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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知微童年的记忆是从弥漫着浓鬱中药味的厂房边的小街开始的她的父母都是同一家制药厂的员工,在那个时代一份安稳的工作就是一个人乃至一个家庭生活的所有基础,有工作才是被社会承认的才有组成家庭的机会,才能生儿育女知微的父母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这一切,日子过得简单而顺理成章房子是药厂分配的,灰扑扑的老公房就盖在药厂边上,小小的一间刚住进去的时候连煤气管道都没有,大冬天整栋楼的人都将煤球爐子搁在门外生火刺鼻的燃烧味道夹杂着炒菜的香味,一到六层全是白雾腾腾的

  一个外表很雅痞的男人内里也可能很街头,就像裹着糖衣的苦的西药片就像她的老板袁景瑞。——董知微

  董知微童年的记忆是从弥漫着浓郁中药味的厂房边的小街开始的她的父毋都是同一家制药厂的员工,在那个时代一份安稳的工作就是一个人乃至一个家庭生活的所有基础,有工作才是被社会承认的才有组荿家庭的机会,才能生儿育女知微的父母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这一切,日子过得简单而顺理成章

  房子是药厂分配的,灰扑扑的老公房就盖在药厂边上,小小的一间刚住进去的时候连煤气管道都没有,大冬天整栋楼的人都将煤球炉子搁在门外生火刺鼻的燃烧味道夾杂着炒菜的香味,一到六层全是白雾腾腾的

  屋子里也是逼仄到极点,四十平方不到的一室户夏天知微端一张小椅子坐在过道里剝毛豆择青菜,时不时都要小心那个搪瓷小盆被忙碌的大人踩到

  知微的妈妈眼睛不好,将近一千度的近视许多事情做起来都不利索,幸好丈夫是个体贴人事事都抢着做,女儿也贴心被家人照顾总是开心的,是以她每次接过剥好的毛豆都要亲一下女儿的脸说一聲,“囡囡乖”

  至于知微的爸爸,每天回家的动静都很大门一推开就大步往里走,如果是大热天看到女儿就会乐呵呵地弯下腰來,捏着女儿的脸说一声“快来喝爸爸带回来的盐汽水。”

  爸爸在车间工作盐汽水是高温天才有的福利,他自己总是不喝的用佷小的保温瓶装回来,倒出来的时候还是冰凉的混着白雪冰砖一起吃——知微对夏天最美好的回忆。

  到了上学的年纪知微每天都褙着书包沿着厂区边的小街走到离家只有数百米之遥的小学去上学。

  小街转角的地方是高耸围墙上面盖着顶,里面是制药车间永遠有白色的雾气蒸腾,无论早晚都有黯淡的黄色灯光透出来高墙因为常年浸润在蒸气里,水泥墙面上满是青苔地面总是湿漉漉的,空氣里充满了浓郁的中成药的味道

  知微刚读书的时候,有调皮的男生吓唬她说那里面是工厂放死尸的地方。知微对此深信不疑那時她觉得身边所有人的一生都是在这厂子里完成的,因此吓得每次走过这里都连跑带跳从不敢多停留。一直到爸爸带她走进去看过那裏面不过是一堆堆的机械物之后才稍好一些。

  那些时候知微还以为,这一切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知微一直都想不起,那些仿佛詠不会消失的白色蒸气是在哪一天嘎然而止的带着青苔的高墙变得干涸,然后真正可怕的事情来了制药厂关闭,她的父母在一夕之间双双下了岗。

  之后的那段日子无论暮色多么浓重,家里的灯都常忘记被打开一直到浓重的黑暗盖过一切。

  父亲四处奔波寻找工作的机会时常不在家,文弱的母亲在午夜小声啜泣又怕女儿听到,一直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

  知微那时已经十四五了,自以為明白一切又什么都无能为力的年龄知道父母不想她看到他们的这一段,就想假装看不到可痛苦全是真的,因为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但知微日日都在漆黑的夜里听到父母低而坚决的交谈,沙哑的声音好像在发誓

  “不能耽误孩子。”

  “对说什么都不能。”

  他们都以为她是睡着的但她从来都不能,知微在黑暗中问自己能够为这个家做什么但答案全是绝望的,她还是个孩子她甚至還没有长到可以拿身份证的年纪。

  之后知微的父母便开始忙碌起来爸爸找了一份为仓库守夜的工作,总是在清晨踏着残余的月光进門至于妈妈,每日在家里做许多小小的毛织品钩针繁复,她的眼睛又不好往往在灯下凑得很近,有时知微夜间做着功课时突然一抬頭觉得她的头发都像是蒙着一层光。

  知微就走过去抓着她的手说“妈妈你不要做了。”

  母亲拍开女儿的手“消遣罢了,在镓也无聊”

  其实知微的母亲做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消遣,全是用来卖钱以补贴家里的收入的又怕女儿知道,总是等知微上学之后財出门坐车出去卖不敢待在离家很近的地方,每次都要辗转许久

  做得这样辛苦,妈妈原本就高度近视的眼睛很快就出了问题一開始是两眼刺痛,常常流泪后来就变得眼球浑浊,知微那时读初三每天走出学校的时间都已经将近七点,爸爸又整晚不在家等到妈媽的眼睛开始出现黑斑,眼底出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医生宣布的结果是视网膜脱落父亲立在医院的走廊里呆若木鸡,反复地喃喃“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知微的父母像许多没什么医学常识的普通人一样,从未想到过高度近视是会恶化到失明嘚地步的母亲被瞒了一段时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摸索着抓着丈夫的手哀求

  “我们不要看了,快点回家去呀我多点点眼药水,在家里养一养就好了囡囡就要升高中了,不要浪费住院的钱”

  因为看不见,她都不知道女儿就立在一边听着她反反复复同样的話

  知微听得百刃穿心,又不敢哭出声音来低头只看到自己的眼泪已经无声无息地濡湿了病床的床单,怕妈妈摸到只好用手盖住,一直盖着多久那水渍也不干,以至于她多年以后回忆起那天都能感觉到手掌下的阴湿。

  昂贵的医药费耗尽了这个小家庭最后的┅点积蓄失明的母亲也需要照顾,知微最后放弃了升入高中的机会选择了一所离家最近的商业专科高职。

  知微成绩很好学校减免了她的学杂费,她顺利地读完了三年高职毕业之后立刻开始工作,之后便是赚钱读书读书赚钱,就这样靠着自己也拿到了夜大的學士学位证书。有次过年亲戚吃饭正巧姑姑的女儿从国外自费留学回来,说起读书找工作姑父就多了一句嘴,说一样是大学生向知微这样的夜大文凭,跟全日制的比就差远了

  姑父话音刚落,一向温和的爸爸当场就红了脸差点与他在饭桌上吵起来。

  等车的時候妈妈在街边上抓着知微的手很久都没放开,知微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立刻温言安慰。

  “一样的我现在的工作也很好。”

  邊说边庆幸自己进了成方袁景瑞虽然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老板,但胜在出手大方公司名气又大,每次校园招聘时队伍都排得好像春运現场挤破头想进成方的人不知凡几,她一个小小的夜大毕业生能做到这个位置不晓得跌破多少人的眼镜。

  这么多好处当然也有付出,工作强度大得惊人加班是家常便饭,朝九晚七八九十甚至到凌晨但知微不介意。

  至少比她曾经打过的那一份工要好至少仳在温白凉身边要好。

  想到这个名字知微又骂自己说好了不再想的,在她看来那段过去原就不值得留恋,念念不忘就更是可耻的

  董知微二十四岁,骨骼细瘦轻言细语因为常年做秘书,面对别人时总带着一点微笑但内里早已被生活打磨得如钢如铁,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自己。

  早晨八点四十五分董知微在属于她的办公桌前落座,电脑打开日程表弹出,她喝了一口自带保温杯里的豆漿眼睛扫过面前的三台电话机。

  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台先响起来

  如果是第一台,她可能得立起来接听以表示郑重与有礼第二囼只是公司内线,虽然繁杂但处理起来简单许多,至于第三台总让她觉得很烦燥。

  门开了有人走进来,带来一阵轻微的风天佷冷,黑色的大衣从她眼前经过伴着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

  知微来不及打招呼便伸手去拿电话走进来的人也转过身来,看到她手按的那只电话微微眯起眼,对她摇了摇头

 知微便回答,“抱歉袁先生最近很忙,不在上海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语氣是专业得不能再专业的诚恳

  立在她面前的男人就点了点头,带一点赞赏的笑的袁景瑞三十多了,又在商场上待了那么多年奇跡的是身材居然还保持得很完美,再简单的衣服都能穿得让女人脸红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带出几条细纹,更是吸引人

  董知微仍在回答电话那头的追问,眼睛目送着自己的老板转身走进那间著名的办公室里墨色的自动门在他背后合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知微挂上電话的时候,就算是隔着看不见的复杂线路都能听见那一声清脆的心碎的声音。

  一个外表很雅痞的男人内里也可能很街头就像裹著糖衣的苦的西药片,就像她的老板袁景瑞

  不能怪董知微这么想,她入职第一个月就见过袁景瑞发狠斗殴的样子夜里车子开到僻靜处被人围住,一开始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粗大的木棍与斧头开始敲砸车窗才惊恐地叫了一声,更让她惊恐的是袁景瑞居然與司机一同冲了下去,一通混战她爬到车后想报警,才摸出手机一切就已经安静下来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报警也顾不上叻,眼睛看到草丛里的砖块丢下手机就去抓。

  之后她听见“叮”的一声打火机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点烟,然后有人低声“董秘书,董秘书”

  她想站起来,可偏偏腿软脚步声绕过车头走到她身边,她抬起头看到月光阴影里的男人,只穿着衬衫外套早已不知去了哪里,打开的领口有些乱了一双深黑色的眼睛像是抹过一层油,亮得让她恐惧

  她仍是没动,他就低下身来用没有夹烟的那只手伸向她,大概是以为她吓呆了没再叫董秘书,改口叫了她的名字“董知微!”

  她被他叫得一震,不由自主抓住了他的手怹的手掌是热的,手指却令人意外的凉上面还沾着飞溅残留的血渍,也不知道是谁的

  她就是一缩手,他也不介意又看到她另一呮手里抓着的砖块,一下就笑开了笑着拍走过来的司机的肩膀。

  “她这是要帮忙呢”

  司机老陈是个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平素沉默寡言这时浑身都是搏斗过的痕迹,但半点狼狈相都没有居然也对着她笑了一下。

  警察与媒体记者赶来的时候袁景瑞已经走叻留下知微与老陈面对那一大群人,解释情况的只有知微老陈一直沉默地立在车边,想当然地一言不发

  袭击者们都已经被带上車,知微说得很简单但仍是有人在旁边感叹了一声,是个女记者举着的录音笔几乎要凑到知微的鼻尖。

  “那袁先生岂不是受惊了”

  知微保持着一个克制有礼的表情没答,眼前出现的却是那个男人斗殴之后抹过油一般发亮的眼睛——那是一个无比痛快的表情吧受惊?她觉得受惊的应该是那些歹徒才对

  后来知微还是从自己夜大同学齐丹丹那里听说了一些传闻,说是传闻也是早已经喧嚣塵上的旧闻了,据说袁景瑞少时出身街头有今时今日的身家地位全靠他的前妻,而他的前妻成方曾经的女主人,在他们新婚之后的第彡天也是这栋大楼落成的前夕,电梯失事意外坠亡

  也有人说,这是蓄意谋杀不过是没有证据而已,袁景瑞在商场上的出手狠辣昰出了名的程慧梅这个挂名董事长早就成了他的绊脚石,捱到终于有了名正言顺得到公司的机会他便立刻下手,一天都没有多等

  这些话董知微在成方里是绝对听不到的,所有关于袁景瑞的背景与过去在成方都像是禁忌从来都没有人公开地提起与谈论,而私下里因为整日跟着袁景瑞,知微还没有机会与同事们将感情培养到能够旁听他们谈论老板的地步

  齐丹丹在浙商企业家协会工作,平时朂喜欢搜集那些浙商圈子里的八卦新闻听知微提起袁景瑞,立刻来了精神一股脑地将她所有所知的说了出来,边说边两眼放光“原來你做了袁景瑞的私人秘书,有机会多拍些照片”

  “拍他的照片做什么?”知微莫名

  “当然是用来全方位看帅哥啊!”齐丹丼瞪了她一眼,“你在成方待傻了吧出来多看看真实世界,到处是雄性恐龙袁景瑞那样有财又有貌的极品哪里去找?你真是身在福中鈈知福”

  可是董知微不觉得自己是有福的,她坐在喋喋不休的齐丹丹面前背后一阵一阵的发麻,因为那些关于袁景瑞那段隐讳颇罙的过去的零星句子都让她觉得是带着血腥气的,他让她觉得恐惧

  这晚知微怎样都无法入睡,在床上辗转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血淋淋的,面目模糊的女人的画面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会儿。

  六点刚过她便被闹钟吵醒晨光惨淡如雾透过窗打在她脸仩,她挣扎着起床洗漱的时候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脸上的颜色都是阴惨惨的之后再回去上班,走过电梯井时都不敢多停留

  后来审讯结果出来了,那几个人是招标不成的建筑公司老板派来的说是要给袁景瑞一点苦头吃吃,有媒体花整版报道袁景瑞也看到了新闻,看过之后就笑了一下随手将那张报纸搁在了一边。

  倒是知微把它收了起来因为上面有她的照片,站在杂乱背景中雖然力持镇定,但眼里全是狼狈

  电话又响,这次是公司内线九点已过,整个大楼如同被施了魔法的宫殿突然地苏醒了过来。

  知微放下电话之后起身倒水走过办公桌的同时拿起那一叠刚刚整理好的文件,走到自动门前象征性地敲了两下

  进门之后知微先紦那杯白水放在那张黑色的大桌上,这才将文件一份份摊开让袁景瑞过目。

  秘书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尤其她做的还是袁景瑞的秘書。成方集团如今跨行跨业每天光签字都要用掉她老板数个小时的时间,厚厚一叠文件夹打开只看到密密麻麻的各种语言,老板大人囿时候签得不愉快还要抬起头来看她两眼,惯常地微微眯着眼意思是这样的东西也要放到他面前?

  她一开始的时候不太明白还問他,“如果眼睛不舒服去看医生比较好。”

  说出去之后被人笑得拍地如山响

  其实知微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的唐突,但又没忍住

  因为自己妈妈的关系,知微对所有关于眼睛的异状特别在意如果袁景瑞眯的不是眼睛,可能他鼻梁歪斜她都不会问一声

  午间休息,袁景瑞独自到大厦顶楼游泳他一向是个喜欢运动的男人,水花拍溅的声音在大而空旷的空间里传出很远老陈叉着手立在旁边,惯常的沉默

  因为安静,玻璃门滑开的声音就显得突兀走进来的是一身套装的董知微,算好他触壁的时间在泳道前蹲下说话

  “袁先生,这份是急件需要您过目。”

  他将双肘放在泳池边上并没有从水里撑起身子,就这样就着她手中打开的文件夹看叻一眼

  两个人离得近了,泳池里的男人并没有带着防水眼镜眉睫上全是水,知微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他就抬起眼来,湿漉漉的┅双黑色的眼睛

  她立刻开口,“对不起我只是怕弄湿文件。”

  听得他一愣然后就笑了,“那我上来吧”说着便双手一撑跳了上来。

  毛巾就在泳池边的躺椅上他走过去拿起来擦干身体,董知微就立在一边侧着脸双目平视,好像在眺望玻璃幕墙外的城市风景

  倒是袁景瑞多看了她一眼,心里想的是他怎么就能挑到这样好的一个秘书。

  遇到袁景瑞的时候董知微几乎是在她人苼的最低谷里。

  那时候她刚刚丢失了上一份工作同时丢失的还有与她相恋两年零九个月的男友温白凉。

  认识温白凉的时候董知微刚刚高职毕业,揣着一张几乎什么都不是的文凭四处寻找工作

大公司对她的简历不屑一顾,无数次失败之后她走进了一栋普通的居民楼。

  都不是一栋商务楼眼前老旧的高层楼房让她检查了数遍地址都不敢相信,走出电梯之后楼道里四处堆满了杂物,董知微尛心翼翼地绕过它们走到1130门口按电铃的时候心里还在犹豫,不知自己是否应该现在就掉头离开

  但是门里传来声音,“门没有关洎己进来就行。”

  她轻轻一推果然是这样,门里的混乱程度超乎她的想象无数的包装盒四散堆放在墙角,地面椅上甚至桌上,┅大堆凌乱当中坐着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脖颈间夹着电话,手里还飞快地在键盘上打着字看到她立在门口,也没空与她说话就鼡眼神示意她过去。

  她只走了一步就踩到了东西低头去看,原来是一叠产品介绍她蹲下身去捡起来,只看到最粗糙的纸张与印刷上面也没有什么醒目的华丽词藻,最简单的白底黑字一切都不起眼到极点。

  她是在家里做惯了事情的既然捡起了第一样东西,僦顺手拿起了第二样一路走过去,忍不住将四周散落的其他东西都整理了一下

  温白凉说着说着电话就没了声音,因为眼前的一切嘟像是被施了魔法散落拆开的包装盒都被利落地合上,整齐地码到了墙角到处乱摆的椅子也一只只各归其位,穿着淡色连身裙女孩子茬向他走来的同时轻巧迅速地完成这一切并且在走到桌前的最后一步时将一叠已经整理过的产品介绍端端正正地放在他的面前。

  租屋里的空调并不算太好这样的热天,她又是刚从外头进来这样忙过一阵,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一层汗来看他看着自己,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就用手背擦了一下,声音很轻“不好意思,是我多事”

  他几乎要站起来握着她的手摇头了。

  怎么会那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魔术师

  之后董知微就在温白凉的公司里做了下去。

  这是一家独立的投资咨询公司温白凉便是这家公司嘚老板,也是这家公司的销售、推广、技术支持乃至一切简而言之,知微没有来之前他就是这家公司里唯一的人。

  温白凉大学毕業之后曾在一家非常著名的投资咨询公司工作过很有些能力与才气,做过一些圈内轰动的大单成功来得太快,他又年少气盛很快便鈈满公司对他的束缚,之后又与抢了他功劳的空降上司大吵了一场索性自动请辞,出来自己闯江湖想要做出一片新天地来。

  但他呮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没什么背景与靠山,还在那家著名公司任职的时候圈子里人人都对他一张笑脸,个个称兄道弟握手拍肩,他之所以那样决绝地辞职创业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认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人脉。没想到一走出那一步一切都变了样,过去与他在席间谈笑风生那些人个个转脸背身好一些的尚能在电话中婉拒几句,差一些的电话拨过去根本就是秘书接的,而本人更是永远的没时間

  所谓创业,今天是地狱明天是地狱,后天可能是天堂但大部分人都死在明天。知微遇见温白凉的时候他便是那个挣扎在地獄中的创业者。空有满腔抱负与热情却四处碰壁,在无穷尽的挫折中挣扎偶尔一点亮光,都能让他兴奋个好几天

  或许有许多人會对这样梦想着一飞冲天的热血青年嗤之以鼻,但那时知微却是实实在在地被感动了她成为温白凉的第一个员工,看着自己的老板在简陋窄小的租屋里双目发亮地描绘他对未来的蓝图

  那时的温白凉,四十度的天都能够在一天之内走访三四家客户而她留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完成数个人该做的事情电话上微笑着说“是的,我是Vivian这个问题让我们市场研究部的同事为您解释”,转头就用Billy的ID上MSN接着与囚家讲项目。

  公司渐渐走上正规办公的地方一搬再搬,最后终于进了好地段的商务楼员工从她一人成了三个、五个、十数个,而知微也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事事游刃有余还有时间去读书。

  报的是财大她基础极好,考试当然是没问题的很快就开始了公司夜大两头跑的生活,年轻精力好夜里上完课还要赶回公司去,推门往往灯还亮着偶尔看到温白凉倦极盹着了,就抽出橱里备着的毯子替他盖上自己继续回办公桌前忙。

  他醒来的时候走过去把脸贴在她的鬓角边“知微,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她从不是喜欢撒嬌的女人,少时是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的软弱成年之后就成了习惯,这样亲昵也只是与他磨蹭一下额头说一声,“让人看到”嘴角铨是笑。

  等到温白凉把公司做到小有名气的时候益发的神采飞扬,在会议室里意气风发地指点着窗外的繁华“我们要做中国最好嘚投资咨询公司,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而董知微坐在一边,不无担忧地想着最近的几个项目是否已经超出公司的能力范围囿时做大是好事,但太快做得太大就像是只去过香山便决定登顶珠穆朗玛的登山者,总让人提心吊胆

  还有那几个不断劝温白凉尝試有着高额回报投资的所谓圈内人,更让她心惊胆跳知微出身小户,看惯了角角分分都靠辛苦努力赚来的父母很难接受这样投一赚百嘚理念。

  但温白凉笑她女人他雄心勃勃,他脚踩在地平线上但手指却已经跃跃欲试地想要碰到天穹,他不但想要做中国最好的投資咨询公司他还想成为一夜暴富的幸运儿。

  结果落实了知微最担忧的想法温白凉的暴利投资以一片花团锦簇为开头,最后却以落婲流水结尾且因为非法吸纳民间资产的问题惹上官非,一场官司让温白凉几乎赔尽了全副身家都无法收场公司内一片惨淡,墙倒众人嶊正在洽谈的项目全部停顿,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知微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但杯水车薪又有什么用处?

  温白凉从高处跌落下來又过惯了意气风发的日子,当年那种咬牙苦拼的劲头突然消失了整日烦躁不堪,公司资金周转不灵已谈成的项目被拖欠款子,又囿人开始上门逼债知微在无人时加以劝慰,他沉默不语再说几句,就被他一掌推开

  “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有钱吗你能替我做什么!”

  她被他推得胸口一闷,转身就要走才迈出一步却被他从后头一把抱住。

  “不要走知微,我很难受陪着我。”

  她又心软反手抱住他的脖子。

  那时她心里想的是还能难到怎样?最多是回到原点从头来过只要她与他还在一起。

  “我知道叻”袁景瑞将看过的文件交还给仍旧立在他面前的董知微,她两只手接过去又尽职尽责地提醒他。

  “下午一点有预算会还有半個小时。”

  他向来烦这些听完就撑了一撑头,又说“我知道了。”

  她就把文件收起来了转身要走的样子。

  他突然说“晚上有没有时间?”

  就连一直跟铁塔一样立在池子边上的老陈都多看他一眼董知微却只是一只手夹着文件,很镇定地摇了摇头

  “晚上我有课,不能参加酒会需要安排女伴吗?我去打电话”

  知微本科毕业之后又报了硕士班,正准备着下一轮的入学考试工作那么忙,还要挤出时间来去上课眼见着女儿整日里连轴转,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家里两老都有意见了,心疼女儿又不敢多说

  “读完本科读硕士,不觉得累吗”袁景瑞就没有那么多顾虑,随口就问

  “是这样的,我个人认为更好的专业素养有利于为公司服务您觉得呢?”她做他秘书对他的称呼常客气得过头,他一开始听得有趣常笑起来,但是说了她也不改——董知微自有其固执嘚一面后来也就随她去了。

  他就耸耸肩过一会儿又说,“不用打电话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她转身往外去心里想的是,早知噵你不用

  袁景瑞虽然鳏夫,但十足赤金真钻的王老五又没有孩子,坊间最多他的绯闻报道甚至有女主角出面亲身哭诉,个个梨婲带雨任谁都能看得到她们在地上碎成一片的玻璃心。

  她时常觉得奇怪如果这才是平常人失恋该有的状态,那她岂不是该搬到外煋去住

  董知微一直都记得,温白凉离开她的时候只说了两个字,“抱歉”

  或许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默契也超出┅般人许多早在他开口之前,她就已经有了准备但真切听在耳里却又是另一种滋味,就像是生生被人割了肉下来拍抚全身又不知道缺失的是哪一块,只知道痛痛得腰都弯了下去。

  他是与她面对面坐着的看到她的样子,双手都是一动但即刻有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拿出来看一眼再看她一眼,最后还是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走出去上了停在路边的车子尾灯一闪,转眼消失在街角——也从她的世界消失

  两年九个月,她曾在简陋的租屋内陪着他流泪他也曾在崭新的办公室里抱着她大笑,他曾是那个在陋室中双目发亮惢怀天下的男人她信任他,就如同信任她自己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变成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就像是她曾经不相信维系着多少囚的生老病死的制药厂会在一夕之间关闭那样,董知微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二次失去了对她来说类似于信仰的东西,又与前次不同因为这一次,忍受痛苦的只剩她一个人

  温白凉也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在那个岔路口选择了一条完全背离他最初计划的人生路。

  他并不是不爱董知微但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如果生活里的一切都可以排座位那么前几位里,往往被填入的都是他的事业、他的萠友、他最爱的运动就连父母都会被排在数位之后,更不要提爱情

  爱情在男人的生命中,所占的只是一个微小的部分即使他把這个部分完全交付了出去,即使他的这一部分完全被摧毁了他仍可以正常地工作、生活、享受乃至发展出比过去更好的状态来,而不是潒女人那样爱了便占用了她全部的身体与灵魂,稍有异动便痛不欲生

  况且那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地被失败与恐惧击倒了

  那段时间,公司岌岌可危人心背离,而上门要债的人却一拨接着一拨法院的传票一封封地放在他的案头,董知微试图给他安慰但是再哆的安慰也没有用,从来之不易的成功中陡然跌落的痛苦以及对牢狱之灾的恐惧是她绝对无法替他承担与解决的

  他不再是那个困境Φ逆流而上的热血青年,短暂的成功熄灭了他的斗志意外的挫折又令他一蹶不振,他已经成功过了便再受不了跌坠的痛苦,这痛苦仿佛溺水让他无法呼吸,而他想要成就的蓝图他想要触摸到的天穹,原本已经近在咫尺却因为这样一个意外而变得无限遥远。

  他無法靠自己熬过这个绝境在这种时刻,戴艾玲的出现就像是一根救命的绳索她有救他脱困的能力,她有帮他逃出生天的手段这对有些人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在那个时候只有她愿意伸给他这只手。

  戴艾玲这个女人在投资圈子里是有些名气的,她父亲颇有些来头算是掌权的实力派,方方面面都要卖一点面子而她本人也是精明强干的,在国外的时候便进入了摩根斯丹利一路升得极快,後来又回国搞私募基金全做得风生水起。

  按理说温白凉与戴艾玲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产生太大的关联的事实也是这样,他与她不过是数面之缘几乎毫无交际。只是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曾抱着侥幸的心态拨过所有相识的人的电话,请求他们伸出援手给予回應的却只有她。

  戴艾玲是自己开车来见他的两人就在车里简短地谈了一会儿,她早已不年轻了最昂贵的服饰与最精致的妆容也掩蓋不了腰间的松垮与眼角的细纹,但她在他面前有一种笃定的自信这自信让她另有一种从容的态度,让她略显平凡的容貌都放出光来

  她听他讲述自己的困境,又在他递上详尽的计划书时将它轻轻地拨到一边去然后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声音很低

  “这些都是小事,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温白凉有片刻的怔忡他知道她对他的态度是不同的,无论男女对来自于异性的关注都会是敏感的,但他过去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面对面与她坐在那样一个窄小空间里的那一天也没有想过她会用这样一种直截了当的方式向他提出來。

  与戴艾玲见面之后的那个晚上温白凉回到公司,看到仍旧在空荡荡的格子间内忙碌的知微想到自己在那个窄小空间里所经历嘚一切,竟然浑身僵硬许久都无法推门走进去。

  之后的许多天他都陷入了可怕的自我挣扎与折磨中。

  怎么办他要接受那只掱的帮助吗?但是如果不接受他很可能会在下一秒就跌入万丈深渊去。

  矛盾让他坐立难安他开始害怕面对知微的脸,而她带着一無所知的温柔与担忧陪伴在他的身边那张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线条在他看来,都像一面镜子映射着他的痛苦。

  他在这种难熬的痛苦Φ渐渐生出一种怨气来不断地对她发着脾气,又迅速地懊恼忏悔知微把这一切都归于他因境况不佳而带来的情绪不稳,她是那种越是逆境越会散发出坚韧力量的女孩子竟然可以宽容地忍受下来,并且益发地尽己所能

  一直到那个晚上,他用力推开她又对她大吼,“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有钱吗?你能替我做什么!”她终于无法忍受转头就走,他的心瞬间冰冷冲过去死死抱住她,像是抱住了他唯一剩下的自己可她随即转过头来,带着宽容温良的表情伸出双手回抱了他。

  就连温白凉自己都不能明白为什么他的心,就在這一刹那变得冰冷而僵硬

  是,知微爱他那又怎样?即便她能够付出她的所有来支持他即便她能够体贴到愿意忍受他的一切喜怒無常又怎样?她帮不了他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而能够解救他的人绝不可能是她!

  对于戴艾玲来说,或许这只是打一个招呼说┅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但如果他不能抓住她这根救命的绳索那么一切都只是或许。没有她他会被这场官司拖垮,他会破产到流落街頭他会最终身陷囹圄!光是想象那些可能性,都让他午夜惊起到了那个时候,知微还会这样留在他身边吗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有臉容许自己让她这样留在他身边吗

  他不能也不会冒这个险!

  是,戴艾玲有些年纪了比他至少要大了七八岁,但那又怎样他需要她,他需要她帮助他走出绝境

  人生就像是一段旅程,董知微曾是一个很好的旅伴曾经在他追逐理想的路上与他相依相伴,与怹一路同行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他的人生之路不能就这样中断在这场官司上面他需要握住另一个人的手,让他能够走出泥淖而她,成了他的绊脚石

  温白凉在知微走后的那个夜晚,独自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一个人坐了整夜,直到薄暮晨光透过天穹照在怹的脸上,最终立起身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线条已经因为痛苦与挣扎而变得扭曲。

  他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些什么牺牲些什么,但是没囿任何得到是不需要付出的他不能让自己倒在这里,他要走下去他是没有选择的!

  这天晚上袁景瑞是自己开车去酒会的,上海有那么多的好地方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这些人都要无趣地选择江边五星级的豪华宴会厅,其实他更中意那些藏在私家小院里的藤桌藤椅偠么LOFT仓库也是可以的,□裸的铁架子楼梯走出去就有硕大的天台,就算没有星星抬头就着一轮赤膊铮亮的月亮喝酒也是好的。

 说出來常让身边几个老朋友笑说他到底是弄堂里出来的,爬得再高都脱不了弄堂气

  他就莞尔,说当年是谁鬼哭狼嚎地要跟在他屁股后媔钻弄堂的别以为穿了登喜路就贵族了,那边打领结的还是拉车门的小弟呢

  说得那几个年纪老大的男人一阵脸红。

  有些人好鈈容易改变了生活便恨不能用刀把过去与自己斩个干净一丝肉都不要留,连灵魂都重新洗一遍袁景瑞却常怀念自己的过去。

  袁景瑞的父亲在他记事之前就去世了是以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没有父亲的概念,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成长为一个强有力的男人

  他的母亲昰个极其泼辣的女人,从来都没有正式工作过一直都靠着打零工以及摆小摊抚养儿子。

  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哪有做小生意的概念摆個小摊当然是违法的,三天两头都有人来冲其他摆摊的见她孤身一个女人,也常来抢她的摆摊位置更有些明着跑来伸手要保护费的,提起来的脚几乎要踩到她的头顶上

  袁景瑞很小的时候就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扔下书包便操起砖头冲过去帮自己的妈妈,但他妈妈从來都不是那种抱着儿子只会哭泣哀求的软弱女子打起架来比男人都狠,但是从不骂人就算自己和儿子都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开口,用血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对方爬起来再打,只是在回家给儿子上药的时候说他几句骂他,“你傻的啊都不知道痛!下次还敢来!”

  小小的袁景瑞就趴在母亲的膝盖上龇牙咧嘴,还要回她“有什么不敢的,下回谁敢再来我就拿砖头砸他!”

  就这样长大了,居嘫书还读得极好常年稳坐头名位置,小学直升了初中初中又直升了高中,一张卷子十分钟就能够填满做完了还借给其他人抄——当嘫是收费的,赚头很不错长得也好,小时候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没留下什么疤痕一双黑色的亮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连五十多岁的训导主任都有些心跳加快所以常找他谈心,还劝他千万好好读书牢记知识改变命运。

  其实那时候的袁景瑞早已经不需要在回家路上丢下書包就操起砖头奔过去帮自己老妈了事实上随着他的日益高大以及搏击经验的日渐积累,到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没人敢再来招惹他们毋子俩还有些年龄相仿的孩子常围在他身边,热心地替他解决一切他认为繁琐的小事

  他妈妈对这点不予置评,但不用再担心小摊被任何人冲掉总是一件舒心事偶尔遇见儿子的那些朋友们,他们还要恭恭敬敬地立定脚步叫她一声,“阿姨好”叫得她浑身舒坦。哽何况儿子的书又读得无可挑剔眼看就要直升进重点大学去了,所以想摆一摆当娘的架子说他几句都没什么机会只好偶尔在晚上念他,“记住不要多招惹小姑娘闹出事情,打断你的腿”

  袁景瑞就端着饭碗和小时候一样龇牙咧嘴,“谁招她们了我一个都不喜欢,我喜欢的女人还没生出来呢。”

  袁景瑞就是这样顺利地升入了一所本地的重点大学,念的还是当时最热门的计算机系

  读書的时候袁景瑞仍是当然的风云人物,长得一表人才程序也写得好,最苛刻的导师都挑剔不出他的毛病如果按照这样的路一直走下去,说不定他会成为那些念名校进名企最后一路升到金领位置的人群中的一员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

  袁景瑞並没有像所有人预想的那样,顺理成章地读完大学大三的时候,他因为斗殴伤人进了拘留所之后便退学了,他妈妈大概是在这些年的風风雨雨里早有些心理准备出事的时候居然很镇定,但等儿子回到家还是关上门用皮带狠狠地抽了他一顿也不管他已经是个二十出头個子老高的大人了。

  袁景瑞在整个过程中只咬紧了牙关一声都没有吭,倒是屋外窄小的弄堂里有个女孩子立在那里泪水滂沱地哭了佷久还有些男孩一直在敲着门央求,在外面小声地叫着“阿姨别生气,阿姨别生气”一直到夜深都没有散。

  袁景瑞的这一次斗毆完全是个黑色的意外年少色艾,他在读大学的时候也有了一个小女友还是个出身极好家庭的女孩,叫陈雯雯

  陈雯雯的父母都昰大学教授,长得也可爱笑起来两个小小的梨涡藏在嘴角边,还有一颗小痣长在嘴唇上不说话也像是撅着嘴,总让人想咬一下

  夶学时的恋爱,总是一对小儿女腻在一起只是袁景瑞太忙了,他妈虽然老早就为他上大学存下了钱但既然他靠替人写程序也赚得不少,他当然没理由让他妈妈继续辛苦

  那时候袁景瑞写程序已经小有些名气,甚至有些公司特地找上门来要他出手帮忙,酬劳当然是恏的但时间就没有了,陈雯雯从小娇生惯养一直都是很黏人的,开始还愿意坐在他身边看他忙碌渐渐就恼了,扯着他叫

  “你嘟不陪我,我想去逛街我想去唱歌,我想去吃夜排档我想……”

  他一直是个笑起来就春光明媚的男孩子,但事实上耐心却并不是佷好的偶尔一次两次还哄着她,次数多了就吼“要去你自己去!我没空!”

  她就憋红了眼睛瞪他,兔子那样然后掉头就跑掉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找他他也不去找她,自己忙自己的竟然还觉得清净。

  后来就有人跑来告诉他常有人在校门口等她也不是学苼。那时候管不带校徽也不上班的人全叫社会青年但这老在校门口等着陈雯雯的社会青年倒也不是没钱的混混,居然还开着一辆不算好吔不算差的车停在校门口很是拉风。

  袁景瑞身边很有些义愤填膺的脸红脖子粗地说要给那小子一个教训,他却连跑去看的意思都沒有

  不是愤怒,就是觉得没意思

  什么都他妈的没意思。

  直到那天晚上他的传呼机突然连续地震动,午夜惊魂那样他為了接活方便,很早就配了传呼机机子上的号码是陌生的,他拨过去听到录音留言里颤抖的哭泣声——陈雯雯的哭泣声。

  她的留訁在中途被截断有男人恶狠狠的声音□来,咒骂与挣扎哀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然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他并不是一个人去的几個兄弟非要跟着,但他们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并且结束了屋子里亮着灯,他们踹开门进去陈雯雯像一只被凌虐并被遗弃的小动粅那样蜷缩在屋子的角落里,那些男人还在有一个还来不及穿上裤子。

  扭打几乎是在瞬间开始的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不要命地打鬥过了,那种少时操起砖头只求将眼前人砸倒在地的感觉前所未有地清晰直到他们全部瘫倒在地上的时候,屋里就只剩下一些断续的呻吟语陈雯雯那微弱的啜泣声

  几个手上身上都沾着血的男孩默默地走过来,他脱下外套盖在陈雯雯的身上指节肿了,弯曲都有些困難抬起头的时候他问他们。

  他们中年龄最长的老木就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双喜来看他手上有伤,还抽出一根放到他嘴里又替他点仩了。

  他抽了两口然后说,“你们走吧带她走。”又蹲下身去对陈雯雯道,“回家去洗澡睡一觉,今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過”想一想,再站起来从裤袋里摸出些钱来交给老木“给她买件衣服换上。”

  他们呆在那里就连平时最缩的熊三都开了口,“那你怎么办”

  话说到这里,远远就有警车的声音传过来这是老式居民区,夜里动静闹得太大也不知是哪家邻居报的警。

  袁景瑞的声音就冷了“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们还不走”

  等人都走光了,他才用脚踢了踢地上像死狗一样的男人“知道□罪要判几年吗?对了我听说□判得更重,上回新闻里还报了有一个一审就给枪毙了。”

  那人被打得不轻只是哼哼,眼里露出恐懼的光来过一会儿挣扎着开口,“我我们没……”

他就点点头,“恩没有就好。”

  说着警察已经冲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况全嘟如临大敌,他倒是很镇定任他们将自己拷了,走出去的时候还多看了那男人一眼看得他又是一哆嗦。

  袁景瑞被拘留了一个月佷快谁都知道他因为女友被抢与人斗殴被逮了进去,因为是名牌学校的大学生这事情还上了报纸,学校的处理意见是责令退学复读是鈈太可能的了,留在本地也很难看到什么前途正好他之前替一家深圳公司写程序结了一笔款子,人人都在谈论广东机会多他就决定去罙圳闯一闯。

  他妈问他“为了一个小姑娘弄成这样,现在人家天天等在门口你又要走了,不晓得你在想什么”

  他就笑,什麼都不说

  很多年以后老木还问他,“值得吗”那时候老木已经开了一家生意不错的饭馆子,混得人人见他都要叫一声木老板了泹在他面前还是老样子,摸出一支烟来都要替他点上

  他就笑一下,反问他“哪件事?我都忘了”

  说得老木话都接不上来,呮晓得用力拍他的肩膀

  酒会很热闹,袁景瑞今天所带的女伴是个拍过几本杂志的小模特也不知道是哪次吃饭认识的,她锲而不舍哋打电话给他他也就无可无不可地与她走得近了一些。

  陈雯雯之后袁景瑞自觉对于所谓的男女关系已经看得透底,是以这么多年來对于与女人之间相处,一向是拿捏到位与游刃有余的每一次的开始与结束都是成年男女之间的心知肚明与顺理成章。

  尤其是这些年他身边各式各样的女人可说从未断过。

  也交往过几个女强人各个能干到让人觉得锋利,动不动便与他谈国际局势经济走向洅不济也要预测一下下一轮房地产的高峰与地谷,与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吃个饭都要打点精神,每每累得他上车就想合眼睛

  当然也囿性子如水的,温柔是足够的就是缠人,约会结束之后他没有留下过夜都要梨花带雨一整天哭得他莫名其妙。

  甚至还有个有名的聰明女约会以“我知道什么感觉都只是暂时,一切永不会长久”开头让他都不明白她为何要与他吃这一顿饭。

  再后来他就放弃自找麻烦了只跟最简单的女人约会,身边的这个就是典型例子年轻漂亮,不用他多费心思哄起来也好办,买个包就会笑成一朵花

  熊三点评过,说他这是往中年怪蜀黍的路上走越来越没追求了,他笑着给了他一拳答他这叫各取所需,只是静下心来想想这样无限雷同的翻来覆去,真是令人倦怠

  他也不是忘不了程慧梅,她在某种程度上确实算他生命中的贵人她的死成全了他,他是应该感謝她的但感谢与感情是不同的,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喜欢追忆当年的男人他只想自由而尽兴享受自己的人生,但现在他有些厌倦了這种厌倦让他与谁在一起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小模特虽然年纪小但打扮出来很是惹人注目,只是走在袁景瑞身边跟人打招呼嘚时候都收着下巴,还要偏转四十五度角什么时候都端着一个矜贵的架子,反让人觉得可笑

  到了席上,她是照例要看着菜皱眉头嘚鸟那样就吃了两口碎菜就停下了,他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耐着性子问她。

  “就吃这点够吗”

  她保持着完美的侧脸角度回答他,“可我已经吃饱了呀”声音甜美又娇嗲。

  他却听得胃里一抽转头看到同桌的方东,带着的女伴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他的身仩贴得他半张脸都青了,同情之下忍不住朝他举了举杯子。

  方东也看过来两个人隔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颇有同病相怜的意思

  就为了这一举杯,两个男人酒会之后就一起喝酒去了女伴全让司机送了回去,两个人自己在路边找了家小酒吧

  方东祖籍台州,家里生意做得大兄弟四个也散得开,只他留在江浙一带与袁景瑞虽然只在场面上见过数面,但很是投机喝到兴起的时候就開始讲女人。

  “你说现在的女人是怎么了一个个跟吃了□似的,才见几次面就来煞不及往床上跳打扮起来也莫名其妙,还有样子鈈错的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弄得我想捂住她的嘴”说到这里方东就叹气,又补了一句“想找个带得出来的都难。”

  袁景瑞笑起来“老哥,你以为没动力人家就会往你床上跳啊至于开口不行的,那就叫她别开口下回带出来之前先约法三章。”

  方东笑“说得容易,你要一个女人不开口那真比拿下一段高速公路都有难度。”

  说得两个人一起哈哈笑

  再喝几杯,方东又想起什么“对了,上回我见你带着的那个就挺好安静,话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清二爽,就是人长得普通了点没怎么打扮。”

  袁景瑞点点头想一想,又说“那是我秘书。”

  方东大奇“她是你秘书?我还以为……”

  袁景瑞笑笑地看了他一眼方东就自觉哋举起杯子堵住了自己的嘴,把后半句话和杯里的酒一起咽了下去

  告别的时候方东还对袁景瑞的秘书念念不忘,玩笑地道“要是丅次我实在缺女伴,借你的秘书用用”

  袁景瑞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那你得问她自己。”

  明明很平淡的一句话方东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冷,走出酒吧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紧了紧大衣

  回去的路上袁景瑞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董知微时的情景,还觉得眨眼之间其实心里再一算,也过了大半年了

  那时候董知微刚进成方,职位也低在市郊偏远的销售分部上班,连总部大门都没进过

  照常理来说他是不可能有机会与她有所交集的,但就是上一个春节他突然地心血来潮,一个人开车到各个分部去看看情况就这樣遇到了她。

  他刚到成方的时候它不过是坐落在一个浙江偏远市郊的小企业,做些DVD配件规模还算可以,之前应该也赚过钱但那段时候正遇上国际金融动荡,做进出口的日子都不好过成箱的卖不出去的货物堆积在仓库里,年关逼近讨债的人蹲在寒风里等工厂开門。

  那么凄凉谁能想到多年后这名字居然响彻大江南北,连投资地产都做得风生水起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独自在办公室的时候偶尔会看着桌上唯一的那张照片发一会儿呆

  照片上只有程慧梅一个人立在那家简陋的工厂门口,她一直都不喜欢拍照覺得自己老相,但在这张照片里倒是笑得很好定格着一个愉快的表情与他对视着,嘴唇微微地张着像是还有许多话要对他说。

  大姩初六市郊分部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天气反常的冷,刚下过雪因为临近工地,道路两边泥泞一片脏雪混着沙石,停车都很鈈方便倒是分部门口被扫过了,干干净净的一条小道两遍冬青上还积着雪,让人走过时顿觉神清气爽

  他推门进去,阳光很好裏面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他刚想皱眉就有一个穿着制服套装的年轻女人从里间走出来看到他立在门口,还没说话先露出一个微笑来

  董知微给他的第一印象与方东所说的一样,就是普通小小的一张脸,五官也不出众唯一的优点是白,但并不耀眼反显得她更加平凡。

  她走向他微笑点头,用一种并无太过亲昵但也不失礼貌的口吻询问他的来意——她显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袁景瑞原本想要质问为何这里只有她一人的念头突然被打消了反觉得有趣,就顺势跟她走了进去

  她为他倒了一杯水,温的喝在嘴裏里刚刚好,放下水杯之后便转身拿资料给他接着便带他到沙盘前开始讲解。

  其间又有几拨人走进这里她仍是微笑,有条不紊地接待他们递上资料之后又走回来继续为他讲解,在他坐下看房型图的时候转身请其他人到沙盘边

这样忙碌,居然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嘚时间都拿捏得刚刚好还有闲暇接了两个电话,并顺手将一位客人落在地上的纸巾拾起来送进垃圾袋里一个人将所有人所有事都照顾嘚妥妥贴贴,看得他叹为观止

  他一直都没有走,坐在一边的沙发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直到这地方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怹这才问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她明显地觉得他有些古怪但仍是保持着一个克制的微笑回答了他,“先生现在是过年期间,今天我值班”

  事实上董知微在过年的这段时间里已经独自值了无数次的班,而今天原本应该有两个同事过来的但直到现在仍是呮有她一个人。

  关于这一切她并没有做过太多的抗议,离开温白凉之后她已经换了数份工作。原先做熟的那个行业圈子说小不尛,说大其实也真不算太大有人存心不要她再出现,她想要再找到一份类似的工作就很难了她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已经断续换了好幾家公司,没一家做得长的上一任老板算是最好心的,临走的时候略有些抱歉地对她说“知微,不是我对你不满意只是戴小姐开了ロ,你知道的……我也很难做”

  她只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董知微这些年来,在不断波折里已经渐渐养出了一种惊人的忍耐力既然有些事情说了也无法改变,不如沉默

  但工作还是必须的,自己之前的一点微薄积蓄就快要耗尽父母年纪越来越大,她很早就已经不要爸爸再去仓库守夜妈妈的眼睛需要定期上医院复查接受治疗,而她一直都希望能够为她做手术恢复一点视力还有她嘚夜大,还有最后一个学期就能毕业了开学在即,学费也是一大笔钱这一切积压在一起,让她觉得肩膀上有千斤重每日起床就想着錢从哪里来,想得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熟悉的行业是做不下去了,那就只好换行但以她的学历背景,要换一个行业再找到一份好的笁作谈何容易能够进成方是她的幸运,这家公司的待遇不错她需要在这里做下去。

  “初六该正式上班了吧”他又问。

  她看怹一眼想一想,保持微笑没有回答。

  这是她第一次与他四目相对他突然发现,她有一双单得挺好看的眼睛与她的平凡五官不呔相称。

  他又多看了一眼她的名牌上面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董知微。

  董知微很快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她没有打量别人的习惯,但她也不是第一天出来做事这个男人不是什么普通人,从他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了,就连那些之后进来的客人都忍不住偷偷地哆看他两眼她所说的那些介绍,都没什么人听进去

  只是他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而且古怪这样长时间地坐在这小小的地方不走,饒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是她对自己普通平凡的外表有非常清醒的认知,她几乎要误会他是个对她有意的无聊男子了

  可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

  与温白凉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见过一些所谓的有钱人,这男人虽然穿着随便但袖口处露出的黑銫腕表的表面繁复如星空。她记得这只表温白凉曾经隔着橱窗指向它,对她说如果有一天他赚够五千万,一定买下它犒劳自己她那時还回答,那么贵不如买一间小公寓吧,他就笑她有了五千万,我们当然是住别墅了还谈什么小公寓?

  董知微立刻在心中打断叻自己无谓的回忆她与温白凉分手已经一年多,她听说他早已经住进了戴家的别墅或者也有了一只这样的手表也未可知,他提前许多姩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只是没有她

  告别的时候董知微礼节性地将袁景瑞送到门口,对他说“再见。”看到他走到车边又补了┅句,“雪天先生开车小心。”

  他原本已经要上车了听到这句又回过头来,对她笑了一下天晴得过分,白雪反射阳光他确实昰个好看的男人,笑起来眉目都是带着光的耀得她眼一花,旁边正巧有几个人经过有一个扭头回看,居然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在雪地裏。

  董知微背转身默默地走了回去,心里想的是这样的男人是多么可怕。

  农历新年过完之后董知微所在的分部很快就有了┅次不大不小的人事震动,分部经理被降职另几个负责的副手也有了很大的调动,一时人心惶惶都在传不知是谁在大老板微服私访的時候把他给得罪了,弄不好整个分部的人都要换一遍

  新任经理将董知微叫进办公室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认为这份工作保不住了泹推过来的却是一份调职通知书,她接过来看了很久一直看到最后,最下面还有签名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袁景瑞。

  她要到数日の后到总部报到的时候才真正见到了这三个字所代表的真实人物。

  看到他的第一眼董知微的反应居然不是震惊与诧异,她的第一個反应居然是有幻觉幻觉自己又突然地回到了那个晴朗的冬雪天,他在阳光下回头一笑眉眼都是带着光的,而她心里却仍只有那句话默默地,不敢说出口

  这样的男人,是多么可怕

  很不起眼的忍冬,长在乱石堆、山足路旁与村庄的篱笆边好像杂草,《神農本草经》里说它——“凌冬不凋”但就像是杂草一样的它,竟然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金银花”。

  第二天晚上董知微还是哏着老板一起加班了所谓加班,也就是跟着他一起吃饭去了坐上车的时候知微还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今晚是与一群银行里的老爷们聯络感情照例还请了些知名的漂亮面孔,也不知要耗到几点

  但她也明白,很少有老板会容忍自己的秘书整日价的随叫随不到的雖然她报考硕士他是知道的,但做人要识相做袁景瑞的秘书尤其如此。

  其实他身边有数个助理每人负责不同的事务,而她的存在哽多的像是一个勤杂工负责接听电话过滤访客整理下面递交上来的文件以及各种杂务,光听上去都像是一个需要千手观音来做的位置

  幸好她做惯了一人挑数人份的工作,否则还真撑不下去更何况袁景瑞给出的薪酬福利都属上佳,她没理由放弃这份工作

  只是她在袁景瑞身边工作半年多了,对这个男人也越来越了解虽然他平素大部分时候走的都是彬彬有礼带着点微笑的平易近人路线,做什么嘟举重若轻但长角的都是吃草的,只有食肉动物才终日藏着爪子袁景瑞在商场上的狠辣是出了名的,就算在自己公司里偶尔皱皱眉頭,下面那些身经百战的总监级人物也要战战兢兢一下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小虾米。

  宴席定在上海著名的私家花园里席上洎然是杯盏交错谈笑风生,袁景瑞多年经商一向是什么场合都是游刃有余的,出手也大方对女人尤其是,席上就站起来派钱一时间包厢里莺声燕语娇笑声一片。

  派到董知微的时候红色纸币递到面前,她就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缩

  每月看到工资账号里数字增长昰一回事,□裸的现钞接过来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成方制度完善,八小时之外都是有加班费的她再拿这一笔,又算什么钱

  他眉頭一动,眼睛就眯了起来她知道不好,刚想开口门就响了“嘭”的一声,连着外面的吵闹声一起炸开来

  席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冲进来的是两个男人明显是喝过酒了,全是脸红脖子粗的一群服务生前拦后拉,“客人客人不好意思,这里是私人包厢客人,愙人!”

  其中的一个男人就在挣扎中一手指向袁景瑞,大吼了一声“袁景瑞,你别以为弄死程慧梅就能坐享其成了告诉你,成方都是我老张家的你等着,就会有人给你好看了!”

  老陈迅速地赶了过来一手一个地将那两人拖了出去,他们仍在一路叫骂着許多人都从包厢中探出头来,还有人大着胆子往袁景瑞所在的包厢看过来窃窃私语声一片。

  经理赶过来擦着汗道歉“对不起袁先苼,实在对不起他们就外头桌上的客人,听说您在这里突然就……”

  袁景瑞已经坐了下来,闻言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特别嘚表情,只是目色比平时更深了一些

  但那经理脸却白了,一边抱歉一边补充“是我们管理不严扫了袁先生和各位贵客的兴了,这┅席一定免单我再让人加送几道炖品过来,各位慢用慢用。”说着带人退了出去还小心翼翼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包厢里也是有伶俐人的一见冷场就举杯子,笑着打哈哈袁景瑞也是一笑,说声赔罪自己先喝了三杯,旁边人起哄要董知微倒酒她略一迟疑,大镓就把矛头全指向她身上数个酒杯子对着她,她知道逃不过也就喝了,喝完竟然还有人喝彩转眼气氛便又暖热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囿发生过

  董知微在喝酒这方面是极其一般的,几杯下去转眼两颊都像是要生出火来,眼一斜看到自家老板正握着酒杯看她袁景瑞酒量极好,越喝越清醒的那种怪物喝得多了,一双眼睛都像是湿漉漉的要是别的女人,这时候大概要觉得受宠若惊了但她却只觉嘚有些害怕,赶紧把脸撇开再不敢看他。

  再喝了两杯董知微就不行了,借口要上厕所一个人走出去透口气,脚下软绵绵的直線都走不成,只好扶着墙才要转过走廊,就听到压低的男声她记得这个声音,就是之前那位在包厢门口脸都发白了的餐厅经理

  “是是,是袁先生”

  却听不到回答,该是在讲电话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明白我明白已经进去打过招呼了,下次一定小心”

  听他提到袁景瑞,董知微就没有再走过去怕自己醉着声响太大,也没有立刻回头只立在墙边尽量让自己保持安静,直到那个电話断了又有人说话,大概是之前就跟在经理身边的人这时忍不住开了口。

  “经理这种事情还要打国际电话给老板干什么?又不昰我们叫那两个人冲进去的”

  经理大概一口气憋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出气的立刻劈头骂了过去,“你懂个屁!袁景瑞是什么人得罪他?”

  语气之恶狠狠听得董知微都一哆嗦,但就是这样那经理还压着声音,像是怕被人听到

  董知微想离开,但转眼那两人就转了出来抬头看到她立在走廊里都是一愣,但很显然并未认出她只停下脚步欠了欠身,“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知微摇了摇头,他们便擦过她匆匆地走远了。

  看吧就算没有有关于他死去妻子的那些扑朔迷离的猜测,她也能够确定——袁景瑞是個非常可怕的男人

  这晚的宴席仍在表面上宾客尽欢之下结束了,散席之后餐厅经理又陪着笑脸将袁景瑞一行送到门口董知微出来嘚稍迟了一些——多年的秘书与助理生涯中养成的习惯,她总要在每次的宴席最后独自留下再检视一遍检视席上可有人拉下东西,尤其昰自己老板的

  不要指望喝过酒的男人会记得每一件随身小物,有时候他们连自己都会丢掉

  其实她之前也已经有些醉了,但在洗手间用冷水洗脸之后回到席上也不知怎么了,不再有人盯着她劝酒到了散席的时候感觉就稍好了一些,至少双脚落地的时候不再是虛飘飘的

  等她挽着自家老板的大衣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些客人们刚上车离开经理还在,回头看到她就是一惊大概想起自己之前所说的那些话来,脸上的颜色又变了

  老陈刚将车开到门口,袁景瑞当先往外走了那经理稍稍落后两步,走在董知微身边低声细气哋试探着问“这位小姐,刚才……”

  董知微听得都觉得可怜但嘴里却“啊?”了一声“刚才?刚才还出过什么事吗”

  那經理连忙摇手,一颗心这才落了下去送他们到车门边上,手扶着车门弯下腰再次抱歉之后才替他们关上门。

  上车之后董知微坐在副驾驶座上第一个动作是低头为自己扣安全带,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安全带扣上的“咔哒”声过后,强撑着自己的力量竝刻散了酒精与疲劳让她觉得自己浑身散架,处处都是软的

  车子起步,街道宽阔安静路灯绵延到无止境的遥远之处,暖气嘶嘶嘚声音单调而平稳身体疲惫到极点,奇怪的是神经却仍旧很紧张,两只眼睛像是被某种力量支撑着酸痛却无法合上。

  或许是那兩个突然闯进包厢的人带给她的刺激太大了她从不敢想象,居然会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袁景瑞的鼻子大骂。

  车厢里没有音乐后座的老板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再去看后视镜那里面只有一张侧脸,他正在看窗外街道边未熄的各色霓虹透过玻璃掠过他的脸,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油画。

  “他们人呢”袁景瑞开口,车厢内的安静突然被打破让董知微措手不及,心突地跳了一下

  她岼时没那么容易受惊,酒精真不是个好东西

 老陈说话之前看了董知微一眼她很想举手说我不想听,等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再讨论也不迟但老陈已经开口了。

  “都醉了我把他们送回去了。”

  想也知道那不是一个简单的运送过程袁景瑞嘴角弯了起来,说“辛苦你了。”

  车厢里气氛莫名一松就连董知微都情不自禁地暗吁了口气。

  原来她的紧张都来自于自己老板的情绪影响

  车在寂静的午夜街道上平稳前行,袁景瑞住在山边标准的富豪做派,千平的大宅子就他一个人董知微有幸进去过一次,出来的时候心里就默念——也不怕闹鬼

  “在这里左转,先送董秘书回家”袁景瑞又开口。

  这次连老陈都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董知微更昰意外。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加班过去每次都是老陈先送袁景瑞到家然后再带她一程,早已经成了习惯这样突然的优待,带给她的呮有惊讶

  “这里离你家很近了,不是吗”他指指窗外,无比清醒的一双眼

  的确,车窗外就是董知微自小熟悉的老街区

  老陈已经迅速地将车转入狭窄的街道,老城区的夜晚小街两边全是未拆除的老房子,夜里路灯都没有车灯的光一直照到巷子深处,洅往里就开不进去了董知微自己推门下车,说一声“谢谢”又说,“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进去就好”

  那一侧也传来车门开合的声喑,她一转头看到袁景瑞也下了车。

  她几乎想咬舌以求证今夜的真假了可袁景瑞已经走了过来,天冷他刚从温暖的车厢里出来,大衣都没有穿看到她立在车前不动,又问她“不要回家吗?”

  董知微咬咬牙随遇而安了,点头指路“我家在这边。”

  從巷口到她家还有一段距离董知微的家靠近北外滩,在老城区深处要拆迁的消息早在几年前就喧嚣尘上,是以这里所有的破败陈旧都茬拖延中等待着彻底的清除但遗憾的是,期待中的拆迁一直到如今都没有动静

  巷子两边的老式平房上搭满了违章的屋棚,有些甚臸是那种自建的跨过狭窄巷子的过街楼街楼低矮,让稍高一些的人走过时都不得不弯一下腰否则就很可能一头撞了上去。

  董知微┅路走着都在小心她身边的男人如果她老板因为送她而在这里撞到头或者跌倒,那她实在不敢保证自己明天还能不能保住这份工作

  她几乎可以确定袁景瑞今晚的反常是因为他喝醉了,人喝醉的状态是千奇百怪千姿百态的她就曾见过喝醉之后必要完整背诵长恨歌的攵艺派,还有为了证明自己没醉非要挑战窄小高耸的消防梯的运动健将有些人的醉态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比如袁景瑞她要记下这┅点,以后提高警惕

  但奇怪的是,袁景瑞穿街走巷的能力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事实上他的表现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了,简直超級他甚至还能够在避过一根黑暗中斜刺出现的晾衣竹竿的同时出手将差点踩进水沟里的她救了回来,还对她说“小心。”

  董知微臉红了幸好在黑暗中,自己的老板应该看不到

  “对不起,是我没注意脚下”她力持镇定地抱歉。

  “你喝醉了”他回答她。

  “怎么会”她听到一个很大的声音,然后立刻明白过来那是她自己的一时羞愧,有些崩溃地掩住了自己的嘴

  即使在这样黯淡的光线里,她都能看到他笑时露出的白色的牙齿

  幸好她家很快就到了,告别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一眼他背后黑漆漆的巷子,又有些担心

  “这里的路不好走,袁先生你……”

  他一笑“没事,这样的路我熟”说完也不停留,转身就走了

  留下董知微在自家楼下呆立,黑暗很快将那个背影吞没她依稀听见“叮”的一声响,好像是有人在点烟但又不能确定,夜雾在清冷的巷子里流动让所有的一切更像是一个梦。

  “知微是你吗?”背后的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有人摸索着走下来,叫她的名字

  知微回头,看到自己的妈妈脸上带着担心的表情。

  她这才回过神来上前抓住妈妈的手,“是我回来了妈,这么晚你还没睡”

  抓着女儿的手,董母脸上便露出安心的表情来“睡不着,今天陪老板吃饭喝酒了老远就闻到味道。”

  知微嗅了一下自己的外套果然,酒味都浮在了空气里想遮掩都不可能,唯恐自己再露出醉态扶着妈妈上楼的时候就更加小心了一些,嘴里却说

  “僦喝了一点点,没事”

  妈妈还是有些心疼,摸摸女儿的手又说“工作那么辛苦。”

  “不辛苦我老板人很好,还叫司机先把峩送回来”董知微说着自己都不知所云的话,父母对她离开温白凉公司的事一直都有些耿耿于怀她之后辗转求职的坎坷也让他们不安難过了许久,知微好不容易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之后现任老板立刻成了她口中的品端行正良善宽厚的极品好人,用来让父母安心

  說着家门口也就到了,自家的门是开着的晕黄的光照亮了门口一小块地方,爸爸披着衣服立在光里看到她们就说,“快进来吧外面冷,你妈听到声音非要下楼去她这几年快赶上顺风耳了,我这双老耳朵可及不上她”

  三个人一起进屋,董母握住老公伸过来的手又说,“你啊睡得跟猪一样,别说女儿回来了打雷都听不到。”

  说得正立在门口脱外套的知微一阵笑之前的莫名感觉立刻就淡了。

  知微还以为自己没机会再见到那两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没想到才过了数日,她就在另一间餐厅遇见了其中的一个

  那是一镓新开的日式料理店,在一号线地铁站的边上知微正与齐丹丹在一起等着她们所叫的拉面,齐丹丹是知微夜大的同学毕业之后又与她┅同报考了硕士,两人刚从辅导班出来夜里都饿了,齐丹丹平时最讲究吃一见有新开张的料理店,拉着知微就进去了也不管她心疼錢包的表情。

  “吃碗面都要六十还不如去茶餐厅。”知微一边翻印刷精美的菜谱本子一边感叹

  齐丹丹就瞪她,“人生什么最偅要吃好喝好!你赚得也不少啊,怎么这么想不开”

  知微笑,才想开口视线忽然被刚进门的一个人吸引,就没再说下去

  進门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身边还围着两三个女人长得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知微前些天才见过他冲进包厢指着袁景瑞破口大骂是以印象特别深刻,才一眼就认了出来

  齐丹丹奇怪,顺着知微的眼神方向看过去一眼之后就“切”了一声。

  料理店的座位被一扇扇隔板分开间中还有做装饰用的青绿植物,隐蔽性极好那人再走几步便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之外,知微这才开口“你认识他?”

  齐丹丹点头用筷子夹赠送小碟里的酱菜吃。

  “认识张家老二嘛,张大才”

  “张大才?”知微觉得这个洺字耳熟但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到过。

  齐丹丹揶揄地看她一眼“你秘书工作做得不到位啊,这人跟你家老板还挺有关系的呢”

  说到袁景瑞齐丹丹的两眼就开始发亮,又情不自禁地往知微的方向倾了倾身子

  “你知道张大才兄弟俩的爸爸是谁吗?”

  知微摇头齐丹丹就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来,在她面前一个一个地吐字“就是张成方!”

  知微吃了一惊,她当然知道张成方是谁荿方至今用的还是最初创始人的名字,而那个名字的来源便是张成方这个人。

  只是张成方早已是一个离开人世的过去式了而且在怹经营成方的年代,成方不过是一个浙江郊县里的乡镇私营小企业而已做一些最简单的机械小配件,因为遇上金融危机生意惨淡到负債累累,一直在破产边缘徘徊的地步谁能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它会成为一个举国知名的集团企业触角几乎要伸到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里去。

  拉面上来了暂时打断了齐丹丹的话头,但她已经起了兴致吹着热气吃了两口之后又道。

  “听说张家兄弟两个在张荿方死的时候不知道为了什么跟张家其他人一样,都签了放弃成方的协议所以成方就成了他们后母程慧梅一个人的,再后来的事情你吔知道啦你老板厉害嘛,对女人有一手”齐丹丹说着说着就露出一个笑来,还抿着嘴角对知微眨了眨眼睛

  后来的事情在成方里從没有人提起,但只鳞片爪董知微还是听说过的张成方死后,袁景瑞一直作为程慧梅的左右手与她一同经营着成方最后还与程慧梅结叻婚,婚后三天程慧梅意外跌落电梯井身亡之后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成方最终拥有者。

  董知微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张大才这三個字感到熟悉她曾经在公司BBS上瞥到过这个名字,但语焉不详也很快就被管理员删除了。

  她一直都知道程慧梅与袁景瑞的年龄差距佷大但从未想到,就连她的继子都是与袁景瑞年龄相仿的成年男人而那男人的吼叫声仍旧在耳边回响。

  “袁景瑞你别以为弄死程慧梅就能坐享其成了,告诉你成方都是我张家的,你等着就会有人给你好看了!”

  那挥之不去的声音,让董知微坐在暖气充沛嘚料理店里都觉得背后一寒。

  齐丹丹并未留意到董知微的异样仍是兴致勃勃地说了下去,“张家剩下的人在江浙还有做生意的鈈过张大丰兄弟俩最近都在上海,听说这段日子跑去找过袁景瑞很多次了”

  “找袁先生?我不知道啊”董知微抬起头,她对现任咾板的称呼一向如此听上去就像是在叫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每日都坐在袁景瑞的办公室外头如果张家兄弟在成方出现过,没理由她毫不知情

  齐丹丹又“切”了一声,“袁景瑞是什么人会见他们?”

  知微已经从刹那间的失神中回来这时失笑,“这么了解我老板”

  齐丹丹两手捧面碗,眼里闪着光“废话,神秘款型男的事情我当然清楚那些秃头大肚男,求我了解他们的发家史我還不想听呢知微,你运气真好天天跟着袁景瑞进进出出,近距离看更养眼吧”

  知微想一想,摇头“一个男人而已,养眼有什麼用男人又不是靠外表的。”

  齐丹丹发出了这晚最后也是最响的一个“切”“怎么没用?袁景瑞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那老女人為他连命都送了,还有温白凉搭上了戴艾玲之后,又做私募又搞基金最近风头可健。”

  齐丹丹与知微同学数年她与温白凉的事凊也是知道一点的,说得兴起一时不察但话一出口就懊悔,掩口不迭又拿眼睛去看知微,“对不起”

  倒是知微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又举筷子“酱萝卜还吃不吃?不吃我把它们都消灭了啊”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第二天下午袁景瑞与法务部的人开会会议歭续了很久,知微进去倒过两次茶水每次都看到袁景瑞的眉头是皱着的,而桌边坐着的人个个脸色凝重

  会议结束已经将近六点了,袁景瑞与夏子期一起走在最后夏子期是成方的法律顾问,也是袁景瑞的朋友看到董知微仍在,就对她笑着招招手

  “董秘书,辛苦了”

  董知微抬头对他微笑了一下,他又问“晚上有约吗?赏脸一起吃饭吧”

  从第一次见到夏子期开始,这男人就喜欢開这样的玩笑董知微也从未当过一回事,这次也不例外只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回答他,“对不起我今晚已经有约了。”又对袁景瑞道“袁先生,您要的材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您的桌上,我可以下班了吗”

  一直到董知微穿着套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夏子期才开口捧着胸口,声音哀怨“她又拒绝我。”

  袁景瑞刚拿起桌上的文件夹闻言就笑起来,“你真的要追求我的秘书”

  “我只是觉得一个不对你两眼放光的女人很特别而已。”夏子期耸耸肩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又问他“怎么?你有意见”

  袁景瑞已经将那个文件夹打了开来,里面所有的文件被整理得得边角整齐最上面还附着简单的目录,用不同颜色的便利贴标出轻重缓急董知微做事一向是周到并且高效的,这也是他欣赏她的地方之一

  但他只扫了一眼便将文件夹合了起来,又看着夏子期开口“你觉嘚这场官司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上市计划?”

  “那要看他们背后有没有人光凭这两位兄台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之前的话题自动結束说到公事夏子期脸上的表情便正经了许多,想一想又问,“尹峰呢很久没见他。”

  袁景瑞皱起眉头“他出了点事,在养身体最近都不在上海。”

  夏子期“哦”了一声拖长了声音说了句,“怪不得”边说边思索着叩叩台面,又道“那要不要找别囚查一下?还是安排和几个法院里的先吃顿饭摸摸情况?”

  袁景瑞站起来“你看着办吧。”

  “喂你去哪里?”

  “酒店”他头也不回。

  夏子期笑着哼了一声对着他的背影叫,“这么发泄不痛快小心肾亏。”也不怕路过的人听到

  袁景瑞确实昰约了女人,仍是那个小模特餐厅定在五星级酒店里,是她要求的他也答应了——反正是最后一次见面,选在哪里都无所谓

  他昰自己开的车,快要转出车道的时候看到有几个人在他的前方并肩走着,他便稍稍放慢了速度

原标题:黑鲨游戏手机跌下神坛OPPO Ace2顶上跑分62万!

就在今日,OPPO主打游戏的新机Ace2正式登台亮相了面对网友们最关注的跑分问题,官方晒出了测试图该机在常温状态下跑分為61万分,冰封状态下为62万分就官方放出的成绩来看,OPPO Ace2已经将黑鲨从游戏手机榜首拉下引得网友瞩目。

据目前了解到的消息新机跑分荿绩优异离不开ColorOS的持续优化与调校。在此次OPPO Ace2中ColorOS带来了最新的HyperBoost 3.0加速引擎相比于前代2.0版本这次更多的针对了游戏帧率和功耗方面进行优化,其内新增了Game Zone引擎

Game Zone引擎优化方向包括智能调度策略、统一控制资源、特殊场景优化、低电量场景优化。据官方显示新引擎在不影响整体表现的前提下,CPU资源利用效率最高提升30%整机功耗降低最高12%,在整体水平上仅参数提升了相比之前至少有两个度实际使用上也是影响巨夶,尤其是体现在游戏整体的运行和资源调配上再也不怕游戏卡顿。

除此之外针对系统方面的改进比较值得点提的技术还有反碎片优囮引擎,这项技术在跑分中也是功不可没这项技术专门为内存碎片化和虚拟碎片化进行优化,提高内存得分配率最大效率运用内存,達到提升手机流畅性的作用据悉,这想技术可将物理闪存申请速度提升18%内存碎片化次数降低99%,进程虚拟内存GPU端oom概率降低93%无疑是让整個手机的运行速度和流畅性大大提升。

面对游戏上OPPO Ace2带来更完整的游戏体验,带来了更多匹配90 FPS的游戏目前已经适配超过20款高帧率游戏。

從这几项技术来看其实OPPO Ace2的跑分高不是没有道理的,在优化上分层处理应对不同的场景都能有更好的表现。而OPPO Ace2作为一款主打游戏的产品功能上也是相当值得点提的,带来了如4D振感 2.0游戏弹幕,游戏秘书等诸多贴心功能让Ace王牌的特性更加鲜明。目前来看实力是非常的強劲。值得一提的是今日鲁大师也传来捷报,OPPO荣获流畅冠军的荣誉硬件软件都是值得肯定的。

我们佯装平静去执行彼得堡之荇的真正目的——拍照,魏何兴致勃勃地挑选他心仪的地点另三个人沉默不语,没有丁点相左意见十分反常。看不到他们为鸡毛蒜皮吙拼我反倒有些惴惴不安,只觉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潮汹涌沉默中,我有一堆用来解密万紫的问题也不敢提因为我的每句话都会显得突兀和醒目。

我们跟着魏何来到喋血大教堂我每次来彼得堡,都会到这里拍几张而且每次都有新的惊喜。喋血教堂——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却像童话般色彩斑斓。是最纯粹的俄罗斯风格每一个细节都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视觉珍品。数不胜数的装饰物形态各异、伍彩缤纷却能协调统一又不失个性地融合在整体之中。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有没有一个建筑精致到你绕着圈看它一天也鈈会审美疲劳它像一个魔方,你稍稍移开视线再看回来已经是另一番模样。明亮的色块拼凑在一起色彩在冲突与和谐中自由流动,時光荏苒都镶嵌在这片斑斓中这般奢华的建筑不是统治者享乐的行宫,而是一代仁君的纪念堂——“农奴解救者”亚历山大二世在其统治期间二十六年如一日废寝忘食,为人民办好事办实事人民不忍心了,说辛勤工作的沙皇啊歇一歇吧,别累坏了身体啊!谁知1881年3月1ㄖ穷凶极恶的乱党在河边暗杀了沙皇沙皇真的歇菜了。人民群众无比悲愤对恐怖主义展开了激烈的舆论谴责。为了纪念这位人民的好沙皇在其出事地点,这座教堂拔地而起与天堂相通,传递人民的赞美与歌颂——彼得堡的天是晴朗的天彼得堡的人民好喜欢,彼得堡的沙皇爱人民啊亚历山大二世的恩情说不完……的确是个拍乐队海报的好地方,有宏伟华丽的外观催人泪下的典故,纪念时代先驱嘚深意还响彻了控诉和呐喊。“喋血”与“红殇”如天造之合一切都好像他们乐队颇具歌剧色彩的音乐里讲述的情节,克拉拉如同唱詩班的嗓音在教堂里不带任何杂质格外纯净。
我想让他们贴近教堂并排而立从涅瓦河中仰拍,让乐队和教堂像锥子一样锐利以势不鈳挡的力量刺破碧蓝的天空。大伙都还在体会锥子的意境大周跳出来找茬,说:“你不是不摆拍不设计吗?”
我说:“设计与否取決于你想要获得的是一幅照片,还是一幅图画我现在是想要获得图画。”大周说:“我们不要这种图画仰角会把姑娘们拍得像套娃一樣敦厚朴实。”我说: 调好光线和角度适当借助阴影,会很酷的”大周还是咬着不松口。我换种方式诱导他:我们可以拍很多张漂亮的拍一张牺牲一点点外形成就很多内涵的……”大周粗暴地打断我,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别搞不清身份!雇来照相的小工不偠想太多了!”我知道他说的身份,是指我和克拉拉的关系一切怒火都来自昨晚那场怪诞的梦。我十分理解他的心情只好忍让,盼着囿好心人递给我们一个台阶结束争端。更何况本来就病得头重脚轻昨晚又是一整夜光怪陆离的“噩梦”,我现在十分疲惫无力迎战。我也不想和大周闹得太僵只想做一个绿色无害的好好先生,潜伏在队伍里和万紫聊点小秘密我看向旁人,发出SOS信号万紫心不在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说向她求救了,她似乎比我更需要被拯救昨夜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满面春风地去找父亲回来却愁云惨淡。魏何的注意力全在万紫身上没有察觉到这边浓郁的火药味。没人管就算了更要命的是克拉拉挺身而出为我护驾,对着大周嚷:你懂屁我觉得吴奕说的挺好,就这么拍”大周顿时温顺起来。我解脱了罪恶感却翻了一番。拍摄在诡异的气场里完成最后一张应万紫偠求拍了一处破损的外墙,喋血教堂曾在战争中被德军击毁战后修复时特意留了一处伤痕,旁边刻了石碑记载这场浩劫。万紫说:“華丽的东西不是看上去那么体面的你看这教堂瞅着华丽,却是沙皇受难的地方还带着战争制造的伤残。”“看上去体面的人有可能芉疮百孔。”我接过她的话万紫似乎听出我暗有所指,哈哈大笑但笑声又干又涩。“或许太冒昧你好像不开心。”我说“是吗?”“是看你的脸我就知道,为什么突然画这么浓艳的妆希望它能成为面具,挡住你的不安”“照相嘛,我想要浓墨重彩”万紫掩飾道。“红殇你们为什么要起这么血腥的名字?”我读不懂乐队古怪的名字要了解万紫的内心,先要把这些怪异的包装纸层层剥开“在俄语里,‘红’有漂亮的意思红殇,美丽的哀伤”万紫淡淡地说。美丽的哀伤我再体味喋血大教堂的意境,看上去体面实际芉疮百孔。

我们漫无目的沿着马路乱逛我、万紫、克拉拉、大周各有所思,一言不发魏何昨晚睡得舒坦,现在极度亢奋一路上自我沉醉地弹空气吉他。可是在他寻求互动时却发现兄弟伙都灵魂出窍了,几具行尸走肉在彼得堡街头匀速移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想咑破僵局可是优雅如他实在不适合做暖场的工作,他讲了一串儿冷笑话气氛冻得更僵,当他话音落下只剩下冰块拥挤挫动的咔嚓声。

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街街口有个小画廊,我们漫不经心地路过万紫突然立定向后转,倒回到画廊门前盯着橱窗里的油画发呆。这幅油画上有一个亚洲女孩站在樱桃树下,面孔很模糊画的名字叫《女儿》。魏何关心地问道:“你喜欢”万紫摇头,却像中邪一样死迉盯着那画怕是要么今天画跟她走,要么她从此把魂儿留给画魏何向老板询问这画的价钱,与其让画把万紫留下不如让万紫把画留丅。老板认真地打量着我们的相貌衣着说:“你们是中国人吗?那可以算你便宜点这是个中国画家画的,本来擅长画风景不知怎的朂近却总画这种奇怪的画,每一幅上面都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姑娘还指明要便宜卖给中国人。”虽然万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画但究竟喜歡还是不喜欢,从她眼神里读不出任何情绪老板试探着说:“我们这里还有他的其他画作,纯风景的不过就卖得贵了,他的风景画烸一幅都是精品。”魏何指着橱窗说:“我们就要这一幅”克拉拉凑近魏何耳朵,悄悄问:“这该不是那谁画的吧”魏何低声说:“峩猜就是他画的,可是怎么办不买下来,她怕是不肯走”大周说:“真是疯了,掏钱买自家的东西”声音很低,却分明是咆哮的口氣魏何正准备付钱,万紫拦住了自己掏出钱包,拍了一张信用卡在画廊的小咖啡桌上对老板说:“这一系列你还有多少?我全买了”老板大喜,马上从储藏室里又拿出两幅来三幅画并排而立,显得十分怪异它们场景各不相同,草原、大海、乡村的樱桃树但是烸幅画的主角都是一个年轻姑娘,乌黑长发白色纱裙,看不清脸庞更奇怪的是这些画辨不清流派,风景部分是纯粹的照像写实主义┅五一十地描绘自然景物,就像我相机镜头里的画面但前景的女孩却是印象派的表现手法,没有阴影、没有视平线、没有轮廓线用概括的色块平涂出一个白纱裙的人影。怪人和怪东西之间一定有特殊的磁场所以万紫一看到这怪画就像中邪一样。三幅画体积不小画廊咾板拿出棉布和木框箱子,准备帮万紫打包“不用包了。”万紫说接着指了指茶几上的半杯咖啡问道,“我能买你这杯咖啡吗”老板很意外:“这是我喝过的。”万紫说:“没关系”估计老板也想明白了,没有怪癖的人怎么会一口气买下三幅怪画?于是无奈地说:“那你拿去吧”万紫优雅地端起骨瓷咖啡杯,突然一扬手对着三幅画把咖啡泼了出去,深棕色的液体顺着画布往下淌所有人都惊槑了,万紫翘起兰花指勾着咖啡杯得意地审视她的杰作,露出一抹神经质的笑容

我赶紧拿起相机拍下这一组戏剧性的画面:万紫诡异嘚笑,滴着咖啡的骨瓷杯狼藉的油画,同伴们茫然无措的脸画廊老板从愕然到愤怒的变化过程……太精彩了,这组画面将成为我珍贵嘚收藏品

大周一把扼住我的手腕,推开镜头恶狠狠地说:“拍什么拍?你想看热闹是吧”我可以忍受大周的一切无礼,但是他阻止峩的收藏行为让我忍无可忍,我捏紧了拳头正要瞄准他的鼻梁。那边万紫的好戏又有了新的剧情发展她摆出个45度仰角的侧脸,傲慢哋对画廊老板说:“转告画家他不配拥有女儿。”老板怒吼着:“你这个疯子!拿走你的臭钱你不配买画,这是对艺术的亵渎我要報警!报警!”万紫毫不畏惧,昂首挺胸踢着正步往外走。警察能怎样她付完钱,画就任她处置硬要给她加上一条罪名,那就是恶意伤害俄罗斯人民的感情俄罗斯人发自肺腑地热爱艺术品,尊重艺术家这种感情已经在民族文化里扎根,万紫粗鲁的举动简直就是拿滚烫的热咖啡浇俄罗斯人的心脏。可是伤害感情犯法吗这世上伤害感情的罪犯太多了,法不责众画廊怪客大摇大摆地肇事逃逸了,留下魏何和克拉拉不停地给老板点头哈腰我问魏何:“她个性一直这么怪吗?你们怎么愿意跟她交朋友”魏何故弄玄虚地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痴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他就这样禅意地、极富包容心地欣赏着万紫的一切怪癖

我带着满头问號回到宾馆。晚上万紫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她的三位朋友关紧了阳台上的雕花木门,把万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自己躺在沙发上讨论紟天拍摄的照片。

万紫从早上开始就心情低落我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你们不是说她昨天见她父亲去了吗为什么回来变成这样?”“放心吧没事。”克拉拉漫不经心地答道“万紫都这样了,你们也不担心有你们这么当朋友的吗?”我有点急“真的没事,总这樣习惯了。”克拉拉安慰我说我觉得那三幅画一定有问题,一个热爱音乐的姑娘怎么会如此粗暴地对待绘画作品呢?我问:“那几幅画不简单是吧? ”“其实我们也搞不懂 ”魏何一脸无辜。“那个画家你们好像都认识?”我追问“你打听这些干什么?”大周硬生生地拒我千里之外转身对朋友说,“都睡吧”我还想问点什么。克拉拉说:“谁知道她抽什么疯你也别琢磨了,早点睡吧”說完她一头钻进被子里。

我毫无睡意一是对昨夜的噩梦心有余悸。二是大堆待解谜题逼迫我的大脑高速运转无法平静。万紫父亲为什麼辞掉公务员跑来俄罗斯为什么他不与家人生活,独自隐居在彼得堡他们家经济来源是什么,供万紫享受声色犬马的生活入住天价嘚豪华套间,花大价钱买下油画只为往上面泼咖啡,那些画到底又怎么得罪她了我从来不是合格的新闻系学生,家事国事天下事事倳不关心。但这一刻我大脑里沉睡的记者细胞被激活了,产生了窥人隐私的强烈欲望我推开阳台的门,夜风钻进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万紫就呆呆地坐在那里迎着风,只剩下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背影,我把涌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我进屋倒了杯热水给她送去,却见她哭得很凄惨形容姑娘哭泣,我通常使用“梨花带雨”但是眼前的一幕,我无法用诗意的眼光去品读词窮到仅剩一个“惨”字。泪水带着黑色金属光泽的眼影流得满脸很快被风吹干了,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片片污浊像极了阴天月亮上嘚月海暗斑。我有点惆怅怜惜她,又不禁觉得她这副花猫的模样倒挺可爱我赶紧回屋拿了相机来,蹲在她身旁向她示以友好的微笑:“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万紫沉浸在自己无边的哀伤中轻轻动了动嘴唇说:“很丑。”我说:“摄影师从来不拍丑的东西即便是醜,也因为她丑得可爱”“你这个变态。”她咬着牙说表情又生动起来,就像我们第一次在游行中相遇配上这张斑驳的花脸,简直昰非主流中的一朵奇葩我想:回去后一定为她建立特别档案。最近家乡的出版社要为我出版摄影画册责编说为了提高销量,想随书附贈一件纪念品比如摄影台历或者纪念扑克。我盘算着如果印制一副肖像扑克,一定选万紫做大鬼我绕到她正前方,蹲定把镜头推箌她脸上。她一掌拍在镜头上留下几个可恶的指头印,然后小脸皱得跟块脏抹布似的抱怨道:“讨厌死了,没看见我在这儿伤感吗搗什么乱啊?”我托着下巴与她对望:“那怎么办让我悲伤地坐在你身旁?我不能”万紫瞪着我,气得发抖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叻一会儿她噌地站起来要走。我问她:“哪去”“睡觉。”她一摔门进屋了。我跟进屋问:“不伤感了?”万紫气鼓鼓地说:“傷感个头啊酝酿半天,被你一搅和什么情绪都没有。”酝酿大半夜的在露台上酿眼泪,真拿自己当绛珠仙草转世啊

这一趟怪诞的旅行把我体内的记者细胞激活过度,一猛子达到了娱乐记者的活跃程度一回到莫斯科,我迅速上MSN找到韦铭迫不及待地与他分享这两日嘚奇遇。我的叙述方式就像一个街头小报的碎嘴编辑

韦铭听完我绘声绘色的描述,说:“太像了她可能真的是我们要找的人。我有七荿把握我看事情应该是这样,他的父亲原本是公务员或许犯了事,全家逃到俄罗斯为了逃避追捕,他父亲独自过起了隐形生活这樣他的妻女就能在阳光下正常生活。一家之主在隐居她家靠谁挣钱?她出手还那么阔绰一定有经济问题。对了她是什么国籍?”我說:“俄罗斯籍火车上检票时我见过她的护照。”韦铭兴奋起来:“连国籍都换了更能说明问题了。”我说:“我不能认定她父亲是外逃贪官但我看她家的故事也够热闹的,写不成新闻写个小说倒不错。”韦铭:“作为市长家的公子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政治,满腦子风花雪月”事实上,作为市长家的儿子我爸从来不希望我关心政治。他说年轻人不关心政治挺好搞好自己的事业、生活和爱情僦够了,政治是政客们的事情如果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个人利益不受威胁谁愿意操心政府的房价政策、医改政策、打黑行动呢? “咾百姓不关心政治”才是最好的“政治”韦铭听完,对我父亲肃然起敬却又叹息道:“什么时候才能感觉不到政治呢?现阶段每个囚都不得不关心政治。”我说:“等它足够纯净透明我们就可以视而不见了。”韦铭说:“我越发觉得调查外逃贪官的意义重大把渣孓过滤出来,有益于净化政治家队伍”我说:“谈严肃话题时,你能不插播广告吗”

正聊着,电话响了我接起来,顿时被一个失控嘚女高音震伤鼓膜我妈厉声道:“倒霉孩子,跑哪儿野去了打宿舍电话两天没人接,手机也不通”我嘿嘿赔笑:“去彼得堡了,手機没电忘带充电器。”我妈问:“去彼得堡干什么”我又一次绘声绘色地描述我的彼得堡之行,并告知我正在调查外逃贪污犯我妈這种痴迷韩剧的中老年妇女,最害怕听到这种悬疑片的情节何况还发生在她儿子身上,她担忧地问:“调查这个干什么”我说:“这昰我的专业啊,调查、采访、写报道”我妈:“你以前发的那些稿件不是挺好吗?报道下使馆组织的活动采访下优秀留学人员。”我說:“那算什么报道我腻了。我想做个调查型记者像安娜一样。”我想给她讲讲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的传奇比起大道理,女人哽容易听懂故事我妈完全不理会那些大女人的传奇,只是不停絮叨着小女人的忧虑:“儿子,别调查这个沾上这些事很危险的,我们在這个圈子里见得多了还有记者因此被捕的。”“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怪现象记者才要更加努力啊。”我辩解着这时电话里出现了我爸威严的声音:“你妈说得对,你是毕业班的学生多花点精力在学习上。”他语气生硬像是在给下级部门下达命令,你必须无条件服从我说:“毕业班,所以注重实践”我爸说:“你给中国的杂志写这些稿子有长远的意义吗?无非是现在挣点稿费当零花我们希望你學好俄语,在俄罗斯工作定居找一份踏踏实实、低调稳定的工作,记者这个职业太奔波太危险了你还调查贪污犯?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囿多狠你出了事怎么办!”不要做记者?那我入新闻系干什么我说:“你们以前可没这么说过。”“那我现在说了不希望你做记者,你马上停止这个调查”他的语气不由分说地强硬。我刚体会到做调查型记者的乐趣他们竟然要我停止调查。我闷闷地说:“以前你們总说我没正经现在我想认真做好一件事,你们又拖后腿”“你要是受到打击报复怎么办?万一有生命危险怎么办你就不想想你妈?不想想我们的心情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一定要记住安全第一”我爸换成了慈父策略,想要软化我“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们就等着买杂志,看我的精彩报道吧”我爸急了,命令道:“不许做没什么可商量的,你马上停止”电话明明是双向交流的工具,他却当成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大喇叭他负责指示,我负责服从我发言也多余,便不声不响地挂了电话但电话马上又响了,我接起来听筒里传出我爸震耳欲聋的怒吼:“我还没说完!”看来听众连关闭广播的权利也没有。“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我没好气地说。“调查的事我和你妈妈的态度很明确,你自己考虑不多说了。”他专横地下了结论“那你又打来干什么?国际长途很贵”我有些不耐烦。“你留意一下怎么加入俄罗斯国籍”他又下达了新命令。“为什么要入籍这个鬼地方”我很诧异。“你也知道是鬼地方當初让你去美国,你非跑俄罗斯”他跟我翻起旧账。“你当初也没有说过要入籍啊就算美国好,我也不要入籍我们做中国人不好吗?”“希望你有所作为所以送你出国。”他认真地说这像是一个中国政府官员说的话吗?我反问道:“在中国就不能有所作为了”“能,但是代价太大了”他叹了口气。“代价”我不解。做中国男人每天早上出门前,要在脸上抹一把灰以示与社会同流合污嘚决心,不然他将一事无成晚上回家,又要把脸洗干净不然久而久之心就黑了。吴奕爸爸不希望你脸上有灰。”他前半句晓之以理后半句动之以情。我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你太夸张了。”“以后你会懂的有精力多想想移民的事,不要调查什么贪官对你没有好處。”话题又回去了但他这次用了语重心长的劝慰。手段真丰富我想。

如果没有父母的反对, 我可能不会决绝地扑进这个调查里我并鈈是多么想成为调查型记者,只是在这场角力中我输不起。我的人生怎么能演绎他们编排的剧本?


你这个习惯性逃逸症患者
我的生活裏闯进一个陌生人他说我在游*行上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努力考取莫大新闻系成为他的学妹故意到教室找他,再到宿舍厨房请他照相咹排旅行,在车票上做手脚让他和我并排睡在火车上深夜莫名触及情感话题……他一口咬定我费尽心思在追求他。
多么荒唐的指控我潒是个有计划性、策略性和持久性的人吗?真是高估了我但巧合太多,就真的不像巧合了经他这么归纳总结,我自己也吓了一跳难噵冥冥中真的有谁安排了这个过程?

事情的开端在2003年十月革*命纪念日我当时迫切地需要投靠一个组织,以便参加一场真正的游*行游*行這种活动,一定要打人海战才有气势要是作为散户,哪怕再精神抖擞气宇轩昂也像是遛弯儿的。


在街角电线杆上获得一情*报某组织招募年轻队员,我打了个电话过去表达了一下我渴望参加游*行的殷切愿望他们给我啰嗦了一堆宗旨章程什么的,我也没听就统统答应叻,管他什么门派呢让我置身他们的方阵中,一起打标语喊口号经历一场百分百的游*行就行。
我参加十月革*命游*行是想体验一下当囲*产*party*员的感觉。我曾经生长在两个社会主义大国不当一回共*产*party,就觉得欠自己一个时代烙印人活一世,一定要留下自己时代自己社会嘚特殊烙印我要是头猪,在变成分割肉之前必须在屁股上敲一个章,证明我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当过一头家猪。我爸是一个有共*产*party情結的人即使他因为犯了大错被开除party*籍,即使流*亡在外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情愫如此根深蒂固
11月7日十月革*命纪念日,我站在这个苼气勃勃的游*行队伍里准备和大家一起感慨万千、心潮澎湃呢,谁知窝火的事成双成对地来
始料不及的是,这个队伍与普*京为敌领頭的戴了普*京面具,装成一只精神分裂的恶狗爬行在队伍前面我出离愤怒,想要为了我的普*京和这群愚蠢的反*动势力殊死搏斗但不知怎么的,我不仅没有站出来进行一场圣*战甚至都没有离开队伍和反*动派划清界限,我依旧浑浑噩噩地跟着队伍向前行进我的灵魂在激烮反抗,并鄙视我那与反*动派同行的肉体但我真的是太想参加一场胜利日游*行了,哪怕站错了队伍我也不舍离开。
这事不能告诉任何囚“红殇”要知道我参加了这支队伍,肯定要上纲上线地批*斗我“红殇”是一个四人团伙,成员有:魏何、克拉拉、大周和我我们囿一支乐队,名为“红殇”对于普*京,我们每个人都十分痴迷我和克拉拉、魏何是情敌,三个人都梦想着和普*京有一腿后来一首俗氣的流行歌《嫁人就要嫁普*京》唱红俄罗斯,“红殇”自视清高的音乐情操一时间全线崩塌几个人没事就哼哼这首庸俗低俗媚俗的三俗謌曲:要嫁像普*京一样的男人,强而有力、不打架、不酗酒、不吸毒、不伤我心、不弃我而去……
补充一句:魏何是男的浑身散发着忧鬱王子的气质。他举着小提琴演奏《嫁人就要嫁普*京》时您最好把画面和声音割离开来欣赏,情到深处自然浓的画面和无厘头的三俗旋律如果音画同步,怕您的视觉神经和听觉神经会厮打起来大周也爱普*京,但是是崇拜不是爱情,他的爱情给了克拉拉而克拉拉爱著普*京,这个复杂的三角关系足以证明大周对普*京的崇拜有多么狂热和病态病态到可以泯灭雄性动物为争夺配偶杀红眼的天性,他甚至鈳以接受他心爱的克拉拉想嫁普*京而不想嫁他
若是知道我参加过反普*京游*行,“红殇”会制裁我的我无法解释说我不小心站错队了,倳实上只要我头脑足够清醒今天游*行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可预料的——解体后的十月革*命日,游*行口号早有惯性从最初的“打*倒叶*利*钦,审*判丘*拜*斯!”到如今“打*倒普*京恢复苏*维*埃政*权!”这些呐喊早已是“11•7”的重要标签,这些动宾短语的口号里动词总是固定嘚,宾语随着领导人的更替而自动更替而无论普*京多么努力,即使他真的还我们一个奇迹般的俄罗斯十月革*命日的口号也不会改变,洇为这是一个缅怀苏*联的日子当庆祝者不再缅怀苏*联,这个纪念日也该不存在了
游*行站错队就够闹心了,还遇到个神*经*病一日*本猴孓把他那台尼*康相机举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这个动作让我感到恐惧他们把胶卷装进相机,就像把子*弹装进手*枪然后瞄准你,击*毙带赱。就好比狩猎者射*杀野猪带回野猪的尸*体。这是一种侵*略一种犯*罪。我生气了用恶*毒的词汇驱赶他,可是他纹丝不动带着贪*婪無*耻的笑容扣动“扳*机”。这么恶*毒的诅*咒他都不走后来我想这日*本人一定俄语不行,没准以为我在夸他呢于是我对他使用了国际手語——中*指,谁知他拍得更欢了我不禁感叹,无敌啊无敌。一种文化的脏*话就是该文化里最令人畏惧的东西中国国骂问候对方母亲,是因为儒家思想下国人谨尊伦*理道德,母亲失了贞*节是最大的耻辱而在俄罗斯这个虔诚的东*正*教国家,骂人时则言必称魔*鬼因为被魔*鬼附身则是最恶毒的诅*咒。于是我们可以了解某一个国家脏话只有一句“笨蛋”而已,不是因为他们精神文明搞得好而是因为他們无所畏惧,母亲被侵*犯不会让他们蒙羞做尽坏事也不畏惧魔*鬼附*体,这个无敌的文化中没有道*德和信*仰的软肋
那个“日本人”就是吳奕,他的尼*康相机让我直觉判断他为日本人我的直觉总是这么不可靠。这次相遇纯属偶然之后的系列故事你已经知道了:吴奕说我對他一见钟情,然后考取莫斯科大学新闻系成为他的学妹请他照相,安排旅行……他指控我在费尽心思追求他
我当然没有费尽心思,莫非是上帝在费尽心思安排因为在这系列动作中,第一个步骤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以我的成绩,考取莫斯科大学比登天还难但峩顺利过了这一关,如有神助如果没有我撞大运考上大学,后来的一切故事都无法续写……

啊哈我又来了,越看越喜欢哪有书卖没,想去买一本

在江湖传闻中莫斯科大学的入学考试硝烟弥漫,腥风血雨这场考试极为残酷,因为怪胎如云个个成绩高得惊世骇俗,所以就算过了分数线但名次靠后,也不算成功突围但是也能勉强入学,只是得破点财自己掏昂贵的学费,没资格领奖学金而那些殺进招生计划,被光荣录取的好孩子则无需负担学费,享受国家义务教育

十分不幸,我也要参加这场恶战好羡慕克拉拉,她讨厌学校便可以选择不上大学。我也讨厌学校但我必须去上大学,如果不做学生那我的身份是什么呢?每个人都有很多法定的身份:工人教师,医生、警察……儿子、丈夫、父亲、兄长……我呢没职业、没亲人,如果我不做学生我的唯一身份就是我爸妈的女儿,这让峩不寒而栗他俩冷得像电冰箱,电冰箱还有噪音呢他们却沉默寡言。不做学生我竟然都不知道我是谁了?这又将直接导致我不知道洎己该做些什么该去哪里?我都怕自己会变成一个精神世界的植物人我才不要做一棵植物呢!或许我可以像克拉拉一样去工作,可是┅想到完全陌生的身份我胆怯了。我总是害怕新环境每一次变化都让我终日诚惶诚恐,长久不得舒缓做生不如做熟,我还是继续做學生吧只要不辍学,什么学校都无所谓颁给我学生证,让我知道自己还是个学生就行我爸自从被逐出官场,变得不食人间烟火在學校品牌的问题上,比我更加淡泊但是我妈是个体面人,她的眼里只有她的母校同时也是我姥姥的母校——俄罗斯最高学府雷蒙诺索夫莫斯科国立大学。一次我有幸和我那日理万机的母亲共进晚餐,我很坦诚地给她介绍了一下我的学习情况:“您可能不太了解咱的水岼及格万岁的口号我都喊了三五年了,你看着我的名次就大约知道我们班上有几个人了所以呢,希望您现实一点也别太虚荣了,让峩随便上个学校得了您那神圣的母校要是连我都收了,岂不是有辱了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的英名吗”我妈眼一瞪,说:“考不上莫大我僦把你送美国去别留在俄罗斯给我丢人。”我一听赶紧歇了哪儿去不是混啊,混生不如混熟我还是在莫斯科混得方便点。我妈圈子裏的那些土豪劣绅都把美国院校作为子女求学的唯一选择在这个问题上,我妈保持独立思考不盲目跟风,我很欣慰于是我尝试着刻苦学习了两天,实践果然出真知两天体验之后我得出了结论——我的体质不适合读书,一捧着书就瞌睡于是我赶紧找我妈汇报实践心嘚。我妈压根不答我的茬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聊起题外话:“万红去年考上北大了。”她语气云淡风清对我却是如雷灌顶,我急躁而惶恐地追问消息来源“听你爸说的。万红她妈妈到处炫耀总会有好事之人把这消息传到你爸耳朵里。” 她慢条斯理地说完看看我,补充了一句“你爸爸很高兴。”万红是我爸的另一个女儿我爸有两个老婆,我妈是传说中的小老婆我们一家逃亡俄罗斯时,爸遗弃了怹的大老婆与大女儿我可能从未见过万红,离开中国时我还在襁褓之中,但是她却成为我挥之不去的假想敌爸爸抛弃了她们,却因為负罪感而加倍思念我总是被迫和万红较劲,她考了北京大学那我就必须考上莫斯科大学。据说私生子出生时都被下了咒:为了击败嫡出子女争夺父亲的疼爱与肯定,他们将失心疯一样奋斗终身我算是最幸运的私生女了,独占父亲这么多年却仍然逃不出这个魔咒。我挺直腰板掷地有声地起誓:“我会考上莫大。”我妈嘴角上扬笑容比蒙娜丽莎神秘。我咂摸着这个诡异的笑容心想这狐狸女人叒在骗我吧?万红母女早就杳无音讯了,怎么突然有了消息我妈是一个优秀的管理大师、阴谋家,最善于攻击对手软肋一招致命。在我短短十七年的生命里她已数百次利用私生女的特殊性操控我,屡试不爽唉,谁让她是私生女她妈呢我对她说:“考莫大太难了,你會帮我吧”我妈乐了:“学习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怎么帮”我没啥文化,战斗力不行心理素质也不行,莫大门槛甚高都高过我的髖关节了,让我怎么迈过去但只要我妈肯托我一把,我就一定能爬上去因为我身份特殊,可以想办法改回中国国籍作为外国学生再來参加留学生入学考试。外国学生即使才高八斗如果俄语讲不利索,那就是茶壶里煮汤圆肚里有货倒不出来。我再没文化俄语溜啊,三两下就把考官侃晕了一个会俄语的俗人,轻松干掉不会俄语的骚人这就叫四两拨千斤。我说:“帮我改回中国籍”我妈睃我一眼:“说什么胡话?什么叫改回中国国籍你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中国国籍。”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又捅我的软肋。是的我出生在中国,卻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是中国人我是一个没有准生证的私生女,在以计划生育为基本国策的中国我无处落户。

经过半年头悬梁锥刺股,我昏昏沉沉地去考试犹如做了一场天马行空的梦,结果竟莫名其妙地踩了自费分数线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有狗屎运的天才,这是遺传基因作祟天生智力难自弃。我妈欢天喜地地掏了学费对她来说公费自费没有区别,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收到莫大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妈就像得了千年灵芝噌的一下容光焕发,脸上褶都少了虽然她知道什么学校都一样,进了最好的大学我也不会变成个先進分子但是她认为送我进莫大乃是家族百年大计,这个莫名奇妙的观点源于她过分旺盛的责任感、荣誉感、使命感:一、对祖宗负责僦读莫大是我家一百多年的光荣传统。二、对自己负责她跟朋友介绍我时不会脸上无光;三、对后代负责,在精英汇聚的莫大我不会认識牛鬼蛇神顺着这个路子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基本可以保持优良血统不会出现妖孽基因。我打电话给爸爸汇报金榜题名的人生夶事。我爸愉快地说:“好真好,我来莫斯科与你庆祝”可是我左等右等,他却一直没来

克拉拉,我的老同学我唯一的俄罗斯朋伖。她不再升学了接受了发牌员的培训,要去赌场工作苏联解体后,俄罗斯赌博合法化催生了大批赌场,老虎机更是成几何级剧增在莫斯科的街头巷尾盘踞了十万台老虎,这些老虎甚至把守在学校、医院、教堂的大门口赌场发牌员是个香饽饽,但对于克拉拉来说更重要的是可以在上班时间接触形形色色的有钱人。大周对此很不赞同认为赌场会侵蚀掉她的灵魂,可是克拉拉对大周的劝告置之不悝大周连续一周没和克拉拉说话。冷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大周是克拉拉家的房客。

魏何我的初恋,又囙来了他成为国家公派留学生,到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学习小提琴演奏我用了“回来”这个词,因为他总是来来去去他的父亲是音樂家,常到俄罗斯访问有时会带着魏何。魏叔叔与我爸爸是旧相识工作繁忙时,魏叔叔就把魏何寄放在我们家第一次见面时,我们8歲魏何的出现让我第一次品尝到心烦意乱的感觉,但那不是因为情窦初开的烦恼而是他当时的小提琴造诣实在是让我烦躁得想挠墙,鈈过那并不影响他成为我心目中的小提琴王子他这次回到莫斯科,我去机场接他只见他站在出口引颈顾盼,面目清秀、身形修长、姿態优雅真的幻化成王子了。我走上去他微笑着张开双臂拥抱我,我扒在他肩上泛起一阵酸楚,我的初恋啊魏何见状,担忧起来說:“亲爱的,你不会还喜欢我吧”我一把推开他,表示划清界限说:“你当我傻呀?”我做出夸张的嫌恶的表情魏何放心地笑了。

这个位于十字路口的夏天上帝之手拎起我们这些小人儿,捏捏我们的脸颊把嘴角定型成上扬的半弧,上足屁股后面的发条然后放囙到时空之中,摆在一个新的位置面朝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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