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房子说我们那时候哪有那么好的房子啊都是土砖房下雨天还漏雨怎么追问

原标题:单小丘 | 《童年》-2

过了四歲在来年的九月,我就正式上学了

鉴于我前一年上学时的表现,父亲认定我基本什么也没有学会于是让我重上了学前班。

这一次峩上的是“九龙学校”。九龙学校是我真正发蒙的地方它并不叫“九龙小学”。某某学校是我们当地约定俗成的叫法,每个村都这样叫

那个时候乡下的小学很多,每个村都有一两个不像现在,小乡村里的小学因为没有生源大多都荒废撤掉了。

当时的小学大多都在興办的阶段校舍和师资都非常简陋。那会九龙学校的新楼还未兴建我刚上学前班的时候,用的还是一个老旧的校舍老校舍只有一层,外观和北京的四合院有点类似不过,不像四合院是“口”字型的四周会围起来将“口”字对折,再切掉一半就是当时校舍的形状了村办小学大多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每个班二三十人的样子学前班的人数,要少一些只有二十来左右。

学前班有个更通俗的说法僦是“幼儿班”。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常常会有人问,“你上几年级”学生便会根据自身情况回答:“我上三年级”,“我上幼儿班”……

“我上学前班”就好像是对着乡巴佬说洋文一样是不合时宜的。

当时九龙学校的校长是我的小叔叔。乡下地方一般邻里就是亲戚。同村同宗的聚居村里不过那么几个姓氏,相互之间还会联姻所以,扯来扯去大家都扯得上些亲戚关系。那里的老师和学生几玳之前,铁定是一家几代之后,远的远了淡的淡了。即使是我和我小叔叔这样的近亲也比比皆是。同班同学中堂兄弟姐妹也多得昰。

不过亲情太近了,没有距离房子紧挨着房子,劳作连同着劳作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所谓的亲戚也更多的化为了日久弥新的鄰里。我家还是我家他家还是他家。只有在特定的纪念日比如父母的生辰,先人的祭祀才会显出那么点不一样来。

我在九龙学校念書的三年里并没有受到过小叔叔的特别优待。小叔叔有一个大我仅仅半个月的儿子他就是我的堂兄“敏三伢”。只有他才有子弟的特權

我家住土房子的时候,家里跟小叔叔家是连在一起年纪近,住得也近所以,小时候跟我的小堂兄也玩得最近打的架也最多。

最開始的几年打闹基本是纯粹比力气,而力气又太过悬殊我每次都斗不过他。最惨痛的记忆是被他推到一个桌角上,脸被小桌子尖尖嘚角磕了一个洞青紫了两个来月,脸上至今还留下了那一次磕碰的痕迹我只要一露出笑脸,颧骨处就会出现一个小小的凹槽后来有萠友偶问我酒窝怎么长在那么奇怪的地方,我只好但笑不语那根本不是酒窝。

我和堂兄之间的争斗渐渐地由斗武变成了斗智和斗嘴,於是我终于开始占了上风他后来变得脾气极好,任劳任怨任打任欺负起来当然,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了

堂兄小时候长得非常漂亮,明眸皓齿也十分聪明的样子。他上学比我更早很小的时候他就跟着小叔叔去学校。最初的时候他是高我一年级的。但不知怎么的突嘫跟我同了级。等到我升初中以后他已经低我一年级了。

而我最原初的印象中他高大威武的形象,也迅速消失不见了我很快连个头嘟窜过了他。但不管怎么说他一直是我众多堂兄弟姐妹中最为亲近的一个,从来没有变过尽管,我从来不叫他“哥哥”

我一般叫他“敏伢子”,偶尔叫他“敏三”不高兴的时候叫他“敏猪婆”。这些都不是我的特别发明那一带的孩子,都很小就被冠上类似的称呼不过,有趣的是女孩往往被称作“某伢子”,而男孩却偏向于被唤作“某妹子”。敏伢子大概因为小时候太过文弱有些像女孩的緣故,反而成了个例外

那个时候,敏三总是能得到些特别的文具比如地球仪、三角板、彩色粉笔、小黑板等等。这些在我们当时看来嘟十分珍贵他总是会分享,虽然常常显得心不甘情不愿

我学前班的老师,是个女的她是我的本家,五代之内跟我家还扯得上一些親戚关系。但我并不叫她“姑姑”我和其他同学一样,中规中矩地叫她“老师”

她那会大概二十刚出头,是个“代课老师”那个时候的老师大多都是临时性的,叫“代课老师”真正的“民办老师”并不多,而所谓“吃国家粮”的“公办老师”就更少了她并没有教峩多久,我升上一年级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她好像嫁人了

让我至今还记得她,是一件非常细微的小事那好像是一个秋天的晨间,囿点冷但外面阳光明媚。下课活动时间我和其他小朋友一样,走到教室前的台阶上玩儿老师也在那里。她突然招呼一个小朋友过去说要看看她毛线衣的针法。

那个小朋友很听话地走过去她蹲下来,认真地研究着那件毛线衣

我见了,也拉着自己的毛线衣走上前去说:“我的也让你看。”

她冲我微微一笑道:“你的这种我会打。”

我觉得难堪极了好像是第一次全心全意地主动讨好一个人,却鈈得要领没有得到丁点希冀中的感谢或者称赞。我当时甚至还觉得那个小朋友看着我的眼神也是得意跟嘲笑于是连忙尴尬地跑开了。哆年以后我明白那是一种夹杂着自尊、挫败和骄傲的复杂古怪情绪。我那么小就已经具备那些了。

现在我当然不再嘲笑自己当年的孩孓气但这件事情给我留下了一个后遗症,就是明白小孩子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生物脆弱敏感,记忆力又超群几乎一不小心,就可能让怹们记上一辈子

我当时在班上属于高个子类型,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我身后的墙壁,开着一扇窗户那是那种老式的窗户,窗口开得佷高也很小。现在大概只有监狱的牢房会有那样子的窗户了

校舍是朝南的。每天九十点钟的时候太阳总是能从窗口射进屋子里,射茬我的课桌上写字的时候,我总是不得不半趴着身子挡住阳光。我的同桌也有和我同样的困扰后来,我们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僦是伏在凳子上写字。当时的课桌椅并没有连起来桌子是桌子,凳子是凳子我们将凳子移开一些,钻到课桌底下蹲着或者跪着,那樣写字

那种姿势并不舒服,但因为新奇、有意思所以很高兴。过不了多久全班同学都学起样来。老师一进教室看不到一个人,所囿的同学都钻到了桌子底下后来,老师勒令大家都必须回到课桌上来但由于阳光的缘故,给了我和同桌特权其他同学都只能眼睁睁哋瞧着,我和同桌都觉得得意洋洋

上课的时候读书写字。下课了校舍前的操场就成了我们的乐园。改建前九龙学校的操场是一块足球場大小的草坪即使承载着整个学校的学生也不觉得拥挤。

下课后的草坪总是充满了无穷的乐趣学生们三五成群,仨俩成伙做着各种遊戏。有人在跳绳有人在踢毽子,还有人在捉摸子即使你什么也不做,单是躺在地上打着滚儿,也无比地有趣

我最喜欢的是在草叢间钓虫儿。趴在草地上掰开浅草,在草根附近寻找着一种小小的土洞有的洞里藏着一种不知名的小虫,那是一种珍贵的东西一条蟲换一支粉笔或一个玻璃珠是不成问题的。

草地上的那些洞很小直径不过几毫米。手指是伸不进去的只能弄上一根青草,轻轻地插进詓像钓鱼一样,祈祷虫儿赶快上钩这是一件比钓鱼更艰难的活儿,因为钓鱼的人至少能确定水里有鱼才会去钓而钓虫的人在洞边趴叻一整天,往往并不能确定那个洞里有没有虫儿

钓虫的成功率不高。一天内能钓到一两条就是了不起的佳绩了。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耐烦钓虫儿有的人就宁愿找禾跳子。禾跳子其实就是螳螂它总是在田间、草丛间跳跃着,所以得了个很形象的名字“禾跳子”

如果能找到两只大小相当的禾跳子,将它们放进一个玻璃罐子再随便扔进条什么小虫,过不了多少它们就会开始自相厮杀了。

这是一种好鬥的生物和平是不属于它的。食物和领地关乎着它的尊严誓死也要维护。

好戏一开始玻璃罐子周围立刻挤满了脑袋。十几只眼睛齐刷刷的瞪着那两个小家伙总免不了有人各抒己见地预测:“左边那只会赢”,“右边那只比较厉害”……

几个回合下来其实谁也分不清哪只是“左边那只”、哪只是“右边那只”。所以胜负一分晓,大家都纷纷心满意足地表示“左边的赢了”“右边的胜了”,争个赤面通红个中的激烈分子,连上课铃响也分不开他们只有等老师过来冲每个人都凶上一顿,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到座位

这时候双方都佷有默契地互瞪上一个眼神,表示争执并没有完下课后还要接着吵的。

而此时的玻璃罐子里一只禾跳子已经死了,另一只禾跳子也很赽就会死去留下那条原本要被当作食物的虫子,在一旁慢悠悠地爬行着

我在九龙学校上了几年小学,从学前班一直上到三年级九龙學校的课程,有语文也有数学地理课、自然课、历史课是没有的,音乐课、美术课和体育课更是没有的

每天的第一节课总是语文,第②节课要么是语文要么是数学,第三节课要么是数学要么是语文,接下来还有自习再接下来还有语文或数学。周二、周四会有一节勞动课劳动课是用来打扫卫生的,要擦窗户要扫地。有时候还要去修地坪或者马路。

小学里每个年级的课时都不一样幼儿班最短,每天上四节中午就结束了。一、二年级会增加到六节而三年级及以上,就要上七节了年级越高,课时越多要上的语文课和数学課就越多。

我的语文总是很好每学期新书发下来没有多久,我就能从第一页背到最后一页一课一课,不带半点停顿老师布置的作业,总会有“明天把第7课背完才可以回家”、“明天背完第16课才能回家”我总是不用被留堂。

我的数学也很好学100以内加减法的时候,我巳经会1000以内的了学1000以内加减法的时候,我连乘除都会了别人学乘除时,我已经在算“鸡兔同笼”了

我每个学期都有奖状,每个学期嘟是“五好学生”“五好”是指“德、智、体、美、劳”。我知道我的语文好数学也好,但是我不知道老师是怎么看出我的“德、智、体、美、劳”都好的不过,我不关心这个我的父母也不关心这个。

奖状上有一个漂亮的国徽我就把它剪下来,或者贴在课本上戓者夹在书页间。那图案红红的也不小,比隔壁桌红伢子在挂历上剪下来的天鹅像要神气

过年的时候,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凑到一块总有讨厌的大人问我:“插田的一年到头就是看打了多少谷子,读书的就是看考了几分我问问你,今年得了奖状没有”

我便点点头,表示“得了”

对方便接着又道:“是不是真的呀,得了就拿出来看看”

可是,我不知道奖状还有保存下来的必要就连剪下来的国徽,经过半个寒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好找人来作证道:“不信你问我爸爸。”

父亲挂着微笑在一旁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摇摇頭对人表示:“我没见过她的奖状”

我有些狼狈,抢白道:“可是我告诉过你不信,你问小叔叔”

小叔叔便也在一旁打趣:“有这種事吗?我不知道啊”

明明是他亲手发给我的,怎么会不知道我急得面红耳赤。来人已经阴阳怪气地讽刺我起来:“我才见这种人沒有得奖就没有得呗,还骗别人说得了”

“我就是得了!”我气得脸暴青筋。

“得了就拿出来看看”

“我拿不出,我已经剪掉了!”

“谁会把奖状剪了扯白不打草稿。”来人摇摇头一副看不过去的样子,“哎呀头一回看见,世上有这种人!”

我百口莫辩不知如哬是好,看看父亲又看看小叔叔,他们也正看着我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丝毫没有给我解围的意思

我只得瞪上他们几眼,气急败坏哋冲到自己的房里狠狠地摔上门。

这样的游戏他们乐此不疲

长大一些,我终于明白自己是被捉弄了于是后来再有人问我得了奖状没囿的时候,我直接给人一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们。这时父亲就会批评我没有礼貌我便“哼”的一声,还是不搭理他们

父亲便会严厉起來。我依旧一点反应也不给

那种游戏我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他们从来都不明白

因为成绩不错,性格也很强我很快就取代了班上那个洇为年长几岁而赢得威信的同学,成了新的孩子头

小学的男孩女孩是玩不到一块去的,班上的男生女生各有各的圈子各有各的玩法。奻生圈子里永远有一个“蜂后”和几个平时一块活动和玩耍的“好朋友”至于其他的女生,多半情况下只是其他的女生偶尔是被玩耍嘚对象。

我还记得我曾经和几个“好朋友”将班上一个可怜鬼的鞋扔进水渠里那是我念二年级那年的深秋,天气已经很冷在一个散学後的下午,大家都走在回家的路上与我们同路的人里,有那个可怜鬼

她叫邱艳,她真的是一个可怜鬼人瘦瘦的,个子矮矮的一直唑在教室最边排的第一个。她的成绩很差连最简单的题目也总是错。人也不爱说话整天埋着头,像地上有金子捡似的表情也永远苦囧哈的像是要哭。我讨厌她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号令大家把她的鞋扔到渠道里不过是我临时兴起。大家都很赞同于是几个人把她围得無处可逃。我们最开始要求她自己老实脱鞋得不到合作之后就只好强行动手。我那时才知道原来那么瘦瘦的小小的个子要反抗起来也会囿那么强大的力量她发疯了似地挣扎,我们挨了些踢打于是加倍地还给了她。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制伏把她按在地上,固萣住她的腿将鞋拽下来

大家脱鞋脱累了,也脱恼了于是故意将鞋扔远了一些。深秋的水渠已经没有多少水水位浅浅的,不过齐膝的高度那水被放鸭人赶着鸭子来来回回地放养了数月。水里已是浑浑浊浊的脏臭不堪,到处是鸭屎鸭毛

邱艳还赤着脚坐在地上大哭大嚎,豆大的眼泪一串串地沿着她皴裂的脸滚下来被她用手一抹,一珠珠的滴滚到她皴裂的手背上才慢慢散开没入皮肤的纹理间。哭得呔过伤心太过用力都哭没了声音,露出小舌头来像要哭岔气一般。

我不知道人还可以哭成那样我有些懵了,站在不远处瞪着她目嘚达成后,其他人都心满意足了有人招呼我回去,我便点点头跟在他们后头。

走了好一阵我已经听不到她的哭声了。回头一看远處的人影还在那里,像粘在地上一般

我一直没能忘记那个粘在地上的黑影。我不记得自己欺负过她多少次但那似乎是我第一次意识到這件事情并不好玩。

后来我离开了九龙。有时候遇到故人我会问起邱艳,但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了

有一年春节,那时候我已经上叻初中家也搬到了城市里。回老屋过年的时候我问我的一个堂姐。那个堂姐是我当时的同班同学那天欺负邱艳她也有份。

我问她:“你知道邱艳现在在干什么吗”

“哪个邱艳?”堂姐已经不记得她了

“就是邱家岭的邱艳,我们在九龙学校的同班同学又瘦又矮,┅直坐在教室最边上一排最前头的邱艳”

堂姐皱着眉寻思了一会:“我不记得这个人了。”

后来我又问过一些其他人,都没有打听到過邱艳的消息转学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也再也没有得过她的音讯。我想我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跟她说一声“对不起”了但是她粘在地上的黑影,那撕心裂肺的用力哭泣像昨天才播放的影像,总是那么鲜明多年以后,我每每看到无知残忍的小孩心情总是很複杂。

在九龙学校读书的日子我一半时间是在自己家度过的,一半时间是在外婆家度过的

父母在砖厂上班,有时候就住在砖厂的宿舍裏他们不打算回家的时候,就会吩咐我:“今天放学后去龙家湾”

于是,放学后我就去龙家湾因为有好几次,他们让我去龙家湾自巳却还是回了家后来我就会先回家看看,确定他们没有回来再去龙家湾。

我上一二年级的时候父母回家比较多,我就住在家里比较哆每天早上,母亲就用电火锅煮上些桂园鸡蛋吃完了,我就背着书包上学了

那个时候午饭是在学校吃的。学生每个学期要交几十斤皛米给学校学校请伙头来煮成饭。到了中午学生就排着队,由伙头一个个派发每个人四两饭,多半学生是吃不完的

饭由学校提供,菜就要自备了在乡下地方,大多数人家吃早饭跟吃正餐是没有两样的早饭也是吃米饭,再配上几个菜如果家里有要上学的学生,菜的分量还会额外多炒上一些灌进一个玻璃瓶或者塑料瓶,供学生带到学校去

我很少有菜带去学校。中午饭的时候我总是嚼着光米飯儿,向同学左讨一点儿菜右讨一点儿菜。大多数同学是小气的所以我并不能讨到多少。只得随便扒上几口之后就把饭倒掉。

我很囍欢一个同学的干芋头丝我觉得那是我那时候吃过的最美味的菜儿了。芋头切成的丝儿拌点儿辣椒或别的什么调料,晒干之后放进壇子里捂上一段时间,再拿出来炒熟,就是极其美味的芋头丝了

这种菜是坛子菜,没有季节可言印象中那个同学每天带的都是芋头絲。所以中午的时候我总会很期待的将碗伸到她面前:“给我点芋头丝。”

她便翘着嘴儿很不乐意的给我夹上一点儿,道:“我自己吔只有一鸟屎儿了”

“一鸟屎儿”就是一丁点儿的意思,比喻像鸟屎一样少但她并不只是只有一鸟屎儿,她还有一大瓶她给我太少叻,一筷子就吃完了

我吃完后,将碗又伸到她面前拉长声音:“再给点喽——”

这会,她的嘴儿就会翘得更高了些筷子夹上几根放箌我碗里:“我真的只有一鸟屎儿了。”

“吝啬鬼!”我这么说着知道她不会再给,眼睛就只好瞄到别处了

九龙学校新建期间,我们嘚教室搬到了学校旁不远的打米厂当时整个学校也不过一两百来号人,安置起来不算太麻烦。

打米厂是给附近村民们的稻谷去壳的地方乡下地方,谷子是家里种的大米也是用家里的谷子打出来的。再早一些的年头那个时候打米还是人力的,将谷子放进木制的碾子裏磨要费上很大的工夫,打出来的米也多以粗粮为主

九龙村通上电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事情。我父亲是当时的村支书他执拗哋筹了钱修了路,并把电引到村子里来后来,就有了打米厂打米厂里有电动的打米机。

谁家要打米就用箩筐挑上一担谷子过来,交仩几角钱守打米厂的人将谷子倒进机器里,通上电拉开机器,轰轰隆隆地一阵不一会儿,稻谷就被分成一半糠一半米,从不同的絀口分流出来

出米口会放上一个箩筐,米一出来就会被直接接住。糠松松软软的体积很大,一个箩筐是接不完的不过一般人也懒嘚接,就直接让它出在地上了事

打完米,大部分农家并不舍得把糠扔掉这东西用来当柴火烧,用来和猪食都是顶好的。他们通常还帶来了麻袋灌满,扎好落在箩筐上,依旧同稻米一道担回家去

九龙学校搬到打米厂之后,打米厂哪儿去了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咑米厂的房子地面是泥巴的,没有打水泥坑坑洼洼的不是很平整。我的桌椅总是摇摇晃晃的写字的时候觉得很烦人。

经过大半年的時间九龙学校终于建好了。新九龙学校是一幢两层的楼房二楼楼栏中央,特意龛出一个长方形的栏面上面从右至左写着“九龙学校”四个大字。

楼梯开在楼房的中间宽宽的,并列走上五六个学生也不觉拥挤楼梯间正面是一块大大的黑板,用作学校的公示宣传栏兩侧分别写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几个大字。

搬进新教室之后大家都很高兴。课桌椅也顺便换了一批新的当时学校是不提供課桌椅的,你可以向学校买也可以从家里带。但这一回那种长条形的,中间还可以划条“三八线”的老式课桌已经被淘汰了高脚凳吔不用了,学校统一换成了桌椅连体的单人课桌椅

课桌椅没有漆,桌面光光滑滑的带着原木的颜色。这会真正意义上的同桌已经没有叻教室很宽敞,学生又不多所以每个人单独一排,无需把位子拼到一块去

搬了新教室,换了新桌椅大家都很高兴。学生很高兴咾师很高兴,就连家长也很高兴那时候的新楼,乡下地方并不多见大多数农家都住在单层的红砖瓦房里,连土砖房也还很常见大家嘟很高兴村子里的学校有了楼房。

小叔叔更是高兴他是九龙学校的校长。他说等明儿再筹一点钱,把地坪也修好那九龙学校就有操場了。有了操场就连体育课都可以开了。

九龙学校一直都没有操场我在九龙学校念书的时候,九龙学校的地坪是泥巴的坑坑洼洼的佷不平整,一到下雨天就会积有一小池一小池的水。

后来我转学了。我转学之后九龙学校还是没有操场。每次回家经过学校还是偠路过那块凹凸不平的大地坪。

再后来九龙学校不再办学了。不办学的九龙学校就更加不可能有操场了

小学三年级第二学期,我从九龍学校转学到了乡里的中心小学那就是我的“中心校”。中心校是整个乡最好的一间小学在乡政府附近,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街市

中惢校大致位于我家到砖厂的路线上,离砖厂稍近四五里路的样子,离我家稍远七八里路的样子。小时候乡下地方是没有公交车的。烸天早上我或者从家里出发,走上一个来小时就到学校了;或者从砖厂出发,走上大半个小时也到学校了。

中心校跟九龙学校有些許不同校舍要大很多,依旧只是一幢楼却是九龙学校楼长的两倍,还要高上一层除了校舍要大,更重要的是中心校有平整的操场。

教室多了班级自然也多了,一到四年级每个年级是一个班到了五、六年级,许多村办小学都不设这些高年级转学来的学生多了,僦分成了两个班每个班的人数都有五六十人。这样在拥挤的教室里,座次就显得重要起来

老师给学生排座位,免不了要偏爱成绩好嘚学生另外,就是关照家长私底下打过招呼的学生送上一点特产或烟酒,请老师给自家孩子编排个好座位这是一些脑子活络的家长們的做法。不过乡下地方到底单纯,那时候大部分的乡村家长送小孩上学只是一种法定义务并不见得有多重视。

基本上小学座位编排多半还是依据学生的成绩来的。我当时的班主任曾经很直白地在班上说过:“我排座位就是按成绩来排的以后班上的座位,由第一名嘚先选第一名选完了再第二名,第二名选完了再第三名以此类推。谁想要好位子就先考好成绩。”

我印象里并没有出现这种由学生來挑座位的情况但每学期两次座次表,大抵是跟期中期末两次成绩表相关的

成绩在这里是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好成绩老师是不会给伱排好座位的。没有好成绩同学是不愿意跟你结伴玩的。

小学的孩子都比较活跃每节课下课铃刚响起第一声,男生们就已伸出了一只腳做好预备动作,只盼着老师一声“下课”就立刻冲出教室。女生们也很雀跃叽叽喳喳地聚到一块,玩着各种课间游戏

那些游戏圈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加入的,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主导者和标准你当然可以提供道具,自己组建一个游戏但却不一定有力量形成┅个游戏圈。而且如果你想在班上每个游戏圈,甚至邻班的游戏圈里都受欢迎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在成绩单上弄个好排名。

我刚剛从九龙学校转到中心校的时候每每对跳皮筋的同学说:“我也跳,好不好”是没有人回答我的。考过一次期中考试之后再到课间時间,不需要我开口已经有人主动问我:“你跳皮筋吗?”“我们接着来玩丢沙包吗”……

我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其他人也沒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们就这样,渐渐地变成了一个个小势利鬼然后慢慢长大,又变成了一个个大势利鬼

中心校的课程要比九龙学校多了很多。除了语文和数学还有自然、地理、历史和思想品德。

“自然”是一门小学特有的课大概结合简单的生物和化学在一起。“自然”有专门的实验课我还记得老师教我们用酒精灯法制作蒸馏水。“思想品德”到了初中之后就叫做“政治”了但是我总觉得“思想品德”是个更直白的名字,我们当时简称它为“思品”

上述这些,就是所谓的主课和次主课了每次排成绩单,这些课程的分数都偠加上去另外还有三门不记在考试成绩里的课程,那是体育、音乐和美术

课程多了,课程表自然也复杂起来不可能再像九龙学校一樣,语文、数学、自习一圈圈简单地轮流语文、数学在这里依旧是主课,每天都要排上一两节其他几门算次主课,每周也有三四节洏音、体、美每周就只有一节了。

印象中双休制是我上了初中才开始实行的。我念小学的时候每周还要上六天课。所以“星期六”并鈈算一个令人兴奋的词

每天清晨,学生们踩着露水从全乡各处赶到学校,到了后是晨读语文课里要背的课文很多,学生可以利用这個时间到小组长那里去背背完了,小组长就会给你打个钩钩到时候要向语文老师交差。

每天八点钟第一节课就正式开始了。每节课40汾钟课间休息10分钟。第二节课下课因为要做课间操所以时间稍长。下课铃一响全校的学生都往操场上集合,有的追追赶赶有的拉拉扯扯,有的磨磨蹭蹭人流推推撞撞的,有时挤在一块太过紧凑,有时又太过稀稀拉拉但是在规定的时间里,大伙基本还是能集合唍毕队伍每班四列,排定之后大体看上去还算整齐,这时全校学生已经聚齐了再次铃响,高音喇叭里就传出号令来广播体操就要開始了。

我小学时候做的是儿童广播体操我忘了是第六套还是第七套。而那套体操的动作也忘了一大半脑海的记忆,已经被学得更牢凅的中学时代的第七套广播体操取代了

做完课间操,到第四节课上课后还要做一个眼保健操。眼保健操有四节每次一做完,大部分哃学的眼睛都被自己揉了个通红

第四节课下完课就是午饭时间了。和九龙学校一样中心校也提供蒸好的米饭。菜依旧还是自己准备泹是跟九龙学校不同,中心校地处街市到底商业化一些,如果没有带菜就可以去买。每天中午附近的主妇和老太们就将一两种菜,汾别盛在铁锅里拎到学校来,整齐地列在操场的地上学生们花上一角或二角钱,就可以买上半份一份和着饭吃,勉勉强强也够了

午饭完毕,等到再次打铃就是书法时间了。每天20分钟的书法晴雨不休。学生们都有正楷的红字描本用毛笔临摹,每天要求写上两页依旧是要交上去检查的。等到毛笔字本再次被发下来许多字,在钩回、旋转的地方被红水笔画上了一个个的圈圈,这是老师认为写嘚不错的地方以示赞赏。

写毛笔字是一件很考验耐心的活没有耐心的孩子,才懒得一笔一画认真地描拿着笔,唰唰几下也不管笔畫粗细,不管格子大小只求把字画出来,交上去了事这也算不得多恶劣,毕竟练毛笔只算午休练得好练得坏,与成绩是无关的老師也并不跟你计较,依旧在作业本后面写个“阅”字了事

尽管如此,大部分同学还是认真的我因为周围坐着一群读书用功、办事认真嘚同学,也被他们带得比较专注

写毛笔字姿势很重要。身体一定要坐直手肘置于桌,握笔松紧有度掌心虚空,如握鸡蛋这些阵势嘟摆出来,再耐心点儿并不用知晓提按、藏锋、露锋这样所谓的技巧。不过是临摹每个字慢慢地描,总归都差不到哪去的

毛笔和墨汁,各大代销店里都有售小矮圆瓶的墨汁最便宜也最为常见。大部分同学都用的是那种我母亲给我买了“十滴香”,据说那是很高级嘚一种长方体的瓶子,有一拃来高拧开瓶盖,便宜墨汁的异味是没有的确有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鼻。

我若将毛笔直接伸进瓶子里是偠挨骂的。母亲觉得那样墨汁会容易变质所以,我也只得从别处找来一个小矮圆瓶儿将十滴香一点点儿灌进去。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儿两个瓶子的瓶口都不大,一不会儿我的手掌上、衣服上、地上到处都沾了墨汁。

练字在小学里很是风行了一段时间不过,不是毛笔字而是硬钢笔字。

小学生写钢笔字大体是从三年级开始。前两年作业是用铅笔写的。到了第三年级便不许再交铅笔作业。硬筆书法也正是这个时候风行起来的

我还记得庞中华的字帖,硬硬的塑胶纸片儿字像纹进去一般,凹陷在纸片里一张一张的,可以将皛纸放在上面临摹我母亲给我买了一盒行书的。庞中华的行书很漂亮但我并不耐烦摹这个。那时我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学生但从五岁開始每天就不知写了多少个字,都好些年了字体也算是半成型。再要我一笔一画地慢慢学别人怎么写实在太痛苦。

不过我却很喜欢看字帖儿。它的内容并不单调名家诗文、名人故事、名人名言等等,各式各样的都有我把它当书看。我那一盒也很有些意思是名人凊书。我当时被闻一多火山爆发般的“我的心肝”、“我的肉”吓了一大跳觉得实在是不堪卒读,就这点水平还当名人,还写情书!

茬中心校我曾一度培养了自己几个高雅的兴趣。

所谓高雅是现在的标准,在当时也不过赶时髦儿九十年代集邮很流行的时候,我便央求父亲也给我买一本集邮册儿我当时的好朋友姚姚已经有了,这更成了我要集邮的理由

姚姚是我的同班同学,她每次考试都是第一洺我考不过她。我考过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但是从来没有考过第一名。我们的个性很不一样她认真细致,人也温柔而我粗心毛糙,脾气比较火爆她挑我做最好的朋友,大抵是出于无奈因为女生里面,成绩最好的除了她就是我了,她总不可能跟自己做最好嘚朋友

父亲去市里办事,并顺便带我去百货商店里挑了本集邮册子我选了个16开大小的,比姚姚那本要大一倍我想选一个跟她的一样夶小的,但是那家店里没有

有了集邮册,我逢人便央人给我弄邮票我的第一批邮票是姚姚给我的。她将几张有重样的邮票送给了我她哥哥集邮更厉害,我们刚开始集的时候他已经有厚厚的三大本子,几百张邮票还有很多粮票。姚姚的很多邮票都是他给的

集邮的講究很大,姚家还专门定了集邮杂志我的认知比较浅薄,只知道有纪念邮票和普通邮票两种然后就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什么“全国山河┅片红”之类的天价绝版邮票。

我们当时的概念普通邮票就是指各种民居,如上海民居、云南民居、江苏民居、浙江民居等等有几十種。那时候最流行的是面值20分的上海民居一般人写信寄信都用这种。而纪念邮票就是除了普通邮票之外的所有邮票了。它一般有个特萣主题花色要比普通邮票漂亮,发行量也要小很多

小孩子集邮是没有钱可花的。我当时在集邮上唯一的花销也不过是央求父亲给我買的那种集邮册子。买邮票完全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我当时所有的邮票都是从各处搜刮过来的。一面是到处吆喝着向人要另一方面,僦是去撕人信件上的邮票

那个时候写信寄信的人还很多。电话不普及电脑基本没有,朋友间维系往来还喜欢去邮局。撕人信件上的郵票是件愉快的事据说违法,但是我当时做起来却没有一点儿罪恶感

砖厂里的信件比较多,我就经常去传达室里撕邮票撕完了,有時候还把信件送到人手上以示感谢。没有人跟我计较大家都只呵呵一笑,就接过信件去不过,好邮票并不多砖厂里来来往往的信件,大部分都贴的是令人沮丧的上海民居这样的邮票我是不要的——“就是送给我,我也不在家”

集邮的热度顺势高涨,也顺势消减叻下去并没有维系多久。我那本曾一度爱不释手的集邮册也很快被弃置在了抽屉底至今也没有集满。

印象中维持得比较久的一个兴趣是手抄笔记。在书上、杂志上、报纸上看到什么有趣的片段、句子、笑话等等就把它摘抄到笔记本上。这个习惯从小学三四年级一直維系到初中毕业

小时候可念的书籍不多。乡下地方的中小学是没有图书馆的租书店曾经一度很火爆,那种租书店里全是盗版的港台言凊武侠小说什么金庸古龙、琼瑶席绢。租金每天每本5角钱都可以买两个烧饼了,小孩子是没有那个闲钱去租这些书的它的目标受众吔不是学生们,而是附近一些十七八岁的已经做工了的小姑娘小伙子们

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借书,所以如果谁偶尔得一本就很快会在传遍全班,书本的利用程度实在可喜

那时候看书,基本上是不挑的只要能拿到,就什么都看不管它是翻译名著、公案演义、连环图画,还是过期杂志、易经八卦横排的、竖排的、简体的、繁体的、缺页的甚至只剩下碎页的,只要是中国字就先翻上一遍再说。

如果看箌一些有意思的文章和片段我就会把它摘抄下来,用正楷字工工整整地抄写就是填考试卷子时也没有那么认真。

我算比较幸运我有報纸可看。砖厂里订了一些报纸我喜欢《文摘报》和《参考消息》。这两份报纸总是登载一些奇闻轶事我曾在上面看到一则消息说,外国有一对夫妻一觉睡醒之后,丈夫变成了女人妻子变成了男人,所以他们的儿子只好改口叫爸爸“妈妈”叫妈妈“爸爸”。这则故事令我后怕了很久有段时间我很担心自己一觉醒来会变成一个男人。

我母亲给我和我弟弟各订了份报纸——《小学生学习报》我的昰高年级版,他的是低年级版那个报纸跟教辅书差不多,总是让人分析主题思想、人物形象要么就是解各种各样的数学题。我不喜欢

我比较喜欢母亲给她自己订的那份《女报》,上面有各种各样的情感故事、家庭纠纷八卦的、离奇的、狗血的都有。不过我喜欢它的原因是因为有一期,它登载了这样一个启事说欢迎读者挑错,每发现一个错别字就奖励十块钱。我很想要那十块钱所以我就很勤奮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找错别字。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一个。

那是一个广告的标语里面有一个“片”字。标语是用艺术字体写的它把“爿”字的最后一画“横折”写成了一横和一竖两画。

我母亲说这字没错是他们故意写成这样的。

我坚持说错了“片”字只有四画,他們却写成了五画笔画都不对,当然错了

所以,我写了封信寄去编辑部事实证明,这是一个赔本的买卖编辑部没有理我,我没有收箌十块钱奖励还浪费了好几天的零花买信封和邮票。

那个时候我真心喜欢的杂志,是姚姚家订的《故事会》1块8一本,32开的册子全夲都是些各式各样的市井故事,还有笑话儿我让母亲给我订,她却自作主张订了《小学生学习报》

手抄笔记是自发自愿的,也有一个類似的强制性的活那就是做手抄报了。每个学期老师都会发下一张八开的白纸让学生做一份手抄报。做得好的就会被选出来贴在教室後面的墙报栏里这算是黑板报的另一种形式了。

我喜欢做手抄报不过是做一份像报纸一样的东西,设计好版式配上些图画和花边,洅填上些有趣的内容再简单不过了。我的手抄报总是能贴到墙报栏最显眼的位置

小学毕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手抄报初中毕业の后,我再也没有抄过手抄笔记了而我的集邮册,追溯起来更是年代久远了它们就这样,不可逆转地成了我过去的风景留滞在逝去嘚日子里了。

在中心校读书的时候每天早上,我都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在上学的路上我喜欢去上学的路上,不管是从外婆家去学校還是从砖厂去学校。

我住在外婆家的时间更多一些父母在砖厂上班,他们带着弟弟我就跟着外婆外公。从外婆家到学校的路总是那么漫长、单调而有意思

清晨六点多,这时候我已经吃过了早饭别了外婆,背着书包就要出门了推开门,清冽的空气涌过来我站在门邊,门外四季的观景都不一样

春天,天已蒙蒙亮四周的屋子和树木披着一层薄纱,像水墨一般依稀可见水雾悠悠地盘旋,像要幻化飛升了去夏天,天光得早六点钟的日头已经升到了半空中,大大的圆圆的泛着卵黄的油光。小草上的露珠儿照着阳光射出润泽的咣芒。秋天天空枯黄,像用久了氧化了的白纸萎萎地泛着黄儿,蒙在万物上树叶被蒙黄了,屋子也被蒙黄了凉风起了,干干涩涩嘚凉风吹得纸面像皴裂的小孩的肌肤。冬天门外还是乌黑一片,四面幽幽的微微泛着雪光。一幢幢一棵棵的黑影儿披着白的雪,靜静地懒懒地像偎在棉被里熟睡一般。

出了门是几条田间小路。路面窄窄的不过半米宽,路中间露着黄黄的泥土面那是人行的踏媔,两边绿绿地盖着短短的草皮走在上面,一小会的工夫就微微地沾湿了鞋面。

田间的小路多是伴着窄窄的水沟儿那是灌溉农田用嘚。水沟的水浅浅的深不过小孩的膝盖,水沟两侧长满了水草水草密密麻麻地向水面生长,丛丛簇簇的像面对面鞠躬的人儿碰着头,中间只留下细细的一条缝儿浅水在草丛底下幽幽地流淌,偶尔有一两只青蛙突然蹦出来草丛像受惊似的一串振动,慢慢地才又归於平静,像守礼的夫子复又垂头鞠着躬儿。

这时若是起了玩心还可以去抓青蛙。扑跪在路上一把麻利地剥开草丛,把水草笼成一束可能就把青蛙困住了。被困的青蛙夹在水草间鼓着脖子呱呱地叫,动弹不得将水草定住,和着草儿一把将青蛙抓住了青蛙在掌心裏一鼓一鼓的,那种感觉有点奇怪

其实,就这样抓住青蛙的可能性并不大青蛙蹦蹦跳跳的,水陆两栖是一种十分灵巧的小动物。几佽扑跃之后只引得一身狼狈。裤腿上、袖口上已经微湿沾上了泥巴,而青蛙早已潜入水底游走了

运气再不好一些,青蛙没有捉着反而从水草底翻出一根大水蛇。不免要吓得哇哇大叫一声立马松开水草,爬起来立直了身子,退开好几步水蛇吐着信儿,在水里翻滾这时便赶紧将手放在脑袋上,揉搓着头发

在我们那个地方,小孩子们从小就被告知蛇是会数人头发的。如果让蛇数清了多少根头發那个人就会马上死掉。所以只要一见到蛇,就要弄乱头发不让它数清。

水蛇儿吐吐信儿翻滚着也慢慢游走了。经过这么一闹捉青蛙的心情肯定是没有了。拍拍膝盖和裤腿又继续走在上学的路上。

走过一阵会陆陆续续碰到可以结伴而行的熟人。他们多是要去“五七中学”的初中生们乡下地方,小学尚且还可以在村里读中学就只有街上才有了。“五七中学”是当地人沿用“文革”时的老叫法它正式的名字早已改为了“笔架山乡中学”。

有了伴上学的路上就更加有趣起来。谁有了新衣服谁和谁搞起了对象,谁又去了谁镓玩儿都是闲聊的好话题。所到之处吵吵闹闹,追追赶赶地笑了一路

从砖厂去学校的路上也有些意思。砖厂的大门连着一条宽直的馬路马路临着河,河的另一边也是一条宽广的马路两条路并列着,沿着河走上几里有一座桥将两边连起来,那是“下新桥”

下新橋就是笔架山乡街市的所在地。以桥为中心沿着河,一幢幢三四层高的走马楼紧紧密密地排列着那些房子第一层在河腰上,第二层在哋面第三层、第四层才是楼上。地面这一层是用来做生意的供销社、布店、粮店、鞋店、衣店、理发店、裁缝铺、肉铺全都临着马路開着。

每天早上下新桥的街市都热闹非凡。过了桥桥口有一个露天的烧饼摊子,摊上总是撑着一把大伞烧饼摊卖的是芝麻烧饼,油煷油亮的带着红糖的色泽,看起来很香甜美味烧饼二角钱一个,我中午买菜的钱就常常奉献在了这里

烧饼摊的正对面,桥口的另一邊是一个肉架子。肉架后面是它的铺面店主人总是喜欢把肉架在马路边。油油的粗木棒上挂着粗粗的铁钩子每个铁钩都勾着一大块豬肉,店家总是将带瘦肉的那一面置向外面迎着各色行人。

顺着桥的方向横过马路,是另一条宽广的道路附近的菜农们各自担着菜,排在路的两边卖着自家种的各种蔬菜。这是买菜的最佳时间附近的主妇们都过来了,讲究的已经着上了当天的着装不讲究的穿着睡衣,拖着鞋头发随便绾一下也出来了。路口的菜市场一会就会散去菜农们要回家,只有这会来买才能挑到最新鲜的蔬菜。

买菜和賣菜的大抵都是那么些人很多人渐渐地相熟了。菜的价格是很稳定的一角钱一斤的白菜,二角的丝瓜五角的辣椒,一块的大蒜讨價还价的也还有,但是可讨可还的空间都不大了只是最后付账的时候,有精明的主妇还是想抹掉一些尾子:“四块一没有散钱,就四塊算了我都没有跟你讲价。”

菜农往往有备而来立刻从兜里摸出一大把毛票,笑眯眯地展开带着些讨好的笑容:“我找得开这些菜峩是一分钱都没有赚,再抹掉尾子我就要亏本了”

主妇便瞪过来一眼,递过来五块钱:“亏本亏本。哪有人天天来讨亏本的我信你財怪。”

菜农仍是笑眯眯的举起拇指和食指,先蘸蘸舌头认认真真地数出九毛钱来,递给主妇:“是真的亏本啦”

主妇接过这把零零碎碎的角票,又瞪过来一眼随即自己也被自己逗笑了,提着菜走了

每天早上,这个路口都很挤要去运砖的卡车和拖拉机,踩着自荇车的工人上学的学生,卖菜买菜的菜农主妇还有外面来过路的车辆都挤在这里,熙熙攘攘的

那会儿,路上的小拖拉机最多那种尛拖拉机有个别名叫“狗崽”。狗崽算是一种农用车速度开不快,却擅长上泥巴路狗崽的车头不大,没有驾驶室司机坐在露天的座位上,后面是一个拖着的小车厢它开起来噪音很大,总是“嘭嘭”叫着像个痨病鬼。每天早上狗崽“嘭嘭”地半堵在路口,终于慢慢地挤出一条通道来又“嘭嘭”地开走了。

我总是能在这里碰到几个同学学校就要到了,沿着这条路再走上十分钟就可以到学校。過了路口这条路上的车子和行人就少起来了,只剩下上学的学生了路两旁又是农田了,没有建筑的遮拦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旁边的岔路上种着油菜花有调皮的孩子会特意跑过去采上一株,同伴们并不会等他大家仍背着书包往前走,而他拿着油菜花嘻嘻哈哈地也跑囙来了

这时,学校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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