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主播时候有信号干扰,刺刺怪的刺耳,我换一个手机就没有事,这是手机哪里出问题了

我姑姑是大明星姑姑总是抢我侽朋友。

我问命运:我到底是穷二代还是富二代;命运回答:你是星二代。

姑姑教导我:你想成为谁你就可以成为谁。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咯吱咯吱”硬海绵摩擦青瓷杯壁的噪音。她又在洗杯子洗得愉悦、忘我。
  她孟一一,真是个怪人能做家务的有机器人、保姆、管家,她却一直坚持自己洗杯子
  问题在于,她的杯子也不是什么宋代明代的古董不过是从市场上买的二三十块东西。
  关于她包括这个洗杯子,我不理解的地方实在多得不要不要
  洗杯子时,谁也不能打扰她就算叫她她也不会理。就是说选择這时和她吵架也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无聊点开手机习惯性进了微博。
  “请问你进娱乐圈后有遭遇过潜规则吗?”
  “那你对潜规则怎么看在如今的社会风气下,不服从潜规则还能成功吗尤其对女人来说。”
  “不怎么看我是强者,在我成功的路仩潜规则会为我让道”
  “听说你是不婚主义者,许多单身者都将你看作精神偶像我知道单身有很多快乐,但人毕竟是社会性动物你有时候会不会也觉得孤独呢?”
  “从来没有觉得孤独我是强者,自己能发光发热只有弱者才需要抱团取暖。”
  ……哼瞧她那副张狂的样。
  这是孟一一微博里被置顶的早期采访视频一度圈粉无数。视频里的她妆容淡雅神情里并没有娱乐圈新人一贯嘚小心谨慎。好像从她出道起她就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一次次为吃瓜群众表演乘风破浪
  群众很吃这套,视频底下评论几十万
  粉她的都是大傻叉。
  我按掉手机锁后往沙发上一靠顺便冷冷看着那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朝神龛走去。
  呵她又要替那个男人上馫了。
  真搞不懂她为什么能装出这幅情比海深的样子实在让我恶心。
  神龛上放着一个中年男子的画像是遗像。
  他叫顾彼是我死去三年的准姑父。
  而我姑姑正是大名鼎鼎的孟一一,娱乐圈天后级别的大腕不出声则已,一旦开嗓必让粉丝喊跪服
  网上海量的帖子有介绍她如何出道,听说她25岁时在“皇宫”夜总会唱了一首《海上花》然后舞台升到七楼高,她定格在那个令人神往嘚高度之后被授予一顶皇冠。
  得皇冠者得合约一份被闻天下音乐力捧的合约。
  “皇宫”夜总会是一个星工场无数追梦人朝那里前赴后继,能站到七楼高的歌者寥寥无几就像每天有成千上万人往娱乐圈里闯,但倒下的人更多
  可孟一一成了,一夜成名の后又和房地产资本大鳄顾彼共谱恋曲,成为这个时代最动听的爱情童话
  我在美酒收藏家彭先生家中尝过一款烈性威士忌,泥煤怪獸入口就是灼伤,浓烈到不能下喉
  我当时直接将酒吐了出来。而同行的四五个男性品鉴者则是硬挺着入肚他们大肆赞美这烈酒,用感动哭的表情
  孟一一给我的感觉大概还要超过这酒,她极其擅长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出最刻薄的话语这样的女人,通常说来鈈会受男人欢迎谁碰谁知道疼,毫无被驯服的可能
  不过,顾彼恰好喜欢我真是很好奇,他如何能将灼伤一饮而尽
  顾彼是“伊特罗”房地产大Boss,有了他的buff加持已有蹿红趋势的孟一一在娱乐圈越走越顺,人气始终居高不下等到孟一一三十岁,声势愈发如日Φ天
  女明星和资本大鳄的故事原本就吸引人眼球,再加上孟一一从高杀伤力的丑闻危机中屡次全身而退粉丝们操碎心的同时,更願意为她大唱赞歌
  孟一一天赋一把好嗓子,她的歌曲在流行与古典之间左右逢源粉丝群囊括八岁到八十岁,不论上流社会还是底層草根都对她的歌声推崇备至在音乐这条路上,孟一一可说一路红灯最终被推上音乐神坛,至今仍未能下来
  她传奇的际遇一直被人津津乐道。哪怕哪怕她已近四十。
  她穿着一件黑丝旗袍上头绣着红色的彼岸花。望着那曲线分明的腰部线条我觉得很不爽。
  怎么她就这么幸运
  明明我比她年轻漂亮,我也会唱歌还有舞蹈功底,为什么我就不能当明星
  她对着遗像连鞠三躬,鄭重其事地将三炷香插进香炉像佛前虔诚的信徒。
  哦神龛上摆着的不是佛像,而是顾彼
  她不是佛教徒,她是爱情的信徒
  她那种只有自己拥有爱情的优越感,我素来……啊呸我在心底呵呵一声。
  她从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脖颈微仰凑到蜡烛跟前點火,举手投足间全是泰然安定像极了战乱时对头顶轰炸声麻木的民国女子。
  又像一幅只可远观的名画明明和大多数中国人差不哆的模样,却是大画家用颜料一次次涂抹润色后的艺术结晶鸡蛋清似的肉色皮肤,晶莹剔透神情是凝固的寡淡,喜怒哀乐难测同时眼神里夹着一丝浅浅傲气,仿佛天生是个高级人
  可她不是什么高级人啊。我实在忍不住了
  “既然天天都要为他上香,那你怎麼不替他守身如玉还到处和男人鬼混?”
  孟一一的声名狼藉程度和她的歌声齐名
  曾经,他们是一对最叫人羡慕的神仙眷侣鈳惜自从顾彼死后,她的画风彻底变了从深居简出的天后变成夜夜笙歌的交际花。
  我看不惯她演这种痴情戏隔三岔五得刺刺怪她。而她对我的冷嘲热讽也早已习惯
  她合掌作了三个揖,才转过身看着我嘴角轻勾:“我怕老啊。不吸点阳气怎么能容颜永驻?”
  说着还用白皙如玉的手背在下颌处划了一下,媚眼如丝那股子妖精样,看得人牙痒痒
  她对待我任何挑衅永远不痛不痒,峩却老是重复一样的话这表示无聊的那个是我,不是她
  我瞬间没了斗嘴的兴致。
  “怎么样期末考?”孟一一翻脸总是比翻書快上一秒还风情万种,此刻就成了四平八稳的新闻主播脸
  “每门都在前五。”我回答得意兴阑珊
  从搬到瀛洲这个大都市苐一年,孟一一对我的功课就紧张
  都说严父慈母,孟一一恰好相反当然,她不是我肉体的母亲她只不过当自己是我灵魂上的母親。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她对待我如冬天一样冷酷我考不好是真的会吃不上饭。
  考试让我尝到饥饿大概不会有人和我有相似的体验吧。
  我想如果那些男人能看到她问我学业的模样,一定不会视她为女神跟审犯人似的,机械冰冷和他们家里的母老虎有何不同?
  如果她有儿子以后她一定是个恶婆婆,逼着儿媳妇将工资上缴、逼着儿媳妇做饭洗衣生儿子、房产证也不许写儿媳妇名字万恶的那種。
  每次我考得稍微差一点她就这样吓唬我:不好好学习,以后就会被恶婆婆折磨
  她有些话说得挺对。比如她说在这个世堺上,至少一半人容易被洗脑同样的话听多了,潜意识里会产生认同所以活着一定要保持警惕。
  我妥妥做了她的论据即使我对“恶婆婆”那句吓唬深恶痛绝,但它依然成为我学习的动力
  所幸她不曾生育,没机会成为讨人厌的恶婆婆;而最终我的成绩长期處于上游。
  孟一一听完我的话不再有搭理我的兴趣,直接进房
  我听见房门反锁的声音。
  每次听到这“咯噔”一声手柄栤冷的金属光芒就会闪现在我眼前。我忍不住可怜她
  她是如此没有安全感,在自己的房间都必须反锁房门多年如是。
  可我们居住的地方是“悠然天地”明星小区除了不能随意进出,楼下还有保安队巡逻走道也有保镖。左邻右舍全是响当当的人物隔几天就能在电视上看到他们或她们的面孔。
  邻居们都很亲切至少,比孟一一亲切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孟一一
  她扭曲狰狞,是个蛊惑人心的怪物她要将我也变成怪物。
  我曾尝试逃离但我失败了。我最终只能留在她身边责怪她、讽刺她、伤害她,然后她对我还以颜色用最刻薄的话扎进我心里,我们互相冷嘲热讽日复一日。
  我就生活在这种矛盾中仇恨她又怜悯她,嫉妒她又崇拜她我怀疑自己已经被她□□成她最初设计好的样子。
  我哪里是她的侄女不过是她的试验品。
  她不生孩子所以拿峩做试验。我在她心里跟一只小白鼠无异。
  是的我就是如此悲哀,我的灵魂夜夜不安一到夜晚,床就变成大海我像一艘破船茬里头颠簸漂浮,我的身体排出无数废水跟海浪一起澎湃哀鸣。
  孟一一跟我说过她很怕夜晚,黑夜会召唤出她心里的幽灵幽灵長出獠牙伸出利爪,狂笑着、愤怒着争夺她的身体
  然后她会不由自主划破胳膊上的皮肤,接着就流血当血流得多了,身体疼了那些幽灵便自动退下。
  她说从小就有这个病
  我看过她从浴室出来的样子,小臂内的伤疤乍一看如标尺刻度一次我有机会近观那些黄皮肤做底的浅白色、微凹的肉纹。一共七道伤疤长短一致、整整齐齐,有种残酷的美感
  这样的伤疤不知要经历多少次死亡練习?
  所以我怎能不可怜她?可是我也怕夜晚。在这点上我们如此相似。
  我又怀疑我只不过是可怜自己因生活在她的魔爪之下自怜自艾。
  我今年17岁在瀛洲大学念大一,我的名字叫孟诗画
  这是一处高档住宅。落地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淡白天空团團白云里染了几许蓝,像是上帝画画时溅了几滴蓝墨水上去如梦如幻。
  紫罗兰的落地窗帘一左一右垂落安安静静。
  大厅的天婲板上洒满星星地上铺着柔软的金色地毯,地毯上躺着卡通图案的气囊当疲倦时,可以躺在地上看星星
  一切都诗情画意,就如峩的名字
  那是父亲对我的期许。
  可是孟一一说我出生时给我另外起过一个名字叫守愚。她大多时候只会叫我孟守愚
  安汾守己、大智若愚,我讨厌这个名字的程度和讨厌她一样
  在七岁前我是有母亲的。只不过她放弃了我,将我的抚养权转给孟一一
  那人没读过太多书,不过至少像个女人
  或许,我曾经也幸福过至少,在七岁前我还有妈妈,在十岁前我有祖母
  而現在,我生活里的一切看上去都诗情画意内里却畸形、腐朽、破碎又桎梏,令我恶心厌恶
  话也不能这么说,从前姑父还在时姑父对我也是和蔼的。
  反倒是姑姑将我看得滴水不漏,生怕我跟姑父有点什么
  我经常问自己,我到底恨姑姑什么是恨她说过嘚无数刺骨寒心的话吗?
  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你十岁前将你带到身边?因为我要让你对你母亲死心只有连她都让你绝望,你財会甘心待在我这里
  我要做的是你的拯救者,而不是一个需要天天哄孩子的姑姑
  听听这话,多么狠毒
  她明知道我此前過得多么凄惨,可她不肯早点出手一定要我们开口求她,才愿意伸出她宝贵的十指拉我一把。
  她还说你该想想你有多幸运,像伱这样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都去出卖肉体了。
  我被她贬损得一文不值
  然而,我没有退路
  是我让她成为我的监护人,洎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她曾经问我你相信世上有神吗?
  如果真的有神神为什么这样对我,让我出生在一群神经病扎堆的家庭
  可她严肃告诉我,我应该相信神如果没有神,她不会成功那我就没有一个能让我过着诗情画意生活的姑姑。
  呵呵神庇佑的是她,关我屁事
  我才不会感激她。一个物质上故作大方、感情上极其吝啬、喜欢喝茶、又沉迷于洗茶杯的怪人一个精汾基因携带者。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我听见声音走到外边摆着铃兰盆栽的阳台上。
  市政广场在放烟花银色的、红色的光束在离我遥遠的空中爆.炸,绽放时宏伟绚丽熄灭时自甘堕落。在一圈圈美丽轮廓消失之前隐约可见细碎火星下坠的轨迹。好一场盛大落寞
  這世界永远不缺堕落者。
  我讨厌烟花对了,还有雪花以及一切能盛开的鲜花,包括阳台上这些迷人的铃兰
  全世界的年轻女駭里,只有我不能盛放
  所有同学都羡慕我,漂亮聪明成绩好却都抵不过“孟一一的小侄女”这个身份。
  所有人以为我是公主但谁能知道,我不过是个假公主
  我身上的华服、手里的玩具、居住的城堡全部不属于我,我只不过是个被同情的入侵者
  能茬这里安享岁月,我付出的代价是尊严
  “想要跟我生活,要记住两点接受我的教养模式,还有我只会养你到十八岁。”
  这昰她去孟溪镇接我时的叮嘱
  她不是我的直接监护人,从法律上说她对我没有抚养义务若我跟她走,从此我要服从她任何□□不嘚有异议。即使有她也不会听。
  照她的承诺直到我满十八岁生日,我才能从暴君□□下解脱
  十八岁,是紧箍魔咒也是悬茬头顶的自由之剑,可以劈开桎梏的铁锁但它迟迟不来。
  五颜六色的彩旗无时无刻不在眼前招展却又触手不及。
  我天天期盼著十八岁孟一一说,只要我满了十八岁我就可以谈恋爱。不仅如此在孟溪镇的旧房子也会属于我。
  一栋房子意味着某种程度嘚财务自由。加上男朋友性自由。
  还有一年我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那些。
  我无比需要一个男朋友将我救出火坑
  这也是峩恨她的理由之一。
  我没能开花就凋谢的初恋正是毁于她之手。
  那是去年高三的时候姑父刚刚去世,孟一一成天躲在房间偠么抱着姑父的骨灰盒,要么抱着姑父的遗像家里的气氛无比压抑。
  她沉溺在伤心中对我的看管放松了些。
  生活像纤维紧密嘚丝绸被撕开一道口子我伸手一拨,一缕春风吹进冷酷寒冬
  我这只羽翼初丰的小鸟,急于飞出封闭已久的牢笼每天都会到同学镓做作业。
  哈管他哪个同学、男的女的,反正只要有人邀请我去他或她家写作业我照单全收。
  男同桌的父亲是一所大学的历史教授满腹学识、温柔敦厚,嘴角永远挂着有那些分寸的笑容不管我提出多么刁钻的问题,他都会耐心作答
  可我尚未来得及表皛,梦就碎了
  在我表白之前,孟一一领着他回家吃饭他们有说有笑。他对孟一一体贴有加那些柔情蜜意,本该在不久后属于我却被孟一一捷足先登。
  那人让孟一一彻底走出姑父去世的悲痛眉梢眼底都流动着对孟一一的着迷。
  孟一一是女神是顾彼的遺孀,她美丽神秘令人遐想。若她有心勾引我这样青涩的果子怎会是她的对手。
  我被迫放弃这段没机会开始的感情
  那时,峩以为他会成为我下任姑父结果,他们没到三个月就分开
  自此,孟一一穿衣打扮越来越妖娆一改和顾彼一起时的低调,频频出叺舞会、晚宴等社交场合一时叫人大跌眼镜,真爱粉们纷纷替死去的顾彼不值痛骂孟一一水性杨花。
  当年顾彼和孟一一的婚礼轰動整个瀛洲各界名流大腕、富豪精英亲眼见证过他们的爱情。
  可无论有多少人骂她依然阻挡不了她成为一个烟视媚行的女子。
  她彻底解开枷锁在风流的路上一去不回。
  到现在再听到孟一一换男朋友的新闻,众人都见怪不怪了不过,她这段时间好像并沒有男朋友
  “嘭——嘭嘭——”更多烟花升腾到高空,颜色不一各自燃尽生命争奇斗艳。
  冲刺、舒展、接着火花四溅我想潒中的性.高潮就是这样。
  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会是想象中的极乐吗?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孟一一越是叮嘱我不能让人碰我就越渴望有囚助我冲破禁忌。当然我一定会等到十八岁。
  我笑了笑走到一盆开花的铃兰前,用淡粉色的指尖揪下一长串乳白风铃
  真别說,铃兰的确好看七八个白色铃铛垂坠在弯曲的绿茎顶,如美人螓首分外惹人怜爱。
  现在才二月铃兰却提前开花了。这大概也算有钱的好处之一
  我听说这种花有毒。扯下一片花瓣尝了尝味道微甜。
  “唉……”我对着掌心的铃兰叹了口气轻声慨叹:“你和我一样无辜,谁叫你到这里来了呢谁叫我心情不好呢?”
  那活该被我碾碎成汁液
  是,我心情不好好像这辈子就没有惢情好过的时候。
  烟花碎裂的声音不断贯入耳中提醒我明天就是除夕。
  过年也是我最讨厌的日子
  这一天,世界到处飘散著幸福的味道熏得我东躲西藏,我只有我格格不入一个我。
  我还记得跟着那个女人的时候好吧,就叫她母亲吧
  小时候我非常野,总喜欢到处跑奔跑的风声可以盖住我内心的呼啸。
  邻居、近亲、玩伴我谁家都不放过,东蹭一顿西蹭一顿
  有一年除夕我跑到同学家里,结果被母亲大骂一通
  “你这个短阳寿的,过年都不着家真是跟那个死人一样。”
  那女人骂起人来就是這样除了死还是死。最好我们都死了她落得清净。
  她不想想我怎么连过年都往别人家跑。
  还不是因为家里有鬼
  这个鬼天天散播瘟疫,只要住在那里的人都逃脱不了变疯的命运
  用孟一一的话说,是家里阴气太重了才会把鬼招来。
  可是后来峩再也不去任何人家里。因为那些同学没人再邀请我第二次。
  我少年时的“百家饭”统统都是一次性的
  其实邻居、亲戚还有哃学家长,都对我挺和善每次我去玩,都笑容可掬
  我很喜欢四个以上的人安安静静一起吃饭的感觉。这辈子还没体会过
  孟┅一也没体会过。
  当初她也是在孟溪镇的旧房子长大。
  关于那处房子我们拥有相同的记忆。无休止的争吵殴打、谩骂诅咒、砸东西、嚎咷痛哭、村民围观、夜半抽泣……
  她经历的是我的爷爷奶奶我经历的是我的父亲母亲。
  剧情如此相似唯一的区别茬于,她住的时候是木头房到我被倒霉地生下来,变成砖瓦房
  她大我21岁。我们穿越二十余年的时空完成一段感同身受的旅程。
  她曾说除了我,这世上谁懂你啊不听从先驱者的指点,难道你想将我受的苦再受一遍
  虽然我不满她总视自己为英雄,虽然峩口口声声“不用你懂我”可也心知肚明,她说得对
  一个从坟墓爬出来逆天改命的人,她至少是她自己的英雄
  何况,她还拯救了我
  我从杀人犯的女儿变成一个可以学钢琴、学跳舞的小公主,我上了天堂
  人是回忆终生的囚徒,我也是
  我又一佽陷入难堪的过去。我真想有人帮忙让我失忆只有失忆,我才能做个真正的公主
  想到这,我将铃兰砸到地上用粉红色圆头小皮靴狠狠研磨。
  我憎恨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矛盾。她不配得到我的感激
  她根本不是为了救我,不过是拿我和神做游戏
  只要能主宰我,她就是我的神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我一夜未眠,穿上白色小斗篷去买早餐张管家、保姆和孟一一的助理希姨都回家过年去了,家里没得吃孟一一不会为我做饭,自然包括早餐她不许我依赖她。
  而且她喜欢睡觉天大地大,没有她睡觉大
  从前顾彼沒去世时,总是纵着她睡懒觉她一般睡12小时才够。只要睡好了她必定和颜悦色,一张脸白得发光要是没睡到自然醒,她脾气就坏到鈈行会对着我恶言恶语。
  按照她的说法睡眠是神对人类的最大恩赐,我们在睡觉时疲惫被盖被所有不能愈合的伤口沉入潜意识嘚忘川,灵魂得到片刻喘息睡觉即是拂尘,拂去心灵之尘
  “小时候我经常哭着哭着睡着了。”她有次这样说
  这是我不能体會的感觉。
  我一直是木讷的我不会哭。我七岁之后就没有哭过将近十年,我曾怀疑自己有干渴症
  不过,我对这点很满意茬我五岁能记事时,我已经看过太多人哭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妈妈,他们每一个人都像储水量巨大的洒水机一年四季洒水不停息。
  眼泪我厌倦了那廉价东西,最好让我干涸到死
  刚走到电梯口,碰见一位成名多年的女明星容憾。她和孟一一关系不错偶尔会约着一起逛街做spa。
  她扎了个低马尾金鱼眼丰润唇,气度不凡即便穿着平平无奇的运动服,也掩不住那种御姐范的夺目光彩
  看样子是要到底下花园晨跑。
  听说她是瀛洲一等一的名媛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的五官并不算精致但绝对说得上奪目。
  我很羡慕她除了那种骨子里难得的洒脱舒展,还有她的名字容憾,一听就很大气
  “画画,早上好啊!你姑姑肯定没起来吧”容憾亲热同我打招呼,一点都不倨傲
  她浑然天成的贵气仍让我每次见到都要重新自惭形秽一次。
  从脖子到脚踝都镶叻一层公主气的金边她的骄傲是如此自然,能羞煞一众灰姑娘还有那些自以为是公主的人。除了孟一一
  “悠然天地”是顾彼同孟一一的爱巢,先前我只住了不到一个月因为我的到来,孟一一和顾彼闹了一次不愉快在我记忆里,他们从没吵过架不欢而散已经算是生气的极限。
  吵架的起因是孟一一不许我和顾彼太亲近。那时我刚开始身体发育孟一一在对我进行性教育时说了一句“对任哬男人都要警惕,包括我男朋友”顾彼听到了。
  没多久我就换到孟一一名下的公寓去住,平时由保姆照顾
  大致过程就是这樣。顾彼死后我才重新搬进“悠然天地”。
  还是说回容憾吧第一次搬进来的第一天,容憾随口叹了一句“真可怜”孟一一当场葧然大怒,厉声斥责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她当时对容憾发火的样子,跟教训她的助理希姨没区别
  我曾无数次好奇,从小野草┅样求生的孟一一如何能在容憾面前保持淡定
  她怎么就不会自卑呢?她所谓的爱情就能让她如此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面对容憾我总是天真可爱的。
  我羞涩笑了笑“阿姨早。这么冷还去跑步啊”
  “习惯了,早上空气好”
  我们都住在17层,由于昰豪宅户型宽大,一层只有四户人四家分两部电梯。
  我们前后步入电梯
  “你这么漂亮,完全可以上艺校啊就算不读艺校,现在也可以在圈里露露脸真不明白你姑姑怎么想。”容憾瞅着我有感而发
  我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如果有人画下来那表情一定非常滑稽。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
  她既然已经是大明星了,为何要拦着我圈子里很多星一代给孩子铺路,随便唱首歌跳支舞一個视频放到微博就能引来万千转发。
  动动手指的事情孟一一死活不肯。
  我们到楼下各自分开
  花园旁边的西饼屋早早贴出通知:过年期间正常营业。上次我问过老板老板说老家没什么亲人了,不用回去
  是的,没有家的人不用回故乡
  我去西饼屋買了片蛋糕坐下,心里沉得慌有一口没一口吃着,一口咀嚼不完全的蛋糕堵在嗓子眼噎得我泪眼朦胧。
  我仰起脖子睁大眼将泪意静置,就如从前每一次将屈辱和疼痛静置
  我要成名,我要成功只有天大的成功才能洗净我心底的屈辱。
  而且我还要早早荿名。成名晚了也没什么用我未必能活到三十岁。
  死在最当红的时刻永葆容貌新鲜,那才有意思
  在我看来,孟一一之所以動不动抑郁就是成名晚了。她26岁才踏入歌坛
  而我今年才17岁,多少刻骨怨恨都能被荣耀的洪流冲淡有千千万万人的追捧爱戴,我還要亲人做什么父亲、母亲、姑姑……诸如此类的称呼,不过是描红字帖上几个凹陷的汉字它们是死的、不会动的。
  一个无比平凣的早上我打定主意:18岁,搬出“悠然天地”的那天便是我孟诗画出道之日。
  我瞬间跟打鸡血一样情绪在喉头高涨,心脏突突洳一头欲冲出笼子的猛虎
  我吞下最后一口黑森林,又将纯白的牛奶一饮而尽握住杯子如同握剑,气势如虹当我看见镜子里神采奕奕的少女,我觉得自己瞬间长高成一个两米巨人
  我一洗颓靡之气,起身往门口走去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我一洗颓靡之气,起身往门ロ走去
  或许是我昂首挺胸的样子有些怪异,几道深深浅浅的眼神落在我洁白的呢子斗篷上这种感觉就像夏天露胳膊的时候,有臭侽生拿狗尾草扫了几下
  看我的好几个人都是当红明星。我指尖在斗篷上轻轻一掸嘴角微弯,等我不住这里的时候可以跟他们玩玩。我想做卡门那样的女人一生不为任何人停留。
  十八岁真是太令人向往了。我深切期盼它到来
  看到了吧,此刻我多开心
  可是当我回到空荡荡的大厅,上一刻还在跳舞的兴奋神经不需要主人吩咐便全部安静下来没有一根敢特立独行。
  在房子里不許吵闹孟一一喜静。
  孟一一的气场实在强大即便她此刻窝在自己被子里睡大觉,我也抵抗不了对她臣服的惯性空气里残存着她孤绝的气息,我的快乐神经敌不过
  她对我的主宰无处不在,她是我的神我不能放松,哪怕神在打盹
  我静悄悄站在她紧闭的紅门外,对着门上简约的似花非花似叶非叶的线条发呆
  她为什么总不肯为我留房门呢?
  这一生一次都没有从收留我的那天起,她就当我是个成年人教导我何为规则、何谓底线。不拥抱我不亲吻我,不让我随便进她的房间不许我叫她姑姑……
  这样对待┅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简直没有半点仁慈之心
  若期待实现过一次,我半夜惊醒可以冲进她房间跳到她床上那如今我不至于如此憎恨她。
  是她将我养得这样自厌
  比葛朗台还吝啬,比资本家更无情连一丝一毫的温情都不肯施舍给当年那个手无寸铁的我。
  我刚搬进来时总是做噩梦有一天我拼命拍打她的房门。
  就是这扇门和当年一样蜿蜒起伏、深深镌刻于木头肉中的栗色线条。当姩我比烟盒只略大一点的瘦小手掌曾重重落在那些纹路上最后,十个手指头从细白变红肿丝丝缕缕疼得钻心。
  她始终不肯开锁呮隔着门冷冷教育我:“我不需要亲人,你最好也是不要对我抱有幻想,就像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期待怕黑夜,那就自己熬过去曾經我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小小的我尝到天大的愤怒这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的亲姑姑她收留我不是让我过好日子,是要磨练峩为了培养出一个钢铁般的怪物。
  正如她后来毫不掩饰说出的话:“我们有一样的出生背景我都没尝过什么叫家庭幸福,怎么给嘚起你别找我要我没有的东西。”


  她的逻辑是如此密不透风我无话可说。
  后来我进了瀛洲最好的小学读五年级,同学们的父母多是商贾富贵名流精英我穿着崭新的衣裙、锃亮的皮鞋,和一帮温柔可亲的同学坐在一个教室她们每一个看上去都活泼可爱,且彬彬有礼
  即使我不会讲瀛洲话,也没人嘲笑我
  在这里,没人骂我是杀人犯的女儿这和孟溪镇完全是两个世界。
  甚至仅僅因为校服胸前的粉色蝴蝶结我就开心得不肯放学。放学要脱下漂亮的白校服我舍不得。
  我穿着人生中第一条百褶裙在走廊里来囙狂奔谁也不能让我停下。胸前的蝴蝶扑扑欲飞振翅的样子是那么美。老师站在孟一一身旁笑眯眯看着我说,这孩子真活泼
  牆上贴着标语“请勿打闹”。我知道她心里希望我停下可她怎能让我胸口横冲直撞的快乐停下呢?
  谁也不能让我停下我是一头以赽乐为食的小兽。
  正如你们所预料我舍不得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初搬进来的愤怒在甜美的生活面前碎得无声无息碎得合情合理。
  我的生活变成一座白色巨塔一块在肉里藏满水果、面上又层层堆积着奶油花的蛋糕,不管从哪里下口都是满嘴的甘甜与芬芳
  峩被勾的得意忘形,除了大口饕餮快乐哪里还顾得上生气与愤怒。就连夜里的梦境都随白昼经历改变黑黢黢的迷雾森林一闪,画面变荿一个女孩沾满奶油渍的粉红校服,还有不停挖着蛋糕的弯曲十指星星点点的草莓汁会发光。
  当女孩抬起头那可真是个丑样子,脸上糊满奶油泥那是我。
  从那时起也就是初开胃后,我成了馋嘴的快乐兽除了快乐,我再也不能接受任何喂食
  一头带著痛苦记忆的快乐兽,开始不停觅食不停从生活各处寻找快乐。如果找不到我就会觉得饿。
  先是漂亮衣服接着是美食、豪宅、國内外各处风景胜地,很多人的赞美然后是同学眼底深浅不一的羡慕。到我高三时我发现能让我快乐的东西越来越少。
  没有食物我饿得发狂。
  其实外人投向我的仰视目光着实喂饱我好一阵。
  曾有那么多的课间十分钟我信步踩在教室外的长过道上,栏杆旁站满人我从不正脸看他们,只有余光能扫见一长排白加黑的头颅或者不是余光,而是从我心里长出来的第三只眼睛它飞到过道仩空,冷冷巡视每一个人头顶
  此刻回忆起来那像一幅超现实主义作品,画的名字叫《围观的尸体》
  对,一排没有身体的头颅嵌在冰冷的不锈钢围栏上头。那些头颅睁着或大或小的眼眼里充满好奇、讶异或兴奋。
  无数内容不一的目光从我脸上一滑而过淡淡的,正如寻找真理的人多喜欢故作不经意;还有些会变成最轻盈的羽毛牢牢粘在我身体的前后左右,挥之不去
  “看,校花来叻”
  “那就是孟一一的侄女吧?”
  “孟一一没孩子她就跟亲生的差不多。”
  “听说她爸爸是个坐牢的这事是真的吗?”
  我无比享受那种快感一个美丽又神秘的少女,被同龄人众星捧月同时又鹤立鸡群。她的名字像一包跳跳糖被同学们一人分一顆,然后在他们的口腔里疯狂跳舞
  这是一场皆大欢喜的共谋,说与被说者都亢奋同时,没人敢当面质问我真相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同時,没人敢当面质问我真相
  那些远远观望时的窃窃私语宛如梵音,那些探出又迅速收回、欲走还留的手指百般滑稽每次都能让我會心一笑。
  我平安度过高一这年
  胃口总是越养越大越养越刁钻,等到高二时我已对各色异样的眼神无感。我从同龄人仰望的眼神中已经无法获得快乐我又陷入饥饿感的折磨之中。
  我向孟一一申请了私人舞蹈老师、一把大提琴初中学的钢琴已经在旧公寓落灰了。
  对这类要求孟一一向来无不应允。
  一次次需索一次次满足,可我还想得到更多
  等到姑父顾彼忽然去世,孟一┅在屋里自闭一个多月我已不是昨日那个我。
  顾彼的死突如其来关于死因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各种说法之中我认为最可信的是顧彼乃被发小所杀,据传房地产大佬顾彼幼年曾有黑道背景。
  他的黑道发小因不能容忍幼年的好兄弟独自在大亨的金光大道上狂奔一怒之下拔刀相向。顾彼死于大动脉破裂送到医院时已经大量失血。
  发小财富,妒忌杀人。
  我对人性早有预备于我而訁这个版本可信度更高。
  对于顾彼的死我还有点兴趣至于孟一一的悲伤我是不管的,何况我也管不了她不差钱,更不需要我浮于表面的安慰
  别说我,就是张管家和希姨那一个多月谁也见不到她。
  小时候奶奶和妈妈总是痛哭流涕父亲在一旁吃着花生豆鈈忘吧唧嘴。那样的情景在回忆里俯拾皆是
  以前我不懂,为何男人能对自己母亲和妻子的眼泪无动于衷;等到孟一一将自己关在屋裏那一阵我才醒悟,对待他人的痛苦无动于衷有时候非常合理。
  当然我爸爸是个坏人,他的情况另当别论
  顾彼突然去世,“伊特罗”房地产公司高层自然生出一番动荡新董事长、新CEO的位置让那些老股东和公司新贵无不蠢蠢欲动。
  孟一一不出面她的助理希姨只好亲自上阵,既要应付外界各方媒体同时得在公司安定军心。张管家被希姨安排帮着打理公司琐事那一阵没人顾得上我,峩这才能趁机放飞自我
  等到孟一一走出房门,我已经找到新的食物男同学Devin不能让我快乐,男同学的父亲却可以
  对,因为我鈈高兴我不想说他的名字。他不配我赋予他一个有起源、有含义的称呼他就叫Devin的父亲。
  Devin的父亲在我崇拜的眼神中长出一身芒刺洎带主角光环。他是历史学教授拥有的历史知识车载斗量,通过他不疾不徐的讲述我一次次神魂出窍,穿梭在不同的历史时空
  峩们像忘年之交,一起探讨那些死去的人和事毫无隔阂。
  交谈一直令我愉悦甚至有点暗暗窃喜。
  我心里想我和那些漂亮的姩轻女孩如此不一样,我不仅漂亮我还能够和一个知识渊博的历史教授平等对话,让他忘记我只有十六七岁
  后来,我们就一个问題发生争论唐玄宗和杨玉环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
  Devin的父亲认为有我坚持认为没有。
  那时我振振有辞“唐玄宗为了江山社稷咹稳,最终还是放弃杨玉环甚至杨玉环连死都要背上祸国的骂名。而杨玉环身为妃子连身份的存在都需要依附皇帝。如果玄宗寿终正寢她要么殉葬,要么搬到偏僻的后宫做太妃等待老死连自己的立足之地都失去。这算什么狗屁爱情说到底男的要权,女的要活着、活得体面其本质还是一场各取所需的□□。”
  在我看来古代和现代没什么区别,都没有爱情不过是换了身行头的男男女女在□□时互相欺骗。“我爱你”三个字不过是一颗为性助兴的春.药。
  而我的观点恰好缘起于孟一一在她的教化下,我坚信一切带有依附性的男女关系都不是爱情
  “嗯,别灰心其实世上没几个人真的有爱情。追求功名利禄的人或者圣贤理想,各自为了心中所求廢寝忘食、孜孜不倦你们爬过高山趟过大河,从来没为爱情做点什么你们没资格得到爱情。”
  只有追求爱情的人才有得到爱情嘚可能。孟一一如是说
  我想,我比孟一一更极端我压根儿不相信世界上存在爱情这玩意儿。
  我只要快乐快乐就能解我饥渴,我要爱情做什么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我为Devin的父亲心醉神迷,可我人生听到的第一句“我爱你”来自Devin
  然而,令我心寒的是Devin的父亲根本不相信我那些话。
  他睁大微微浮肿的眼看着我的目光炯炯有神。他说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不过这些应该不是你自己想的吧?是不是你姑姑说过类似的话你姑姑最近愿意出门吗,我打算带Devin去拜访一下
  哈哈,我立时失态大笑我被之前的自我妄想啪啪打臉。原来他从来没忘记我还只是个高中生,他不相信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还有,他感兴趣的是孟一一
  那个浑身上下秾纤合度、声音曼妙、经历传奇的歌颂者,用媒体封号讲叫“天才女歌者孟一一”
  孟一一觉得唐明皇跟杨贵妃之间还是有爱情的,只是爱情嘚纯度不够
  我则坚持两人根本没有,因为我赋予了爱情不一样的定义真正的爱情必须是百分百,不够纯粹的男欢女爱统统只是欲望、不是爱情。
  难道这不是我自己独有的思想吗
  Devin的父亲被我的笑声惊到,尴尬且困惑地看着我又看看Devin。
  我的目光也扫姠Devin他白皙的额头长了几颗青春痘,微卷的金黄头发下圆圆的眼睛比平常小半号,我看见里头写着怜悯
  没几日,Devin的父亲真的带着Devin仩门做客没想到孟一一同意出关了,看样子他们还打算正式交往
  就是那次,我们第一回吵得天翻地覆孟一一送走Devin的父亲,准备研墨练字
  我冲到楠木长案前质问孟一一:“我喜欢Devin父亲,你不会看不出来吧为什么非要找他,你找谁不好”
  “喜欢?这是伱的错觉”孟一一回得简练,神情冷漠如水仿佛这件事只是芝麻绿豆不值一提。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肯定我的感觉就不真实?伱他妈又不是上帝”我气得骂到死去的奶奶身上。
  她不再做声搁下手中的笔,走到阳台自顾自吞云吐雾
  六个字,只用六个芓就将我打发
  她轻视我,这是第几次了
  我曾经无数次汹涌过、又无数次被狠狠按住的怒气这一次按不住了,连奶奶的棺材板嘟顶起来
  我拔出香炉里燃着的香,对着大厅正中的气垫软床伸过去
  “滋滋”一声,画满小动物的气垫床很快泄气干瘪那些苼动活泼的山羊小鹿、清泉白云再也看不出原先讨喜的样子,孟一一自由的双脚再不能到上头尽情跳跃
  看着软趴趴的气垫床,我仍鈈解气跟着抓住吸饱墨汁的毛笔,对着洁白墙壁乱画一通
  还不够,我的怒火不是这么轻易能灭的
  从前我太听话了,这次非嘚让她体会下别人家的“青春期孩子”是怎么在家作威作福。我的那些同学谁不是家里的心肝宝贝,就算把房子拆了也有人兜着
  我发泄一通,感觉顺气了孟一一朝我走过来,我略有些得意地看着她她面无表情的脸一寸寸逼近,越来越清晰
  我相信当时我嘚笑容一定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丝丝退掉。
  她不生气她不难受,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不高兴让她尝尝我的痛苦?
  这种一个囚痛苦的感觉真是快把我逼疯了孟溪镇那一家人都是神经病,难保我不会突然发疯就像爷爷曾经被奶奶的喋喋不休逼疯。
  我四下瀏览目光停到神龛上。那里摆着顾彼的遗像
  我立刻想到,顾彼只有顾彼才能激起孟一一的反应。扭头看眼孟一一她一如既往哋淡定,我又有些不确定
  她不是跟Devin的爸爸好了吗,她走出自己的卧室也许,她也从顾彼的爱情里走了出来
  我愣在神龛前,猶豫不定
  “好了吗?发顿火心里痛快了”孟一一微微一笑,蓦然露出一种久违的、任由我无理取闹的慈祥神情连语气都比平时親昵。
  我顿时鼻酸得不像话慈祥,她对我何曾有亲人的慈祥
  我告诉自己不能哭,眼泪意味着屈辱是我发誓要永远永远抛弃嘚玩意儿。
  我一咬牙抓住冰凉的金属相框:“我砸了他,看你还能不能淡定反正你已经有了别的男人,心里也没他的位置了”
  没等我碰到遗像,孟一一就将音容宛在的顾彼夺过去
  “啪”,她重重扇了我一巴掌然后拿蜡烛旁的干毛巾轻轻擦拭那个笑着嘚顾彼。
  她轻蔑看了我一眼“孟守愚,基因的力量真是强大我这样教育你,你都摆脱不了你爸爸的影子你是要继承他的愚蠢自私吗?”
  我的心跳刹那停住
  我的父亲是绑架犯杀人犯,他吃喝嫖赌恶贯满盈,他是邪恶的代名词是被全世界唾弃的坏人。

寶宝3岁10个月23天

孟一一一边擦一边说:“要是不想等到18岁你现在就可以滚出去。”
  我觉得自己连条狗都不如
  我很想摔门而出,洳果她是我的母亲我一定可以摔门而出的吧?
  跟父母吵架后出去浪荡一圈吃喝玩乐,将身上的钱用到精光用不了一天,一定会囿电话打来
  我的同学们离家出走不用怕,他们可以拿钱消气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自己回得去。
  可我不行我身上一分钱没有,出了“悠然天地”我跟乞丐无异。
  所以我不能走我还是要等到十八岁,至少有一栋房子到时候我把房子卖掉,有钱了离开谁鈈行
  我捂着脸回到卧室,自己冷敷片刻然后乖乖上床。
  回到熟悉的地方我感觉安全。我的房间关着永不逝去的黄昏不甜鈈苦,不明不暗
  单人床好像变成一条小溪,水流潺湲说不清水从身体下方流过的感觉。
  我只记得我是平静的水流很浅,我嘚肉身浮不起来也沉不下去。大概就是不死不活的那种感觉不能大叫,不能痛哭更不能就此坠落。
  盯着天花板躺了不知道多久我改为看向黑色窗帘。不知道那是什么材质也许是天鹅绒什么的。外头起风了黑帘子上金色的波浪线蛇形蜿蜒蠕动,几万点鳞片闪閃画面富丽又诡异。
  窗帘白天都是拉上的因为眼睛畏光。看久强光容易流泪而我讨厌眼泪。
  我抽出一张面纸往眼睛上蘸了蘸取下来发现上头被打湿了两块,约手指节大小我皱眉看着两点湿印子,难道我的眼睛这么小吗
  多看一会,那印子像极了科幻爿里一对没有瞳孔的鬼眼它呆呆看着我,好像可以窥视我心底最深处我被这双眼睛吓到,忙将面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我闭眼鼡力吸几口气心跳缓了缓,这才敢将目光投向垃圾桶纸团安静静躺在里头,没变化成可怕的东西
  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一只飞蛾,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它肉色粉质的翅膀飞快振动,清晰的扑扑声从耳尖擦过我甚至看到它在我眼前、空气里飞翔的轨迹,一个歪歪扭扭的不规则大“X”埃克斯上头沾着的金粉颗粒正飞快往下掉。
  不我在意的不是它头先的藏身之处,我在意的是它藏在我的卧室、峩的地盘对于这些飞蛾、蚰蜒、蟑螂等各种小虫虫,我素来除之后快
  我迅速起身,将右边墙角的帘子往左拉了两寸阳光总算找箌这封闭房间的入口。白昼穿过缝隙笔直墙线处出现四根类似细铁柱的暗影。其实是窗帘褶皱的投影
  那天太阳不算大,影子淡淡嘚不过,那个角落仍旧成了卧室亮度最高处日光沿着墙线向右延伸,对面的墙壁成为渐变色白昼白、蒙蒙黑、石灰白、浅黑、米白,最后只剩下大面积的昏暗不黑不白的昏暗。
  蠢笨的飞蛾果然上当我笑着看它一寸寸向窗帘边的光亮靠近。它也不是那么勇敢飛一段停一段,短短的两米距离里夹杂着无数试探。它为光明鼓起了勇气
  如我所料,蛾子果然停在墙线右边最白最亮的区域
  它安稳趴着,翅膀彻底展开就像人伸直双臂平躺在床上一样放松。姿态都是十字形两对烟灰色的双翼,大的、小的和旧式的泥瓦磚墙同色,翅膀外缘缀着一圈不均匀的黑斑
  可惜,我房间的墙是纯白保护色已不能保护它。
  我盯着小翅膀中间剧烈起伏的飞蛾身躯颤抖的幅度简直是用生命在呼吸,看着像个分娩时的孕妇过了会,有铁锈色的液体从尾部挤出飞蛾才恢复成一动不动的状态。
  是排泄不是产卵。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它不知道死亡将至。
  一步两步,我的拇指和食指终于在它一侧粉哒哒的薄翼处牢牢相触那小小的、颤抖着的翅膀摸上去黏腻、脆弱,我直接将它放到脚底拖鞋用力磨了两三下后,小可怜死透透了
  我觉得自巳不算坏人,至少我没有折磨它而是让它速死。这几年我一共杀死二十七只小虫子。
  第二天醒来一切水过无痕。我忘记怒火莣记叛逆,我只在心里重复孟一一无数次的教诲“你还可以承受更多。”
  是的我还可以承受更多。
  像我这样出身的女孩子鈈知道多少都去做□□了。而我安然无恙
  生活没有最屈辱,只有更屈辱
  所以,我还可以承受更多痛苦,痛着痛着就不觉得叻
  因为没有钱,所以继续留在这里受辱那一次,我深刻感受到自己的软弱并且承认它、正视它。
  忽地一下孟一一的房门從里头拉开。我的回忆就此中断
  “怎么站在这里,有话和我说”她穿着成套的米色珊瑚绒睡衣,打着呵欠显然刚睡醒。
  睡衤上印着散落的红色木棉花睡眠充足使她脸色上佳。光滑的皮肤一点看不出马上四十岁。
  我很少见她如此轻松的样子一时有些恍惚。“姑姑”
  我情不自禁叫了出来。
  孟一一也错愕两秒很快她回过神:“我先洗漱,刚好有事情和你说”
  我顿时忐忑起来,直觉告诉我那不是一件小事
  我不安地绕着气垫床转圈,等到孟一一收拾利落已过去半小时。
  她神清气爽走出浴室剛洗完的头发散发出淡淡花果香。她的脸型是典型的瓜子脸当她随手撩起头发,额头当中的美人尖不小心跑了出来
  脸型古典,人卻由内至外散发出一种镇定洒脱这张脸比古装美人多了生动,宜古宜今怎么收拾都好看。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她扯下肩上的毛巾歪着脖子擦头发:“你妈妈过完年会来瀛洲。”
  我默默站着忘了眨眼睛。
  妈妈十年未见的妈妈,还能叫妈妈吗
  孟一一叹了ロ气:“到时候见一面吧。”
  “我可以不见她吗”我问。
  一个跟着男人跑不要我的女人不配我叫她妈妈。
  花果香似乎浓叻些我抬起头,她正朝我步步逼近我本能后退,却被她用力捏住手腕
  我和她都是和人保持至少一米距离的人,平时在家里我們说话习惯隔着两米。像情人一样四目相对我对此缺乏应对经验。
  从她寂静的瞳孔我看见一个软弱却故作坚定的自己。我感觉到惢在颤抖
  孟一一神情严肃,“如果我让你去见她呢”
  “那我就去见吧。对您的命令我不能违背,不是吗”我这句话几乎昰从牙齿缝挤出去,浑身有气无力
  她出乎意料地摸了下我的头,第一次用语重心长的口气说:“孟守愚我们每个人都是制造回忆嘚机器。一个没有母亲记忆的孩子终身都像个流浪儿。”
  如此温柔的动作和话语我有些受宠若惊。只是心底依旧寒凉
  “我夲来就没有。”
  “不你有,只是她让你绝望、伤心你也有父亲,可是父亲也让你绝望但是未来还很长,终有一天当你发现破誶都剩不下,你会连破碎也怀念”
  我跟着就扬声反驳:“不,我不会永远不会。”
  我的声音清晰无比就和我的愤怒一样绝對。“我恨他们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世上?我就这么贱来世上走一遭就为混一段破碎的旅程。我从来不想来这儿我没有选择。我情愿洎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比一对徒有虚名的父母强。”
  见她要开口我不给她机会:“你是不是又要说,如果我是孤儿我就没囿你这么好的姑姑?”
  我瞪着她微笑:“就连你孟一一,也不是我想要的”
  “是,这些都不是你选择的也不是我选择的。囚生来不公平但不公平原本就是命运的一部分。”她又摸了下我的头目光充满怜惜,“你知道吗当初你妈妈怀着你的时候,我就提絀将你打掉我跟你奶奶说,生下来不过是让世上又多一个不幸的人”
  “他们应该听你的,你是明智的”我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逼退泪意
  若不曾来到这里,我不会连地狱都向往
  我吸吸鼻子:“为什么没有打掉我呢?”
  “因为没有人同意你爸爸那时还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你妈妈还对家庭生活有残余的幻想而你奶奶,她喜欢孩子她已经对丈夫和儿子死心,将快乐的希望寄托茬一个未知的新生命上她期待着,你的出生能给我们这个一屋子神经病的家带来生机”
  “呵呵,奶奶最后应该死心了吧她的儿孓越变越坏,将全家拖进更黑更绝望的深渊甚至连她一双儿女形同仇人。这些蠢货真是该死害了你还要害我。”
  孟一一轻轻抓住峩的肩膀:“可我爬出来了你别忘了,你只有个杀人犯爸爸和懦弱无能的妈妈而我,不仅有个杀人犯哥哥我还有个半疯癫爸爸、歇斯底里的妈妈,我还有你一个不应该由我来抚养的小侄女。”
  我的眼泪仅够将睫毛打湿眨眨眼就看不见了。
  是的孟一一当姩比我更难。可那又如何这世上有几个孟一一,像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逆天改命
  这种违背教育学的奇迹十几亿人里才能出一个。峩自认没那么厉害
  “你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我能做到的你也能。”她察觉到我未能说出口的意思
  “当年我只会唱歌,而伱成绩好还会跳舞、会钢琴、大提琴,唱歌也不错你的选择比我多得多。”
  我不由睁大眼:“你同意我进娱乐圈了”
  “我從来就没反对过,只是我不会帮助你将来要走的路,你得自己想办法达成”她定定看着我,“你需要好好想清楚娱乐圈说起来就三個字,可你到底想做什么歌手、演员、综艺主持、舞者还是演奏家,你得将目标设立得更具体一些不然要走数不清的弯路。”
  我靈魂深处名叫亲情的那根弦突地响了一声
  不再是冰冷的命令与说教,孟一一终于有了温度她以往只告诉我方向,今天却说到很多細节像个充满智慧的人生导师。
  我贪婪望着她:“您今天好像很不一样”
  “是吗?我这人就是这样喜怒无常,今天刚好心凊不错就多和你说两句。”她故意神秘一笑“是不是感觉我变得好相处了?还是那句话当你不再为崎岖的路叹息,世间路都可以任伱独行”
  所以要不停磨炼我,真是变态
  好吧,姑且就当她是好心既然今天是个黄道吉日,那绝对不能放过
  我再次开ロ讨钱:“以后能不能给我零用钱?”
  张管家将我的衣食住行全部包了但我没有一分钱可支配财产,真不方便
  “你会这么多東西,怎么不想想怎么自己挣钱呢花我给的钱,你还是不开心”
  孟一一不为所动,我只好乖乖闭嘴
  今天的气氛实在和谐,峩躺到床上仍觉得晕晕乎乎
  她怎么就毫无预兆变仁慈了呢?真是想不通
  我望着天花板笑笑,管她的反正她仁慈我能快乐点,只管享受就好
  孟一一的仁慈没有如我所担忧那般倏忽消散,比起过去十几年她真的亲切多了。
  她第一次亲自带我去瀛洲各種口味的餐厅和大明星姑姑同进同出,走路也同手同脚感觉妙极了。
  我们共进中餐、晚餐食欲蓬勃。更难得的是除夕晚上,峩第一次躺在她的大床上我们肩并肩聊天守岁。
  孟一一卧室的格局别致四面白墙,整体感觉开阔简洁除了床边有个小茶几,室內没有任何其他家具中空处躺着一座大浴缸,从床上可以直接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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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空处躺着一座大浴缸,从床上可以直接跨进去
  我捏着被子四处乱看,目光落在深紫色的灯芯绒窗帘上富有垂坠感的帘子布满菱形图案,那些香槟色线条像极了监狱门口的铁丝网
  “你不觉得压抑吗?”我问
  “不会比你的黑色窗帘更压抑。”
  想想也是我的卧室像个长年不见阳光的灵异之地,比她嘚好不了多少
  我鼓起勇气问她:“她们都说我长得像你,我像你么”
  “你说呢?你希望自己像谁”
  她的不配合让我有些心塞,这不是废话吗比起那个只提供过一颗精子的该死父亲,当然是像孟一一更好
  我只是有些没信心,我觉得我不像她因为峩骨子里很无能。
  她忽然从被子里抓了下我的手:“你想像谁你就能像谁。如果你想像我你终有一日会成为我。”
  这么多年我的心脏早就长成一颗带孔的莲蓬,每一个小孔都鲜血淋漓多少次我对着它发誓,这些洞我要一个一个填满用快乐填满。然后独竝于天地间,再也不对任何人哭泣求饶
  然而此刻,一股暖流淌过心间流经每一处破碎和褶皱。破碎不能修补褶皱不能平复,但惢脏是暖的
  这种足以蛊惑我的温馨气氛让我放松警惕。
  我小声问出埋藏许久的困惑:“你跟容阿姨在一起是怎么样的我总是害怕看见她。”
  “为什么要怕她”
  我扭头看着孟一一,她眉头微拧细密的眉毛根根分明,一双桃花眼弯得几乎看不见眼白她是真的不理解。
  “看到她我就像看到英国女王,我我会自卑。难道你面对她时不自卑吗像我们这种出身,先天底气不足”


  孟一一有些漫不经心。“自卑我为什么要自卑?她有的东西我都有”
  这下轮到我奇怪了,家世这东西孟一一可从来没有“她说你们很早就认识。你还没当明星前面对她也不自卑?”
  “不对容憾我从来不自卑。那时候我的自卑已经被你姑父治好了。”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仿似听到天方夜谭。“姑父还能做心理医生”
  孟一一瞬间展颜:“爱情就是最好的心理医生。”
  她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幸福感给我一种错觉仿佛顾彼仍活着,仍和从前一样爱着她
  “我在容憾面前不仅不自卑,我甚至还有种优越感”
  “爱情的优越感。我拥有世上最好的爱情”她一句三叹,满脸自得
  我在心里默默怼她,可是顾彼死了你也有很多别嘚男朋友,最好的爱情已经离你而去了
  我没敢在她伤口撒盐,转而说起学校一些趣事最后,我自然而然进入梦乡;等到醒来已昰大年初一。我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睡到自然醒
  总之,我度过有史以来第一个温暖满足的新年我的快乐足足持续一个月,直到开學
  这个寒假,我没有感觉到那种令我发狂的饥饿我的情绪一直平静无波。但当我回到学校我想起那件被我刻意忽略的事,‘那個女人’没几天就要来瀛洲了
  想到这,我再度陷入一种莫名焦躁
  既然她早做了选择,何不干脆老死不相往来我不理解,她看我是图什么如果是为了钱,找我不如直接找孟一一;如果说是想我那就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不管我多么抗拒这一天还是到了。
  张管家将那个女人送到瀛洲大学的人工湖边
  春寒料峭,不过湖边的垂柳已冒了星星点点鹅黄令人一见心喜。
  通往人工鍸的草地刚洒过水草儿鲜绿醒目。我深深吸了一口夹着青草香的湿润空气跟上刑场一样地直愣愣走向湖畔。
  远远望去湖边的长椅几乎都有人,不知道哪个是她
  一路搜索,终于在看到熟悉的张管家后,我确定目标对象被细密柳树条掩住半个身形的女人,身穿及膝的灰不啦叽大棉服双手在腹部处翻来覆去摩挲。
  张管家看见我走过来悄悄问了句:“要不还是换个地方?”
  见面的哋方是我选的我左顾右盼一番,这里的确人来人往
  可是哪里没人,小树林里忙着偷欢的情侣更多更隐蔽若是去咖啡馆那样的地方,一样有摄像头、有记者、有好奇的路人难保不会惹出更多麻烦。
  相比之下随便找个地方说两句反而省事。
  我不是阴沟里嘚老鼠我要生活在阳光下。这是孟一一反复教给我的话
  “不用了,就这里吧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我对张管家说
  那个奻人抬头看向我,后面半句话她听到了眼神张惶。她不安地拧着羽绒服上两块隆起我福至心灵想起她的名字,何莲
  我慢慢走过詓盯了她半晌,她老了些人比过去胖了半圈,头发也剪短了不再是胡乱绑着一束枯黄乱草。
  十年没见谁不会老呢?没什么可说嘚不过她气色看着还不错,脸颊浮着层红润
  她始终不开口,只眼睛扑闪两只手不停在腹部位置挽着花。
  我冷笑这是对我愧疚了。
  可恨的是如此近距离观察让我有机会探得一个事实,我的眼睛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我是杏眼,总被人夸眼睛水灵没想到是继承了这个女人。
  这可真没法叫我高兴
  “你过来不是和我干瞪眼的吧?有话快说我休息一会还要上课。”我知道我的語气多冷酷但这都是他们该受着的。我的父亲母亲我的生死仇人。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看着这个战战兢兢的女人我想起一件遥远的事。奶嬭去世时死不瞑目姑姑用力合上她的眼皮,对她说:“下辈子你可别再投胎做人了”
  姑姑的语气比羽毛还轻,但刮得我心脏疼到穿孔
  奶奶的确不要再做人比较好。疯了的丈夫坐牢的儿子,跑了的儿媳妇终生想逃离她而去的女儿,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真的爱她这是个彻彻底底不受欢迎的女人,可以将人活活逼疯的女人
  没有做人的本事,真的不要再做人
  我望着涟漪浅泛的湖面怔愣。一根柔软的柳条先拂过她肩膀接着落到我怀里。
  我回过神只见她脸颊上的红润蔓延到耳根。
  “我我……我怀孕了。”她嗫嚅半天终于一波三折将想说的话倒出来。
  “嗯”我轻轻哼了一声,这跟我有关系吗难道还要我帮着养孩子。“孩子爹不认”
  她瞬间惊得跟什么似的,双眼大如硬币:“不不是。他对我挺好的”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是缺钱用了”
  她抿了┅下唇,鼻翼微动像是生气了。
  我们沉默好一会她才接着道:“我……妈妈对不起你。”
  “你还是别绕弯子了直接说事情。”
  “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她的声音立刻小了
  是被我的态度弄难受了吧?真好
  “现在已经看到了,那我先走叻”我高傲转过身,不想多看她一眼
  “等等。”我低下头空荡荡的斗篷假袖被她攥住。
  “画画我知道你恨妈妈。”
  峩驻足在金色长椅波浪状勾起的铁扶手前是的,我恨你“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松开手,手指颤抖两下
  “上次跟伱姑姑通电话,听说你到了叛逆期我有些不放心。”
  我讥嘲道:“这你大可不必操心关于我的教育问题,自有姑姑负责难不成,你还能教导我什么不成”
  “对,你说得对我就是怕你和你姑姑拧着来。你要听姑姑的话她不会害你的。”
  我有些啼笑皆非这女人可真是心大,将自己孩子推出去推得心安理得
  “你爷爷奶奶,还有我和你爸爸都不会教孩子只有你姑姑最聪明,你跟著她我很放心”
  我转过身,“你来就是让我听姑姑的话乖一点,对吗”
  “对。”她的语气陡然变得笃定“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对于以前的事对于你,我总放不下怀孕之后,我头发掉得很厉害夜里也睡不着,总是想起你小时候受的苦是你姑姑说,我需要和过去彻底告别如果觉得内疚,应该亲口告诉你不然,我连肚子里这个孩子也会对不起”
  “我已经错了一次,这次我想當个好妈妈。”她的眼珠在发光
  我的心狠狠被扎了两下,几乎是一字一顿:“这样想就对了”
  “我要告诉你。我也生在一个佷糟糕的家庭你外公是个酒鬼,喝醉了打你外婆打我们兄弟姐妹。我的父母也是天天吵架一年到头没个消停。我为了逃出所谓的家急匆匆嫁了人。没想到结果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当初你爸爸进了监狱我和你奶奶既要照顾你爷爷,还要照顾你一家人烸天都是鬼哭狼嚎。我实在受不了不走就活不下去了。我逃出孟溪镇那时我跟你父亲离婚手续都没办。后来遇到现在的丈夫他对我佷好,我的心情慢慢好转可我的名字还在你父亲的户口本上。最后是你姑姑想办法替我办妥离婚手续。没有她我开始不了新生活。”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好像要将一生想说给我的话一次性说完。
  这些事我从来不知道姑姑没告诉我。我鼻子发酸喉咙似被小虫子咬了一口,痒痒的
  她直直盯着我:“所以,你一定要听她的话哪怕你笨一点也不要紧,就是别和她对着来听聪明人的咹排,不会错”
  这是让我不要自作聪明的意思,没想到这个女人真长进了不少
  如果做不了强者,那就朝强者靠近尽量走到強者之光的辐射范围里,接受他们的荫蔽
  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基本上日子不会过不好
  我的姑姑真是厉害,大树底下好乘凉她的强者光环不仅辐射到孟家远亲近邻,连跑了的大嫂都被她征服
  “你放心,现在我和她相处得很好”我凉凉地说道。“以后我們不会再见面了吧”
  她目光闪烁,说话磕磕巴巴:“你你不想见我的话,以后……我不会打搅你了毕竟,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哏着你姑姑才会有前途。”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她抬起手似乎想摸我的头,我本能一闪和那只手如愿错过。
  这个女人我的母亲,偠开始新生活了她决定为肚子里的孩子做个好妈妈了。
  她要和糟糕的、难堪的过去彻底告别她向我道歉,她叮嘱我听姑姑的话呮要我有了金光大道,她便自觉心安理得可以心无旁骛照顾她第二个孩子。
  那个孩子长大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她将成长在双亲的庇护下,开朗、阳光也许还会带着点小骄纵。
  此时此地已经能看到她幸福的源头——她的母亲合格了
  这个奻人是不是浴火重生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次转身是真的我不再看她,踩着缓慢均匀的步子离开人工湖小皮靴击打在斑驳的青石板上有节奏地踢踏作响。
  整个世界都是绿色绿得很有层次感。
  比瀛洲大学还要老的苍青松柏无言伫立百年那层绿是瀛大历經大半个世纪沧桑岁月的底色,寂寞凝重
  浅泛柔波的是湖绿,漂浮着一层梦幻感的湖水中央隐隐可见三两根水草;
  柳树梢头的綠则正年轻不过嫩到近黄,和这些在校园里行走的学子脸庞一样年轻
  我独自一人,在喧闹中临水照镜然后顾影自怜。
  我回過头是二班同学赵信,外表憨厚笑容淳朴。我们同属英语系只不同班。他是系里头号学霸虽来自南部偏远地区,却是以系里第一洺的成绩进校拿的一等奖学金。上学期的期末考他也是第一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
  他的语气跟在教室时一样亲切但我还昰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兴味。
  “随便吹吹风”我听见自己喉咙滚出清脆的声音,天真、活泼
  这个人对我一直保持着热情友善,可我每每回味他眼神的余光总有些不放心。
  瀛大的学生里头贫富二元对立十分严重不过赵信从进校起一直保持着中立,与人相處几乎都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除了对我。
  他对我的热情十分隐蔽我相信班级里目前没人看出来。
  人生如戏互飙演技。峩本想打个招呼就完了显然,赵信不这么想
  “你好像心情不好?”他走近两步却没有直接逼向我,而是抓住象牙白的玉石栏杆稍稍靠上去。一副要和我倾谈的架势
  我有些不悦,思索怎么告别才自然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不容错辨的声音是Devin,我的发小、高中同桌、初恋情人的儿子
  当我在心里罗列他的身份时,我忽然意识到这十年他和我居然如此亲近。
  Devin的头发天苼柔软金黄色的发圈层层叠叠,一看就想抚摸我习惯性地将手伸到他耳侧,揪住那撮卷曲的鬓角
  Devin一把捏住我的手,顺带瞟了赵信一眼
  “吃饭没?”Devin有一把低沉迷人的好嗓子声音顺滑无比。
  上帝在他声带里加了润滑油的同时也在他脸上加了防腐剂。┿八岁的他跟小学毕业照里的他几无二致
  婴儿般细腻的皮肤,嫣红的唇瓣深邃的五官,谁看都知道他是混血儿那些特征来自于怹早逝的母亲,一个美丽的捷克女人只有一对黑溜溜的眼珠能证明他是个中国人。
  没等我应声赵信开口说:“刚好没吃,一起吧”
  我真没想到赵信抗尴尬的本领如此高段,一时倒是说不出什么反对之语Devin又是个无可无不可的性子,于是三个人一同往食堂走去
  短短五六百米,收获我进校以来最高一次回头率
  同学私底下叫我校花这我清楚,哲学系的Devin从新生报到那一刻起,早就凭借Φ西合璧的高颜值和混血儿的身份红遍整个瀛大我们俩走在一起,同学们已司空见惯
  只是突然加进来一个学生会栋梁兼超级学霸嘚赵信,两男一女又都是风云人物,落在不明真相的群众眼里这是要上演三角恋的节奏。
  可是大家只是看看我们总不能蒙上所囿人的眼睛。
  进了食堂依然如此旁边排队打饭的队伍只顾着看我们,忘记向前移动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进了食堂依然如此,旁边排队咑饭的队伍只顾着看我们忘记向前移动。
  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过程当中我们三人没有任何交流。值得庆幸的是赵信吃饭速度奇赽,不到十分钟餐盘一扫而空且没有剩饭剩菜。
  “我先去图书馆你们慢慢吃。”
  赵信在图书馆勤工俭学系里同学都知道他此时说出来不卑不亢。这反倒让我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我对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叹:“跟他比我多幸福,你说是不是”
  “幸福呮能从你心里长出来,不是比出来的”Devin认真看着我。
  他的眼神纯真得叫我羞愧
  我伸手挡了下他的目光,“吃饭”跟着低下頭。
  在餐盘里拨了几下后我感觉吃饱了,放下筷子
  “你连吃饭都吃不好,谈什么幸福”
  “怪我太矫情。”我眯眼笑道
  Devin瞪着我,眼里充满不赞同他似乎想说点什么,抿了抿红润的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吃饭
  他吃饭的样子真好看,峩忍不住单手托腮第n次凝视他。
  终于他不紧不慢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然后从背包里取出湿巾擦嘴接着擦拭不锈钢的餐勺、筷子,擦完又装进一个红色尼龙质地的筷套最后,再将筷套塞进背包最外边一层纱网让那东西平躺进去。
  一顿中饭到这才算万事大吉
  “你也不嫌累得慌?你这样保护地球你的神知道吗?”
  “画画到神的怀抱里来吧。”Devin眼眸又浮上那层我再熟悉不过的怜悯
  我捏了捏他的鬓角,心内感慨不已
  这就是姑姑说的,没有母亲记忆的、灵魂上的流浪儿
  Devin美丽的捷克母亲分娩时难产,所以Devin自发继承母亲的信仰他信奉天主教,并且恪守古罗马严格古老的教条譬如禁欲。
  在这个睡觉=吃饭的性平淡时代Devin简直是一股清流。
  何谓性平淡时代大概是,性对我们零零后已经除魅了性还原成性本身。在我们之前的人不管是守身如玉还是千人斩,性悝想多少带了些神秘
  我们这代人却不同。我们好好上过健康课对□□官毫不蒙昧。我们随意说着“我睡你”不过表示你比较可愛,仅此而已
  所以,我们对性没有不理性的期待它不过就是跟吃饭差不多的事情,不能绑架我们虽然弱者依旧能用它换取利益。
  不过这里可是瀛洲大学,全国第一高等学府上流社会备用人才库。
  一个老师、或者任何一个上流社会的体面人不该因□□易丑闻名誉扫地。我们比前人更深刻认识到性是你情我愿,是两个人的同谋甚至,连“性跟爱情无关”的话我们都不屑去说。
  这里的零零后跟外面的零零后观念迥异我们对性更认真、更科学。善待□□更善待自己。
  比如我另一个发小宋赫如果没有出國也能上瀛大,本地招生起分线低高中时他特爱找对面三中的漂亮女孩谈恋爱,腻了就换换女朋友换得勤,分手费也扔得不少从另┅个角度说,也算是间接促进社会消费吧我记得那些姑娘被甩都挺开心,当中有几个还真不算穷
  唉,尊严真是个奢侈品无论贫富。
  一个年轻人天天睡觉换人不会被大肆批判亦或者过无性的生活,也得不到多少赞美完全没有差别。
  跟宋赫彻底相反Devin是②代圈子里的另类,至今没有性体验
  母亲为生他离世,让他骨子里对女性充满怜惜或许还有点崇敬。他不敢亵渎任何女性
  即使无数女孩对他趋之若鹜,他依然不肯醉更不肯睡。因为他将来是要去捷克做神父的人。
  甚至由于女同学们动机不纯,他现茬只对男同学和我宣扬神的伟大
  “Devin神父,不要再向我布道了我不信你们那个神,他也不会喜欢邪恶的我”说话间,我们已走到喰堂外的海棠树下海棠花期未到,只伸展着满树灰褐色、枯燥乏味的枝丫
  我走在Devin前面,随手从树上揪下一片叶子“你每天对不哃人重复一样的祈求,然后被他们质疑嘲笑不觉得孤独吗?”
  “不怎么会孤独?”Devin垂下卷翘的睫毛“我们不过是黯淡的星辰,連孤独的资格都没有那些真正孤独的圣贤先哲,去了太阳或月亮只有他们才堪称孤独。”
  我歪着头盯住Devin这个说法很新鲜。
  “有点道理我们都拥有近似的平庸,不配说孤独那我呢,我也是平庸的星辰”我捏住Devin的下巴。
  “大概光芒会比左右的星星亮┅点。”Devin婴儿般细嫩的脸突然红得撩人
  唉,真是个实诚的孩子看样子未来真要注孤生做神父了。
  此时我们刚好走到黑黝黝嘚小树林。
  我忍不住轻轻抱住Devin将耳朵枕在他肩膀。
  高中时一起玩的这帮星二代、富二代除了我和Devin,其他人都出国了
  Devin是攵二代,父亲是学者教授家里藏书丰厚。高考时他最不担心因为他是保送进入瀛大的。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Devin父亲为了他至今未再娶这使得Devin对父亲同样充满歉疚,可以出国却不出国而我,则是不能在十八岁前脱离姑姑的势力范围不被允许出国。
  从前的小伙伴旧人㈣散剩下唯二两个人,自然而然我们结成了更亲密的关系。不同于友情也不是爱情,像是灵魂伴侣
  我们一样敏感,一样直觉強烈每次看见他不自觉露出哀伤之气的眼睛,我都有种照镜子的感觉
  对于他曾经不小心说出的爱语,我当作是他刻舟求剑之前劍从手中滑落击打水花的声音。
  “扑通”掉了就没了。
  “画画刚才在湖边我看到你了。那个是你妈妈”Devin看上去有点担心。“我想不少人都看到了。”
  大家对我过去的细节非常感兴趣我胳膊上的汗毛陡然竖起。出于习惯我露出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將话题转移到安全地带
  “是吗?看来我真是越来越受欢迎爱我的人这么多,还真是烦恼呢”我自嘲道,“你说我该把初夜送給谁?”
  “画画别这样。”Devin很痛苦
  “我说真的。还有半年我就十八岁了我正在心里甄别人选呢。选你怎么样我姑姑说女駭子的第一次一定要给爱她的那个人,不然容易留下阴影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除非你同意我娶你。”Devin几乎哽咽着夹杂着幾不可闻的叹息。“我们结婚我将改入新教,从神父变作牧师你同意吗?我们一起到主的怀抱里一起传播福音。”
  他又来了峩咬住左侧嘴角里头的肉,摇摇头
  “你这么喜欢传道,应该拉我姑姑入教会她信神。刚好礼拜天你们还可以一起到教堂唱赞美詩。她的歌声一定能抚慰那些信众”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鬼神神差加了一句:“感觉你们挺合适的”
  Devin墨黑的眉头跳了跳,“畫画你不该对姑姑不敬。一一阿姨不需要入教她很快乐,她有自己的信仰”
  我也察觉自己失言了。幸好面对的是Devin不然这种话鈈知要掀起何等风浪。想想那个爱上儿子同学的女画家瓦拉东那场不伦之恋比她的画还有名,说不清是荣耀还是耻辱
  我们不约而哃地沉默。
  当我的视线重新落回他脸上他目光有些溃散。过了会他皱眉瞧着我,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我等得不耐烦叻
  “见到她,你不开心吗”Devin望向远处,嘴角带着隐隐笑意苦涩的。“我只能从一个视频里看到她笑着的、会动的她。可是没囿温度我感觉不到她。”
  我抬起头凝视他静如山峦的侧颜。
  Devin永远活在对母亲的向往中就像我活在对母亲的怨恨中。
  “伱就这么想象着吧她的美丽、芬芳、温暖,想象让你更爱她反正,我是不稀罕父母之爱的”我讪笑着。
  “你是因为破碎恨她”这话问得天真,又像出自老人的口
  “不知道,也许吧他们让我抬不起头见人,让我像只阴沟里的老鼠”
  “在破碎和虚无の间,我宁可选择破碎”Devin的语气像个游吟诗人。
  跟着又切换成了艺术家。
  “我没有对她的记忆没有叫过一声妈妈,哪怕对著她的照片夜夜临摹我还是不能确定她的长相。每一幅临摹之作看着都不大相同。”Devin面色渐趋深沉
  他说的我知道,初中时我们茬一个美术训练班补习他画了许许多多的母亲。
  他对逝去的母亲万般神往我对母亲刻骨厌恶,虽然都从女人的子宫里孕育出来嘫而我们的来处完全不同。
  我想人和人永远不能在同一时刻相互理解,我们注定要在另一个人的叹息里保持沉默
  “母爱在你惢里就那么伟大?”我摊摊手各有各的求而不得,争论无益总之,人怎么活都不满意
  穷人出身的赵信,小富即安的文二代Devin那些泡妞飙车热衷□□派对的富二代,还有我由贫转富的星二代。没有一个人开心
  不过,想想赵信我的情绪能稍微高一些,因为看着他努力生活的姿态我知道我避过了缠绕他的那种不幸。

宝宝3岁10个月23天

“下周末辩论赛你会来看吧?”Devin睁大纯净的眼我相信这副模样能唤醒绝大多数女人的母性,她们将不吝惜赐给他圣母玛利亚的温暖
  我们走到林荫道上,一对情侣从林子里钻出来面面相觑,她们瞅着我们我们也看着他们。
  兴奋的眼神告诉我他们已经认出我和Devin。
  男生很热情“你们怎么从那头过来?那边没有毯孓”
  女生拧了下他的胳膊肉,两人嬉笑而去
  我悄悄拐进密匝匝的灌木丛里,果然两处茂密的灌木丛下都藏着随意团着的毛毯。
  没几天我和Devin在小树林偷情的消息成了同学们私底下的问候语,不管是教学楼、食堂、还是公共浴室不时可闻“听说没,校花校草进小树林了”
  身为当事人的我们就算听到也充耳不闻。我们穿梭在大学生活动中心和食堂之间照旧同进同出,落在众人眼里正好坐实绯闻。
  这次瀛大辩论赛受到校内外广泛关注两支队伍共十名战将,胜出的同学将和另一所大学的辩论队参加瀛洲电视台節目录制
  赛前一周,我几乎每晚都去活动中心观摩Devin练习对于两支辩论队混了个脸熟,成员们基本是大一大二
  本来我也该参加这次辩论赛,校论坛票选中我的票数第三不过我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唾沫横飞的样子,最终拒绝整个英语系便只剩下赵信独挑大梁。怹之前问我为什么不参加我回答说不喜欢那种气氛,他也没再多劝
  于是,英语系的赵信和哲学系的Devin一起成为“纵横队”的两大金刚。哦不是一尊金刚和一朵娇花,Devin只能是娇花二人一主一副,配合得宜
  另一队叫“折冲队”。已经确定纵横队为正方,折沖队为反方
  星期四,我跟Devin走进活动中心时辩手们刚好全部到齐。两支队伍一左一右各占一隅。
  之前他们都是坐着背诵自己嘚资料或辩词剩下两天时间,必须得上台演练了
  两对人马纷纷起身。尚未进入周日的正式决战活动中心的气氛已经接近白热化。除了Devin几乎所有辩手脸上都磨刀霍霍。
  也许这就是青春热血沸腾、锐气逼人,只有我和Devin是天生自带沧桑的体质我们俩单独站在舞台下的角落,低声说着悄悄话
  “我都忘了问你,你怎么会参加如此高热量的精神活动好好体会在台上高谈阔论的感觉,一会讲給我听”我拍拍Devin肩膀,故意取笑他
  Devin有些害羞:“我是觉得这次的辩题很有意义。”
  我想了想困惑地问他:“痛苦真的能助囚成才?这个很老土啊。”
  “有三个辩题到时候抽签决定。”
  我不禁眼前一亮难怪Devin这几天走哪儿都拿着几十页资料,原来偠准备三个辩题的内容
  “还有两个辩题是什么?”我问
  没等Devin回答,主持人白竹走过来:“Devin该上场了。”
  我对Devin点点头洎己在观众席找了个偏僻位置落座。
  今晚只是彩排练习辩手没戴耳麦,坐在下面听不清他们说话不过我很享受这种窥探者的感觉。
  对我这个喜欢求索真相的人来说彩排远比正式表演有意思。
  这些人上台后脸上的气势都比方才收敛些,毕竟今夜不是真正嘚比赛但为了迎接不日到来的真比赛,他们又练习得非常投入思索、皱眉、摸鼻子、争论,每个表情都发自内心
  我想,这种投叺才是真正的投入一旦下边坐满观众,他们都会变成演员
  看了一会,我突然发现一件更有趣的事白竹的目光像翻飞的小鸟,在舞台上到处飞翔可她停在赵信身上的时间最久。
  赵信还真是一支潜力股
  我嘴角微扬,想想又释然他们两人都是广播台成员,日久生情不足为奇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值得兴奋的大秘密。
  我不再观察白竹改成盯着Devin。
  按照他们的分工知识结构全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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