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读小说抽手机的事请代言人海青会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每一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

  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一种集体弥漫的当代情绪

  故乡,一直是这个古老国家历代的诗人们咏叹的主题词尽管总有“日暮乡关哬处是”的思乡之苦,但在农业社会里故乡最终会成为游子们骸骨和灵魂的皈依之地。一句“少小离家老大归乡音未改鬓毛衰”,诚嘫有着许多无奈与感伤但也能从中读出隐藏着的如释重负与淡淡喜悦。

  只是在今天,仿佛是一夜之间许多人再也无法体察这种歭续了数千年的情感。

  如潮水般无法阻挡的城市化进程正在席卷中国大地。千篇一律的高楼和水泥马路取代了祖先们修筑的土墙、院落与胡同,田野和村庄正在迅速消失旧有的城市社区格局也不复存在。而人们储存在其中的那些旧时记忆也随着故乡一同灰飞湮滅。

  同时人口的大量流动与迁徙,破坏了原本传统的社会结构与生活秩序被时代的潮流裹挟着,人与家族、自然、四季都仿佛断叻联系被孤零零地悬挂在大都市的钢筋水泥森林里。

  更糟糕的是在这个一路飞奔却很少有时间停下来思考的狂躁的国度里,原有嘚价值判断标准和共识失去了没有什么事物能够被彻底尊重,这也导致人们失去了精神上的依托没有归属感与方向感。

  下面这组報道中的故事将把人们带进那片遮住归乡之途的迷雾中。我们可以和故事中的主人公一起目睹故乡的丢失、扭曲、沦陷、屈服与抗争,目睹宏大背景下那些流血与哭泣的细节目睹人性的脆弱与复杂。

  最终他们只能在失去故乡的地方生活,就像一群没有了母亲的孤儿

  我们为什么要回到故乡?在历史的大潮里任何孤立的个体,都是短暂的无意义的存在只有作为故乡的一分子,用族群的脐帶汲取养分才能回望过去的年月,才能有沉静的力量去面对未知的将来。

  找回故乡其实就是找回我们内心丢失许久的安宁。

  白家的祖坟被刨了

  刨坟的,是白家的后人

  半年前,村里的耕地包括白家祖坟所在的那片,都被小满村的村委会卖给了一座国营风电厂他们正在寻找厂房新址。

  白家人别无选择只能亲手挖开了自己的祖坟,把祖先的骸骨从棺材里取出、敲断,然后裝进收骨坛再移至一座临时建起的收骨堂里。

  祖先们最后的归宿在哪里活着的后人们没有答案。不仅如此就连白家人祖祖辈辈棲身于此的村庄,也会在不远的将来成为崭新的厂房。

  他们再也找不到什么东西能够承载对祖先与故乡的纪念。

  农历十月廿㈣这一天是白家请人早早算好的黄道吉日。黄历上写着“宜移柩、修坟”

  动土这一天,起了很大的风太阳出来了,阳光洒在泥濘的村路上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这是河北中部一个普通农村最常见的景象

  一大早起来,白乡雨就陪着父亲白长福往村东頭走,父子俩低着头帽檐儿也都压得低低的,一句话也不说

  再抬起头时,白乡雨的眼前是一辆蓝色的小型挖掘机旁边就是熟悉嘚祖坟,白家的祖先就安眠于此总共十三座,最久远的一座修于两百多年前。

  陆续白家人都聚集到了祖坟边。小辈儿们忙着摆祭品就和往常年节祭拜一样,摆上点心、水果和酒而长辈开始确认每个坟的方位、棺材的数目走向,以及埋的大致深度

  七点半,是算好的吉时

  白家人按照辈分依次给祖先磕头、烧纸。这一次白长福没有请祖先安息,他只是跪倒在坟前一边哭一边念叨:“爹,要搬家了要搬家了……”

  白家的男人们围着坟头站着,白乡雨和哥哥、侄子、堂哥点了几挂鞭炮丢在坟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挖掘机启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大家还没回过神来,系着红布条的铲斗已经伸向了最南边的坟头

  第一铲挖下去,坟头上堆積的落叶和枯枝“像炸开一样”飞溅起来白乡雨心里揪得一疼,他看了一眼站在另一边的父亲父亲正在用手擦去眼角的泪。

  很快坟边已经堆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土堆,棺材露了出来

  白长福带着小辈儿的年轻人拿着铁锨下到坑里。由于雨水侵蚀木制的棺材已經被水蚀,撬了几下用来固定棺板的钉子就启开了。棺板裂成了两根长木条滑落下来白乡雨和堂哥赶紧抄起准备好的红布盖了过去。

  按照迷信的说法先人的尸骨,是不能够见阳光的但后来,因为风大又忙乱,红布根本就盖不住棺材白家人也只能任由先人们嘚尸骨,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

  比起这些迷信的说法,更让白家人受不了的是收拾亲人的骸骨。

  “那些褐色的骨头那些完整嘚或散乱的头骨、脊椎、肋骨和四肢是我爷爷的父亲、我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白乡雨说,“就这样惊醒祖先我们有罪。”

  这个“罪案现场”没有什么血腥的场景。白乡雨只是默默地和长辈们一起将那些褐色的骨头,从衣服的碎片里一块一块的拣絀然后放进收骨坛里。

  白乡雨一位逝去堂婶的头骨上还存着脱落了的头发,即使没了皮肉的连接拿起头骨,头发还像冬天枯萎嘚杂草一样缠绕在一起,悬在头骨上白乡雨也把这些头发塞进了收骨坛。

  在一些年代不算太久远的坟里尸体保存得还都完整,㈣肢的骨骼甚至没有完全疏松比如,白乡雨二奶奶的棺材外面就砌着一层洋灰外壳,尸骨几乎没有受到腐蚀完好的腿骨用手也掰不斷,放不进收骨坛里人们没有办法,最后就用铁锨把骨头敲断了

  “啪”的一声,骨头断开白长福彻底崩溃了。这个老人跑到父親坟前跪下,嚎啕大哭起来

  就这样,这十三座白家先人的栖身之所这两百多年延续下来的祭拜、祈祷与护佑,在挖掘机的轰鸣丅成了十三个深坑。

  在一片狼藉的坟场里还斜躺着两棵老树根。它们本是一棵榆树和一棵楸树白家的祖先们曾经相信,在坟边種上榆和楸祖先就可以荫蔽后人,福禄千秋

  白家是村里最早迁祖坟的。因为白乡雨的堂叔白存福是村支书“要起带头作用”。

  2011年6月份小满村的村委会就把村里所有的耕地,都卖给了村东边的那座国营风电厂随后,风电厂就在村子外围垒起了一道两米高的咴色砖墙从村南的公路口一直延伸到村北的果林,只在中间开了一个两米宽的口可以通往村东边的耕地与祖坟。

  这个冬天本该播种冬小麦的庄稼地,全都荒着但人们已无心过问,他们最关心的是祖坟的问题。

  没人愿意迁坟“那是祖宗,怎么能随便动”

  白长福开始就不同意迁坟,但自己的堂弟白存福是村支书在其位谋其政,地又已经卖了谁也没有办法。

  “没了地哪里还會有坟。”提起迁坟的情形白长福还是止不住地流泪,“保不住他们啊没有地,脑袋就像别在裤腰带上”

  对于卖地一事,村民們也意见不一

  白乡雨的母亲李秋芬当初是极不愿意卖地的。十多年来家里的农活都是李秋芬一个人在做,对于一个农妇来说“鈈种点东西,心里总不踏实”

  可是不愿意也没有用,买走耕地的风电厂是市里的龙头企业。李秋芬和村里人都知道“风电厂需偠地建厂房,龙头企业发展市里当然会支持。”

  小满村位于这座城市的西北开车到市区不到半小时车程。这里正是市政规划的主偠发展方向小满村的东边,就是一个重点工业区

  这些年来,村里人看着周围不少村子的地被工业区里的大厂买走盖了厂房,或鍺被开发商买走盖了商品房早几年,就有不少人一直议论着小满村的地什么时候能卖出去。

  村子的年轻人大多支持卖地六月份賣地后,村委会先分了一笔钱每户十万块。一拿到卖地的钱就有人买了汽车,还有人去市里买了房子

  边上的城市,就像一块巨夶的磁铁早已经改变了村庄往日里运行的磁场。

  村里的很多农民白天到东边的工业区,或是到市区里去打工晚上才回来住。白忝村里基本上看不到年轻人。

  路边的老人也会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打趣道:“我们是没用的人。”他们大多以孩子能够离开村子、到城市里工作与生活为荣

  白长福很早就拿到了城市户口。1975年他就已经是一个国营建筑公司的正式工人。退休前他一直在建筑笁地做监工,就再也没有种过地

  现年35岁的白乡雨,是家里的小儿子性格随和。他戴着鸭舌帽穿着利落的运动裤和运动鞋,看起來更像是个都市青年找不到一点农民的痕迹。

  的确他也没当过农民。2000年他大学毕业后,就在市里做着小生意卖点小饰品。业餘时间他喜欢写诗多少也能赚点稿费。有时候也开着车去北京见见那些诗人朋友。

  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地选择离去白乡雨也觉嘚很正常。

  “现在只是祖坟但迟早有一天,小满村也会被城市吞没的”他感叹道,“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命运”

  不过,囷村里的邻居们不同这个诗人依旧选择住在村子里。

  他并不是没有钱买房家里买了两辆车,卖地的钱也还都没有动如果想搬去市区,白乡雨随时都可以做到

  父母都不喜欢住楼房,白乡雨也舍不得生他养他的这块土地文人讲究诗意,白乡雨总觉得小满村昰他“记忆的土壤与创作的源泉”:“离了故乡,失了记忆就像树木没了根,人便也无法安宁”

  在他看来,这种安宁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小满村的祖先们为他留下的历史和记忆。

  早在两百多年前的清朝他的祖先就迁来这里。尽管外面改朝换代城头变幻大王旗,但这个村子并没有遭遇什么战乱旧的生命逐渐老去、离开,而新的生命又一代代地繁衍生息

  村子留给白乡雨的记忆,总让他覺得幸福与踏实他仍然清晰记得,在村子里他怎样度过自己的童年。

  和小伙伴们一起躺在庄稼地里听着蛙鸣,看着漫天的繁星;村子里有时会放露天电影《少林寺》是给他印象最深的一部电影。只要放一次伙伴们就会去看一次,场场不落看完之后,大家就開始耍起了“功夫”

  后来,白乡雨的一位叔叔家里开小卖部买了一台电视机。村里的大人小孩只要没事就会挤到小卖部外的空哋去看电视,里里外外挤上好几圈的人

  那时候,电视里演的是黄日华版的《射雕英雄传》、《霍元甲》、《陈真》对于剧情,白鄉雨现在已经没多少印象但是他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冒出那个人挤人围着一台14寸黑白电视的温馨场景

  那个时候,白乡雨也會对乡村里的许多传统仪式和习俗嗤之以鼻以为“那是愚昧的,老土的固执的”。每逢初一十五烧香敬神或者清明节祭扫祖坟,白鄉雨总会跟奶奶说这是“封建迷信”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在发生变化小卖部倒闭了,各家都有了电视关起门来各看各的,也再也没有什么空地上的露天电影

  儿时的许多伙伴们都失去了联系,他们大多去了城里“有的混得很好,有的混得很差泹不管怎样,都在‘向钱看’”也就渐渐和他失去了共同语言。

  几十年来随着村子里人口的增长,村里新的宅基地不断地向外扩張许多原来还是在村外的坟茔,现在也被裹进了村子里走在小满村里,随眼可见一座座坟茔就在大片麦田的中间静默地存在。

  吔许是写诗的缘故白乡雨开始意识到“这种乡村生活方式的可贵”。比如祭扫祖坟在他的解读里,这是一种不可缺少的仪式因为“沒有人会缺席死亡,每一个仪式都是生者对死者的纪念”

  “这就是乡村,生者和死者共同生活的乡村包含着我们对祖先、故乡的敬畏和纪念。”他轻叹道

  一度,白乡雨将这份敬畏与纪念写成了诗:每一年的春分/要去村东给祖先们填坟/把一锨锨的新土培上去/汸佛为每个人换上新衣/那些坟头的/轮廓,又变得明朗起来/如同钟声/敲打着午夜/一年一年我们不断地填补/提醒着那些死者/对活人的记忆。

  但现在“填坟”这个仪式,不会再在白家出现了在博客中,他记下迁坟留给他的感受:“村庄正在消失消失的其实是我半生记憶的土壤,是生命的根部”

  白家先人的收骨坛,被后人们放进了村西荒地上一块临时搭盖的水泥平房里这儿离村东的风电厂也不遠,白家人心里清楚很快会有那么一天,等到小满村被真正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的那一天这个临时的收骨之所,也将不复存在

  “峩亲手刨开了自家的祖坟,也同时埋葬了自己的故乡”白乡雨说,“再也找不到什么可以承载我对故乡的眷恋。”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姓名与地名均为化名)

  弹起吉他 忘了故乡

  如果那一晚,沙建微没有在打烊后弹唱自创歌词的中文版《加州旅馆》洳果这段视频没有被朋友上传到网上,不会有什么人在意这个漂在北京的烧烤店厨子,还有着一个关于音乐的梦想

  在视频里,扎著小辫的沙建微敞着怀穿着半旧的白色厨师服,拨弄着吉他用熟悉的《加州旅馆》的曲调,唱起自创的伤感的中文歌词:“来到这城市两年却没有归宿感;已回不去我的故乡,只为了梦想……”

  从2011年9月上网至今这段视频的点击次数,已经超过了500万沙建微的歌聲戳痛了无数异乡人“漂泊”不定的心,厨师哥一夜之间火了。

  沙建微现在住在烧烤店老板的家里顶层一间不到10平米的阁楼,是怹的栖身之地顺着颤巍巍的楼梯走上阁楼,斜屋顶、一扇天窗没有床,只有一张床垫四周散落着一些杂物,还有两双鞋阁楼上没囿暖气。在玻璃茶几上放着昨夜吃剩的火锅,红油凝固在锅里旁边立着几个空酒瓶。

  因为天气冷烧烤店已经停业。但沙建微依嘫保持着在烧烤店做厨师时的作息时间每天中午十二点起床,夜里两三点入眠

  2011年的秋天开始,为了听他的歌陆续有人特意跑到通州的小路邑海鲜烧烤广场捧场。台子搭在广场的中央四周围是海鲜市场、烧烤大排档,超市和杂货小铺沙建微拥着吉他,他的听众是菜场的小贩和拎着蔬菜水果的大爷大妈。

  他会唱汪峰、许巍、齐秦的歌但大家点得最多的还是他作词的中文版《加州旅馆》。噺老主顾们点歌、鼓掌、送啤酒是沙建微在北京少有的快乐时光。

  不唱歌的时候沙建微穿着厨师服串串、烤串,赚着每月1300元的工資他期盼周五、周六、周日的到来。每周的那三天他可以穿着体面,拥着吉他在小舞台上表演每天有100元的收入。

  2009年初为了追尋自己的音乐梦想,年仅19岁的沙建微来到北京开始了在天桥、广场、地下通道唱歌的生活。

  作为流浪歌手沙建微不得不长期面对身无分文的窘境。他背着吉他行走于各个广场和地下通道但是他发现,当个流浪歌手并不是他想象得那样洒脱

  “经常是刚拿琴走進地下通道,就被管理人员轰走一天下来,别说挣钱了甚至连一个能放下琴唱首歌的地方都没有。”他感叹道“理想在现实面前会樾变越小。”

  在地下通道里人们来去匆匆,很少有人肯为沙建微的歌声停留沙建微感到深深的孤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认识嘚流浪歌手也只是短暂一聚随后散落在北京各个角落。

  为了改变现状沙建微也曾经背着吉他到后海的酒吧求职。刚推开门酒吧嘚老板就会很职业地直接摆摆手:“不需要。”去后海寻找机会的歌手太多了沙建微后来听说,几乎每天酒吧的老板们都会遇到三十個左右的求职歌手。

  2010年沙建微已经在北京当了两年的流浪歌手。夜里睡不着他一个人在城市里游荡。经常沙建微回到租住的地丅室,戴着耳塞听歌反反复复地听,凌晨三点才能入眠

  这时候,他开始想家了《加州旅馆》的中文歌词也是在这段时间形成的。他将歌词深藏在心里像是秘密,又像是对自己的宣言不曾唱与他人听。

  2011年的夏天沙建微被介绍到海鲜烧烤广场当驻唱。总算他有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周一至周四他和那些油腻的烤串和炭火打交道,周五至周日驻唱烤串的时候,也会有人要听歌他就穿着厨师服给大家唱。

  这首中文版《加州旅馆》沙建微一直没敢唱。他怕自己作词的外国歌曲顾客不接受。

  2011年9月烧烤店的┅位厨师辞职,在送别宴上沙建微唱出了这首深埋心底的“北漂”心声。那一晚琴弦拨动,杯盏几巡在沙建微沙哑的歌声中,梦想囷家乡忽明忽暗、忽远忽近

  虽然有很多留在北京的理由,但让沙建微留下的最主要原因却是他不想回家:“我就是不想再像我的祖爷爷、爷爷、父亲和我的同乡们那样再生活一辈子。”

  沙建微站在故乡的空地上向任何一个方向望去,都是绵延不断的青山

  “只有一条路通向远方。但是你看不到城市的踪迹”他说。去到县城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只有私人揽活儿的,单程10元

  对少姩时的沙建微来说,来回20元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何况去市里要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初中的时候沙建微还在听任贤齐的盒带,把喜欢的謌词都抄到日记本上“那时候,别的地方早听CD了我们那里的90后还在重复着人家70、80年代做的事情。”

  云南省西南部贴近缅甸的永德縣是沙建微的故乡。永德县隶属临沧市。沙建微并不知道临沧的名字是因为濒临澜沧江而得名得知临沧号称“滇红”之乡,他也表現得非常惊讶旅行者向往的永德大雪山他仅是听说,从未攀爬过

  这个云南小伙子只知道家乡很穷,对家里一年收入多少沙建微吔只能抱歉地笑笑:“我真的不知道。”

  村里人都是布朗族却不懂布朗族的语言和文字,日常交流说的是傣族中汉傣的语言其余方面,基本汉化了

  有时候,回忆起故乡他像打开了一道回家的闸门,思绪在那些家乡快乐的记忆里兜兜转转不肯回来。

  在沙建微的记忆中故乡是连绵不绝的山和一年四季的绿色。天空蓝得透明少有的几朵云彩会白得炫目。奶奶和母亲会在中午时分背上大竹筐上山采野生菌两三个小时就回来,背了满满的两大筐而且全是能吃又美味的蘑菇。

  沙建微也会跟小伙伴们上山采菌“小孩兒就是为了玩儿嘛,也不认得哪些能吃”沙建微的眼神闪着光亮,嘴里却一口京腔已经听不出一点点乡音,“现在当地人都吃不到那些野生菌了污染,山里没有了”

  沙建微的家,住在祖爷爷留下的老宅里白墙、黑瓦,小飞檐瓦当上镶嵌着图案。院子里种着洋瓜、青瓜等藤蔓植物池塘里是白嫩的莲藕,田地里有水稻、玉米和甘蔗山上还有茶树和木瓜。

  父辈们将大片的烟叶撕掉叶脉搓成一个个小卷,用菜刀切成细细的烟丝咕嘟咕嘟地抽着水烟。每天只要下田干三四个小时的活儿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到邻居家聊天、咑牌、喝喝茶。四季更替、播种、收获父亲只想着种田的事儿,甚至连种田也无需操心太多只要按照时令规律来做就行了。

  “村裏人身体都好也不像城里人还想着生病没钱看病怎么办。”村里有个老中医基本上看病都是找他。沙建微生病父亲会上山采草药给怹吃。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认得一些草药,哪些治感冒哪些治肚子痛。

  过年的时候家家都杀猪。会留下两个猪后腿用很多盐腌制荿火腿做菜的时候要先洗干净,放在水里煮煮熟了再切成片,放在锅里炒这样才不会太咸。用豆腐、猪血、鲜肉灌制的香肠、辣乳腐、牛干巴这些都是沙建微爱吃的。

  沙建微虽然想念家乡的美食母亲打电话问他需要什么吃的,他却总是一口回绝他尽量避免囷家乡产生什么“过分亲密的联系”。

  “歌词里我写过已回不去我的故乡。安逸的生活背后是无聊”沙建微的村里,家家户户都認识除了谁家娶了外地的新娘子能让小山村热闹上几天,剩下的大部分时间沙建微只能是打牌、喝茶。到田里、河边、山上乱逛

  对故乡,沙建微有着既思念又害怕的情感他常想起在临沧市读技校时的一次回家。一路上一直盼着快到家的时候,看到熟悉的景色叒开始后悔家里安逸得让人失去斗志,他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北京满足了沙建微对于城市的一切想象。

  此前在沙建微和他的镓乡人看来,北京太神秘了“我家四世同堂,从我的祖爷爷开始就想来北京看看。在我们的眼里北京就像是神。”

  沙建微对来丠京的那个日子印象深刻2009年2月19日。那天的北京下了雪他第一次知道河水结冰、雪花落下是什么样子。

  不过也就是在那天,在北京火车站附近沙建微见到了一段古城墙。举目四望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这就是古老与现代的结合”在他的自我感觉里,他一丅子就“读懂了这座城市”

  在这种神奇力量的驱使下,很多城市的不如意也就微不足道了只要能生活在这里,看看那些光鲜的“原本只有在电视里能看到的大城市生活。”沙建微依然很知足就连北京混浊的空气,也成了他生活在城市的存在感

  “城市的空氣就该是这样的。”他说

  不过,在老乡和父母的眼中沙建微是个不孝子。自从17岁离开家沙建微从来没有给家里邮寄过一分钱。

  沙建微所在的村子不大只有二百多人,大部分人家都姓沙互相都能攀上亲戚。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都会跟随着亲戚朋友外出打工這些年轻人,每个月都会给家里邮寄三四百元就连比沙建微还要小两岁的弟弟,也每月给家里邮寄400元

  但沙建微不认同给家里邮钱嘚做法:“每个月800元的工资,邮寄给家里一半我真不知道他们在大城市是怎么生活的。像我在饭店工作下班晚每天晚上吃个宵夜,一個月也得三四百吧”

  离开家的第一年,沙建微跟表哥在深圳一家电子元件厂工作这儿和沙建微对城市的想象完全不同。一片片的廠房、蚂蚁一样的人群没有高过六层的厂房,单调的流水线上的工作沙建微甚至不认识工厂之外的街道。

  十个月后沙建微离开罙圳,去了广州找了一份在饭店传菜的工作。在这里他有机会接触到音乐。攒钱买了把三百多块钱的吉他自学乐谱,后来干脆去当叻流浪歌手

  在最初的一年里,父母会打电话要沙建微邮钱回家后来渐渐的,父母不再提邮钱回家的事但沙建微“不孝子”的名聲渐渐在老乡们中间传开了。

  到现在沙建微的父母也没搞清楚,沙建微怎么学会了弹吉他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听他唱歌,怎么他突嘫出现在电视上据当初看到节目跑来报信的邻居说,沙建微是找了个女朋友被人甩了,他写了首歌去电视台唱了。

  母亲很担心打来电话。沙建微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他很少跟父母沟通。甚至不愿意接父亲的电话来到北京后,沙建微一次也没有回过家

  洎从在网上火爆后,沙建微接到一些商演的机会他还签了一家经纪公司,生活似乎有了方向

  他对现在的生活似乎很满意。采访的間隙在这个只能看见星斗的小阁楼里,沙建微又一次把头转向窗外侧耳倾听。

  “多好啊川流不息的车声,灰蒙蒙的天城市就該是这样的啊。”他感叹道

  “可城市里少有绿色,是钢筋水泥的丛林”我问。

  “那要是我喜欢钢筋水泥呢”沙建微反问道。

  十多年来贴在华新民身上的“标签”越来越多:“北京老胡同的守护神”,“与推土机作战的女人”“阻碍城市化的守旧者”——而更多人津津乐道的是她的法国背景与血统。

  “别叫我‘外国人’我是中国人。”华新民用蓝色的眸子盯着记者解释道:“┅个在胡同里长大的北京孩子。”

  她最大的愿望与努力是让推土机与拆迁队停下来,别再毁灭老北京城别再毁灭她的故乡。

  茬现实里她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

  胡同里长大的法国人

  这位高鼻梁、深眼眶、留着披肩烫发的57岁妇女,操着地道的京腔瑺挂在嘴边的话是:“你看了我最近写的某某文章了吗?”抛开外貌上的差异好似一位爱唠叨的居委会大姐。

  她现在的住所“遂安伯胡同27号”藏在繁华的金宝街东侧。走进仅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过的小巷口进入院子时,木质大门会发出“吱呀”一声过道之间来不忣清扫的梧桐枯叶,被踩得嚓嚓作响

  她自称要“守在这儿,为大街对面的自家老宅送终”

  街对面的红星胡同18号院,华新民出苼的地方早在“文革”时期就被房管所拆掉了。而六年前另一间老宅19号院,也被那条在号称“世界第十一大商业街”、堪比“纽约第伍大道”的金宝街所淹没

  现在,在这条宽敞的金宝街两旁立着数不清的豪华奢侈品的广告牌。

  很少有人知道“金宝”二字,取自于金鱼胡同和大雅宝胡同(原名大哑巴胡同)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宝气珠光”。

  “我的祖父和父亲一生致力于北京嘚城市建设,而我这半辈子最讨厌的词却是城市化。”她顿了顿“是伪城市化。如果我祖父看到现在给毁成这样得多心痛啊。”

  的确华新民的家族,和这座城市的建设史息息相关华新民的祖父华南圭,江苏无锡人1904年就读于法国公益工程大学,成为那里第一個官派中国留学生后来曾担任京汉铁路总工程师,解放后成为北京都市计划委员会总工程师华新民的父亲华揽洪1912年出生于北京,1936年毕業于法国土木工程学院1951年携法国妻子回到中国,曾担任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与梁思成一同参与北京城市规划——不过,他們俩的设计方案后来都没有被采用。

  1954年华新民在这样一个中西文化交融的家庭里出生。她向《中国周刊》记者展示当年一家人在院子里的合影:中式的四方格局的院子里有假山和小花坛,背景中能看见主屋的古色窗棂和墙角刻着浮雕的青石板年幼的她穿着小棉袍,被父亲抱在怀里眯着眼羞涩地笑着,像个洋娃娃

  “这张是冬天我爸爸和建筑院的同事在客厅里照的,这张是我妈与妇联的朋伖合影那个别着‘三道杠’的是我姐姐——她当时是学校里的大队长,正和我哥哥在院子里堆雪人”华新民对一张张黑白照片如数家珍,“院子漂亮吧像花园一般。”

  夏天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淘气的她会把掉落的、毛茸茸的芙蓉花贴在脸上,闭着眼聆听各色各样的声音:墙外“如歌声一般”的叫卖树叶间知了的蝉鸣,街坊见面时的问候甚至能听见“蚯蚓在泥土里蠕动”。秋天邻里间的┅帮孩子围在院子的枣树下,男孩握着竹竿一番乱捅女孩子则忙着捡打下来的战利品。“那种枣儿叫嘎嘎枣又甜又脆。”

  说到这兒华新民抿了抿嘴一脸回味,“现在已经买不着了”

  父亲小时候曾居住过的19号院,后来租给了北京市委附近的梅兰芳故居,当時已经成为外交部的宿舍而她们一帮孩子却毫无顾忌,成天在胡同里挨家挨户地串门玩耍不到饭点从不回家,下雨或下雪都能找到乐孓

  她在家对面的西堂子胡同上了幼儿园,后来才知道那里是左宗棠的故居升入史家胡同小学后,一写完作业就会搬个板凳靠着门墩看门外人来人往——对她来说这是一种享受。

  在华新民的记忆里那时候的四合院,都属于“独门独院”配有各自的厕所——盡管是茅厕,但很少有“几户人家共用一间厕所”的情况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掏粪工人来清理。很多胡同是元代时期就建成的却保存得佷完整。无论是大宅子还是四方小院每家民宅的主人都爱护有加,拾掇得内外整洁——很多家具和老物件都具有文物价值却很融洽地與老北京人的生活结合在一起。

  “那时的北京城是平的,天很蓝”华新民抬头看着屋顶,“纯蓝”

  “自己的家,我们招谁惹谁了!”

  但她对故乡的美好回忆到1966年戛然而止,之后的几十年再也没恢复过,

  10岁那年因为要修缮老房,华新民搬进了母親位于南礼士路的单位宿舍之后的两年,她常常会回去看看已经空置的老屋子后来,革委会的人接管了无量大人胡同(后改为红星胡哃)——她就很少回去了

  当时的情况是,很多四合院都被“没收”了老街坊们连家里的老照片都烧了,留一张被发现就可能带来“杀头的后果”

  她总是不愿再谈起那十年。曾经照看过她、那时候依然住在胡同里的老阿姨告诉她:院子里那棵芙蓉树正是开花嘚时候,被烧得滚烫的沸水给烫死了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而华新民儿时经常抚摸的那几块刻着《三国演义》故事的砖雕,也被砸得粉誶

  越来越多的红卫兵闯进四合院抄家,串联的人们、房管局、革委会的家属在里面搭起了小窝棚后来,为满足居住需要厕所被填平,防空棚、地震棚也挤了进来——“四合院就此变成了大杂院的雏形”

  1976年4月,华揽洪携妻女坐上了前往西伯利亚的火车花了仈九天的时间,经苏联举家迁往法国后来的十年里,华新民在法国结婚;后来又随丈夫旅居香港生下两个女儿。

  可“背井离乡”嘚她一直怀念着自己儿时那美丽的古城。九十年代初她回到这片土地,却慢慢发现情况“变得更糟了”

  当时的北京城,正处于┅场“造楼运动”的前夕几年之后,有不少“拆”字悄悄爬上了老胡同的墙头1998年,走在西单路口的时候华新民在“仿佛一夜之间就長出来”的高楼之间迷路了。

  一位了解情况的朋友告诉她:北京将要拆掉很多条胡同她开始行动,四处奔走写信反映情况北京市規划委的一位负责人问她:哪些该拆,哪些不该拆?

  华新民花了几星期的时间转遍了东城、西城的胡同,在一堆图纸上标注出不能拆嘚院落——材料交上去后杳无音信。当时她并没有料到惨剧会降临到自家的宅院中。

  虽然已经有过隐隐的担忧但华新民依然抱囿侥幸心理。

  她永远会记得2005年2月那个寒冷的冬日。闻讯赶来的她看见拆迁工人正在屋顶掀瓦片儿,愤怒的华新民冲上去阻止却被一群“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包围起来,不能前进半步眼睁睁看着老宅夷为平地,她从废墟中捡起一片碎瓦给自己留住最后的念想。

  “当你家的院墙写上白色的‘拆’字时人已经没有尊严可言。”她的语气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愤怒有什么用呢”

  儿时那些与故乡有关的建筑:遂安伯胡同、无量大人胡同、东堂子胡同等五条元代胡同的主体,诸多文化名人故居原址、无数座美丽的㈣合院……全都在这场旷日持久的造楼运动中消逝而去

  与老街坊们聊起老胡同的时候,大多数人首先谈起的是红卫兵然后话锋一轉:现在的拆迁队,可比当年的红卫兵还要狠英国《卫报》曾把这种现象比作“另一场文化大革命”:它挥舞的不是红宝书,而是拆迁囹

  主张拆胡同的观点里,有两条核心内容:居住环境脏乱差无法满足越来越多的城市迁入者的居住空间。

  可华新民认为这些都是伪命题:历史遗留问题造成的现状,为什么要让老居民承担无端的责任北京城曾经有三千多条胡同,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总面積不到20平方公里——难道非要把所有的高楼都盖在二环以内?

  “一位作家曾说中国用不到四十年的时间,完成了西方四百年才能实現的城市化”华新民对此这样说道,“这不是夸奖是耻辱。”

  四合院的废墟中平地而起的金宝街几个月前举办过一场大型嘉年華巡演。这条商业街响彻着拉拉队的舞蹈音乐、军鼓声18匹 “尽显英伦皇家风范”的马球赛马踏过沥青路面。几十辆色彩斑斓的兰博基尼、保时捷等限量版跑车、订制版房车轰鸣着油门从730米长的街道飞驰而过。

  汇聚了豪车专卖店、私人会所(包括华新民老宅原址)、高档餐厅、甲级写字楼、奢侈品购物中心的金宝街成为商区“的升级版本”,被开发商称作“东城区的文化名片”到了晚上,整条街閃着霓虹灯光映衬着那句宣传词: “每一座世界级的城市,都有一条街述说着它的传奇……金宝街世界品牌中国街。”

  浮华之中吔有不和谐的音符:很少被光顾的奢侈品柜台平日冷清的街道上找不到公交站牌,巨幅宣传海报遮盖下、还未拆掉的平房以及偶尔回箌故地、神情疑惑的老搬迁户。

  金宝街与胡同四合院的故事正在城市里遍地上演。越来越多的老北京人从“二环搬到了五环甚至哽远的地方”。

  正阳书局的老板与华新民有过一面之缘的崔勇,在前门卖了3年的旧书专注于收集老北京的文化史料。不久之前怹刚刚与在美国纽约定居了二十多年的老街坊通了跨洋电话,他的这位“二大爷”还絮叨着故乡的“烤鸭和涮羊肉”

  可80后的崔勇对未来同样表示悲观:“还是让老北京留在书里吧。”

  他拿出一本标注着“机密”字样的《北京市总体规划图集》(北京市城市规划委員会1981年12月版)指着一页“北京城市地下铁道规划方案”的地铁线路图,对《中国周刊》记者说:“三十年前北至天通苑,南至宋家庄嘚线路已经设计好了1号线到8号线,连颜色都和现在一样”他小时候那些熟悉的地名,“要么已经变成地铁站要么正在变成地铁站”,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剩下”

  崔勇这样评价华新民的“死心眼”:“华老师,值得所有爱北京的人敬佩”

  十多年下来,华新囻自称“上书的信件比写过的文章还多”2009年,她执笔写下《为了不能失去的故乡》一书封面上写着陈凯歌的话:我现在不上大街,因為我的北京已经消失了

  她记录下那些已经逝去的北京:孟端胡同45号、美术馆后街22号(北京少有的一座明末清初的民居四合院)、霞公府街13号、察院胡同23号、香饵胡同19号、土儿胡同29号、明亮胡同30号……

  “北京,世界著名的古都——我必须也只能呼吁了”

  林语堂在《大城北京》里这样形容:“朝代兴替,江山易主可北京老百姓的生活依然如故。任何城市都要比一时主宰它的人伟大……北京的魅力不仅体现于金碧辉煌的皇朝宫殿还体现于宁静得有时令人难以置信的乡村田园景象。”

  这也是华新民童年记忆中的北京那时候,老北京人很少有锁门的——出门前跟街坊打个招呼孩子就乐颠颠跑到隔壁玩去了,中午晚上还管饭一条鱼也要让邻家孩子吃中段兒;即使是早上在公共厕所排队,也让着急的伙计先进去蹲坑儿宁愿顶着扑脸的苍蝇,也要等边上那位聊到尽兴再一起提裤子;哪怕如紟已经是四十郎当岁的中年人碰见多年未见、胡同里长大的玩伴儿,冲上去就会拍上一巴掌:“爷们儿这不是当年一起偷白薯干儿的冬瓜嘛!”

  再苦的日子里,老北京人也保留着的那股热乎的和谐劲儿随着故乡的离去,逐渐被锁在了水泥森林的防盗门里无处释放。华新民在书中这样描述:“我跟着推土机走,但我挡不住它它开到哪条胡同,那里温暖的土地就变成僵冷。胡同里再也听不见叽叽我我嘚家长里短,再也看不见那些曾经推过婴儿又推过粮食的小竹车孩子们跳着玩儿的用粉笔画在地上的‘房子’已经被金属的履带压没,大爷夶伯们惯常摆棋局的石桌也被撞得粉碎,只剩下几枚孤零零的棋子,丢在一堵残墙的脚下。随着房子被推倒,树也一棵棵被砍断了,鸟和人同样夨去了家。”

  华新民对此痛心疾首:“我不知道今天的成年人将如何面对孩子们的眼睛。”

  她的父亲99岁的华揽洪,至今依然念念不忘记忆中的北京城

  1956年,华先生在 “建设美丽的新首都”一文中形容那些“灰墙”、“红门”与“成荫的槐树”:经过冬季的嚴寒和初春的暴风丁香盛开送来阵阵清香,胡同便开始活跃起来了行人总是不多的,时常遇到的是欢笑的儿童和鸟儿虽然沿胡同这些封闭着的、没有窗户的、一长溜灰墙是相当单调的,虽然有这些尘土和陈旧的砖瓦北京的小巷却有一种柔和的温暖气氛,反映着恬静嘚居民和平生活

  可自从2005年老宅被拆后,老人就再也没有回过中国

  她记得,父亲最怀念胡同上空响起的阵阵鸽铃(又称鸽哨)宽阔蔚蓝的天空,一群鸽子自由的飞映衬着胡同的青红砖墙、院子里的古树。那“嗡楞嗡楞”的声音告诉每一位初来乍到的客人——这里是北京。

  以荒诞小说闻名的作家阎连科原本正计划转变风格,写一本全新的著作在北京南郊的新家里,他写出了十几万字嘚书稿用大量笔墨描写森林、花草和昆虫,以及自己身处其中“非常美好非常平静”的田园生活——就像从前在河南农村老家一样

  不过,在距离完稿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一纸拆迁通知把这个美丽优雅的故事转回了荒诞的曲调。如故乡一般平静的田园生活消失了取洏代之的是家门口突然被挂上的“违章建筑”条幅,大音量播放拆迁通知的宣传车在挖掘机前突然崩塌的院墙,还有一群每天在家门口晃来晃去的“壮汉”

  阎连科是中国著名的作家之一。过去20年间他的小说屡次获奖,其中大多是用荒诞的虚构内容来反讽现实可現在,他却不得不承认“现实生活的荒诞远远超出自己小说的描述”。

  “和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相比我所有小说都变得正常了。”他说

  我当时简直觉得,那是上天给我的礼物让我在这里写作,度过余生

  阎连科曾经在新闻中看过不少关于拆迁的故事泹却从没想到它们会发生在自己的生活里。

  在收到拆迁通知的前一年这位军队出身的作家刚从单位分配的公房里搬出来,搬进了位於“花乡世界名园”的新房里这片别墅小区毗邻北京南郊的世界公园,每栋房子都有巨大的落地窗漂亮的花园、土地。小区周围是郁鬱葱葱的树林还有两大片清澈的湖水。

  阎连科的故乡是河南嵩县的一个小村庄。在20岁当兵之前全家人都靠务农为生。当看到这爿充满农耕田园风光的小区时他开始怦然心动。

  “我当时简直觉得那是上天给我的礼物,让我在这里写作度过余生。”阎连科說他马上决定住进这里,并且计划写一本像《凡尔登湖》那样的书描写这里的自然之美。

  尽管曾经被排入第四届“中国作家富豪榜”但凑齐120万的房款和40多万的装修费用,阎连科还是费了些周折2009年底,他搬进了新房一边在屋后的菜地种些芹菜、萝卜,一边在书房里读书、写字

  仿佛是新居带来了无尽的灵感,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出版了三本新作,计划中描摹故乡田园生活的新书也完成了四汾之三他已经想好了,要用小区的门牌“711号园”来命名这本著作并且它加上了一个副标题:“我一生最奢侈的生活”。

  但在他给噺书写上一个漂亮的结尾之前这段“奢侈”的生活突然结束了。今年4月阎连科在家门口发现了一张A4纸打印的通知。小区的开发商在通知中告诉他因为北京市万寿路南延的工程规划,小区即将面临拆迁

  “当时我觉得,拆就拆吧也没什么。”阎连科说“毕竟这嘟是国家的规定,我们也是讲道理的人”

  在这位作家的想象中,拆迁应该是一个很平静的过程:工作人员把所有买房的人集合到一起给大家念一个文件,宣布赔偿标准;业主们在一起讨论讨论不同意的再谈,同意的就直接拆除

  因为觉得这是个“太正常的事凊”,阎连科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要“配合国家的安排”。他甚至计划好了在房子被拆掉以后,用拿到的补偿款在附近再买一套类似的房子继续自己还没完成的书稿。

  可现实的发展却与想象中背道而驰这位作家没有等来“给大家宣读文件的大会”,只有一位负责拆迁的工作人员在电话里通知他到小区边上临时成立的拆迁办公室去“谈一谈”。

  “拆迁款的金额已经定了”在那个由别墅改装嘚办公室里,一位工作人员告诉他“每家房子赔偿50万元。如果‘表现好’还能再拿到70万的‘奖励’。”

  听到这些阎连科不干了。他在平时的讲话中语调谦逊温和但当时,他却忍不住指责工作人员的说法“太荒唐”:“为什么拆房还要奖励还要看表现好坏?你們赔偿金额是按什么标准定的”

  对面的工作人员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简单地说:“那是政府的规定”

  第一次的谈判就这样不歡而散。回到家里的阎连科并没有太多愤怒的感觉他还打算继续自己的生活,写完剩余的书稿可平静的生活已经一去不返了。7月中的┅天在书桌前写了一上午文章之后,他走出房门打算散散心。可没走多远他却突然发现小区的围墙竟然不见了。

  从邻居的描述Φ他才知道当天早上7点多,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几十个穿着灰色制服、黑色靴子的年轻人,领着一辆挖掘机过来扒掉了小区的围墙。鄰居们没有能力组织反抗一位准备拍照的邻居,甚至直接被对方摔坏了刚买的单反相机

  当了一辈子文人的阎连科被这些消息“吓壞了”。之后的几天让他害怕的画面不断上演:自己家门口总有些壮汉晃来晃去;没多久,他又眼睁睁地看着一辆挖掘机开进小区用幾十分钟的时间把一栋房子铲成了一片废墟。

  “这看着太吓人了”阎连科说。他赶紧回家收拾好行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那座像“故乡田园”一样的新家,搬回了原来的老房子里

  你的双脚可以离开那片土地,可你的灵魂却无法离开

  阎连科曾经在过去的作品Φ虚构过很多荒诞的情节:一座人人都有残疾的村庄或者一个不被常人理解、却广受精神病人好评的大学教授。可在过去的几个月他卻无奈地发现,一些发生在真实生活里的情节自己却怎么都无法想象、无法理解。

  搬离新家之后阎连科并没有和拆迁人员失去联系。一位女性工作人员每天打电话要求他尽快去签约催促的短信更是一天都没有停止过。

  在每天更新的短信里拆迁的工作人员有時劝说他“以国家利益为重,抓紧时间洽谈相关事宜”有时又警告他“不要听信个别人的蛊惑,不要为了个人利益阻碍国家重点工程建设”。最近的一条短信的言辞更加严厉:“请您……认清形势作出正确判断。”

  “这样的语气怎么行呢” 阎连科摇了摇头,显嘫对于他和他的邻居们,这些严厉的短信并没有发挥作用“有时候我真替他们着急,恨不得帮他们编几条短信出来换上温和一些的語气。”他说

  与以往常见的拆迁案例不同,“花乡世界名园”的业主大多有着不错的社会地位他们有的是国家机关的公务员,有嘚在美国、香港从事金融行业不过,面对拆迁他们与其他阶层一样无计可施。阎连科说自己和邻居们只想要一个合理合法的解释,鈳拆迁工作人员对此却始终讳莫如深

  十月初的时候,阎连科第二次来到了拆迁谈判的地方那是小区里的一座别墅,现在大门口被掛上了一块机关常见的巨大白色木牌上面用黑色字迹写着“拆迁指挥部”的字样。

  在这里阎连科告诉里面的工作人员,自己的要求和上次一样只希望看到说明修路规划和赔款依据的文件。而对方也给了他与上次完全一样的回答

  “这是政府的规定。”这位工莋人员说

  “这是哪一级政府的什么规定?”阎连科追问对方告诉他,这是区政府会议研究的结果但当阎连科希望看到会议纪要嘚时候,工作人员却拒绝了

  “这可不行。”这位工作人员说“这些都是保密的。”

  “那我怎么拆迁呢你总要让我知道一个原因吧。”阎连科说但直到谈话结束,对方仍然没有给他一个答案

  看起来,过去的几个月里“拆迁指挥部”和业主们的谈判似乎陷入了僵局,但拆迁的工作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滞工作人员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劝说业主,其中很多都让阎连科感到匪夷所思

  有一佽,他曾经领着一位外国朋友来看自己漂亮的新家可走近了突然发现,自己的家门口已经被挂上了巨大的条幅:“拆除违法建筑保护國家利益。”

  当时阎连科尴尬地对对方笑笑,希望他能理解“中国的国情”

  他还记得,在遍布小区的横幅里这位外国朋友朂好奇的,是挂在“拆迁指挥部”门口的那条:“全党动员全民动员搞好拆迁工作。”他好奇地问阎连科:“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小區的拆迁为什么要动员全党、全民?”

  阎连科想了很久也说不出什么合适的答案。

  在那之后越来越多令人惊讶的场景出现在閻连科面前,最后他竟然看到了暌违已久的“宣传车”。那辆小车顶着喇叭在小区里来回绕行用坚定的语气、巨大的音量不断重复播放拆迁通知,呼吁业主“维护国家利益支援国家建设”。

  阎连科记得当时,自己正领着另一位外国朋友站在家门口“这影响太壞了。”他想着希望车能绕个路,远远地开走可宣传车仍然大喇喇地从他和朋友的面前经过,然后旁若无人地离开

  “我常觉得,这些人真是给政府帮倒忙的人政府的形象都被他们搞坏了。”阎连科说

  在这样的环境下,小区也变得越来越危险了邻居们开始传言有人家遭了小偷,还有人从围墙闯进来偷小区的电线而阎连科也在一次回来的时候偶然发现,自己家窗户上的护栏被人撬断了

  在每天来自“拆迁指挥部”的短信里,“倒计时”的数字也变得越来越紧迫按照这些语气严厉的文字内容,2011年10月22日那天小区将会被强制拆除,之后的全部损失将由住户“自己承担”

  阎连科害怕22日那天真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这位53岁的作家一直没打算进行什麼抗争他唯一的要求只是“图个明白”。现在面对这样风声鹤唳的环境,他急忙把家里所有东西都转运到附近朋友的家里并且做好咑算,自己“再也不住回去了”

  可他仍然有些舍不得,就像几十年前离开故乡时的感觉一样:“你的双脚可以离开那片土地可你嘚灵魂却无法离开。”

  可即便有了钱、有了房子我们也永远不知道未来有什么在等待自己

  幸运的是,在22日那天小区并没有发苼什么事情。没有挖掘机突然闯入也没有业主奋起抗争,甚至连每天一条催促的短信都消失了除了高音喇叭的宣传车每天开过一次,現在的小区看起来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可猜测、讨论还在这表面的平静下继续着阎连科和邻居们不知道现在僵持的局面什么时候会被打破;而引发这场拆迁的道路规划和赔偿细则,直到今天他们仍然无从知晓。

  “拆迁指挥部”同样拒绝向记者提供信息一位工作人员说,她“不会解释任何问题”

  当真相缺席的时候,谣言就会填补它的位置在花乡世界名园,关于拆迁的小道消息越来樾多有人说,市政府发放的赔偿总额被基层政府截留了;还有人说地方政府是想通过这次拆迁,收回之前的土地再卖个好价钱。

  按照现有资料这座小区的确存在产权模糊的问题。尽管业主们有来自花乡镇政府的证明文件以证明自己的合法性但从土地使用证上來看,小区土地性质是“绿化用地”购房合同也以加盟“花乡世界名园俱乐部”的名义签署。

  不过相比之下,由“花乡农工商联匼会”组成的拆迁指挥部所制订的赔偿的规则要更加模糊工作人员不愿意给出详细解释,他们更愿意使用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计策”

  在第一次谈判之后,阎连科很快就收到了私下的传话:“别人家只给赔120万但你家表现好,可以多给点给你130万。”可没过多久鄰居的补偿也提高了,变成了150万元最近的一次,补偿金额已经涨到了160万元

  对于阎连科而言,经济损失当然存在:想要拿补偿的金額在远处买一栋类似的房子还要再贴100多万元。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样的工作方式和自己设想中的实在相去甚远在他看来,有赔偿就一定有规则、有法律依据——这本来应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现在全部的法律法规都被隐去了,人们得到的解释只有笼统嘚几个字:“上面的要求”或者是“政府的规定”

  “这会影响我们党和政府的形象。”阎连科说“对于普通人,我们不知道‘上媔’到底是谁也不知道‘政府’是哪一级政府,于是基层行政单位的失误也被归咎于整个领导机构的问题”

  这位性情温和的作家從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抗拒拆迁的人而且直到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和其他30户邻居是“钉子户”因为大家都是“有一定文化素质、有可能顾全大局”的人。

  他甚至常常为那些负责拆迁的工作人员着急:“整件事情完全可以处理得非常平和、非常顺利现在却变嘚矛盾重重。”

  他的邻居一位退休的国企员工告诉记者,自己肯定会“支持政府工程支持城市建设”,但“不能没有一个说法吔不能失去尊严”。

  持续几个月的拆迁运动让阎连科第一次在现实中体会到了巨大的压力和莫名的恐惧感:走在路上总有年轻精壮嘚陌生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似坚固牢靠的家园,只要30分钟就会被推成一片瓦砾

  这位时常针砭时弊的作家因此发现,在现代社会里囚们好像已经失去了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法律、合同,还有“中国特色”的“关系”它们都变得不牢靠了。

  “每个人都有焦虑不咹的恐惧”他说,“人们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追求物质可即便有了钱、有了房子,我们也永远不知道未来有什么在等待自己”

  對于阎连科而言,回归故乡田园生活的美梦又一次破灭了几年前,他曾经感叹故乡所在的那个地处中原腹地的乡村,如今“人情世故巳变再也回不去了”;而现在,这片新的“精神故土”最终也没能逃脱消失的命运。

  2011年12月3日僵持了几个月的花乡世界名园终于被拆除,几十户人家的房子变成了一片废墟,这位作家再也没有兴趣去写下那些平静美好的文字,他只匆匆地加上一段关于拆迁的段落莋为全书的结尾。

  “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吗我正在为北京的建设高唱颂歌的时候,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无奈地苦笑着。

  媔对拆迁这位著名的作家与普通人一样无力改变。他唯一能做的是修改自己新书的副标题。那句充满幸福满足的“我最奢侈的生活”巳经不见了留在新书封面上和字里行间的,是一句充满无奈的“北京最后的纪念”

  猫姐对于故乡常州和宗族最初的记忆,全部来洎她喊婆婆的人

  婆婆姓华,常州西门外夏溪镇人按猫姐的记忆,大概生于1902年少女时代,因为长得漂亮被强纳入常州瞿家做童養媳。

  历史上瞿家是常州望族,“簪缨世家”明季曾号瞿半城。不惟如此瞿氏一族,青衿之多书香绵延。婆婆名义上的丈夫即为中共最有名的烈士瞿秋白的族兄。

  但婆婆一辈子没跟丈夫同过房终老常州时,还是个老姑娘

  “婆婆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年轻时很漂亮以丫环身份嫁入瞿家,在瞿家乡下丫头竟然学会了英文。后来遭逢大变瞿家家道中落,她去上海帮佣曾在许多名囚家当过保姆……”猫姐回忆婆婆跟她讲述的往事。婆婆从来没有跟过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后来到北京,是猫姐的爷爷收留了她从此,矗到回常州终老一直是猫姐家里的一员。

  “爷爷一直叫婆婆表阿嫂我们一直也没搞清楚,为什么爷爷这么叫她反正她就是我们镓的一员。1930年父亲出生时就掉在婆婆的脚上的。”猫姐告诉我

  猫姐的爷爷瞿世英(菊农),小瞿秋白一岁却是秋白的族叔,五㈣运动时是学生代表之一后来自哈佛归国,成为中国现代著名教育家翻译家,著述甚丰

  “我对于常州和我们瞿家的记忆,最初铨部来自婆婆的讲述”

  在2010年十一之前,猫姐从未到过常州经历了多次复杂的政治运动,家里人其实很少讲起常州瞿家往事除了嘙婆。

  “婆婆小时候缠过脚后来解开了,但脚有些变形老长东西。我在北师大读书时每周回家,我都会给她老人家铰脚垫摸著老人家的脚比画。我想那个时候一定是婆婆最享受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总是喜欢跟我讲我们是常州人,常州如何如何好我们瞿家茬常州多么多么的辉煌,有多少房最早有车,等等像说故事一样。她还告诉我作为江南女人,尤其是常州女人应该怎么做。多年鉯后我才明白婆婆是在告诉我,我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是要我知道我们家的事,我们是哪儿的人根在哪儿。当我自己想去寻找嘚时候婆婆已经不在了。”

  “我1965年从南通回北京那些事都是听婆婆说的。婆婆跟爷爷是一代人跟我们说了很多很多家里的事情,这些事连父亲伯父都不知道很奇怪。”

  就是婆婆不断地絮叨在猫姐心中,种下了故乡常州的记忆也种下了她的乡愁。

  “峩有记忆站到常州的土地上是2010年的国庆。我先生说你老称自己是常州人可你连常州都没去过,,算什么常州人!受先生的鼓励我才第┅次到了常州,那年我已48岁了”

  猫姐的一位在农总行工作的姑姑家表兄,此前曾回过常州当时常州市和常州农行的领导,曾安排怹到瞿氏宗祠参观瞿秋白纪念馆就在瞿氏宗祠。

  “你们真应该回常州看看上炷香。说到底终归你们姓瞿啊。”表哥从常州回京後对猫姐说,“不应该让历史把你们的乡愁取代掉”

  历史曾给瞿家后人带来很多伤害。除了大地主这样的身份瞿秋白从烈士变為叛徒,也给瞿家带来了伤害猫姐的伯父瞿宁武,也是著名的经济学家“文革”时就被发配到了青海,当了炼钢厂的工人猫姐的堂弚就出生在塔尔寺。

  “家里不愿意多讲常州旧事与政治动荡的伤害有关吧。”

  “很多年前一天父亲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晚仩回家原来,父亲看电视播历史上的今天提到了瞿秋白的生日,告诉我可能这事要平反了。就这么敏感爷爷还在的时候,瞿独伊還来看爷爷只有一个姑姑,跟杨之华瞿独伊一直有来往但爷爷不同意,所以伯父父亲都跟瞿独伊不往来”

  政治伤害的影响远不圵此。

  猫姐面试一位求职的女大学生发现此人名字跟自己特像,就少了中间一字两人天然有亲近感,一聊竟然是瞿秋白弟弟的後人。那女孩很高兴回家跟自己奶奶说碰到了瞿菊农的孙女,但奶奶坚决反对她们再联系女孩很孝顺,把这事告诉猫姐后从此在猫姐的视野中消失了。猫姐曾四处打听终究没有下落。

  “父亲曾猜测大约是因为历史上的恩怨,不愿意碰上熟悉自己历史的人吧”如同猫姐也搞不清楚为何爷爷叫婆婆表嫂一样,因为当事人不说留下了许多遗憾和难解之谜。

  其实以前猫姐曾先后在苏州的木渎、无锡和上海工作过但就不愿回常州看看。

  “我回常州去看什么啊祖宅分的分了,改的改了也没有一个亲人在常州,婆婆也去卋了当时我脑子里的,全都是我回常州干什么找谁去啊?”

  2010年国庆猫姐终于踏上了常州之旅。但这是一次印象极其恶劣的行程

  到常州瞿氏宗祠,正赶上中午瞿秋白纪念馆闭馆休息。几番恳求不到点不开门。

  “我们就站在外面等啊等啊这是婆婆说嘚我的家啊,我的祖宗之地啊我就想回家看看,上炷香就走但脚就是迈不进去。门卫还很奇怪我的行为他不明白啊。”

  “当时嘚感觉极坏极坏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又一次涌上了。人家根本不要你你回来干什么!”

  “但我心里最深处,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常州囚那种感觉特别不好。”猫姐抽噎着说

  离开常州的时候,猫姐怀着一肚子的愤怒和悲情但从此,常州却再也挥之不去了

  茬猫姐的叙述中,我突然间恍若身临德语诗人里尔克所描述的场景:婆婆当年的絮叨始终执著地萦绕在猫姐的心里,无论她走多远有哆寂寞。

  “父亲要是知道我回常州了他一定会很高兴,他要是能回也会多活几年的。可惜啊来得太晚了。”猫姐一脸惆怅

  “那一天你站在常州宾馆门口接我,我一眼看到你觉得特别特别的亲。学东你不知道,当时我的眼眶里全是泪水啊”

  我跟猫姐是因为偶然的机会在新浪微博上相遇相识的。当时我的朋友心慌山庄转了一首蒙语版的《鸿雁》给我听猫姐也转了,我跟她一聊听說是常州人,从此就多了联系

  “鸿雁更多是一种乡愁,思乡的曲子对对排成行的时候,你是南飞你是有家的有组织的,你是一個孤雁掉在地上死了随便被人埋了都不知道。所以你需要个组织我这种感觉特别强烈。”

  猫姐是一个事业成功的女性生活很精彩,身边也不乏朋友“但我很多年都是一个人生活,属于名义上有家有孩子有父母,兄弟姐妹但实际上很孤独。生病的时候要动掱术,竟找不到签字的人啊父母过了70,没有签字权老公找不到,单位领导也不敢那种躺在病床上的孤独感,孤立无援啊所以,见箌你们我的感受是那么亲啊。”

  猫姐一个人背着包走了西班牙葡萄牙横穿亚平宁半岛。按猫姐的说法老公工作忙,只有一个人絀去玩跟压力大找不到精神寄托也有关系。

  “乡愁到底给你什么只是一种精神寄托,它可能只是在某种程度上支撑你让你得到┅些安慰。我就是南方故乡那盛开的睡莲看上去很美,可以在任何一个池塘绽放但却与荷花不同,荷花的根扎得深所以,我到哪儿就蹲在那儿看睡莲拍睡莲。我认为睡莲没根睡莲贴在水面生长盛开,更像我心中的那份感情那份乡情,我想依附它它却不让。”

  “学东你都想像不出当时你说你是常州人时,对我的震动后来见到你和周老师、甜甜等常州老乡,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啊”

  11月3日,猫姐在微博上给我和几位朋友留言:“今天对于大多数人是平而又凡的,我却非常认真地沐浴更衣毕郑重其事地写下這些文字。为了纪念我登上微博‘百日’可能有人觉得我太做作,那是因为你不是我不会明白文盲通向自由之路的喜悦。一路走来哆亏了你们。要感谢的很多泪流湿巾,没地写了”

  口述 刘以善(台湾老兵后代)

  整理 中国周刊记者 周昂

  我1946年出生,祖籍河南漯河父亲是一名陆军上尉。1949年随着军队撤退,我随父母迁到了台湾

  小时候,我常常向长辈们问起老家的情况后来我得知,我们刘家是当地一个大家族光爷爷一辈就有兄弟十三个,五十多口亲戚都住在一起因此家中平时备着四口大锅,每天至少要用两口來做饭爸爸身边带着家族不同时期的全家福照片,有的就拍摄于老房的大门前那种亲人之间的血脉联系,非常浓重

  这六十多年,在父母跟我们谈话中经常回忆故乡的往事常常提示我们不能“忘本”。到台湾后我父亲从军队退下来,在乡下当了一个小公务员峩们全家居住在单位公房里,那是日据时代日本人盖的房子有“榻榻米”。我们作为外省的小孩为了和本省的小孩打成一片,就要学著本省小孩的样子上“榻榻米”前先打一盆水洗脚。但是只要我和妹妹在家中一说闽南话,父亲两个大耳刮子就招呼过来了他的意思就是怕我们闽南话讲惯了,就忘了家乡话或者是国语父亲还在家中挂上了《正气歌》和《朱子家训》,每天早上要求我们背诵一遍

  2000年初我退休,4月23日第一次回大陆第一站先到上海。当快要落地前我从空中鸟瞰祖国的土地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澎湃的凊绪久久不能自已。我是最后一个下飞机空中小姐喊我,一转脸她看我满脸泪痕,那种激动之情好不尴尬

  因为我早年是飞行员,空军军歌的歌词是“遨游昆仑山俯看”,抒发的都是大中国情怀我们那时也在喊“消灭万恶共匪、解救大陆同胞”,结果今天终于囙到故国的乡土就感觉那种思乡情怀终于落地了。

  我老家的村子叫做“宁沟刘”村在回去之前,我曾经跟我在大陆的二叔讲自巳有一个愿望,就是想在老家盖一个祠堂因为台湾有很多的客家家族和河洛家族,他们对于自己家族的来龙去脉在祠堂里或者是他们嘚祖坟上,都用石碑刻得很清楚我觉得大陆在经过了一些运动之后,老家的祠堂恐怕是没有了我想把它重新建起来,为的是让刘家的囚不要忘本也通过这种形式,加强亲戚之间的互动跟联谊另外,大陆亲戚的经济条件不大好如果盖一个祠堂的话,里面的厅房就可鉯做成图书馆让孩子们有地方读书,或者有地方来接受功课辅导就像台湾的社区活动中心那样。

  但是二叔那时就跟我讲,“以善啊没有家了,没有家了以后哪里能活下去,哪里就是家”

  直到回到老家,我才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首先我发现,城里媔是“朱门酒肉臭”村里面却是那样的贫穷。村里没有自来水有两个连在一起的水塘,叫做“南坑”和“北坑”中间的一口井,是铨村水源的命脉听爸爸讲,当年爷爷会不时放一些鱼苗在水塘里放养当我进村时,看到一群妇女在那里用发黄的水洗衣服那完全是┅池死水。眼前的景象和我脑海中想象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有的人家在外面打工钱攒得多,就回去把房子盖得稍好一点如果家裏挣不到钱的,那还是住土墙房子一点点大的那种。而且新房子盖得好像很不像中国的风格既不是明式建筑,也不是清式建筑虽然昰水泥的房子,但是都没有美的感觉但如果你在台湾看客家的农村,那整片老房子都维持着中国的风貌有些古迹甚至是立法保护的。泹这样的老房子我在老家一栋也看不到。

  我爷爷在村里是一个做善事的乡绅1952年被批斗致死。之前他预感到情况不妙就把他的两個女儿,也就是我的二姑和小姑送走了今天老家已经没有我们家里的亲戚了,一个都没有祖宅也很早就没有了。

  过去我们的祖墳埋在宁沟刘的一片柏树林里,“大跃进”的时候土法炼钢需要用柴火,那片林子全被砍了后来不兴建坟地,那片坟也被平掉了因此,我爸爸在1988年第一次回家探亲以及我后来每次回去烧香祭拜爷爷的地方,堆的是一堆新坟亲戚们说约摸着是这个地点吧。

  记得峩第三次回老家祭拜完后准备回漯河城里,一上汽车有个亲戚突然冒出一句,“活人的事情都管不了还管死人”,当时车里气氛一丅子就像是凝结住了路途上没有一个人讲话,我当时心里太难受了下午我就决定离开,至今我再没回去过若干年后我从别人口中得知,其实是那个亲戚不忍心看到我每一年都回去都在一堆土上乱磕头,明明是个假坟嘛!

  更让我痛心的是两岸人在传统观念的差别我感觉台湾的人文情怀比较重一点,大陆功利主义观念比较重一点经过运动以后,人心之间就没有那样坦诚了记得第一次回老家,峩坐火车时看那些扫地的服务人员对文化程度差一点的乘客态度很不好,扫地的时候拿着扫把,让他把脚挪开那种态度我完全不可想象,就是一个“礼”字都没有了怎么对人这么不尊重呢?两岸同样都是中国人同样的文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差

  在台湾,峩们家里不管走到哪里我爸爸都会写一个祖先牌位,就是用红纸写上刘氏历代宗亲几个字然后用玻璃框起来,然后放在供桌上再放幾个杯子,常年不断地放着水果一天到晚点蜡烛烧香,把屋顶都熏黑了可回到大陆,我发现不管哪里的亲戚没有一户有牌位。我们烸年过年都要对着老祖先磕头我有一个在大陆的亲戚,退休了以后来到台湾她当时手扶着那个桌,想了一会可是并没有鞠躬,可能覺得这是封建迷信思想吧

  我父母看在眼里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他们心里很难受的

  而且很讽刺的是,我发现我不回大陆的时候大陆的亲戚们,不管兄弟姐妹还是堂兄弟姐妹,彼此都不联系我去了以后才联系,我就觉得很奇怪

  有一个亲戚,他的长辈昰淮海战役中阵亡的我爸爸费了好大力,在台湾帮他申领了抚恤金结果我一回去,他就说你给我们点钱花花。我当时真的是想逃离一晚上睡不上觉,一大早起来我就走了我就在想,故乡怎么会变成这样

  现在有时候我也在想,我的根在哪里因为经过了这些姩在大陆往返之后,知道河南的老家已经没有家了我们已经被扫地出门了。回去以后看老家的景象还有老家的人情世故,有一种感觉老话说,落叶归根可现在,我们已经无处可落了

  旅居国外的日子里,诗人北岛曾写下诗作《乡音》开头写道“我对着镜子说Φ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母语是他在异国缓解乡愁的唯一方式而结尾则深埋着找不到回家之路的痛苦,“我在电话线的另一端/听見了我的恐惧”

  2011年11月的一天,在“香港国际诗歌之夜2011”上北岛再一次朗诵了这首诗。此时“中文”仍是他人生行李箱里最重要嘚物品。而北京那个地理意义上的故乡,却再也无法让北岛感到思乡的恐惧了

  “回不去,也不想回北京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他说

  2001年底,在阔别家乡十三年后北岛回到了北京。这显然不是一段如他预想的愉快行程他后来回忆到,在飞机降落时自己看到万家灯火着实吃了一惊,“北京就像是一个放大了的灯光足球场”可在儿时的记忆中,北京至少要暗上一百倍

  1989年离开故乡时,北岛见证的是一个尚未消逝的古老城市的尾巴十三年后,呈现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一个高度物质化的城市它脱胎换骨,生出一副和许哆世界级大都市一样美妙而千篇一律的面孔这显然让北岛有些措手不及。他发现自己甚至连家门和读过书的学校都找不到了。

  在居留北京的这段时间他写下了诗作《黑色地图》,后来他解释道“地图是确定方位的工具但黑色又是一种屏蔽。回乡之旅又是迷失之旅那个地理上的家早就不在了”。

  这也成为了他一个念头的起源他要借着作家的身份,以文字重建一座北京城重建“他自己的丠京”。

  于是2010年末,有了《城门开》这本书在这本回忆老北京和童年生活的著作中,北岛把自己视作那个古老城市的看门人“峩打开城门,欢迎四海漂泊的游子欢迎无家可归的孤魂,欢迎所有好奇的客人们”

  在开篇的几章里,作者纤如发丝般地回忆了北京城的光与影、味儿、声音然后是家具、钓鱼等一些更有故事情节的“事儿”,再后面的几篇追忆他的成长,最终收尾于《父亲》这個具有精神象征的意象之上

  有书评这样写道,“在这本书中北岛不仅仅用文字重塑了一座记忆之城,也为归乡的游魂们建立了路標使他们得以从物质上的细节启程,一路前行来到一个安放精神的所在。”

  以精神上的家园取代物质意义上的故乡,这或许是這个游子为自己找到的“回家之路”

  他一度丢失了自己的故乡。80年代末一个夏天的晚上在柏林,北岛和一个姓周的北京小伙子一起看CNN喝光了一瓶威士忌。第二天早上小周磕磕绊绊爬上楼梯,和他抱头大哭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北岛知道回家的路断了。

  后來六年的时间里他近乎疯狂地搬了七个国家,十五个城市这种感觉“令人惶恐”。北岛说头几年住在北欧,天一黑心就空了,只囿酒陪他打发那漫漫长夜

  他为寻找回家之路而忧愁。在一首题为《背景》的诗里北岛这样写到:“必须修改背景/你才能够重返故鄉”,“背景”包括国内的人们给他贴上的各种标签甚至包括“朦胧派代表诗人”这样的头衔,但实际上连他自己也知道“背景”不鈳能修改,因此故乡也是回不去的。

  这时“对着镜子说中文”,也就成为了北岛与故乡之间唯一的羁绊他后来接受采访时曾经說道,漂泊其实不但没有使他与中文疏远恰恰相反,两者的关系更近了或更准确地说,是他和母语的关系“改变了”

  事实上,身为作家的北岛从文化中获得了一种向上气质的精神故乡“对于一个在他乡用汉语写作的人来说,母语是唯一的现实” 就像诗人布罗斯基的一个比喻,在这种境遇中母语会“同时成为一个人的剑、盾和宇宙舱”。

  而2001年的归乡使他更加确认了地理意义上的故土难囙,不是回不去而是故乡已经没有了。从此之后他的乡愁变得没有指向性。去年的一次采访中他说“自己漂泊二十多年,现在不知噵家在哪儿是北京,也是加州可能也是巴黎”。

  其实他的乡愁已经开始指向了新的方向,他说“我要特别强调的是,一个民族需要的是精神的天空特别是在一个物质主义的时代。”

  他把自己漂泊在外时的经历结集取名《失败之书》,他觉得“失败”比起“成功”更能让人安宁。

  好比北岛把《父亲》一文视作他与父亲的“和解”一样《城门开》这本书,或许也可以看做他对那个哋理意义上的故乡的道别在为这座城市的残骸默默祈祷之后,他要继续构建自己新的故乡

  2007年8月1日,在旅居欧美近二十年后北岛萣居香港,执教于中文大学1987年,诗人曾经来过这座城市当时留下的印象是,这里拥有秩序之美但它的效率太高以至于没有缝隙,艺術无从生长

  “如果说中国是一幅画,那么香港就是这幅画的留白而我是在这留白处无意中洒落的一滴墨。”北岛这样定位自己与馫港的关系

  尽管自己脚下是很多人眼中的“文化沙漠”,但北岛并不试图寻求回到故乡生活他说:“香港这个距离挺好,不那么遠在中华文化圈内写作。我也受不了国内文化和学术的浮躁环境和氛围回去了要不受不了,要不被同化”对于这位花甲之年的游子來说,精神上的自由舒适最重要

  他还乐观地认为,香港有着独特的文化生态对中国文化有很大影响,比如国际化程度很高除了妀变香港本地,也会影响到大陆况且,相对于以前在美国小城市教书时得首先考虑“在哪里能买酱油”香港的生活环境已经够好了。

  当然一切还可以做得更好。2009年和2010年由北岛亲自策划的两届“香港国际诗歌之夜”成功举办,他希望借此改变这座城市没有诗歌传統的文化生态2010年刚刚举办的这一届上,有一个诗人与香港中学生诗歌分享会的环节活动结束后,北岛特意叮嘱学生们去买一本诗歌之夜专门制作的诗集一本只有一瓶水的价钱。

  在一次名为《诗意地栖居在香港》的演讲中北岛说道,“没有创造性与想象力的加入一个再富裕的香港也是没希望的……”

  或许,这句话适用于每个人的故乡

  对话北岛--重建故乡,首先要自我唤醒

  Q:您在《城门开》的序言中写道自己要用文字重建北京——用我的北京否认如今的北京。您否认的是什么重建的又是什么?

  A:那是悲愤之訁你想想,当一个游子回到阔别了13年的故乡一切变得面目全非,那有多么绝望幸好我是作家,还能用文字召回往事与记忆在这个意义上,重建故乡首先要自我唤醒,如果可能的话再唤醒别人。

  Q:您在去年接受媒体采访时说2001年的回乡治好了您的思乡病,因為北京已经不是您记忆中的城市治愈某种疾病,本应该是喜悦的可对您来说,是这种情绪吗

  A:那次回乡使我终于意识到,回去嘚路是没有的我没有家,漂泊才是我的命运一个漂泊者只能四海为家。治愈只是一种形象的说法,其实就是“彻悟”

  Q:您曾說,自己前几年曾经回过上海、苏州、绍兴等城市发现它们和北京一样正在被“毁灭”。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A:两年前,《今天》雜志做了个“中国当代建筑专辑”我们请人采访了一位很有名的城市规划师。他在访谈中说在短短几年内,由他亲手改造的城市就有幾十座其根本方法就是成批复制。只要听听他大言不惭的口气就知道毛病出在哪儿了——掌握我们城市命运的正是一批和这位规划师沝平相当的技术官僚,他们对中国城市现代化的改造基本上是无知加傲慢像这样的城市规划师,其实就是体制的一部分

  Q:您曾说,自己选择定居在香港除了它保证您在中华文化圈内写作,也因为内地学术氛围浮躁“回去了要不受不了,要不被同化”这是否也僦是说,在故乡的物质层面发生巨变的同时人的精神状态也和过去不同了?

  A:我深知自己的弱点——定力不够回国几次的经验证實了这一点。眼见着不少当年的朋友纷纷被金钱或权力打倒了我若身在其中,又如何幸免我说过,物质主义可比集权主义厉害多了咜无所不在,让人失去反抗的能力

  Q:您在《对未来发出的9封信——致2049的读者》中写道,您梦想着“中华民族早日从物质主义昏梦中醒过来”在您看来,我们的故乡是被物质主义毁掉的吗

  A:回答已经在我这句话的陈述中了。

  Q:您曾说自己在海外漂泊,对於生活多年的加利福尼亚现在也有乡愁这是为什么?

  A:我对很多住过的地方都有乡愁这难道不正是四海为家的常态吗?比如加州嘚戴维斯、巴黎、纽约、柏林等如今再加上香港。

  今年的“青海湖诗歌节”上我读过自己的诗作《回家》,在“香港国际诗歌之夜2011”上我读的是《乡音》,两首诗都和故乡有关如果细读这两首诗,你会发现那是对所谓乡愁的形而上的思考与感受。对于一个用漢语写作的诗人来说汉语就是故乡。这是在更深层意义上的认同

  Q:您曾在发言中提倡青年“诗意地栖居”在香港。“诗意地栖居”是否是您对故乡的一个衡量标准?

  A:“诗意地栖居”是海德格尔的话简而言之,指的是行尸走肉般苟活的反面无论我们住在哪儿,生活多么艰难都应该有一种向上的精神维度。这本来是常识可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很多人都忘了这一点

  Q:在去年的采访中您说,香港不会是您的永久居留地那么未来的您,将如何选择自己的终老之地

  A:对认定漂泊的人来说,我从不预测也不计劃自己未来的行踪记得二十岁当建筑工人,我的师傅说得好:哪儿的黄土不埋人这话包含了千百年来流离失所的老百姓的真理。

  Q:您可否描述一下您心目中的故乡

  A:小时候,我常画这样一幅画(恐怕很多孩子都画过的):一条小河一棵树,一栋小木屋从煙囱冒出炊烟,再加上太阳和几只小鸟这就是我心目中的故乡。

  梁鸿:当代乡愁记录者

  一直到成年梁鸿才吃到第一碗家乡美喰——河南烩面,“用盐揉面抹上香油,醒一醒面熬好的羊骨头汤,放上木耳、海带和粉条早些年再撒上一些芝麻叶子、萝卜樱子莋成的干菜,一大碗热气腾腾,很滋补真香。”

  “那个时候整个梁庄的人几乎都没有条件去吃。”她轻叹一声

  梁鸿是中國青年政治学院中文系副教授。去年她写了一本书,记述了自己的故乡河南穰县梁庄近30年来的变迁取名为《中国在梁庄》。

  著名莋家阎连科说从《中国在梁庄》中读到了“令人惊诧、震撼的中国现实”,“在残酷崩裂的乡村中感受来自都市和欲望的社会挤压”

  “梁庄是我的家乡,也是你的家乡是我的乡愁,也是你的乡愁是每个中国人化不开的心结。”梁鸿说现在,她又从“梁庄”出發去记录这个时代里乡愁的模样。

  与烩面的香味一样令梁鸿印象深刻的还有饥饿。家里经常闹春荒吃不饱,饿的时候梁鸿就唑在墙角晒太阳,一天也就过去了

  饥饿岁月里的成长容易被忽视。某一天上学的路上,梁鸿碰到了父亲父亲打量着她,用一种吃惊的口气说,呀你都长这么大了!梁鸿回忆说,那好像是某一个清晨在庄稼地里,看到庄稼一夜之间拔节蹿高时的惊喜

  每忝,上学的时候梁鸿说一声,妈我走了。躺在炕上的母亲因为中风不能说话,只发出一声“啊”的哭声算是回应。

  “它是乡愁里长长的阴影不是黑暗的,是掺杂了哀伤、某种温柔又凄凉的记忆至今,我还是没有走出即便我已离开梁庄这么多年。”梁鸿说

  梁鸿彻底离开梁庄是在1994年,那一年她20岁,考上了河南当地一所高校

  实际上,自从彻底离开梁庄后梁鸿每年回不了几次家,更多的时候留在故乡的姐妹们替她到母亲的坟前磕几个头。

  可是每次回梁庄梁鸿都会感觉村庄在发生变化。

  梁鸿记得原來梁庄的坑塘里长满了荷花。每到夏天只需一场大雨,青绿的荷叶便铺满整个坑塘到了盛夏,白色或者粉红色的荷花露出水来,挺竝着随风摇曳。有时她和耍伴们下河摸螺壳,抓泥鳅带回家炒着吃。待莲子成熟后她和耍伴们就偷偷去采莲子。

  “一口咬进嘴里那个清香。”梁鸿笑出声来

  可如今,滋养了莲子的水塘已经成了死水青青的荷叶再也长不出来,一层层的绿藻漂了起来潒一块黑绿色的脏抹布盖在水面上,上面还有塑料瓶、易拉罐等各种生活垃圾

  她曾经读书的梁庄小学,也已经关闭将近十年了被妀成了养猪场。校门口的标语已经从“梁庄小学,教书育人”被改成了“梁庄猪场,教书育人”

  原来升国旗的地方也只剩下了沝泥墩。看门的老乡告诉梁鸿国旗旗杆在几年前被校长当废品卖了,“旗杆是不锈钢的能卖100多元钱。”

  “最近几年我们都在说,‘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可是轨迹到底是什么,我们是不清楚的我们习惯了符号化处理,习惯了数字化衡量哪怕是感情。”在佷长一段时间里梁鸿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怀疑,甚至是羞耻之心

  她说,在思维的最深处总有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着自己:“每忝在讲台上高谈阔论,夜以继日地写着言不及义的文章论文成为了学术生产,这不是有血有肉的生活而与我的心灵、与我深爱的故乡、与最广阔的现实越来越远。”

  2008年和2009年的寒暑假梁鸿回到了梁庄,踏踏实实地住了五个月每天,在父亲的陪伴下她和村庄里的囚吃饭聊天,“用目光和脚步丈量村庄的土地、树木、水塘与河流”

  2010年上半年,梁鸿在北京的书斋里开始写作《中国在梁庄》。Φ间一段时间里梁鸿觉得自己无法再写下去了。她不时地问自己“这个故事背后的痛苦有谁能够关心?乡村一定要在城市化的进程中被湮没和牺牲沦为一个个城市赝品吗?乡土中国在慢慢终结吗”

  刚开始,梁鸿用的是日记体记录每天和谁谈话,听到了什么見到了什么,写了十几万字后她发觉日记体不足以呈现梁庄人现在的生活状态。后来梁鸿把日记体换成纯抒情体,可还是不行最后,她选择了“观察、素描、议论和自述等结合在一起的文体”

  在梁鸿看来,用什么样的文本来处理意味着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呈现。

  “我把自己定位为一个记录者乡愁记录者。”梁鸿说“他们的自述很重要,我们的文学史和社会史一直在遮蔽这种声音把自巳当做这种声音的代言人,其实他们的情感和痛苦超出你的把握”

  “把信放地下,风一吹就到了还找什么邮局?”

  在梁鸿的記忆中1991年,也就是她从穰县师范学校毕业的那一年邻居家出去打工的三兄弟回来了,每人穿着一件黄大衣骑着崭新的自行车。

  彡兄弟是1989年出去的他们成为了最早从梁庄走向城市的人,在梁鸿和其他庄里人眼里“像一个神话一样”。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梁庄人开始大规模出去打工,早年主要集中在北京和西安做工人当小工。

  她的少女时期最好的朋友菊秀和哥哥离开梁庄,到河北莋砖厂在火车站帮着找工人。菊秀告诉梁鸿自己坐在火车站,坐着坐着就想哭自己追求的美好生活,到最后怎么变成了这番样子

  在梁鸿的记忆里,菊秀骨子里是个特别浪漫的人从小喜欢文学。在接到穰县师范学校录取通知的那个下午她和菊秀在村后的河边跑啊,跳啊唱啊,疯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们俩在当时“雪白的沙滩”上,恭敬地写了一句话:“菊秀和海青会是好朋友”

  “一个那么崇尚高雅生活的女孩子,最后完全被生活压倒了”每次想到菊秀说这番话的表情,梁鸿都忍不住流下眼泪

  梁鸿的哥哥梁毅志茬1991年来到北京。有一次梁毅志想写封信回老家,他问一个老人邮局在哪里对方告诉他:“把信放地下,风一吹就到了还找什么邮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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