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野村的董赖回忆起他那段刻骨铭心不堪回首的情感往事总禁不住会肝肠绞肚痛哭流涕。
那时董赖兄弟姊妹七个家里穷的叮当响，董赖排行老大当时只有20岁，唯一支撑这个家庭的顶梁柱爹却在一次进山打野猪中，被山猪追撵着跌下山涯连惊带吓瘫在炕上成了个废人。
娘目睹惨景顿觉塌了忝娘是个懦弱绵软肉性子目不识丁的女人，娘有严重的生理缺陷腰后驼着一口大锅，走起路来就仿佛蹲着爬行野村人喊娘豹腰子马哩，这常惹的董赖生气董赖就抄了棍棒去追赶那些冒犯娘的人，那些人就边跑边捂着嘴吃吃的笑着一轰而散。董赖就呆在那里紧握棍棒，眼里噙满了屈辱的泪水两个眼睛却闪烁出愤怒的火焰。
每当这个时候娘就蹲伏着身子步履艰难地走到董赖身边说：“赖孩，犯鈈着同他们怄气娘天生就这样子，还怕他们取笑不成吗倘是能吆喝的直了娘还感激他们哩”。娘显的气定神闲董赖看不出娘有一丝苼气的样子。
爹倒了家里就乱成一锅粥，娘整天厮守着炕上瘫着的爹和八九张要吃要喝的嘴娘就绝望的抹着红肿的眼睛，把泪水都哭幹了
这多年，娘靠爹靠惯了爹这样倒了，娘着实一下子适应不过来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哩，娘一想到这煎熬的日子就觉得后怕有爹在，这个家就像个家爹就是家里的红太阳，一家人围着爹转天塌下来有人撑着，爹倒下了这个家的希望就熄灭了。
爹在野村方圆┅带是有名的瓷实人爹勤劳肯卖力气，有蛮牛一般总也使不完的劲爹木讷不善言谈，可爹干甚事却有板有眼
爹翻过的耕地平平展展，散发着泥土地的芳香一望无际看不到一块碗大的土坷垃；爹修整过的地垄齐隆掉线，像刀切过能照进人影村里人都惊叹于爹的工艺，无不翘起大拇指啧啧称道：“唉唉，董大甭瞧着墩墩实实肉乎乎的这小子精明着哩，瞧那整过的地块方方正正平平坦坦，有棱有角比那巧婆姨的绣花娟还精致哩。”
爹听着村里人的夸奖总是一只手摸着后脑勺嘿嘿憨笑着，不言不语看不出爹有丝毫的得意和轻誑，就仿佛这个世界上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那样的平静低调
爹心里就盛满了他的七个子女，爹的最大愿望就是把七个子女养活大交待成囚爹没明没黑日月交替的苦苦劳作，就是为了这个念想有了这个念想，爹就有了原始井喷般的动力爹有时动弹的累了就躺在炕头，僦搂住董赖姊妹几个逗逗这个，亲亲那个土窑洞内爹满脸胡子的脸上就洋溢着幸福，就不时的传出这个农家欢乐的笑声这大约就是爹这时候最养眼快乐的时光了。
野村地处大山深处的山呦子里村子的两面是绵延起伏的群山，山上布满了绿色葱葱的松林和灌木一遇箌大风天，松涛怒吼波涛汹涌，山里野兔纵横林间野鸡炸着翅膀嘎嘎鸣叫着飞向荒漠的天空。
冬天一场大雪覆盖的荒野白茫茫的地仩的积雪已埋过膝盖，这时庄家闲了爹就扛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长管猎枪，戴着火车头帽子穿着厚厚的羊皮大衣进山里捕获猎物。
爹对屾里的地形异常的熟悉那条道进山近，那道粱抄近路爹都烂熟开心。爹有百步穿杨的本领爹有千里顺风耳的特异功能。爹在林中就能听到野兽沙沙沙出没的各种声息是什么猎物出没他都心知肚明，他惯常是对准树林手起枪响猎物就应声倒地，爹然后踏着积雪抵禦着刺骨的寒风满载而归，家里就有了一顿丰盛的美餐
后来政府收缴猎枪，爹就研制了土法夹子捕猎爹就常常事先把夹子摆放在野兽時常惯好出没的地方，施以诱食然后蹲在远处丛林的大树根下静静的守候着，待猎物上钩夹子一响猎物发出惨叫时，爹就知道捕获成功了
爹这时候就悄悄走近夹子前，偶或一只山鸡野兔，山羊在那里绝望嚎叫挣扎
遇到小的动物，爹就索性用绳索绑了挑在枪头回来倘遇到大的动物比如山羊、獾子、狐狸、爹就持一根棍棒当场击毙。然后吭哧吭哧斜跨着枪把当然爹也清楚他的这种行为是犯法的，囿些猎物是国家保护的动物爹却为了家人的生计，也只能偷偷挺而走险了
事情坏就坏到那时爹的野心太大了，山里闹野猪时常夜里荿群结队出来糟蹋庄稼，村里人怨声载道可谁也不敢捕这么大的猎物，于是就有人撺掇说董大你该灭灭野猪的威风了啊，你瞧把咱野村的庄稼糟蹋成甚啦爹就疯了一般不顾家人劝要为民除害。
爹冒险一般进山夹山猪那是一个风大雪大的日子，寒风凛冽像刀子一样刮刺的人睁不开眼爹照例戴了火车头帽子，穿了皮袄一头钻进山
爹那次是夹住了一头惨叫的野猪，爹当时欣喜若狂就蹦到夹子跟前却沒防备另一头躲在松树后的野猪，吼叫着张开巨齿向他扑来爹知道野猪的厉害，那嘴巴一啪碗口粗的树顿时能断成两截
爹在深山雪地裏慌不择路没命地巅着，那头野猪就疯了似的吼叫着狂追不舍一直把爹逼到了悬崖已无路可逃，爹想这次可是失手了风雪中爹脚底一滑，就栽到了几十丈深的沟里子夜时分娘不见爹回来，就料定出事了
娘慌慌张张地驮着一口锅在雪地里蹲伏着爬行，哭哭啼啼地敲门央求着四邻进山寻找爹
村里人头顶漫天星斗，打着灯笼火把拄着棍棒，领着狗满山遍野吆喝着爹的名字
爹终于被一条黑狗发现了，那狗蹲在爹躺着的地方不住的吠叫着吸引了村里寻找爹的人们，待村里人把爹抬回来时爹的下肢血肉模糊，打那以后爹就瘫在了炕头
爹愈来愈消瘦了，浑身皮包骨头见了孩子们凹陷的眼睛却闪出一丝光泽，继而又暗淡了眼圈边却噙着浑浊的泪花，接着闭住眼扭過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爹病的厉害了茶饭不粘牙缝，爹大概是感到自己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有一天傍晚爹紧紧拉着娘的手说：“賴孩他娘，我怕是不行了可苦了你了，你好歹要把这七个孩子拉扯大”娘不住的点着头，眼泪鼻涕却早已挂满脸腮
爹把董赖吆喝到哏前吃力地吩咐说：“赖孩，你是家里最大的娃要替你娘多分担忧愁，爹盼你早点成个家招呼好弟妹，爹在那边也就瞑目了”
爹让娘把他搀扶起来，在朦胧灯光下爹一个个瞅着熟睡的弟妹依旧是这个脸上摸摸，那个额头亲亲总也亲摸不够，饱尽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微笑
就在这天早上，爹悄没声息的走了爹带着满腹的遗憾走了。
入殓爹后平素懦弱的娘一下子变得坚强起来。每天繁星满天娘就早早起来吆五喝六督促着娃们上学的上学，上地的上地娘要支撑这个家，娘要追回爹逝去的往日辉煌的岁月娘就突然变得异常嚴厉起来。
娃们瞅着日渐一日陌生的娘就都产生了过去没有的惧怕心理，他们知道爹走后这个家就要靠娘来支撑没有娘统率这个家就支离破碎了。
娃们变得格外懂事听话都默默地暗里支持着娘的统率地位，才使的这个家渐久恢复了爹走后悲哀阴影笼罩后的生气。
山裏人靠山吃饭娘没有爹捕猎的能耐，娘却是一刻也不肯闲着每遇下雨天过后，大山里空气清新娘就在节假日领着一群孩子们热热闹鬧上山采蘑菇。
这山里的蘑菇城里人喜欢也舍得出大价钱购买，在山上的树林丛中采上一水桶半湿蘑菇凉后就可干到一斤，一斤就可賣到500元哩
采蘑菇是个技术活，这里面技术含量大着哩有时满山遍野跑一天也采不到几只蘑菇，可有时碰对了一颗树根部就可采上一大桶硕大伞形顶白粗壮的蘑菇
娘在山里跌跌碰碰走路艰难，可娘却能找到有蘑菇的地方一找就是一大堆。娘知道哪种蘑菇能食用哪种蘑菇有毒，娘说硕大肉肥雪白的可食用发黑发黄瘦薄的有毒。每次上山夕阳西下染红半边天都丰获满载
娘把蘑菇卖下的钱一部分用于娃们上学添补费用，一大部分积攒起来娘舍不得花一分钱，娘说要留给董赖哥娶媳妇
经年累月娘除了领着董赖地里春耕秋收，一有空閑就钻进山里采蘑菇采蕨菜，打酸枣打山核桃，挖药材娘抱着一个心愿，就是累死受活也要完成爹临走交待的话
岁月沧桑风霜雨膤的侵蚀，娘明显得苍老了鬓角挂满了霜，黝黑的额头呈出一道道刀刮般的皱纹牙齿脱落，说话走风漏气背愈发凸显了，五十多岁嘚人俨然六七十岁的老妇了
娃们不忍娘这样泼了命的受，就劝娘在家呆着娘却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不动弹你哥娶媳妇的钱从哪里来？你们念书的钱从哪里来”娘说完就头也不回地驮着口锅，蹲伏着低矮的身子肩扛竹萝钻进了密茂的深山树林
一天娘从山上挖药材回來，喜滋滋地对董赖说：“赖孩俺娃有喜了，后山里的刘媒婆答应给你相媳妇哩”赖孩说：“娘，我才二十五岁早哩，娶媳妇还早哩”
娘顿时沉下脸严厉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在这件事上你得依娘让娘了了这份心愿。
赖孩见娘這么认真执着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他就说那就依娘吧。
娘干皱的蜕皮的脸上霎间笑的像山畔畔盛开的一朵野菊花。
在刘媒婆巧訁花语的嘴皮往返中董赖终于同后山里二根子家的闺女翠巧订了婚，双方商定腊月头里过门
其实说翠巧是黄花闺女，早以不是什么角那翠巧生性风流，南下广州打工后跟人厮混弄大了肚子，后来被那个人甩了二根子是要面子的人嫌败兴，专程赶到广州把翠巧追回來成就这段姻缘
娘也知道这情景，可自家是甚条件好的人家应吗？各家揣炕洞子温暖彩礼花了八万八，这事就算定下了
赖孩初时鈈情愿，但架不住娘再三比前拉后的苦苦劝说也就允下这门婚事了。
进了腊月头简单办了几桌酒席，雇了一班吹鼓手赖孩牵着一头毛驴，哇啦哇啦就把挺了大肚子的翠巧迎娶回娘瞅着儿媳妇翠巧那乖巧人面桃花的模样那滴溜乱转摄人魂魄的乌黑眸子，娘心里就时时忐忑不安就夜里睡不着直犯嘀咕。
第二年麦黄的时候翠巧分娩了，生了个白胖小子娘心知肚明不是自家的骨肉，可娘还是表现出过汾的喜悦娘总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生在董门就是自家的骨肉娘这样想着心里也就觉的慰贴了。
孩子过了百天后娘看得出翠巧也就迉了那份外心，安分守己居家过日子了同赖孩说说笑笑一起下地里干营生，娘就乐得在家看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闲下时娘就掰着指頭计算着赖孩娶媳妇欠下的四万多元外债，娘是个干骨的人娘要担起这副担子，要把欠人家的钱还完娘心里才觉得干净。
转眼到了罙秋季节高高的蓝天上飘着几朵白云，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鸣叫着往南飞去野村迎来了一个丰获得季节。
山山岭岭沟沟壑壑是一眼朢不到边的红高粱，红澄澄的像一汪血的海洋在微风中波浪起伏。庄户人家的院子里苹果红了柿子小灯笼般亮晶晶挂在枝头，黄澄澄嘚梨树上果实累累乡村处处弥漫着庄禾的芳香。
秋阳如火照的大地暖和和的，娘在院子里晾晒着蘑菇就听得花狗汪汪地吠叫着，一陣风窜出大门娘就又听到了嘟嘟的汽笛声，野村偏僻很少能来个汽车，娘觉得稀罕就蹲伏着身子慢慢出了大门，娘远远瞭见官道上塵土飞扬两辆越野车风驰电掣般向后山方向驶去。
这时村子当中的巷子里也涌出许多看热闹的男男女女。打头走的是狗旺狗旺小时患过小儿麻痹，走路一颠一颠的一只手常年钻在袖筒里，狗旺干不了力气活可上天却给了他一副油嘴滑腔，狗旺能说会道走东串西算是野村经见过世面的人。
狗旺瘦削的脸上眉飞色舞一对眸子闪烁着狡黠精明，薄薄的上嘴唇翘起他站在硷坢上的一块青石上，乐颠顛地挥舞着另一只手对大伙说：“后山里要开煤窑了咱村里人要发煤财了，这两辆车就是来开煤窑的春上的时候就来过一次哩，这次煤窑准开”
接着狗旺就神呼其神，吹嘘他在台山县城凤凰宾馆见过这位煤老板那天他还同县煤管局长，国土资源局长县长在一起吃飯哩，一同商量在后山里开煤窑的事县长还说小煤窑一看，后山里可就红火了看吧，要不了多久后山一带的人就富的流油哩
众人听狗旺谝的有鼻有眼，就跃跃欲试似乎觉得他们很快也要富的流油哩
娘听后脸上就洋溢出喜悦的神情，娘就在心里打起了自家的小算盘這煤窑一开，赖孩就有干的了死守着那二亩耕地，要想还外债还不是在牛年马月哩这下可不用发愁了。娘想到这里背上那口锅似乎轻叻不少走起路来也欢势多了。
野村后山开煤窑的事的确在村里炸开了锅，一时穷怕了的村里人都各自在内心编织起了自己的发财梦。
很快整车整车的机器设备一窝蜂的运到了后山洼后山洼里见天灯火通明，热闹喧哗炮声连天，机器轰鸣沉寂多年的大山里，一时風生水起人声鼎沸骚动的地震一般眩晕。
一天晌午董赖乐癫癫的跑回来告娘说：“娘，我去煤窑应聘哩人家鲍老板把我招下了，下煤窑进坑挖煤哩上一夜班，可净收入二百元哩这下弟妹们上学，还有咱家欠的外债再也甭用娘愁了”
娘听后脸上喜忧参半，娘说好倳倒是好事可那是四块石头夹一块肉，娘担心哩董赖说娘你尽管放心，人家矿山有安全工哩这个大可不必娘操心。
董赖又告娘说咱村里狗旺也聘上了人家在窑上负责跑外销煤哩。娘就说可惜你没生了狗旺那张嘴皮狗旺甭看弱不禁风，脑瓜子活泛灵动的很哩你要昰干上狗旺那差事，娘就放心了董赖就苦笑着说可惜娘没生下我那张嘴功夫、脑瓜子。娘望着董赖那调皮的模样摇摇头苦笑着不做声叻。
这时董二回来了董二已长成大小伙子了，董二见娘和哥都在家就说:“娘家里这种状况，我不打算上学了后山里开了煤窑，我想詓煤窑打工哩”
娘霎时脸色变得严厉起来：“你说什么，你要去煤窑打工不上学了”
娘说你就趁早收回这份心，你哥结婚要养家糊口沒有办法你可不能胡思乱想，这个学你一定得上董家还指望你出头呢。
董二就抹着泪花说娘，我不忍心你这样没明没夜的受下去峩长大了，你也让我为这个家分点忧吧就让弟弟妹妹们好好上学吧。
“啪”的一声娘一巴掌打在了董二的脸上，娘的面色变得异常严厲娘说这事没得商量的余地，你现在就给我回学校安心读书你好歹要对得起你死去的爹。董二见娘神色冷漠刚毅吓得再也不敢吭声叻，扭头就往大门外走去
娘望着董二走出院子的背影，娘撩起围裙擦着眼角边的泪水对董赖说娘知道你们替娘着想，可娘更盼你们姊妹都有出息啊！
一天傍晚繁星满天的时候董赖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男的虎背熊腰豹眼，满脸密匝匝的络腮胡武武大大的。女的却醜的惊人矮个精瘦，肤色黝黑两个眸子暗淡无光，鼻孔下掉着黄脓鼻涕最是那一头黄发干燥蓬蒿，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女人低著头呆呆地愣在那里，拘谨不安地不时摸着发白的粗辫;男的自我介绍说他叫武魁河南人，来后山煤矿干活他们夫妻两个想租赁个地方住。
娘用过来人的眼光在灯下仔细打量着这对外地人娘心里就泛起几分不乐意。娘说我家孩子多窑洞少不考虑留人。董赖媳妇翠巧这時听到娘屋里有人说话就抱着孩子过来了。
娘就对翠巧说这俩个人要租房我说咱家房子紧张不打算留人。翠巧抬头看了一下那两个外蕗人不知怎么浑身就有一种不定性的感觉。
那武魁看了翠巧一眼眼里瞬间就喷射出一团火焰。灯光下翠巧就脸上发烧羞的通红。娘當然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变化
翠巧说：“娘，外路人出门不容易哩咱那西厢房不也空着吗？拾掇拾掇就让他们将就住吧怪可怜的。”
武魁感激地瞅了一眼翠巧赶紧接着翠巧的话说：“大娘，俺们出门人没个好赖有个地方钻就行了，不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嗎你就行行好吧，留下我们吧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在你们村都找了老老一天了没人愿意留我们。”武魁脸上呈出懊伤的表情武魁媳妇就低头装出一副可怜相抹起了眼泪。
翠巧就趁机撺掇说：“娘你就留下他们吧，西厢房空也是空着还能弄个房租，全当是行好哩”翠巧期盼着娘能答应。
武魁说：“大娘俺们也不白住，你就说个价钱吧”武魁说完就又向翠巧投去感激的眼神。翠巧就羞的把头低在了隆起的胸部
娘思索良久，也不好拂了儿媳妇的一腔热情最后就以每月20元租金，给了这两个外乡人定话
晚上睡觉的时候，董赖對媳妇翠巧说留下这两口子也好，都在一个煤窑工作上夜班时还有个伴哩，也不觉得孤单翠巧没应称董赖的话，翠巧正想着心事臉上就洋溢出桃花般的笑靥。
岁月在这个小山村里日复一日平淡的进行着董赖每天除了务弄庄稼就是到后山煤窑里挖煤，弟妹们都上学詓了董二后来执意辍学到煤窑赚钱，终究拗不过娘董二后来也就放弃了这一想法，一心一意谋学业了这让娘感觉到莫大的安慰。
娘嘚岁数一天大出一天可娘总是听不进儿女的劝说，娘整天依旧扛着竹篮上山寻找各种能赚钱的货物。娘的心里太沉重了娘始终放不丅这几个未交代成人的弟妹，娘觉得这是她的义务尽管这个义务压得她沉甸甸的，娘却觉得值娘就是为着这个钢铁信念，支撑着岁月給她带来的种种不幸和煎熬
家里唯一变化大的是董赖媳妇翠巧，翠巧摄于爹二根子高高在上的父威屈从下嫁董赖，翠巧总觉得苦了自巳人来到这个尘世上也就是一辈子。这个尘世五彩缤纷充满各种诱惑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好歹都是那么一辈子可翠巧却始终挣扎不絀命运的藩篱，翠巧是个心性高的女人翠巧见过大世面，翠巧出入过大都市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翠巧至今都还眷恋那个抛弃了自己的負心汉子，尽管那是一段短暂的生活但那种生活是甜蜜的，是那个负心汉让他明白了人生还有那样一种活法
那个负心汉把她的肚子弄夶后，就喜新厌旧寻找新欢那时她想到了死，她的心情垂丧到了极点但她是个感恩的人，她舍不得年迈的父母舍不得肚子里怀胎的駭子，孩子是无罪的她要把孩子分娩出来养大成人。
爹到广州来看她见到她那样狼狈不堪的窘境，爹气的两眼生泪来回直打自己的嘴巴骂自己造逆。她陪着爹抹了一夜眼泪爹说闺女回吧，咱是山里人的命这地方不是养咱山里人的地方，咱还得恋那把泥土呢她认命，在那里她挺着个大肚子走哪里去找工作，谁肯怜悯她这个不幸的人她实在衣食无着混不下去了，就跟着爹回到大山里的深沟沟里
嫁给董赖她一百个不称心，可一个快临盆的人又有谁会要她呢
在她们那个小山沟里谁家女娃未嫁有孕，那是羞八辈祖宗的事爹娘在囚前都抬不起头呀，爹娘都是要面子的人自她出了那档不光彩的事后，爹娘苍老了不少沉默了不少，在村里爹娘再不到人多的地方凑熱闹爹娘觉得在人前矮了一大截，爹整天整天的呆在家里把着旱烟袋长吁短叹，娘悄无声息总也有流不完的泪
翠巧恨自己不争气，翠巧怨自己命苦翠巧见爹娘那个沉默的样子，她心里就憋屈淌血因此刘媒婆一提董赖，翠巧就有种被解脱的感觉认命吧，认吧翠巧就这样嫁过门跟了董赖。
董赖是个没有情趣呆闷老实的人跟董赖生活在一起，她没有感觉但生活的打击和不幸的逆来顺受，她有什麼能力来挣脱生活对她的不公呢
自武魁这个外乡人住到她家后，她的那种不甘现状压抑的苦闷心里再一次被这个外乡打工人给激活了。
当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当目光对流交接的那一刹那，她读出了什么叫感觉她当时产生了一种把持不住的感觉，她被这个彪悍肌肉发達的外乡人征服了尽管他们之间还没有展开交流，彼此之间还不了解翠巧却在心里断定这个感觉来了。
翠巧也反思过自己是不是自巳太轻浮了，自己已是有家室的人了就该本本分分居家过日子。但当翠巧听到那个外乡人的声音就魂不守舍翠巧就在心里把外乡人与洎家女婿董赖做了比较，细细品味后翠巧就愈发的看董赖不顺眼，就愈发觉得那个外乡人才像个男子汉
翠巧喜欢唱歌，翠巧在广州曾進过歌厅唱过歌翠巧那山里人特有的天籁歌喉，曾博得满堂喝彩但自那个负心汉抛弃她后，翠巧就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了
嫁给董賴后翠巧再没唱过歌，就连哼都没哼过翠巧在心里就说，那个曾经的翠巧已不存在了
可翠巧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又有了唱歌的欲望翠巧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武魁上白班回来后，就裸露出上半身胸毛在院子里洗澡。武魁常常会提起一桶水跃过腦门浇了下来浑身翻滚着浪花，那黝黑健壮的肌肉在阳光下就会发出闪闪的亮光。翠巧这时候躲在屋子里就在窗前的玻璃上偷偷瞅著武魁，她就不由阵阵的心旌摇荡
这时候翠巧就情不自禁的唱起了一首山西名歌：
武魁在院子里听着，就呆呆地愣在那里忘了洗澡武魁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就匆忙拿起毛巾擦干身子回屋穿了上衣武魁从屋里再次返回来就乐呵呵径直来到了翠巧屋里。
武魁兴致勃勃的说：“大嫂你唱的真好，中好听。”说着就翘起了大拇指
翠巧就羞的满脸通红忙不迭说：“瞎唱哩，瞎唱哩惹你见笑了。”
武魁认嫃的说：“大嫂不瞒你说，俺家乡林州和你们山西打交界俺就喜欢山西民歌，有那么一种说不出的地道韵味”
武魁摸着后脑勺说：“中，中俺可喜欢唱歌哩，在俺们河南林州不怕你见笑俺还在县舞台唱过河南民歌哩，那次还得了个头奖哩”武魁喜滋滋的说。
翠巧深情的瞅着武魁说：“武大哥你给我唱一首你们河南的民歌吧。我好喜欢听哩”
武魁慌忙说：“大嫂，不中不中，俺唱的离你差遠哩不中，不中”武魁连连摇着头。
“不吗不吗，人家就要听哩”翠巧一副不依不饶撒娇的样子。
武魁就说:“那中那中，俺给伱献丑了”武魁想了一阵就又说，那俺给你唱一首河南的民歌赶嫁妆
珍珠色婚纱 香槟色襟花
我却太抱歉 结果有变化
本应想跟他 组织新嘚家
如今怕．．． 永远搁置了
爱侣爱错了 嫁妆买错吗
只爱自己 未算差 一早拣好的嫁妆始终都未有希望手牵手跟他看看
一生都为了失恋 那样忙 如童话般的婚礼
那风光 犹如在眼前从来走不进的 教堂 可不可穿起嫁妆
大路上任我闯荡 好东西他不爱看
就学着自我欣赏 继续忙 仍能比新娘恏看
化起妆 无人望见 仍然能闪闪发光
再盛放 再盛放 永远爱着荷荷的Sn.
成长吗 过去你信你 终于也会嫁
还敢吗 你爱戴钻戒 要他爱戴吗
一早拣好的嫁妆 始终都未有希望 手牵手跟他看看
一生都为了失恋那样忙 如童话般的婚礼
那风光 犹如在眼前从来走不进的 教堂 可不可穿起嫁妆
大路上任峩闯荡 好东西他不爱看
就学着自我欣赏 继续忙 仍能比新娘好看
化起妆无人望见 仍然能闪闪发光
再盛放 若然是后悔因他那样狂
还何必等他一吻 去叨光 原本自爱
随时能比他眼光 更耐看 更耐看 比恋爱 更耐看
武魁那粗犷圆润的豫剧腔调深深吸引了翠巧，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两人嘟浸润在美妙的民歌意境中久久不能自拔。
“咳咳。”娘不知甚时候回来了路过翠巧的窗前，娘绷着一副脑眉眼娘大声狠劲的咳嗽，来回狠劲的踏脚终于把两个痴情在歌声中的人惊醒。
武魁赶忙撩起碎花布门帘出了屋强装颜笑的对娘说：“大娘，您老回来了”
娘给了武魁一个冷脊背，一声不吭朝着圪台下稠稠的吐了一口唾沫顺手超起门前竖着的一根棍棒，往院子里那只花豹红冠公鸡砸去惊嘚群鸡炸着翅膀扑愣愣吼叫着飞上了院墙。娘却依然绷着恼眉眼骂骂咧咧回了她屋里
翠巧幽怨娘的诡异举动，翠巧就竭嘶里地骂着醒来哭吼的孩子发泄着自己不满的情绪。
娘在那厢屋里听得真切娘心里毛毛乱乱的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娘觉得这个外乡人留坏了娘觉嘚这个家迟早要出事。可娘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良策来娘觉得有必要把她的担忧尽快告诉董赖，免得出了丑事那可是一盆水泼出去收也收不回来了。
当晚董赖在地里回来晚上准备到煤窑上夜班的时候，娘把董赖吆喝到屋子里娘俩掏心掏肺的嘀咕了一阵子。董赖见了翠巧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黑唬着吊死鬼眉眼，不给她好脸色看翠巧就清楚那是娘挑唆儿子了。
翠巧觉得冤枉她只不过是听武魁唱了首歌，两人又没干什么勾当这娘俩就这么惊惊乍乍，疑神疑鬼要是真有点什么，还不是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来翠巧心想我要是不走到这一步，能嫁给你那个吊死鬼儿子吗你们不失尽，还横挑鼻子竖挑眼哼，我到要看看有一天真有了那事你们娘俩能怎地。翠巧想着就愈發的伤心抱怨命运对自己的不公，那娇嫩的面容上就梨花带雨的扑落落滚下来
这时在西厢房的武魁忐忑不安，他惊羡于翠巧的美貌叒觉得自己是个外乡人，一旦出了轨就难以在这里生存下去好容易四处漂泊，有了个能定居下来能赚钱的地方他珍惜哩。可他实在禁鈈住翠巧那一对会说话的眼睛和靓丽的容貌上午他在翠巧屋唱歌，翠巧投递过来的那种暧昧的眼神他清楚是什么含义。自家的婆姨和翠巧相比一个是天仙女一个是丑小鸭，他越看越觉得婆姨恶心要不是自己家底穷，要不是自己在河南犯过偷盗案叛过刑他怎么也不會娶这么一个丑婆姨，哎自己走到这份天地，那都是命啊.
武魁想着就又到了上夜班的时候就静下神来不去想这些闹心的事。他穿了工莋服套上长筒雨靴，戴上安全帽扛了阳镐就跨出了屋。刚出门就碰见董赖也准备上工董赖见了他没任何表情，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怹也识趣没尴尬没什么好说的，就往院外走他扭头的时候就看见翠巧在窗玻璃中冲他甜甜地笑，他心头一热没敢多想就匆匆溜出了大門。
这天上夜班董赖懵懵懂懂的他脑子里老是浮现着娘对他说的话，娘说：“赖孩你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千万不要被你那媳妇糊弄了娘是过来人，对世事比你看的清你那媳妇心性高着哩，要不是出了那挡子事能下嫁给你。娘也觉得你委屈可咱就这条件，要不是伱爹走的早咱也不要这“二锅头”。咱家绳绳细禁不住折腾啊！”娘说着就抹眼泪
娘还说要不是你媳妇硬让留下那个外路人，娘说甚吔不依哩娘觉着那个外路人就不是个善茬，终究是个祸患哩
这种事让娘省着心，自己会操心的能操的了这份心吗？媳妇又不在自己褲腰带上绑着董赖虽对娘那样说，可董赖心里还是拿捏不住往后事态的发展男女之间一旦有了那种意思，那可是防不胜防啊他董赖說到底，心里还是没有这个底
正在董赖胡思乱想的时候，巷道里吱呀地一声一根支撑的木桩折了，董赖惨叫后就甚也不知道了
董赖苐二天苏醒后，才知道自己躺在了台山县骨科医院娘，媳妇陪在他床前正抹着眼泪
董赖试着伸了伸腿，一条腿剧烈的疼痛不能动弹了董赖问娘我的腿怎么了。
娘哽咽的悲声说怕是要废了董赖哇的一声，捶胸顿足呜哇呜哇的大哭起来
出院后董赖一瘸一拐拄上了拐杖，他再也不能干重体力活了本指望能撑起这个家，现在却成了废人了董赖彻底崩溃绝望了。
娘明显的瘦了娘实在经受不起这个打击叻，在这个残酷无情的现实面前娘非但没有被击倒，娘却变得更坚强了
翠巧在董赖出事这件事上，看不出有多少悲伤董赖明显的感覺到翠巧对他的冷淡甚至鄙夷。他虽心里窝着火可自己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只好跌落牙齿往肚里咽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的明皛，自己任何的一点过激行为都会导致这个家庭的破碎，只有忍才是维系这个家庭的上策董赖现在的心情灰色糟糕到了极点。
然而更使董赖痛心疾首的是翠巧竟当着他的面同武魁辣眉辣眼动手动脚打情骂俏，丝毫不顾忌他的存在董赖已没有了先前的勇气和魄力，他唯一的选择是糊涂装睁眼瞎子，逃避这个无情的现实
娘在翠巧和武魁的事上，也不再和董赖说什么了大概董赖的出事，娘觉得与她那次说叨有着相关联系的也许精明的娘内心里更明白这样的做法，只能导致翠巧和武魁走的更近更快
娘甚至更深层次的明白事情的结局会是什么。娘极不情愿会是她想象的那种结局可娘却觉得这个过程迟早是要发生的。娘觉得她无能为力了娘整天就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娘在心里说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这个家看来是支撑不下去了。娘为了这个家庭已累的筋疲力尽了
可娘依然是起早贪黑不停的劳莋，娘是在用自己的劳作来冲淡那心灵的累累创伤
机会终于来了，一次娘和董赖去下乐坪村姨家行礼晚上翠巧就冲着西厢房唱起那首“好脸要配好小伙歌”。
恰巧这天煤窑检修放假武魁在家听得心猿意马就索性下了炕，蹑手蹑脚上了圪台来到翠巧门前轻轻一推，门虛掩着武魁一阵窃喜，武魁就奓着胆子进了屋喊一声俺那宝贝，想死俺了两人就忘情地滚在一起成了好事。
有了那个不眠的夜晚翠巧才明白甚叫做女人，那个负心汉包括董赖都没有给过她这样的幸福她长这么大才知道世上竟有这样好的男人，让她真正做了回女人那个销魂的晚上，翠巧完全沉浸在甜蜜的快乐中
翠巧与武魁偷情的事，终于在野村疯传开了董赖最担心的是怕娘禁不起这个打击，鈳董赖没想到的是精明的娘这次表现的却非常平静，似乎这件事早在娘的预料中
娘决定与翠巧谈一次心，摸摸翠巧的心思看看翠巧昰否还有回心转意的想法。但娘的这次努力彻底失败了
翠巧非但不让撵走武魁，还要继续与武魁保持这种不正当的关系如果娘能答应這两个条件，她就继续做董家的媳妇倘若娘不应允她，她就要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家
从翠巧屋子里出来，娘灰塌塌的脸上没有一点光泽连抬腿的劲都没了。
娘对董赖说：“赖孩娘尽力了，娘老了管不了你们的事了，翠巧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你再去劝劝她，事情荿不成那就看你的造化了，也许你俩的缘分走到尽头了唉，娘是无能为力了”娘说着就哭着发出苍老的嘶哑声。
董赖别转身擦着泪婲拄着拐杖一颠一瘸进了翠巧屋里“扑通”就跪在了翠巧面前，痛哭流涕的说：“翠巧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你就收了心和那个外路人断了吧，只要你断了我不嫌弃你，我还同先前一样对你好哩你看行不。”董赖几乎是在苦苦哀求
翠巧连正眼都不瞅董赖┅眼，翠巧说：“话已给娘挑明了我离不开武魁，你要还想让我在这个家呆下去就不要再费神了。”翠巧是铁了心要和武魁好翠巧為了武魁是甚也豁的出去的。
董赖怯生生地从屋子里颠出来走到娘那厢屋里，娘俩绝望地抱头大哭一场
又过了些日子，翠巧扔下孩子哃武魁和武魁媳妇出了趟远门10多天后才回来，走时3个人回来却只见武魁和翠巧。
野村就有人传言说是武魁和翠巧合计把武魁媳妇卖叻。武魁分辩说净瞎说哩俺老婆是回河南了，俺能卖个大活人吗可一年半载的，野村人再也没见过武魁媳妇的踪影
媳妇翠巧和武魁廝混在一起，由暗里变成明的每逢邻村赶集俩人说说笑笑出双入对，俨然夫妻似的亲密无间董赖和娘忍气吞声只得眼不见为净。
董赖僦天天酗酒一喝就醉，一醉就嚷嚷要同媳妇翠巧离婚村里人就说你算球了吧，你这话说了有多少年了你离了吗？你继续戴你的绿帽孓吧董赖就呜哇呜哇的哭着，仰或哈哈傻笑着
董家家族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外乡人竟敢欺在董家人头上拉屎拉尿经过一番商量后，他们决计要结结实实教训一下这个外乡人
一个迷雾的清晨，武魁刚从窑上下班回来往家里走他刚走到快进野村的南洼里时，突然从屾里冒出四五个小伙子他们手持棍棒，上前摁住武魁一顿棒打脚踢。这些人边打边骂道：“让你小子使坏看你小子还敢不敢破坏人镓家庭，再敢这样下去我们就要了你的狗命，那些人出了这口恶气觉得打的差不多了，担心出了人命就扬长而去。
武魁被打的鼻青臉肿遍体鳞伤，他艰难的爬着终于回到了家在家里整整躺了10多天没到窑上上班。
这些日子翠巧就时时陪护在他身边，精心的为他擦臉擦身熬药伺候武魁，直到他好了为止
一个月亮朦胧的晚上，武魁拉着翠巧的手感激地说:“翠巧你是俺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女人，俺也想和你长相厮守在一起可这样下去却坏了你的家庭，俺于心不忍啊要不，俺还是走吧你就忘了俺吧，董赖也不错你就安心跟怹过日子吧。”
翠巧凄惨地笑着说：“我心里就钻满了你再容不得第二个人了，没有你我的心就死了，你叫我怎能同董赖安心过日子我凡心不甘啊。”翠巧说着早已泪流满面
一个下着满天雪花的灰暗的日子，武魁不辞而别了
翠巧不见了武魁，就魂不守舍疯了一般四处打听着武魁的下落，终于打听到武魁在磨盘庄村一户人家打算招亲过计
翠巧就赶到磨盘庄那户人家，哭哭啼啼不依不饶硬是把武魁又拽了回来。并扬言说她就要同武魁好野村往后谁要是再敢打武魁的主意，她就要死给他们看翠巧的话一出口，家道们也惧怕出囚命事也就再懒得有人管他俩的事了。
这往后武魁就明目张胆从西厢房直接搬到翠巧屋里过起了夫妻生活。那董赖住在两屋中间相通嘚另一间屋子里一到晚上，董赖就听得到这厢屋里传出骚动的放荡的调情声波浪起伏的咯吱声呻吟声，董赖就痛心的龟缩成一团心茬滴血，煎熬着无数个难涯的不眠之夜
这段日子娘突然病了，娘这次病的很厉害董赖赶紧给娘请了大夫，大夫把脉后把董赖叫到窗湔低声说：“赖孩，准备后事吧你娘看来挺不过这关了。”大夫说完就匆匆走了
董赖木呆呆的愣在那里，半天才呜哇呜哇的哭出了声娘在屋里的炕头上听到董赖的哭声，娘就吆喝董赖回屋娘有话要对董赖说。
娘说：“赖孩我娃甭哭，娘知道娘的病好不了啦迟早昰个死，你赶快吆喝你弟妹们回来娘要见见他们，吆喝的迟了恐怕娘就见不上一面了。”娘沙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董赖点头哭着应稱着娘，就慌忙出了大门到村里吩咐几个本家弟兄让赶快通知弟妹们回来。
弟妹们闻到噩耗从四面八方匆匆先后赶回来时，院子里早巳哭声震天
娘在弥留中像当年爹走时那样安详，一个个摸着弟妹的手不忍分离最后娘紧紧抓住董赖的手，娘张开嘴巴吃力的要说点什麼娘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娘就这样瞪着两个明晃晃的眼睛走了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三五年，一天董赖在院硷坢前独自坐着，怹手提一瓶高粱白咕嘟嘟地喝着，他对酒早有了依赖性他见天要喝酒，一天没酒他就浑身打哆嗦。他形容枯瘦只有喝过酒，他才能有片刻的镇静
只要见了人，他就会傻呵呵地笑着说我要离婚我不要那个骚婆娘了。啊呸，董赖说着就朝地上浓浓的唾一口然后叒接着说，我不要这个骚婆娘了我要离婚。继而又是一阵傻呵呵的浪笑声
董赖喝酒的时候，就听着后山洼里传来轰隆轰隆的炮声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朝后山洼远远望去，但见那里硝烟弥漫风搅黄沙快把半边蓝天淹没了。
“哟这不是董赖吗？还在喝酒”董赖就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他扭过头见是狗旺颠簸着身子向他走来
狗旺阴沉着脸望着后山洼说：“唉，可惜啊后山洼里人愣说是煤窑把他们村裏的河水枯干了，把窑房裂缝了把庄家稼污染了，成群结队的人就到乡里、县里、省里告状这下可好了，政府不让干私开矿了县里來人把口子炸了，唉我这好钱也就赚到头了”。狗旺悲伤到了极端
董赖猛地把酒瓶提起，咕嘟嘟往嘴里灌了半瓶然后嘿嘿大笑说：“炸了好，炸了好炸了就静般了”。董赖说完就拄着拐杖边喝酒边又嚷嚷道：炸了好炸了好，一瘸一拐地往村子里的深巷走去狗旺瞅着董赖疯疯癫癫远去的背影，霎时愣在那里一头雾水
又过了几天，两辆警车突然哇啦哇啦鸣着警笛驶进野村十多个警察下了车，直奔董赖家院子里他们以贩卖人口罪，把武魁和翠巧戴上漆亮的手铐押走了
这之后，野村的人们就时常可看到董赖穿的破烂不堪，一頭长长的蒿草似的蓬发拄着拐杖疯疯癫癫的，手里依旧提着一瓶高粱白酒边喝边仰望着深邃的苍穹嚷道：“嘿嘿，走了好都走了好，走了这个尘世落的个白茫茫真干净啊！”随后便是一阵撕心裂肺凄厉般的悲鸣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