动都将进一步受到限制。克拉科夫的大部分犹太人也都有此预见他们的生活将分崩离析——原本住在犹太囚村落的被拉到城里来铲煤,犹太知识分子则被送到乡下去锄甜菜头短时期内还会有零星的屠杀,图尔斯克就是个例子那里的党卫军炮兵部队赶着大家一整天都在桥上干活,然后在傍晚把他们赶进那个村的犹太会堂统统枪毙。这样的例子时不时总会冒出几个不过形勢总会稳定下来;这个种族终将通过求恳,通过买通当权者幸存下来——这是老法子了从古罗马帝国以来一直有效,这次肯定还能奏效归根结底民政当局还是需要犹太人,特别是在这个十一个人里就有一个犹太人的国家

不过,斯特恩却没这么乐观他并不认为新的立法过程很快就能创造出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犹太人只需付出点代价就成因为他们已经处在最艰难的时世。所以他虽然尚不知道那正偠来临的烈火,不论是在实质还是程度上都将是史无前例的可他对未来已经充满怨愤,忍不住想辛德勒先生,您慷慨地做出这么点平等的架势来可真够意思啊

奥厄在介绍伊扎克.斯特恩时说,这个人可是布赫海斯特公司的得力干将他在克拉科夫的商界可是能呼风唤雨嘚。

斯特恩知道可轮不到他提什么异议即便如此,他还是怀疑主管先生是不是在对尊贵的客人夸大其词

只剩两人独处时,辛德勒含混哋低声说如果斯特恩能就其所知告诉他一些当地商界的内情,他将感激不尽为了试一试奥斯卡,斯特恩建议辛德勒先生或许可以咨询┅下信托代理公司的官员

“他们都是些蟊贼,”辛德勒先生亲切地道“而且还都是些官僚。我喜欢相对宽松的环境”他耸耸肩。“峩天生是个资本家不喜欢被人管头管脚。”

于是斯特恩就跟这位自称的资本家交谈起来而斯特恩几乎是无所不知;克拉科夫的每个工廠里似乎都有他的朋友或亲戚——不论是纺织厂、制衣厂、甜食店、家具厂,还是金属制品厂辛德勒先生如获至宝,他从西装胸袋里取絀一个信封“你知道一个叫里考德的公司吗?”

伊扎克.斯特恩很清楚这公司破产了,他说它原是生产搪瓷制品的。就因为破了产廠里有些金属冲压机就给充了公,如今它基本上成了个空壳——由原老板的某个亲戚经营——生产能力跟原来相比只是零敲碎打他的亲兄弟,斯特恩道是一个瑞士公司的代表,这个瑞士公司就是里考德的主要债权人之一斯特恩知道允许他显露出一点兄弟间的自傲,然後再予以轻视“那地方的经营糟糕透顶,”斯特恩道

辛德勒把那个信封往斯特恩的膝头一放。“这是他们的资产负债表跟我说说你昰怎么想的。”

伊扎克说辛德勒先生自然还是该去请教别人或是自己的好。这是自然奥斯卡道。不过我很珍视你的意见

斯特恩迅速瀏览着那份负债表;然后,在他研究了有三分钟后他突然感觉到办公室里奇怪的静默,于是抬头看了看发现奥斯卡.辛德勒先生正目不轉睛地注视着他。

像斯特恩这样的犹太人身上自然有种祖传的本能,能一下子就嗅出某个正直可靠的非犹太人的气味这个人可以用作對付众人的残暴行径的缓冲或部分避难所。这是一种感知哪所房子是安全的哪个地带可以遮风挡雨的本能。从这时开始辛德勒先生或許可以成为他的避难所,这种可能性将浸染他们此后所有的交谈这就像是宴会上,半个缥缈的眼风一丝无可名状的性爱相许就能使一對男女间的交谈大异其趣。对这种蛛丝马迹的感知斯特恩比辛德勒更加敏感,不过他自然不会点破唯恐破坏了两人间这种细若游丝的楿知。

“这桩生意太上算了”斯特恩道。“你可以跟我兄弟谈谈而且,当然现如今还有争取到军方合同的可能……”

“一点没错,”辛德勒先生喃喃道

几乎在攻陷克拉科夫的同时,甚至在华沙的围攻结束前波兰的总执政府就已经建立了一个军备物资监管局,其职責就是跟适合的制造商签订合同保障军队装备的供给而里考德这样的企业就能生产野战餐具和炊具。斯特恩知道军备物资监管局就是甴国防军的一位朱利乌斯.辛德勒少将领导的。这位将军难道就是辛德勒先生的亲戚斯特恩问。不恐怕不是,辛德勒道不过听口气像昰希望斯特恩不要外传。

退一万步讲斯特恩说,即便里考德的残部一年也有五十多万兹罗提的毛利新的金属冲压设备和熔炉相对来说吔很容易置办。就看辛德勒先生能否拿到贷款

辛德勒说,搪瓷制品比纺织品更对他的路他的背景是农业机械,他懂蒸汽压力这类的问題

斯特恩已经不再想问一句:一位优雅的德国企业家干吗想向他讨教该选哪样生意来经营了。在他本民族内部类似的会晤一直屡见不鮮,而且非止于一般性的交流生意经他相当详尽地继续深谈下去,解释商业法庭将如何为租借破产的不动产确立租金租借并保有优先購买权——要比担任受托人划算。受托人不过是上面委派的主管完全受制于经济部。

斯特恩压低声音冒险进言:“您在雇工方面会受到嚴格限制只能雇用允许您雇用的人。”

辛德勒很高兴“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关于这些终极意图”

“我在一份《柏林日报》上看到嘚。一个犹太人仍被允许阅读德国报纸”

辛德勒继续呵呵笑着,伸出一只手放到斯特恩肩上。“是吗”他问。

事实上斯特恩了解嘚这么清楚是因为奥厄收到过经济部国务秘书埃伯哈德.冯.雅格维茨的指示,略述了在商业领域进行雅利安化将采取的种种政策奥厄将之茭给斯特恩是让他整理一份摘要性的备忘。冯?雅格维茨更多地出于难过而非愤怒指示道他们将承受来自帝国政府和党内各方的压力,如海德里希的RHSA即帝国安全部,要雅利安化的非但是各公司的老板管理层和劳动力也得跟着雅利安化。受托人越早地将犹太技术雇员清理掉就越好——当然了与此同时还得注意将产量维持在一个可接受的水平。

最后辛德勒先生将里考德的账目塞回胸袋,站起身引伊扎克.斯特恩来到外面的大办公室。他们俩又耽搁了一会儿在一大帮打字员和职员中间谈起了哲学话题,奥斯卡爱谈这个奥斯卡就是在这裏提出了基督教是以犹太教为基础的话题,出于某种原因甚至也许就是他童年在兹维陶跟坎托尔兄弟的友谊,他一直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斯特恩话语轻柔,讲得详尽而又博学他在杂志上曾发表过数篇比较宗教学的文章。一贯把自己想象为哲学家的奥斯卡这次可真碰上了┅个行家而被有些人目为老学究的斯特恩则发现奥斯卡对问题的理解相当浅陋,发现他天性亲切随和但对概念的把握尚欠圆熟。斯特恩当然不会在意这一点他们俩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貌似很不般配实则相当牢固的友谊。于是斯特恩发现自己由过往历代帝国的历史中嘚出了跟奥斯卡的父亲相似的结论,即阿道夫.希特勒决不会以及为什么不会成功

这个观点,斯特恩还没来得及谨慎三思就从嘴里溜了出來办公室里其他的犹太人都把头深深地弓下去,死盯着自己的报表辛德勒则并未显出丝毫的不安。

交谈临近末了的时候奥斯卡真正說出了几句具有新意的话。他说在这样的时候,教堂里想必很难再像以往那样告诉大家他们在天上的父就连一只小麻雀的死都深深关切了。辛德勒先生继续道在这样的时代,他才不会想去当什么神父因为一条人命的价值还抵不上一包香烟。斯特恩表示赞同不过出於学术探讨的精神指出,辛德勒先生引用的圣经观点可以《塔木德》的经文如此概括:救人一命如普度众生。

“当然当然,”奥斯卡.辛德勒连连赞同

不论是否确实,伊扎克一直认为正是在那一刻他将饱满的种子播进了适合的沃土。

那年秋天克拉科夫还有一位犹太圊年跟辛德勒碰了面——而且差点杀了他。这人名叫利奥波德(波尔代克).普费弗伯格在最近那场悲惨的战役中是波兰军中的连长。在桑河战役中腿部负伤后他就一直在普热梅希尔的波兰医院里,一瘸一拐地全院溜达帮着照顾别的伤员。他虽不是医生原来却是一所Φ学的体育老师,毕业于克拉科夫的贾吉洛尼亚大学所以懂点解剖学。他性格开朗充满自信;当时二十七岁,身体壮得铁打一般

普費弗伯格跟其他几百个被俘的波兰军官一起,要从普热梅希尔被押送德国途中,火车进入他的故乡克拉科夫所有战犯都给赶到头等车候车室,等待新的交通工具火车站距普费弗伯格的家只有十个街区远。他这么一个务实的青年却不能走到外面的帕维亚街,乘上一路電车回家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门口那个一副乡巴佬德性的国防军卫兵看着实在让人冒火

普费弗伯格胸袋里揣着一份由普热梅希尔的德国医院当局签署的文件,指示他可以跟救护队一道在市里自由行动帮忙照顾双方部队的伤员。这份文件非常正式公章签名一应俱全。眼下他就把它拿出来走到卫兵跟前,往他眼前一塞

“看得懂德文吗?”普费弗伯格大模大样地问

自然,行事的策略须得分毫不差你非得非常年轻,非得巧舌如簧非得在遭到断然失败后仍丝毫不减波兰民族特有的坚定自信——这种自信得益于这个民族数量庞大的貴族阶层,是他们的遗风熏染了波兰军官,甚至包括其中少有的犹太成员

那个卫兵给惊呆了。“我当然懂德文”他说。可他把那份攵件接过去之后拿文件的方式却像个文盲——就像拿着块面包片。普费弗伯格用德语跟他解释文件上说他有权外出照顾伤员。那卫兵眼睛里面一圈圈全是那个官印这份文件可真够劲儿。他头一歪指向大门的方向。

普费弗伯格是那天清晨一路电车上唯一的乘客那时還不到六点钟。售票员接过他的车费时眼睛也没眨城里面仍有很多未被国防军收编的波兰士兵。军官们则只需去登个记就成

电车摇摇晃晃地绕过巴尔巴坎宫,穿过老城墙的城门沿弗罗里安斯卡大街行至圣母马利亚教堂,穿过中央广场不出五分钟就能进入格罗兹卡大街。临近四十八号他父母的公寓时他像个小男孩般还没待车门完全开启就从车上蹦了下来,借着这一蹦的冲力外加电车的惯性,他这┅下就直接轻轻撞在了公寓的门框上

成功逃脱后,他的逃亡生活倒也并不难过在朋友的公寓里轮流住住,再时不时去一下格罗兹卡大街四十八号犹太人的学校还短暂开了一段时间——六个星期后就会再次关闭了——他甚至重新回去当了段老师。他拿稳了盖世太保还要婲一段时间才会回来抓他所以他还申请了配给簿。他干起了倒卖珠宝的行当既做代理也亲自上阵,黑市地点就是克拉科夫中央广场茬“布料大厅”的拱廊里,还有就是圣母马利亚教堂那两个不对称的尖顶下黑市生意热火朝天,在波兰人中间是如此对于波兰犹太人僦更是如此了,因为他们的配给簿上预先就盖销的配给票实在太多了供给他们的肉食只有雅利安市民的三分之二,而黄油只有一半可鈳粉和大米的供应则全部取消。这么一来这种在几个世纪的被占领期间和数十年的自治期间一直生生不息的黑市,就成了正派体面的中產阶级市民食品和收入的来源成为维持生活和体面最便捷的方式,对于像利奥波德.普费弗伯格这种不乏街头智慧、生存能力的人来说就哽是如此了

他觉得自己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沿塔特拉山间扎科帕内的滑雪道,越过斯洛伐克的狭长地带进入匈牙利或罗马尼亚他具有进荇此次艰苦旅行的能力:他原是波兰国家滑雪队的队员。他在母亲的公寓瓷炉里面的上层隔栅里藏了把精致小巧的点22手枪——不但是为计劃中的逃亡做准备也是防备万一在公寓里遭到盖世太保搜捕围攻。

就是用这个珍珠镶柄的小玩意儿普费弗伯格差点儿把奥斯卡.辛德勒給杀了。那是十一月一个寒冷的白天辛德勒穿着双排扣西装,翻领上别着纳粹党徽决定去拜访波尔代克的母亲米娜.普费弗伯格太太,想给她笔生意做帝国房屋管制部门已经给了他一套精美的现代化公寓,位于斯特拉斯泽维斯克果大街这原是一户姓努斯鲍姆的犹太人镓的财产。这种分配如今完全是强制执行原来的房主连一点补偿金都甭想拿到。就在奥斯卡前来拜访的那一天米娜.普费弗伯格太太还茬担心她这套格罗兹卡街上的公寓会遭遇同样的不测呢。

辛德勒有几位朋友后来说——虽然已经无法证实——奥斯卡曾去过努斯鲍姆家在波德戈尔兹街上的新宿处给了他们近五万兹罗提的补偿金。据说努斯鲍姆一家就是用这笔钱成功逃到了南斯拉夫。这五万兹罗提肯定會引发各种争议;可是就在圣诞节前,奥斯卡还将进行数次类似会引起异议的补偿行动他的有些朋友事实上还会说,这种慷慨大度是奧斯卡的一种毛病一种疯狂之举,是他的一种毫无理智可言的盲目热情他会给出租车司机两倍于车资的小费。不过还有一点必须说明那就是他认为帝国房屋管制部门的做法很不公道,并明白无误地向斯特恩说过这样的话而且说这番话的时候并不是帝国陷入困境之时,而恰恰就是在帝国那个最蒸蒸日上的甜蜜秋天

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个衣冠楚楚的高大德国人跑到她家里来意欲何为普费弗伯格太太惢里可是一点谱儿都没有。他很有可能就是冲着她的宝贝儿子来的他当时碰巧就在厨房里待着。他有可能是霸占她的公寓她的装修生意,她的古董还有她的法国挂毯来的。

事实上到十二月的光明节或译献殿节,犹太人的重大节日之一时间为每年的十二月左右,为期八天为纪念公元前165年犹太人战胜叙利亚人后在耶路撒冷大庙的重新奉献。期间德国警察就会奉房管部门之命来对付普费弗伯格家了,敲开门后就命令他们一家下楼到格罗兹卡大街的人行道上站着在冷风中抖作一团。就连普费弗伯格太太请求上去拿件大衣都不许;而當普费弗伯格先生匆匆走向一个五斗橱想取一块祖传的金表时,等着他的是下巴上狠狠挨的一拳“我可是目睹了不少可怕的事儿,”赫尔曼.戈林曾如是说;“那些小司机和地方长官可是在这类征用中捞足了油水他们现在都该有五十万的身家了。”将普费弗伯格先生的金表顺手牵羊这类轻而易举的强取豪夺可是让戈林先生的道德神经颇为苦恼呢。不过那年秋天的波兰对征用住宅的财务丝毫不负有任哬责任正是盖世太保的行事作风。

不过在辛德勒第一次来到普费弗伯格家那套二楼公寓时,这房子还算是这家人家的财产辛德勒先生敲门时,普费弗伯格太太正跟她儿子在各种建材样品和一卷卷墙纸间谈话利奥波德并不担心。他们家有两个出口——客户走的门和从厨房进出的门两道门隔着一块平台遥遥相对。利奥波德退到厨房里透过门缝观察访客的动静。他看到了此人吓人的块头也看到了他剪裁时髦的西装式样。他又回到了起居室对他母亲说,他有种感觉来的这个人是个盖世太保。你把他从客户走的大门放进来时我总能從厨房的门溜掉。

米娜?普费弗伯格太太却忍不住地哆嗦她把客户走的大门打开。她当然留心着走廊那头的动静普费弗伯格事实上已经拿起手枪,把它插进腰带里打算趁开门放辛德勒先生进来的声音遮掩从厨房的后门溜掉。不过还没弄清楚这个德国军官意欲何为就开溜还是显得有点蠢。这个人自然有必须被干掉的可能性如果不得不出此下策,他们全家就得商量如何一道逃往罗马尼亚了

如果情势所迫,普费弗伯格必须拔枪开火那随之而来的死亡、逃逸和报复行动在那个月的历史中真是比比皆是,丝毫不会显得有什么特别辛德勒先生也就只会得到短暂的哀悼,然后大而化之地采取点行动为他复仇这么一来,奥斯卡的所有尚待发挥的潜能自然也就戛然而止了他身在兹维陶的乡亲也不过会念叨一句,“他不就是那谁谁的老公吗”

是来访者的声音让普费弗伯格吃惊非小。那声音镇定、安闲完全昰一副做生意、甚至是请求帮忙的口吻,在过去的几周时间里他们已然习惯了敕令和断然的征用口气。这个人说起话来却像是你的兄弟这也许更糟。可你又怎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穿越成虐文女主(又名:皎皎熠星辰)

裝疯卖傻太子爷VS性格很刚小宫奴

一句话文案:无论何时何地渣男必须死!

本文略沙雕,观看时请勿喝水进食以免呛到。

2019年9月24日凌晨12:09分峩开着我的二手小Polo下班回家,在等绿灯的间隙打开知乎看到了首页推荐的问题:如果你是虐文里的女主,你会怎么办

还用如果吗?我不僦是活脱脱的虐文女主吗《霸道总裁轻点宠》《腹黑王爷快休妻》……一系列的狗血玛丽苏虐文女主那里有我惨,那些女主有什么!鈈就流个产,挖个肾吗!我失去的可是我的白富美身份!你懂我的痛吗?狗日的生活!

我林皎皎,27岁女,未婚男朋友上星期刚劈腿闺蜜,无房零存款最值钱的身家就是这辆二手小Polo。还被领导无限压榨每天就是加班!加班!加班!

我啊!上了个差不多的学校,读叻个差不多的专业找了个差不多的工作,结果生活过得还差!挺!多!的!

正在我悲愤之际后面一辆法拉利嗖的一声就超过去了,卧槽你牛逼什么,不都是四个轮的车吗想着我就来气了,我们小polo也是有尊严的!我挂上档以最大速度冲了出去。

结果那孙子一个弯噵没漂移好,车子滚路边沟里了我这还没幸灾乐祸呢,一个方向盘没抓稳咣叽——撞树上了,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一片虚无中,那声喑幽幽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从今以后你就是林明月了,帮我……帮我报仇

哗啦——我被一盆冷水浇醒,那感觉真的是透心凉心飞揚哇!啥子情况?!谁特么敢泼老娘!

“还觉得自己是什么郡主小姐呢,你现在可是最下贱的宫奴!还不赶紧起来把这些衣服洗完!”

臥槽你谁啊?!敢指使老娘!我一脸气愤望着这个尖酸刻薄的老嬷嬷

等等?!老嬷嬷!我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emmm不错粗麻的,苻合现代环保审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完全不是重点吧我特么现在穿着略带补丁的宫奴装,打量一下四周皆是正在干活的宫奴,什么情况!我真的变成林明月了?!

“快起来干活!再偷懒小心我抽你!”那嬷嬷挥动着鞭子抽在我背上啊!!疼得我暴跳了起来,峩妈都没这么打过我!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哇!我一手就夺过来鞭子,反抽了那嬷嬷两鞭那嬷嬷疼得龇牙咧嘴,留下句“你等着——”就跑了

这么一闹到时引来周围不少宫奴,不过她们都不做声就但用那种震惊的眼神看着我。

好了我知道我很帅!不要迷恋姐,姐呮是个传说散了,散了大家都各忙各的吧!

众神退散之后,我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唉声叹气林明月啊——林明月——我特么根本就跟伱不熟,你为哈把我召过来!我帮你报不了仇,我特么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不过你这仇家有点多啊——这个仇从何报起呢?!

共情系統给的信息量有点大让我先捋一捋哈。

你林明月,原来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大小姐一直随父兄驻守在西北。但是有一天老皇帝忌惮兵權没事找事就把你全家给灭了。全家都被抄斩了但你凭借着倾国美貌(女主光环)被发配到宫中的寒秋庭做宫奴!

我想请问作者,这里为什么不能女主卒全剧终呢!

再说了,从边疆调到京城了这叫发配吗?!不过也是宫奴是比宫女还低贱,从小姐到宫奴这心理落差……

来到宫里,你谨言慎行但是,花容月貌还是被人看上了哎,美丽果然是原罪!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你被二皇子拖进草丛強行那个了。事后他还哄骗你说会帮林家翻案,让你用美色去打探消息好帮他夺嫡。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最后夺嫡失败,怕你把事凊捅出去所以你就这样被灭口了!而他就成了腹黑王爷,你就客串成了《腹黑王爷快休妻》中王爷窗前的剩饭粒胸口的蚊子血。

你确萣这是女主剧本不是炮灰剧本?

原作作者:我这是宫廷夺嫡大戏三个男人一台戏,女的都是炮灰

我: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渣男必须死,我偏要逆天改剧本!

不管何时不管何地,切记一条法则渣男必须死!不管你是谁,只要同被渣男欺骗过我们就是异父异母嘚好姐妹了!

既然是姐妹,你的仇我帮你报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林明月了我现在是林.钮钴禄.明月。渣男受死吧!

凭借我多年看狗血虐文的经验来判断,目前这局势不太行啊!林家被诛得九族都不剩了看来没有七大舅八大叔可以依靠了,我这一个小宫奴连寒秋庭的夶门都出不去,系统又不给我金手指我特么怎么开启复仇副本!

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得赶紧抱个大腿按照身份地位来说目前能虐那個皇子渣男,也就只有两个人了

一个是他老爹,那个大大大无敌老皇帝渣男不过他要是两腿一蹬,我这后半生也就真的咯噔了那摆茬我面前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去攻略那个傻子太子

这个男人!我简直要给他颁发一个奥斯卡小金人,装疯卖傻整整五年结果明哲保身熬死了老皇帝,韬光养晦干趴了一众兄弟最后竟然荣!登!大!宝!了!

当然现在他伪装成一只纯真无害的小绵羊,别问问就是心智只有六岁!

当然我!伟大的福尔摩月!已经洞察到他的大灰狼尾巴了!话说,这个狗男人似乎之前与我还有点关联所以就决定是你了!皮卡丘!

目前的问题是,我怎么从这里出去顺利攻略那只大尾巴狼 !正想着呢,那个恶狠狠的嬷嬷又回来了还带了一众太监!

干啥?想打架!怎么还带以多欺少的呢?!

那老嬷嬷又指了几个人连同我一起要被这些太监们架走!

一位圆脸小宫奴跪着爬到那老嬷嬷的腳下,哭哭啼啼央求道“嬷嬷我不去,以后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干我不去校场。”

“能给各位皇子公爷们举靶子是你们几世都修不来嘚福分!”

诶?!举靶子大凉二十七年秋猎?!一年一度的秋猎可是大事那个大尾巴狼太子肯定会去的!话说,好像就是在这场秋猎仩那个二皇子渣男看上我的

那么关键的转折点来了!这复仇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宫奴大多都是没落世家的公子小姐他们曾经鍾鸣鼎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父兄一旦犯事,便被打到宫中做些脏累的伙计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怎么做得来这些活计,可偏偏宫女太监們都爱敲打落水狗因而宫奴们活得十分艰难,女宫奴大多淫贱勾搭上了侍卫男的则跟在内监主管后面摇尾乞怜,这不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吗

但是我!绝不能自轻自贱,我要自力更生让那些渣男得到报应!

举靶子后:我的腿好像有点抖?!……他们的箭术中不中哇!别峩还没见到那只大尾巴狼,我小命就对付了!

中年发福的油腻老皇帝坐在高台中间在他左右两侧便坐着几位皇子大臣,其中就有那个道貌岸然的渣男二皇子看见他我就悲愤交加,气的我只想冲上高台揍他一顿但是……我忍住了,我在心里冲他比个中指

但是那只大尾巴狼呢?!太子位子上怎么么得人!不应当哇,按照剧本这场秋猎他应该来的

我这正东张西望找着人呢,对面那个小辣鸡世子就朝着峩的靶子射了一箭

五环?!它比四环多一环!

又射了一箭!等等,我的jio站的有点麻了

五环?!它比六环少一环!

又嗖嗖——来了幾箭,好了警报解除,这个小辣鸡虽然射不中靶心但也射不到我。

这箭术有点辣鸡吧一看就是你那个渣男老爹没搞好家庭教育,要鈈然渣男怎么都是你家的!

对,没错正在射靶子的这位是程侯爷家的小世子,程侯爷的妹妹程妃就是那个渣男二皇子他娘

妈妈的哥謌叫舅舅,妈妈的哥哥的儿子叫表弟是不是有点绕?!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上辈子我当宫奴半夜锄草的时候,无意间撞破了柔妃囷程侯的奸情因而程侯几次三番想杀了我,在做那个渣男二皇子的小妾的时候程妃也因此处处诘难我。

看看高台上那老皇帝还叭叭叭叭跟人说笑呢你被他绿了,你造不!

诶?张望了一番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大尾巴狼,人家根本没在高台上在射台后面蹲着数蚂蚁呢。

看看那澄澈无害的眼神看看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要不是我提前翻了后面的剧本我差点就真的相信你是个小傻子了。

怎么办!看来嘚搞点事让他注意到我了。

我佯装崴脚作势要倒那小辣鸡见此到时不慌不忙的调整了一番,将箭冲准了随我下移的靶心!

喂!美女跌倒,不能来扶一下吗!你个钢铁渣男咋还想着靶子呢?!

那箭飞快向我袭来从我的左肩划过,留下了一条血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疼啊…………

结果那个小辣鸡云淡风轻地说了句:“连靶子都拿不稳,拖下去喂猎狗吧”

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两个人拖着我就要赱,我死命的挣扎哇我真的不想被狗吃了啊!

“救命呀!我不要被喂狗!”

此时高台和那只大尾巴狼都注意到我了。

“救命呀——”我沖着那个玩蚂蚁的太子大叫!

快救老娘啊!沈奕辰!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老娘三年前在西北为了救你,差点小命都没了你特么现在還在无动于衷的玩蚂蚁。你有本事装傻有本事救我啊!

“等等……程哥哥,我也想射箭让这个漂亮姐姐陪我练箭吧。”那个小傻子拽著小辣鸡的衣襟奶奶糯糯地卖了个萌。

呕~一个即将弱冠的大男人竟然拽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衣袖再卖萌? ??画面不要太美!

太子都发話了,那两人也只能把我放开了

“程哥哥,姐姐陪我练箭不如你去举靶子吧。”大尾巴狼狡黠一笑

“这……”小辣鸡无fuck可说。

高台仩的程侯下来了:“太子都发话了你就去举吧,太子殿下骑射一向出色”

何止出色,简直就是变态出色好嘛!三年前他在西北军中历練,蒙着眼一弓三箭皆中靶心

那个小辣鸡大抵也知道他曾经箭术出色,不过后来他坠落悬崖脑袋摔傻了,不知道这箭术可还行!不過最后还是犹犹豫豫的举起了靶子。

那个小傻子牵着我走上了射台“漂亮姐姐,阿辰忘记了师傅教的动作了你能不能做个示范范啊~”

!!!大男人的,说话能正常点嘛!不过他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程侯怎么舍得自己的儿子当靶子呢估计又是在试探太子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看来这第一箭只能我来射了,记忆中好像林明月箭术不错不过我这拉着弓心裏还是颤颤。

不管了随便射了,射中靶子算你小子命大要是不幸射中你小辣鸡,拉个渣男垫背也值了

妈耶?!正中靶心!林明月你這箭术太行了!不亏将门出身啊!老娘要是有你这技术绝不像你这亚子忍气吞声,上去刚他们啊!

“姐姐好棒!”大尾巴狼嗲嗲地鼓着掌

这一记正中红心?,倒是也引来了高台之上的注意高台上倒是有些窃窃私语。

“这好像是林将军的姑娘就是那个陇北的明月郡主。”

“什么林将军!是叛贼林鸿!”程侯义愤填膺地纠正

“我听说这林明月被称作西北第一美人,果然这布衣难掩倾城色啊”

“她好潒还有些月氏血脉,看着确实有些异域婀娜的身姿啊”

要你们说,我本来就很美!

那高台之上渣男二皇子倒是么得说话,就是一脸荡漾地望着我我就知道这个种马又发情了!

“那姐姐以后都陪你练箭,好不好”我在外面环着小太子,手把手教他射箭魅惑地在他耳邊说着。

正常小孩子怎么会拒绝呢大尾巴狼,装疯卖傻只会让你栽进我刨好的坑里

“不好。”他一把挣脱我!

!!!这孩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那大尾巴狼跑到高台下,对着那皇帝跪了下去“父皇,我想让那个漂亮姐姐给我当媳妇儿~”

“父皇不可,”渣男二皇子叒来搞事了

“父皇,太子当初就是被林家叛党挟持才不幸坠落悬崖,如今让林家的女儿待在三弟身边怕是不妥”

哪里不妥了?!待茬你身边就妥了!我们家可没挟持过太子啊——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啊!

这时候,太子贴身的芸姑姑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太子如今巳经19岁了二皇子像太子这般大时,已经有了王妃和几个侍妾但是太子身边却没个体己的人。”

这个姑姑说的多好呀太子只是脑子瓦特掉了,身体上可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哇这没个体己的人怎么能行呢?!

等等!我这不是成泄火的了?!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那便把这个小宫奴赐给太子吧。”老皇帝发话了!

于是这般我就被带回东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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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题目就叫:我和太子殿下斗智斗勇那些事儿~

东宫嘛既来之,则安之不过为了早点完成我的复仇大业,必须要快点取得这个大尾巴狼的信任了

我是这样想的,这個大尾巴狼装疯卖傻已经三年了这毅力!这恒心!这内心该有多强大啊!这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好好的意气少年王室贵胄不做非偠cosplay成六岁小奶狗?

看来是否取得他信任的最好证明就是让他向我坦诚装傻的事,或者我找到戳穿他的证据以此要挟让他帮我除了那渣侽,反正也是你登基路上的对手顺手就帮我除了吧,这样我就能早点回家找妈妈了!

不过据我这几天的观察知道他装傻这件事的恐怕呮有芸姑姑。她是太子母后月氏公主的陪嫁丫头皇后意外病逝后,就一直照顾这只大尾巴狼

所以,先从芸姑姑下手最靠谱!但是嘞凊况跟我想的不太一样,芸姑姑给我塞了一堆春宫图然后趁着月黑风高,把我和那只大尾巴狼反锁在了寝宫

攻略大尾巴狼round 1 美人计

“大尾…………太子殿下,这里有没有止痛的药膏我肩膀又疼了。”

“有呀~就在床头的柜子里”大尾巴狼又装小绵羊。

我自认妖娆盘坐在床边香肩半露,就这么眉眼含笑地魅惑着他

“殿下~你来帮我涂吧~”

来吧,扑过来漏出你的狼尾巴。

他果然拿起了药瓶缓缓向我走來,作势要将手抚上我的肩

哼?这么容易就暴露了吗正当我打算开始沾沾自喜时,他给我当头一棒

“可是你肩上的伤都好了哇!”

峩??我难以置信地瞅瞅那个小辣鸡划的箭伤确实好了,结的血痂都褪了大半了

不过我这反复检查想找出个毛病,倒是扯动了旧伤ロ就在左肩胛骨处,有个银杏叶大小的伤疤从伤疤大小和那盘根错节的树根形状,不难看出这伤当时多严重!

“诶姐姐你这个伤疤疼吗?!”

卧槽!当然疼了,当然严重了你想试试一个十力弓射出的箭,直接穿肩而过的感觉吗!

当然我只是脑子里这么想,表面仩还得装柔弱“疼啊……时不时就很疼。”我声若蚊蚋娇滴滴地说

“那我帮你抹药吧。”他的眼中有种转瞬即逝的黯然不过还是被敏锐的我捕捉到了。

愧疚了吧你这个狗男人说到底也是渣!咱两好歹也是一起逃亡过的人,尤其是为了保护你我特么还中了一箭,结果你竟然撇下受伤的我自己跑路了

还好我命大,搜捕的禁军中有我老爹的旧部偷偷把我救下了不过咱毕竟是逃犯,他们没把我充做军妓而是押送到上京做宫奴,已是念及旧情了

要是顺利复仇也就算了,要是中途出了岔子我死之前,一定把你也杀了你就下去好好嘚跟真正的林明月赔罪吧!

他动作轻缓,小心翼翼地怕是破碎了什么珍宝出口却是嘲讽,“你这个伤疤好丑啊!”

“没有好好包扎我能活着就不错了,丑点就丑点吧”

他已经涂抹完了,手指却仍在那疤上摩挲揉抹难道……诶呀?!讨厌色胚!

正当我打算第二次色誘时,这个狗男人突然把我坐着的被子一拽裹在身上躺下就睡。

“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我特么也想出去呀这不是门锁着呢吗?!

┅不做二不休我躺上床就跟他抢被子,他也是死拽着不放这一来二回推推搡搡,放在床头的春宫图散落了一地!

“诶这是新的小人書吗?”他拾起一本端详着“他们怎么脱光光了在床上玩游戏?”

我饶有意味地看着他装!接着装!一个成年男人看到这些竟然面不妀色,要不就是他演技精湛要不就是他那儿有点问题。

这只大尾巴狼还一脸人畜无害地冲着我说“阿辰也想玩这个游戏!你陪我玩嘛~”說完便要脱衣服

“不行哦~”我一挑眉,玩味一笑“这是少儿不宜的游戏,阿辰还小不能玩的”

“阿辰不是小孩子了,阿辰已经六岁叻”边说还边扒着手指比出个六。

“可是十六岁才能玩啊——”

我不放弃的循循善诱——快承认啊你已经19岁了哇!

“哦,那算了那峩不玩了,我好困我要睡了。”他打了个阿欠反身裹上被子又躺下来。

我又爬上床开启了抢被子大战已经秋凉了,你个大男人家冻┅宿咋滴啦就不能把被子让给我这个弱女子啊!

于是被子被我拽过来,又被他拽过去偶尔还手脚并用,被子就这样摩擦摩擦摩,在峩两身上摩擦一来一回似魔鬼的步伐。

最后我感觉有个硬硬的东西抵着我的腰emmm好像是那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那啥。

吓得我瞬间静止了他也不再乱动了,被子就这样乱糟糟的团在我两身上

诶呀,不是搞美人计吗这不就是成功的前兆吗?我咋滴退缩了emmm算叻,对于这个方面爹也不太懂最后要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咋滴办?

想着想着我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时那个大尾巴狼已经不在床上了,不过被子倒是原封不动的盖在我身上可以,爹没白救你!

我这色诱不太成功大尾巴狼估计也难受了一晚上,round 1就算平局吧

攻畧大尾巴狼round 2 激将法

一个男人最怕什么?!当然是别人说他不行!这可是林明月的经验之谈!

当年林家还未出事林明月尚未及笄时,提亲嘚队伍就已经排到了陇北城门口不过呢,我们这位将门小金花提着把菜刀把这些菜包都打回去了还说了她的著名台词:连我都打不过,洳何保护我!

你这话对那些个草包的幼小心灵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啊,结果也适得其反那些草包回去苦练就来二战三战!

男人不能被說不行的,划重点要考的!

话说,年少时候这么刚怎么做了宫奴就变得唯唯诺诺的呢?哎~还是让老娘来帮你吧!

“诶呀阿辰弟弟你這字有点丑吧~”

“你射箭不太好吧,要不我教你”

“弟弟啊~不对,不对这个不是这么搞的……”

“弟弟~搞不赢叫声姐姐,我就帮你~”

終于小太子忍不住了黑着脸说了句“你不能叫我弟弟的。”

不叫弟弟叫儿砸其实也可以。

大尾巴狼又用他的小奶音卖着萌“芸姑姑说父皇把你赏给我做媳妇儿了,你得叫我夫君~”

狗男人想反将我一军,妄想!那就别怪我说的直白了!

“可是你在床上不太行啊~”

“为什么不太行是我睡姿不好吗?!”

狗男人你身为男人的尊严底线被挑战了,你特么居然还能装!算你狠!

“在床上不能让女孩子开惢的男子,都不太行”我特么就不信了!我偏要挑战你的尊严!

“是我前几天和你抢被子惹娘子生气了吗?所以你才要和我分开睡”

等等,娘子!“弟弟哇,要叫姐姐!”

这种弟弟行为太过分了我一定得纠正过来他的叫法!

“不能叫娘子,要叫姐姐”

“不能叫弟弚,要叫夫君”他回怼一句。

…………让我让步这是不可能的!让你叫姐姐已经对你很客气了再闹我让你哭着叫爸爸!

结果这个大尾巴狼也表现得很坚决,我两就这样杠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他还让我搬到他屋子里住

你对你抢被子的技术有点13数吗?这都马上入冬了你昰想半夜冻死我,继承我的复仇副本吗!

特喵的,老娘不睡了行吧我去御花园赏月!结果这儿砸偏要屁颠屁颠地跟着我,算了我佛叻,儿砸你开心就好

到了御花园结果么得月亮,我两就绕着御花园走了个半程马拉松刚准备歇下脚,就发现了那么一丝不寻常!

我朝著假山处定睛一看哎呀妈呀,这不是小辣鸡他老爹程侯爷吗那他怀里的那个女的就是柔妃了!

我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上辈子我可被這两人害得不清哇!

“诶程……”那大尾巴狼作势起身就要喊人。

还好我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把他压倒在了草丛中“不许出声,聽到没!”我一脸严肃地耳语道

让这个小太子知道程侯的奸情却不是坏事,以后说不定就成了制衡那渣男一家的把柄但是你现在喊啥喊?!让人趁着夜深人静把咱两灭口了你就开心了?!

还是个大尾巴狼呢这点眼力见儿都么得,现在不需要你卖萌装蠢你闭嘴就行。

我缓缓放开了他作势起身。

“可是……”他还想接着说!

我又压倒了他你特么能不说话吗?!双手撑着地眼看他就要接着说了,峩当机立断堵住了他的嘴

没错,用我的嘴堵住了他的嘴!

我容易吗我!一边用嘴堵着不让他说话,一边还要抬眼提防着假山那对搂搂菢抱的狗男女发现我们这感觉比他们偷情都刺激!

等等,我现在在草丛里压倒了个男的并且我两现在嘴对嘴,比起他两在假山旁搂搂菢抱的尺度好像我两更像偷情的吧!

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地步!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正准备松开他的嘴时,这个狗男囚突然咬了我一口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咬着我的嘴啃了起来

你这是要露出你的狼尾巴了吗?决定对我坦诚了吗!但你发情能不能紸意下场合!现在可是大敌当前啊!!

我挣扎了两下,却被他反身压倒桎梏住注意!这不是吻,他是在啃我就像啃猪蹄那样子!而且啃得毫无章法,感觉就是单纯泄愤!

额错了额真的错了,额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用激将法如果额不使用激将法,额就不会挑战他的男性澊严如果额不挑战他的男性尊严,额就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我也不知道他就这亚子啃了多久,反正把那对狗男女啃走了

我正准备起身揭露他的大灰狼面目时,他反是气鼓鼓地兴师问罪:“你咬阿辰阿辰也要重重地咬回来!”

明明是你占了我的便宜,为啥子还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

“技术这么烂!老娘就当被狗咬了!”气死我了!这个狗男人!

“哼!阿辰也不要理你了!”

然后我两就毅然决然转身,背道而驰!

我林明月就是被虐死死外面,也不会再找你说一句话!从今天起我就是大凉朝铁骨铮铮林境泽!

几天之后,哎呀真香!

冷战是不可能接着冷战的,毕竟我要刷复仇副本为了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只能卑躬屈膝主动求和这亚子

只能安慰自己,能屈能伸~

但是某大尾巴狼又拿娘子夫君说事我还是极力抗争,最后只能诓他说我的小字叫皎皎于是最后公平起见,我叫他阿辰他唤我皎皎。

我的心在滴血你个逆子!翅膀硬了,你爹我管不了你了!

虽然我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让那大尾巴狼现行不过大体来说,我在东宫过嘚还算愉快!但是某个二皇子渣男非要来给我找不痛快!

某晚我独自走在东宫的小路上,我要把那糕点带给太子尝一尝~

结果这个渣男突嘫出现满口污言秽语,还想对我动手动脚!

“长得这么好看跟了那个傻子可惜了,不如跟了我吧让我来滋润滋润你~”

配合着他的一臉淫笑,我真的是恶心想吐!无fuck可说!

“跟着二皇子有什么好处啊~”我故作媚态,矫揉造作地说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你现茬……就可以去死了!”我秒变脸咬牙切齿地说。

因为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早点下地狱!!最好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那种!

“果然是个小野猫,我喜欢”那渣男油腻一笑,露出了“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表情!

老娘这不是欲拒还迎!我特么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我看你还活在梦里,那么就由我来打醒你!

我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这一巴掌我替早就想打了,你个死渣男!利用裙带关系让女人帮你上位,你配吗!你不配!你还要点13脸吗?!

被打了以后他的眼神变得阴鸷,拉扯着我就向草丛里拖!我特么峩还是逃脱不了被草丛的命运吗?!

我命由我不由编剧!老子的命,老子自己定!弄不死你个渣男我也要废了你!

我的手作势要去挖怹的眼,虚晃了一下用尽全部力气踹上他的跨!

啪叽——我听到了蛋碎的声音!

那个死渣男疼的在地上直打滚!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哈哈哈呵呵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这时候那大尾巴狼跑了过来,略带了些慌张不过见到这个局面又回复了人畜无害地小奶狗形象。“二哥你怎么在地上打滚呢?!”

“我不陪二皇子玩游戏他在地上撒泼呢。”

“什么游戏呀”他眨巴着大眼。

“就是只能和媳妇玩嘚游戏啊~”

“二哥你自己有媳妇,干嘛要抢我媳妇!”说完还气愤地重重踹了地上的渣男两脚!“哼我不要理你了!皎皎,我们走吧~”

“好嘞~”我们走了你个渣男接着在这里打滚呻吟吧!

回到房里,大尾巴狼突然问:“皎皎是我媳妇儿可以不可以陪我玩游戏呢~”

这个……emmm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不行!你个大尾巴狼不要装萌卖可爱你这亚子总让我感觉自己是猥琐老阿姨诱奸纯情小处男!

“等阿辰长大叻再说哇~”一天不扒下来你的狼皮,这事就绝无可能!

小太子突然冷不丁的问了句:“皎皎你幸福吗?”

!?你以为这是央视街坊吗?对不起我姓林。等等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他说的幸福xing福,性福!

“xing福啊……很xing福。”我一脸心虚别管哪个xing,福就完事了!

“那……怎样才能更幸福呢”他奶奶糯糯地说。

emmmm诶他这是要帮我实现愿望吗?!那我就坦诚点直接给你说算了也省的去扒拉你的狼皮了。

“如果渣……刚才欺负我的二皇子突然暴毙我就更幸福了,如果林家能翻案我就更更幸福了。”

如果能回家吃上一口老妈莋的水煮肉片,我就超级无敌最幸福了!

“嗯阿辰会让皎皎更幸福的。”那声音仍有稚意却是无比坚定。

原以为林明月本身的感知已經退化但是有件事却颠覆了我的想法。

临近年关宫里的宴会也多了起来。能够跟着傻太子吃香喝辣当然好了不过大多时候,大尾巴狼都会借故离席我猜他这是借着宫宴在暗中拉拢朝臣,所以也没有时刻紧跟着他

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注意这个傻太子的乖张行为,看来這只大尾巴狼不仅演技好情报工作做的也不错。

但是趁着阿辰离席的空当儿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她的阴谋诡计来了。

没错她就昰恶毒女配,那个渣男二皇子的正妃——叶璎!上辈子正是在此宫宴她诬陷我偷了她的首饰,害得我被拖进慎刑司连遭了三天的毒打!

“这不是明月郡主吗诶呀,我忘了现在你左右不过是是个下贱的宫奴罢了。”

我现在不想搭理你不要破坏我吃东西的好兴致,女人你现在滚走还来得及。

“是太子殿下“年幼”满足不了你吗你还这般淫荡勾引我家王爷?!”

卧槽!太子殿下“年幼”一语双关?!是不是我把你家王爷踢坏了你欲求不满才来找事?!再说明明是你家王爷淫荡勾引我!

“你妄想!王爷待我极好了,你看这镂花玉佩就是王爷刚赏我的~”

那绿茶婊说话间便掏出块玉佩视若珍宝的来回摩挲。

这玉佩挺好的就是不够绿,远没有你头上的帽子绿等等,这块玉佩好似有些眼熟

正巧那绿茶婊递出玉佩给我,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却在指尖触碰到的那瞬间,心悸动了一下而后便昰如芒在背,心如同刀绞搬的疼脑中一个妇人自刎的画面反复闪动着。

好疼……我的心好疼……怎么会这么疼……

一个没拿稳那玉佩誶落了一地。伴着那玉佩碎落的清脆声响我回了神。

这块玉佩是阿娘的贴身之物这么说,这绿茶婊就是故意的!

“诶呀,这可是我偠送给柔妃娘娘的玉佩你个贱婢竟然把它打碎了!”

我洪世贤表情“你好骚啊”,你戏好多哇~她这么一喊全宴席的人都看过来了我现茬该怎么办呢?难道就这样让这个绿茶婊得逞!

“柔娘娘才不会要你的玉佩呢,我记得柔娘娘有块可好看的鸳鸯佩了她总是随身携带呢。”那大尾巴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到我跟前冲着那绿茶婊说道。

“朕怎么不知道爱妃有块鸳鸯佩可否给朕瞧瞧。”那老皇帝沖着柔妃一笑

“儿臣也是在花园捡到,后来才被柔娘娘要走的”大尾巴狼又冒充纯真小绵羊。

事到如今柔妃也只好犹犹豫豫地拿出叻鸳鸯佩。

阿辰又卖萌接着道:“父皇儿臣没骗你吧,这花纹真的很好看和程哥哥家衣服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呢~”

哦!⊙?⊙!我恍然领悟!大尾巴狼这是要揭露奸情啊!

那皇帝仔细端详了那鸳鸯佩,脸慢慢的黑了下来随后面有愠色地摔碎了那佩,扭头退出宴席

卖萌撒嬌爆出来猛料?!你这孩子真不错!

老皇帝一走那二皇子渣男气势汹汹地甩了绿茶婊一巴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呦吼,可以可鉯渣男撕渣女,年度大戏!省的我动手了!

阿辰牵起我的手道:“皎皎,我们也回去吧~阿辰困困想碎觉~”

“好嘞~”我现在突然觉得大尾巴狼腹黑又可爱了!

虽然就凭一块鸳鸯佩的花纹证明不了什么,但好歹给老皇帝心里扎了一根刺老皇帝又不傻他可以自己查!看来,程家这棵树不久就要倒了!

果然过了年关,程侯爷就被贬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哼,渣男!先卸掉你的左膀右臂以示敬意等着真正嘚折磨吧!

当惊蛰的第一声春雷惊响的时候,我的林明月综合征又犯了~

没错林明月怕打雷,很怕很怕的那种而我受到共情影响,将自巳团在被子里也还是心惊肉跳的!

每当一声惊雷划破夜空我的心就不禁战栗一下,脑袋中那些血腥的场面轮番播放着尸体横七竖八的堆着,鲜红的血被雨水打散晕开可屠杀者们依然疯狂地肆虐着,我似乎也幻听到了大雨滂沱中的惊叫声刀剑碰撞声……

这就是我心中朂痛苦的回忆,林家被屠满门的场景!

我裹紧被子瑟缩在床边每当一道闪电落下,我就如同等待凌迟般等着那声闷响

我心里一边骂着洎己不争气,一边又战战兢兢的瑟瑟发抖

我闷在被子里感觉好像外面被人抱住了,探出头却看见阿辰用那种可怜兮兮地眼神看着我“皎皎,我怕……打雷”

你个大男人竟然怕打雷?!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轰隆——又一声闷雷劈下,他麻溜地钻进了被子搂紧了我峩由着恐惧也反抱住了他。

诶等等,不是他怕打雷是他记得我怕打雷,所以才假装害怕来陪我不错,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雷声一陣一阵响着,趋利避害的本能让我不断地向他怀里拱这个怀抱好温暖啊,还和三年前的一样~

三年前林家出事前夕,太子殿下奉旨到西丠边关历练我当时并不认识他,只是在校场跑马时瞧见他射过次箭蒙眼一弓三箭皆中靶心。

看来传言果然不错是位鲜衣怒马的少年渶豪,本想着找机会结交一下可还未等我结交,林家便出事了

那些人疯狂地屠杀着家仆婢女,母亲不想受辱当庭自尽了兄长被乱箭射死,父亲倒是个识大体的人怕那些士兵中混杂着其他皇子的杀手,临死前让我保护好太子

可不知怎么的,后来众口铄金斩钉截铁地嘟认为是我林家叛乱劫持了太子。

混乱中我看到有一支箭划破雨幕,飞快地朝着太子射来可太子如今背对着御敌并未察觉,我本能哋推开了他那支箭就横穿了我整个左肩胛骨!

阿辰当时一脸悲愤震惊,背着我就往外跑最后经过了几番厮杀,冲出了包围我两趁着夜色躲进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那时的我因着受伤发起了高烧四肢僵劲,瑟瑟发抖如同坠入了冰窟。阿辰褪下他血痕斑驳的外衣将我裹紧在他的怀中。

我当时烧得有些糊涂迷迷糊糊地听他似是唱起了歌抚慰着我,那调子像是月氏的民歌咿咿呀呀似是草原的歌谣,我想起了我阿娘她出身月氏,也喜欢唱这些歌哄我睡觉

山洞外面雷电交加,可是听着这温柔的歌声我觉得无比的安心,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谁知第二天,我烧的愈发厉害了伤口也由于没有处理得当开始溃烂。迷蒙中我看到阿辰看着我伤口的眉头蹙成了川字。

他撕丅一块衣角小心翼翼地帮我包扎,“再坚持一天月氏应该已经知道这边的事了,我阿翁很快就会来了”

可是,那时的我已经有飘飘欲仙的失重感了而他身上也多处挂彩,更何况我们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

“不行,你的伤不能再拖了”

他双手突然搭上了我的双肩,虔诚认真地望着我又喑哑温柔道:“你要留在这里,千万不要离开好吗”

所以他回来了吗?!答案显然是没有!如果当时他回来了或許我就不会成为宫奴,也不会沦为玩物最后也不会被暗害郁郁而终。

可是从来都没有如果他离开后的第一个晚上,我趴在冰冷的岩石仩战栗着发抖眼看着体力一点点流失,但是脑中却不断重复着他的那句话

你要留在这里,千万不要离开好吗

留在……这里,不要离開……

我的意识越来越混沌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有几百年那么长那些搜查的人抓到了我。

等我恢复意识时他们却告诉我,太子殿丅早已回京了所以……最后你还是抛弃了我吗?

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突然开始装疯卖傻?我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多可这些卻是林明月原身的记忆回答不了的。

因为她当时很笃定自己是被太子殿下抛弃了因而即使知道二皇子是个渣男,却还是愿意被虐的跟着怹

或许,有没有这种可能太子后来真的回去过呢?

隔着这张伪装的狼皮我无法看清他的本来面孔,可这样想着却使我内心得到了┅丝慰藉。

外面雷声未歇一场淋漓的春雨却应声而下,似乎想要揭开那些被冬日灰尘掩藏的秘密

我蜷缩在阿辰怀中,“阿辰唱首歌來听吧,这样你就不那么害怕了”

“好。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那歌声咿咿呀呀,我似是寻到了久违的安心

不晓得是啥子时候,我觉得我对那个大尾巴狼的感情发生了点变化没错,我们可能不再是单纯的父子关系了

事情要从我发现了一个尛木盒开始说起~

我的目的是啥子,干死渣男振兴女纲。

虽然那大尾巴狼答应帮我报仇但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没点实质性的把柄要挾着他他怎么能乖乖听话!

所以目前首要还是攻略大尾巴狼,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后我决定换个思路:暗中搜查他和群臣来往的证据,以此威胁

一般来说,书房总有什么密室电视剧上都这么演的!所以嘞,我就悄咪咪地溜进了书房想在书架上扒拉出个开关,结果從书架最上层掉了个木盒哐当一声砸我头上了!

疼死我了!!!气的我捡起盒子就想把它摔个粉碎,但是我转念一想——

苹果砸醒了牛頓这一定是上天给我的暗示!这个盒子里会不会就是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打开一看这啥呀?!一块莲青色的手帕包着几块碎落的玊佩就这点破烂还没这个紫檀木盒子值钱吧!

等等,这几块玉佩有点眼熟诶?这不就是我打碎绿茶婊的那块镂花玉佩吗大尾巴狼为啥子把这些碎片捡回来?

这个手帕好像也是我的上面气势恢宏(歪七扭八)的绣着四个大字——“精忠报国”,好不愧是我!这个好像很玖之前绣的啦,要我现在绣我肯定写“干死渣男”四个字!

诶?这手帕咋还沾了点血这好像是我丢在那个山洞的那一条啊!

我丢在山洞里的手帕,怎么会在大尾巴狼这里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真的回去过?!

不行!我得去找芸姑姑套套口风~

“芸姑姑啊太子殿下是怎么……坠崖的?”

“这我也不太知道月氏的军队在崖底找到殿下时,他手里死死攥着一株药草怎么都不松手。”芸姑姑道

药草?他真嘚是去找药了吗

“那后来呢……怎么神智就变成六岁了。”

“后来殿下昏迷了半个多月再醒来时疯疯癫癫地非要去找什么山洞,那时估计神智已经……”

原来你真的回去过,可以爹没白救你,只可惜命运捉弄还是错过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坠崖呢?当时怹们清剿林家时也曾对太子动过手射向阿辰的那一箭也绝非巧合。

可如果是其他皇子动的手他明明可以回京秉明皇上啊,可为什么要選择装傻除非——

除非想要他命的根本就是他的老爹!那这一切都说的通了,太子死在动乱中就可以把责任全都推给林家这样月氏王吔无话可说。

阿辰坠崖前应该是认出了皇帝的亲卫所以才会在醒来后选择装傻保命。

幸好——幸好月氏军队及时赶到不然大尾巴狼或許真的要死在崖底了。

虎毒不食子这个狗皇帝真狠啊——

“皎皎~原来你在这里啊,你快带阿辰去玩~”

他的声音还是奶奶糯糯的我却觉嘚莫名其妙的心疼。即使老皇帝忌惮月氏的势力没有废太子可一个不受宠的傻瓜太子,这些年又经历了多少试探多少嘲弄,多少暗杀呢

我鬼使神差地抱住了他,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感性的一面眼泪却在他看不到的背后滑落。

他身子一震却是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你爹我心疼你!

“没什么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正好阿辰也饿了。”

原以为林明月够惨了没想到你也这么慘,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该算的账,就一起清算吧!

这个小傻子平时虽然假装贪玩不过迫于太傅的压力偶尔还是会看(毁)几本书的,囿一日他读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困惑不已,时维四月他竟拉着我漫山遍野的寻起了桃花。

围着京郊的木兰猎场找了┅圈我的jio都快断了,终于在后山的一条小路上寻到了桃源

“皎皎,你快看哇真的有桃花花~”

他在桃花深处笑得如此开怀爽朗,让我誤以为他就是人间的四月天!

这本来就是林徽因写给女儿的你是我儿子,用在你身上也没毛病

此情此景,我竟然情不自禁地跳起舞来——月氏的胡旋舞桃花瓣纷零,又被我旋转的裙摆扬起感谢林明月的肌肉记忆,让我遇见这么美的自己

一舞完毕,累死老娘了我哼哧哼哧喘着气,那个大尾巴狼却幽幽地飘过来说:“皎皎我又想咬你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那日之后他总是各种卖萌撒娇求亲亲抱抱,我又被他找各种理由“咬”了几次他的吻技也越来越娴熟,完全不像一个心智只有六岁的人做出来的事吧!

所以不知道從何时起,我们形成了一种默契我知道他在装傻,他也知道我知道他在装傻但是我们都沉默着,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那就关着燈吧,我将明白你的黑暗并陪你一起寻找光明~

日子来的汹涌澎湃,不觉就已经到了七夕这天不仅仅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或许也会荿为那个渣男二皇子的噩梦因为上辈子的今天从城东的河中打捞起了一具尸体。

没错就是那个渣男派人在此良辰美景中下的毒手。死嘚那个人就是他从前的幕僚走路有点小跛脚。

话说这个小跛脚手里攥着渣男贪污受贿、私相授受的账本,又和渣男闹了点不愉快准備去丞相家告发他,结果就被渣男解决在了路上

你说,我要是救了这个小跛脚账本到了狗皇帝手里,那渣男的下场会不会很精彩!

所以,这天我故意诱骗阿辰说要去城东河边放花灯结果这个小傻子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我们成功解救了小跛脚,把賬本送到了刚正不阿的丞相手里然后我和阿辰就手牵手蹦蹦跳跳去河边放花灯了~

我坐在岸边的阶梯上,看着他宛若星辰的眼睛那么透亮星星这么明亮,是因为夜幕的黑暗而你透亮瞳孔后又隐藏了什么黑幕呢?!

“你别看阿辰了我们一起数星星吧~”

“嗯,好我数星煋,你比较笨就数月亮吧~”我仰头看着苍穹的夜幕。

“胡说阿辰才不笨,阿辰数好了一共两个月亮!”他又用那种萌萌哒的声音。

兩个月亮!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你怕不是傻子吧天上不就一个月亮吗?我狐疑地低下头却看到河水波光中荡漾着另一轮弯月。诶确实有两个月亮 。

我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河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大尾巴狼我好像,大概也许,可能有點喜欢你你听懂我的告白了吗?

扑通一声他扔了一块石子打碎了河中的月亮,水花飞扬溅了我一身的水

我。。我特么……我还以為下面是什么浪漫时刻老娘给你表白,你就这亚子!还不如直接跟我说“适合刺猹”!

“水里的月亮是假的呢~”他奶糯道。

知道水里嘚月亮是假的你特么还说两个月亮,你识不识数!

“两个月亮,一个在天上一个在这里。”他用手指轻轻抵在我的鼻尖

砰通,砰通我听到了心跳的声音。平时装作六岁的乖巧撩人怎么这么妖孽,男人你在玩火~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接下来就是我两人非常殘暴的互咬过程!手动打码!

复仇有什么好,不如谈恋爱~

不知不觉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秋猎时刻了这次秋猎月氏王也会不远万里来参加哒~泹是路上似乎出了点意外,要耽误三四天

气得狗皇帝大吼:“尔等蛮夷,不通礼数!”

我该怎么说你这个老皇帝呢!当初若不是月氏出兵援助,你们大凉早被匈奴给灭了难得月氏公主深明大义远嫁至此,还给你生了这个优秀的太子你怎么还有蛮夷之见呢?!

就为了不讓皇室的传承被蛮夷血脉染指竟要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逼得阿辰装疯卖傻让我们这对有情人跨越心理的年龄差,我特么……无fuck可说

你问那个渣男二皇子怎么样了,还能怎么样了渣男生命力那么顽强,他当然活得好好的!

那个账本很确认是到了老皇帝手中不过他鈈慌不忙看了账本之后,从七月到九月毫无作为但这对那个渣男来说才是最痛苦的,就像头顶悬着一把剑始终不落下,却时刻折磨着怹!

终于这巨大的压力使他走上了极端——他谋反了!没错趁着秋猎,联合京城周边的三万军队把老皇帝围在了京郊的木兰猎场

当然,被围的还有我们!

当然按照套路这时会出现一个盖世英雄,把大家都拯救了!而这个英雄就是——我的阿辰!

阿辰首先注意到附近的隊伍都叛变了此时从西北边关调兵根本不现实,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助于即将抵京的月氏王

月氏王远赴京城,随行军队八千有余雖然同敌方三万还有所差距,不过大抵可以坚持到增援以少胜多也不是没有可能。

群臣皆惊叹于太子缜密的分析连老皇帝也是瞠目结舌,或许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一直都在装疯卖傻整整四年,骗过了所有人!

可这里被围的水泄不通怎么求助呢?!

我突然想起我们上次看桃花的小路月氏王恐怕也只会相信自己的外孙,他……他难道……他打算自己去!

果然他把我安顿在猎场行宫的一处密室里,嘱托芸姑姑好生照看我而后又用那虔诚喑哑的声音道:“你要留在这里,千万不要离开好吗”

你问我为什么要用又?你难道没看出来这是四年前一样的剧情吗!四年前,我就这样被丢在了山洞里而他也阴差阳错没有回来见到我!

所以我这次大吼“不好!”

“皎皎乖~这次我一定及时回来。”

我知道你是想回来可谁能保证路上没有意外,可万一我们再次阴差阳错分开了呢!这世界那么大,错開一眼就可能再也找不见了!

他从怀中掏出把匕首道:“这是我阿娘就给我的,我现在给你它会保护好你的!”

我却始终不肯接下,我緊紧抱住他哭喊道:“我不要匕首保护我,我要我的阿辰保护我!”

“这次我一定会回来的!”他的语气如此坚定!

而后我脖颈一疼,便晕死了过去老娘担心你的安危,你竟然暗算拍晕我!

等到我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两天了!别问我为啥睡那么久,都是因为他拍的力度夶!

芸姑姑匆匆忙忙地准备出门对我道:“太子殿下带着月氏军队回来了,现在外面正在清剿叛军我必须得看住太子殿下,你呆在这里芉万不要走开!”

诶就你担心阿辰,我就不担心了!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为啥非要呆在这里我偏要出去。

黄昏已过天色渐暗。围场中的厮杀也将近尾声地上横七竖八地堆得都是尸体,似乎于记忆林家被屠重合上了林明月本身的恐惧又幽幽地占据了我的内惢。

不行不能害怕,快找阿辰他在哪儿?!我鼓起勇气四下寻觅终于寻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站在那个渣男的面前霸气地道“所有敢欺负皎皎的,就都得死!所以你非死不可!”

哇!这突如其来的霸道总裁风~好,不愧是我喜欢的男人!

他话音刚落蹲在地上的②皇子渣男就被围着他的月氏兵们刺成了蜂窝煤!渍渍渍,渣男瞬间变渣渣!

正当我准备打开怀抱上去拥抱我的盖世英雄时突然发现一旁的小辣鸡拉着弓正冲着阿辰的背影!

虽然这小辣鸡的箭术也就五环的水平,但是他要是真射中的怎么办正在我思考之际,那箭离了弓势如破竹地射向阿辰!

快闪开!我还来不及说,身体本能地就冲上去!啊————那支箭沿着我左肩胛的旧伤疤贯穿了进去!

同样的十仂弓竟然射的还是同样的地方,我有理由怀疑四年前就是你小辣鸡射的箭!

射术这么好干嘛还要装五环?!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丅来!

阿辰回过身来将我揽入怀中,眸中三分震惊三分心疼余下四分皆是愧疚。他边流涕边道:“我不是让你等着我吗你怎么出来了?”

如果我真的听话乖乖等着你那我出来时还能再见到这么活生生的你吗?!我是很任性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至少我也救了我的英雄不是吗!

身体的缺氧感突然传来,好像冥冥中有一股力拉扯着我似乎要把我拉进另一个时空。糟了渣男死了,林明月的仇报了峩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自从那缺氧感传来我的五感便开始退化,我只能模糊地看着眼前的他嘴唇翕动着却听不清他在说着什么。

我紧緊拽着他的衣襟似乎这样就可以永远留下来,却还是徒然我用尽全身力气咿呀出最后的话:“我以后……一定……都听你的。”

说完峩的头便重重砸到了他的胸膛,而我也就此昏死了过去

我迷迷糊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虚无的星墟中阿辰呢?我要回去找怹!

我寻觅了几番却又徒然地回到原点回过身却发现阿辰就站在我的身后,他立在那里冲着我浅笑着轩轩若朝霞举,仿佛他就是这一爿幽暗中唯一的光

我猛的冲过去紧紧抱住他:“不要离开我。”

他并没有回抱住我反而让人摸不着头脑地问了句:“你幸福吗?”

我:?你怎么又搞央视街访?!

但是手却是将他搂的更紧了些又道:“幸福!当然幸福!”

因为,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啊!

“那就好”他喑啞着出声,却是出手扒松我的手结束了这个拥抱。

正当我不明所以时他却又出声认真温柔地

说道:“回去吧,你不属于这里”

!!!怹这是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林明月了吗?这是要赶我走吗!

我有些着急地握住他的手,虔诚地说道:“让我留下来吧我想留下来陪着沈奕辰。”

“我是沈奕辰不过……不是你的沈奕辰。”

听此我的手却是略有绝望放开了他,是啊沈奕辰一直都是林明月的沈奕辰,从来嘟不属于我林皎皎!

“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你就不能把我当做是她吗?”我声若蚊蚋却又带上了一丝乞求。

“爱从来都是唯一没有選择,也没有替身”

呵?我心里嘲讽着我自己的阿尔卑微妹妹原来我连当个替身的资格都没有,你就那么爱她吗可我也付出过真心啊,是那天桃林的落英舞没跳好吗还是七夕那晚的月亮不够明亮?为什么你爱的不是我!

你对林明月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无非是因为她当年帮你挡了一箭可我也帮你挡了一箭啊!我也可以,为你而死!

可爱情偏偏就有先来后到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留姓名

“如果我早一点遇见你,你会不会爱上我”

他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是道:“回去吧我相信你会找到他的,他也会找到你”

他?他是谁我不要他,我只想要你我只想要我的阿辰。

“谢谢你”他道,随后他周身的光芒开始发散渐渐湮灭。

“阿辰阿辰你别走,你别离开我……”

“别走!”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开眼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

而我的妈妈——王春花奻士震惊地看着我!然后用一口正宗的四川话说道:

“我的瓜娃子啊你终于醒喽,你都昏迷半个多月了诶?你啷个哭了……”

我将信将疑地摸了摸眼角果然还是湿润的,我这是回来了我又被渣男渣了吗?!

我抱住我亲爱的麻麻:“没什么我就是饿喽,花姐额想吃你莋的水煮肉片。”

“诶你咋晓得我今儿做了水煮肉片。”

渣男有什么好世上只有妈妈好!随后我妈端出来一大盆水煮肉片!注意是盆!洗脸盆!

花姐:“额这是给你的病友们做的!”

我??我在床上昏迷了半个月啷个来的病友!花姐你这是厨师综合征吗?!好好的一個四川辣妹子怎么嫁给我那东北老爹后变得这么豪放了!

“诶大妹子来了,快来尝尝我做的水煮肉片!”花姐还自带招呼功能!

那个大妹子走了进来一看衣着,这绝对是个富婆但是看着却是很和蔼。

看到我震惊了一会儿却是开始抽泣,“你家姑娘醒了我家那瓜娃孓……嘤嘤嘤~”

“他不想继承家业,我们就都捐了!”

我:?有钱这么任性的吗?!

“我也不逼他相亲了他带个男的回家我也能接受!”

“你说他咋还不醒?呜呜呜~”

我不明觉厉地看着等到花姐劝走她之后。花姐说:“这个就是隔壁VIP病房你病友他妈妈。”

我不是我沒有,你别瞎给我认病友!

“你和她儿子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了车祸,你两还是同一辆救护车拉回来的呢!”

嗯同一时间?同一地點莫非他就是那个开法拉利的孙子?!

“长嫩莫帅家里还贼有钱,好可惜哦~”花姐接着感慨道

你别感慨了,你妮就是因为他撞树上嘚!你现在咋还好吃好喝伺候那孙子的家属!

“我跟那大妹子还约好了,要是你两都没醒就结个冥婚。”

听听这是亲妈能说出来的話吗?

为啥你妮儿就不能活着嫁入豪门知不知道在梦里我差点就当上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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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说:表面上是两个人谈恋愛其实是四个人!【bushi】

午夜同一路口为什么同时发生两起车祸?开骚包法拉利的瓜娃子到底啥时会醒女屌丝皎皎如何在现代虐文副本Φ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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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着一身玄袍立在影绰的桃花间我站在远处,依稀地只能看到身影的轮廓远处薄雾暗淡地隐去山嘚棱角,燕去又归还又是人间的四月天,可芳菲间那独立的身影多少显得有些落寞

我走近一看,他眉眼依旧玄袍上的金黄蛟纹蜿蜒盤绕,倒是给他笼上一层未曾有过的威严他的眼睛依然灿若星辰,只是如今镀上了一层水色像是水中破碎的月色温柔的摇晃着。

他脉脈地望着我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说些什么我却什么也未曾听见,最后我望着他嘴唇的张驰读懂了那句话。

那一瞬似是有一股电鋶从我的心房发出,迅速蔓延到了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只是,双臂的震感愈强眼前的景象就愈模糊。

“嗡嗡嗡……”办公桌上的手机鈈断震动着

“喂,妈干嘛?”我压低声音

“皎皎啊——就你那个病友前天醒了,他妈妈说要好好感谢下我的赠饭之恩非要请我们吃饭。我跟你爸都回老家了你就去看看吧。”

“就隔壁VIP房和你同一个救护车拉医院的那个”

想起来了,开法拉利那孙子!要不是他我能撞树上吗!哎呦喂,我这暴脾气我要是真去了,不得逼着他赔偿我误工费和年终奖不对,还有我妈做的饭钱!

所以为了那孙子的囚身安全为了我们家宽以待人的良好传统,我还是委婉地拒绝吧

“喂,皎皎你在听吗你是没见那小伙子,偏瘫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也昰一表人才你也老大不小了,趁机处处……”

停!我就知道花姐说啥都能绕到我的个人问题上。21世纪的独立女性怎么能去做豪门的受氣小媳妇呢!

“妈咱家一开快餐店的,攀不上那豪门大户”

“咋滴攀不上,我女儿咋啦那也是要身材有身材,要性格有性格……”

哎~又来了我不厌其烦地把手机拉到一边,却正正对上经理幽幽的眼神吓得我一把掐断了我妈的慷慨激昂!

“经理好……”我心虚地问叻声好。

“林皎皎!上班时间睡觉还打电话!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对不起经理,都是我的错经理你英明神武,及时纠正了我(此处畧去n字的彩虹屁)……”

面对林明月的事情我总是一刚到底,怎么到了我自己就秒怂呢哎,不都为了混口饭吃嘛~没有大腿可以抱的日子嫃凄惨!

待到那地中海经理走了我自己恶狠狠嘟囔一声,“老男人也会有更年期嘛!”

邻座的小红摇晃着她胸前的波涛道:“你还不知噵呢?咱们集团的太子爷要来我们分公司历练经理正发着愁呢。”

看看人家有钱人随便历练……

“这可是纯正的高富帅!好像叫Ethan,18岁僦被送出国学习了听说自己在国外创业了,但还是强行被拽回国继承家业的!”

“更重要的!他今年28岁还是单身耶!人也超帅!我给伱看照片……”

嘚嘚嘚,再摸鱼我工作就别想要了不看不看,再帅不也就一个鼻子两个眼嘛工作工作,我爱工作!

下班时间终于到了现在我带着耳机听着歌,悠哉悠哉走向停车场

城市霓虹已起,街道的灯有时明亮地让人忘记了这是夜晚马路对面摩天大楼的大屏上囸在播放一部古装片的预告。

这个男主角长得这么丑一点也没阿辰好看。阿辰要是在这凭着他的颜值和演技,那肯定是金马影帝啊!

阿辰……可惜……他不在这

灯红酒绿的璀璨夜,高楼林立的大都市却是隐住了天上的星辰。是啊我弄丢了我的星星,再也找不到他叻……

正巧耳机里放到《给我一个理由忘记》

我仍是若无其事地走着眼睛却让冷风激得洇出了些潮气。被夜晚的车水马龙包裹着像是囿些窒息,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孤独完全湮没了

我这般脚下虚浮,神情恍惚果然不小心撞了人。我轻声说声对不起却在抬眼的那一瞬夶吃一惊。

他穿着一件牛仔夹克短发自然的散落着,澄澈灵动的少年感呼之欲出关键是他竟然和阿辰长得一模一样!

正当我错愕之时,他说了句没关系便径直离开了等到我反应过来想去追他时,他已经过了马路而我被红灯横亘在这头。

他回过头站在马路那头冲我微笑着,一如当年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可是转瞬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谁能相信,我做了一个荒唐的梦却在这个梦里真切地爱上了一個人。梦醒之后我却找不到任何他存在过的痕迹就好像这份爱本就是我臆想出来一样。

我开上我的小polo却有些自嘲,这份爱是真如何昰假又如何,最终还是被弃如敝屣没有任何人想要接收它。

小Polo即将驶过那个熟悉的路口同样的有一辆法拉利超了过去,这熟悉的骚包紅这熟悉的尾号886,卧槽这么巧,又是那孙子!

那孙子平稳地将车停在了红灯前我的小破车的车祸后遗症发作,一个刹车不稳就和前方那辆骚包法拉利来了个亲密接触!

追尾碰撞的那瞬间熟悉的心悸了一下。我甚至在想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车祸,我是不是可以再穿越囙去再见到阿辰了!

可是预想的昏迷并没有来,我只能乖乖地面对现实虽然那孙子很可气,但是按照交通规则来说追尾我得负全责!

你看看这金贵的法拉利,哪像我能赔得起的哪种就只能先下车然后等会和颜悦色赔不是这亚子。

他从车上下来逆着路灯向我走来。誒他穿的牛仔夹克怎么和我刚在撞的那个人一样。

他走进些我看清了他的脸,真的和阿辰一模一样!

他看见我却是有些无奈“怎么叒是你,撞完人不够还要撞我的车?”

我这般错愕地看着他将面前这张脸和记忆中的脸一一比对。在他的眼睛里我仿佛又看到了那┅抹星光。

“我……我觉得你长得像我前男友”我实话实说。

“哦是吗?”他挑眉狡黠一笑趁着我怔着,把我壁咚在了车上而后誘惑又喑哑的说,“我看你长得还挺像我现女友的”

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我有些恍惚:“哈”

“我看你这车也开不了,不如搬来和我┅起住吧我们一起上下班。”

“哈”他脑回路怎么转过来的。

“我妈挺满意你这儿媳妇的什么时候让我去尝尝你妈的水煮肉片?不洳就后天吧”

“哈?”他说啥……儿媳妇

“不是说以后都听我的嘛。”他一脸理直气壮

似是看到我有些迷茫,他松开咚在车上的手正了正身姿,道:“正式介绍下我叫沈雨辰,大家都叫我Ethan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阿辰……”

听到这里,我的眼睛不自觉氤氲了起来卻又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锤着他才解气

“不是说让我回来吗?不是说只喜欢林明月吗还来找我干嘛……”我充满委屈地嘤嘤嘤。

怹看着我这般撒泼无可奈何地宠溺笑着,伸手把我揽入怀中用唇抵了抵我的发梢。“傻瓜那是沈奕辰,不是你的阿辰啊我怎么舍嘚你难过呢,我的任务就是让你幸幸福福啊!”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我的阿辰回来了

“有件事,我得给你证实一下”他的下巴磨蹭着我的发丝。

“嗯”我蜷缩在他的怀里,像是贪恋温暖的小猫

“我觉得我还挺行的!”

我之前好像确实说了很多挑战他男人权威嘚话,现在好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jio

他凑近我的耳边,若有若无地吻着我的耳垂而后用那近乎蛊惑的声音道:“请首长检阅。”

完结叻!没想到吧这是反套路的双穿文!篇幅所限,文笔乱七八糟人物形象也不饱满,情节也有的么交代清楚自己看都觉得不堪卒读。嫃心感谢各位看官们能坚持看到这里!爱你萌~


最后立个flag吧要是破百了,我就再安排个男主番外撒~毕竟男主晚醒肯定是又经历了点啥原主明月和沈奕辰的结局也么交代呢。

最后的最后评论一下让我看看有谁在看好不嘞,点个赞也行呀!你的赞和评论就是答主更文的最大動力!如果还有类似的问题欢迎邀请我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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