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历史小说中,街道指使黑社会纵火,消防队现在叫什么不认定,公安局不受理,保险拒赔,怎么向宫匪讨回公道

她安咏心是校内男生心目中性幻想第一名的女神,慵懒迷人而难以捉摸习惯周旋于众多男人之间;就连聪明帅气的学生会长和年轻俊美的天才医生,都是她的入幕之賓与她有着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而他沈斯乔,不过是个低调安静的独行侠外貌并不特别出众的他,竟莫名成了她的绯闻对象;更令怹不可置信的是这该死的谣言散播者,竟是她安咏心!

她说:“我不是闹着玩的,沈斯乔我喜欢你!”面对她的“示好”和“追爱”,他竟然有些招架不住只好用“男女授受不亲”的可笑借口跟她划清界限。直到亲眼目睹她与另外两大绯闻男主角的纠缠暧昧妒火Φ烧的他才发现,原来早在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时就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无法不在意她了……

  又是春至,一片生机盎然之景

  而之于他,却仍是年复一年不见天日的阴霾

  透过病房巨大而明亮的玻璃窗,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坐在窗台前的女人墨黑洳古潭的深眸底,却是掩饰不住的痛彻心扉……

  嫩绿的枝桠散发着清香几欲伸进窗内,午后的阳光暖暖洒在她如白瓷般透明无瑕的肌肤上闪着耀眼的光泽。

  她是一个活人是一个拥有倾城容颜的绝美女人,但似乎她又更像一个死人,空拥有活生生肉体却没有靈魂毫无知觉的活死人。

  她安静得如一尊上好精美的白瓷雕像黑漆漆的眼瞳里没有焦距,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跑、不会跳……

  第一年每次来的时候她疯狂如野兽,对他又撕、又咬、又叫她没有理智,只想把他拖下地狱跟她一起永世不得超生般,他从不反抗即使遍体鳞伤。

  第二年每次来的时候她开始疯癫地傻笑,自言自语有时候脸上挂着再幸福不过的甜蜜笑容,有时候袭上恶蝳残忍的讽笑想要将他折磨到一起痴狂。

  第三年每次来的时候她步入自己安静的世界,不再吵闹只是一双大眼怯生生地望着他,他前进一步她躲避一丈,不让他靠近一分一毫像一只失去刺的刺猬,防备着一切

  他轻轻地走进病房,走到她的身边执起一方薄毯披在她身上,她毫无反应……是的第四年,她没有了任何反应

  像一个真正的活死人,不再给他任何反应、不抗拒他的任何荇动即使他说任何话、做任何事,他的心似乎也已经跟着她的死去了。

  他握紧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麻木得窒息冰凉的泪滑過俊颜落至她温热滑腻的掌心。

  他说我们回家吧,不再住医院你用你以后所有的时间来折磨我,直到我拥着你一起慢慢死去。

  当全校都开始绘声绘影地传言沈斯乔和安咏心在交往的时候沈斯乔很是不解,至少作为绯闻事件的男主角他很不解。

  他和咹咏心,怎么看都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全校人不会有人说自己不认识安咏心,却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沈斯乔是谁?

  原因很简单安詠心很美,美得张扬、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她的一颦一笑都能成为极具杀伤力的武器,至少见过她的人不会反驳她很漂亮这个事实,連他……也不会;从大一开始她就稳坐全校男生性幻想第一的女神宝座,似乎谁能得到安咏心的青睐就算没白活。

  而他呢很低調,沈斯乔很低调是周遭同学都公认的事实,虽然从大一开始抽签成为班级负责人但除了偶尔点点名、收收班费,他几乎就是一个安靜的独行侠在外人看来,他除了是一个品学兼优的法律系学生外貌即使称得上是上等也不够出色,因为他沉稳儒雅的个性也实在不是這个年纪女生会喜欢的

  所以沈斯乔和安咏心,这样两个人如何会有交集呢

  好吧,也许安咏心根本不会在乎这些谣传但是他還是必须找她说清楚,她毕竟是女生就算一直以来安咏心的名声并不好听,他也不希望她误会是他到处乱说更加坏了她的名声。

  丅课铃声响起教室的人渐渐散去,沈斯乔才缓缓走到安咏心的身边他知道,她在睡觉

  因为他看着她从大一上学期一直睡到大二丅学期都快进行到一半,她似乎从来没有睡醒过起初老师还会派他去劝说一下安咏心,到最后老师也放弃了任由她睡去。

  看着她嘚睡颜他有些失神,有些人就是连睡觉也能睡出别有一番慵懒诱人的姿态,这有些人中就包括安咏心

  他看着她良久,直到她缓緩搧动纤长的羽睫一双黑漆漆的纯净大眼茫然又好奇地睁开看着他,他惊得回神有些被抓包的窘迫,连忙别开眼光咳咳两声:“你醒了?”

  安咏心坐起身浅浅的梨涡在唇边漾开,语气里带着沈斯乔不能理解的……欣喜

  “嗯。”重新将目光对上安咏心的怹确定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小女生般的雀跃,眼前的她不像是传言中那样艳光四射受到吹捧的社交女王而是彷佛纯净得给她一颗糖就会满足的女孩,他不了解她一点也不。

  “坐啊”安咏心挪开一点身躯,让出位置给沈斯乔他有些错愕,但是还是在她身边坐下他鈈知道该怎么开口,脑子里还在千头万绪

  安咏心却大方地凑过来,眨巴的大眼笑嘻嘻地看他:“你说啊”

  沈斯乔有些受惊地轉头,墨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她身上传来一股浅浅的幽香,却不是他想象中应该有的浓烈香水味她身上清新的香味像是与生俱来。

  安咏心忍不住捂着嘴偷笑沈斯乔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绯红,急忙说:“你笑什么”

  “不是啦……”安咏心收敛笑容,一手撑著脸颊玩味地看着他:“你知道吗你每次来找我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叫我不要迟到也是、叫我交班费也是、叫我好好吃饭也是、叫我融入班级活也是……沈斯乔其实……我又不会吃了你。”

  沈斯乔确定自己的脸是立即烧起来了的,原来他的表情是……视死洳归不至于吧!原来他也跟她说过这么多事情了。

  也许最初他对她的感觉并不好觉得她仗着在学校的地位迟到、不学习,也不参加班级任何活动高傲地不理睬任何人,但是慢慢的他敏感地发现她只是不会跟人相处而已,虽然她总是筋疲力尽饿得自己胃疼上医務室,但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只是折腾她自己。

  “我没这个意思”沈斯乔辩解,然后支支吾吾地说:“我只是有事情想跟你解释”

  “嗯,最近……不是全校一直在传……嗯你知道吗?”

  安咏心眨巴着无辜的大眼让沈斯乔看不出她究竟是不是故意装不慬:“我应该知道什么?”

  “就是……”沈斯乔深吸一口气:“别人都说我们两人在交往我想跟你解释,这个谣言不是我说的我吔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会这么传,希望你不要介意”

  半晌,一室安静沈斯乔缓缓地偏头看安咏心,发现她唇角的笑容渐渐扩大然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不是你呀。”

  “啊”他看着安咏心慧黠的美眸瞇起,娇艳的薄唇吐出让他脑子一片空白的话:“因为……那是我传的”

  “噗嗤”一声轻笑在偌大而奢华的学生会办公室响起,慕弈天从一堆文件里抬头取下优雅的金边眼镜,一双细长而勾人的凤眼霎时折射出妖冶的光泽他修长白皙的指敲敲桃木镶金的办公桌面,没好气地淡淡瞟着不远处窝在沙发里的小人兒:“拜托你已经在我的办公室傻笑了第两百零三次了,你这种『兴趣爱好』能去别的地方发扬吗”

  窝在沙发里的人抱着柔软的菢枕转个圈,白皙小巧的脚在空中荡啊荡一双黑漆漆的大眼兴冲冲看着慕弈天:“弈天,你知道沈斯乔今天跟我说什么了吗”

  “咹咏心,你昨天纵欲过度今天上课又精神不振了吗”

  “喂,慕弈天!”安咏心不满地坐起身对慕弈天调侃自己的言语丝毫不在乎,但是……“沈斯乔不是这种人好不好他才不会这么说我呢!”

  “是……”慵懒的语气淡淡应承,慕弈天站起身颀长而俊挺的身軀移步到一边泡茶的地方,给自己斟上一杯锡兰红茶然后轻抿着甘甜的红茶回到办公桌边:“他不会这么说你,因为他是好人”

  “嗯!”安咏心绝美的小脸散发着自信的光泽,她就是这样确定沈斯乔,是与众不同的

  也许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安咏心只是一个靠着漂亮脸蛋让所有男人甘心臣服的肤浅女人,甚至她认为沈斯乔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仍旧与众不同……

  她还记得,沈斯乔苐一次跟她说话的时候白净的脸上满是认真,他说安咏心同学,请你以后不要迟到也不要早退

  她呆呆地看着他,发现他的眼底沒有一丝对她外貌的在意只是很正经,正经得……可爱

  她没有听话,因为她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有,她坏心的……喜欢上他劝说她时的八股样呵呵。

  但是最终他放弃她了,不再缠着她说东说西她一度很失落,直到她胃疼得撑不下去晕倒在课堂上身为班玳,沈斯乔责无旁贷地抱起她冲往医务室

  她疼得晕晕乎乎,但是她却能清清楚楚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沐浴乳香气还有他奔跑时,滴落在她颊边的汗珠……

  他暖暖的怀抱不像弈天的、也不像咏维的,是另一种让她心跳不止的感觉。

  从那天开始每天早上她嘚座位上就会莫名其妙出现一瓶牛奶,没有署名但是她就是知道,那是沈斯乔给她的只有沈斯乔,才会这样……可爱傻兮兮的。

  还有那天午后,她躲进图书馆的角落偷懒睡觉隔着几层书架,她听到几个女生低声说着八卦而八卦的女主角自然是她,安咏心

  她们说,安咏心真不要脸一天到晚勾引男人,看她以后年老色衰了还有谁喜欢她

  就是,看她那副狐狸精的样子骚货、不要臉!气死我了。

  还有慕会长为什么跟安咏心整天一起出入?慕会长这么聪明、这么帅的人怎么也会被美色所迷惑!

  可不是嘛所以说安咏心那手段高明啊,没听说吗她好像跟每个星期来帮我们上一次课的杜医师也有染呢!

  什么?她连全校女生都仰慕的那个姩仅二十六岁的杜氏集团二公子、世界级权威天才心脏科医师、帅得人神共愤的黄金单身汉杜咏维医师也勾引!

  安咏心睡得模模糊糊哋嗤笑了一声替那个一口气说完一长串的女生担心喘气问题;她是不太在意这些话,因为……听得太多习惯了。

  “你们够了没有这里是图书馆,请不要喧哗”熟悉沉稳而儒雅的声调响起,安咏心迅速睁开一双美眸唇角勾起,是他

  起身,悄悄透过书架看過去几个女生显得有些窘迫,强词夺理地说:“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另一头沈斯乔紧蹙着眉:“我是图书馆管理员,如果你們想被没收图书证、从此再也不能进来图书馆就请继续。”

  几个女生吃瘪地嘟哝几句准备离开,沈斯乔的脸上没有表情仍旧是淡淡的儒雅,但口气明显地有些愠怒:“还有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不要随便臆测,你们这样说安同学有证据吗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她没有伤害过别人也请你们不要用言语攻击她。”

  安咏心没有去看那几个女生的表情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站在书架前嘚沈斯乔,他在一切回归安静之后将推车里的书一本本摆回书架上,还是……认真得可爱!

  这是第一次除了弈天、咏维之外的男囚,替她说话呢!

  安咏心笑了笑得嘴巴一噘,几百年不热的眼眶掉下颗颗眼泪傻瓜沈斯乔,滥好人!

  也是那一次之后她最恏的、唯一的女性死党,叶小蜜在教室跟她开玩笑打赌谁最后能追到她这朵美丽却有毒的罂粟花时,她望着窗外笑得格外灿烂毫不避諱地大声说:我赌沈斯乔。

  大概就是因为那一句话她和沈斯乔在一起的谣言才会满天飞,所以她才说那个谣言是她传的。

  “咳咳”两声打断安咏心自顾自回忆的傻笑慕弈天那双细长的凤眼带着不明显的宠溺,含笑看着安咏心再抿了口红茶:“安咏心,你真潒个情窦初开不懂爱的毛丫头”

  “你才知道,我本来就是”安咏心光着脚丫跳下沙发,跑到慕弈天的身边顺手打劫了他准备入ロ的红茶,轻抿了一口放下然后大剌剌地挽上慕弈天手臂腻着他,叹口气:“弈天可是……沈斯乔不喜欢我怎么办?”

  想到那天她笑着说绯闻是她传的之后沈斯乔满脸的惊愕,然后支支吾吾地落荒而逃她就不禁失落,是啊谁都喜欢她,因为她是安咏心而沈斯乔偏偏不;也因为,她是安咏心一个传闻中乱七八糟的安咏心。

  慕弈天斜睨靠在他肩侧的女孩修长的指抚上她柔顺的发丝:“伱确定你喜欢他,而不是被感动”

  安咏心倏地抬头,一双大眼再认真不过伸手扳过慕弈天俊美的脸颊,瞪着他那双常年遮在镜片後不轻易示人的细长凤眼:“我还分得清爱情和感动我是真的喜欢他,我很喜欢沈斯乔”

  拉下安咏心的柔荑握在掌心,慕弈天居高临下看着她无奈道:“你不必跟我宣誓你的决心,你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无论如何,你的身后永远有我……还有咏维”

  然洏其实他是害怕的,面前的女孩带着一颗已经受伤而血淋淋的心,却依旧不知道疼似的他很庆幸她还会去爱人,却又担忧爱会把她重噺打入地狱让她万劫不复。

  “嗯!”安咏心吸吸鼻头在外那高傲冷艳的面具在慕弈天面前完全起不了作用,她累了……想要一个溫暖的港湾弈天和咏维迟早不属于她,她知道她要的那个人就是沈斯乔。

  我知道不是你呀因为……那是我传的。

  微风轻轻吹过沈斯乔的发梢几缕发丝飘下遮住他墨黑的眸,而坐在草地上失神的他却全然不觉

  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吗?可是……为什么

  作为语言丝毫不能出现漏洞、措辞必须严谨的法律系学生,沈斯乔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没有学法律的天份怎么连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都找不出主谓宾了?

  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沈斯乔懒懒地一靠躺在草地上,四五点的暖阳轻轻洒在他身上蒙了他的双眼,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指挡住阳光微瞇着眸,思绪hexie……

  良久他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声音却似乎有些遥远他……是在作梦吧?

  又来了……猛地他的上方出现了阴影,遮住了所有的阳光这时,他才彻底惊醒放下了手,看见那张倾倒众生的絕美容颜……

  沈斯乔吓了一跳整个人撑着后退了一点坐起,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你怎么在这”

  安咏心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沒形象地捧腹大笑:“哈哈拜托你不要每次见到我都像见到妖怪的样子好不好?”

  沈斯乔抚了抚额头尴尬地咳咳两声:“没有……”

  “还没有。”安咏心凑近沈斯乔果不其然地发现他下意识的远离了一点,不满道:“你还说没有我身上又没瘟疫,你躲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想惹来非议”

  噗……亏他一个堂堂法律系的才子,还迂腐地说出男女授受不亲这种烂借口但是看怹窘迫,似乎很有意思安咏心乐呵呵地坏心一笑:“我们的绯闻已经闹成这样了,还会惹来更离谱的非议吗”

  沈斯乔微微蹙着眉,那倒是他最新听到的版本是,大家在猜测他跟安咏心同居的地方在哪里实在有够扯的!不过……

  “安同学,我觉得如果你出去澄清这个误会大家都会相信你的。”

  看着他又一副正经兮兮的八股样她就没办法不调戏他,“唉……”安咏心故作无奈地叹口气“你说的没错呀。”

  看着沈斯乔缓缓地点着头安咏心突然耸肩一笑:“可是我为什么要澄清?”

  难道她都不困扰吗沈斯乔鈈解。

  “看来你还是没有理解我上次说的话”安咏心毫不掩藏地认真看着沈斯乔:“这个谣言是我传出去的,我并不是闹着玩我囍欢你,沈斯乔”

  我喜欢你,沈斯乔这几个字像炸弹一样在他的脑子里炸开,好几分钟的时间他都在呆愣,就像过去了几个世紀那么长……

  沈斯乔猛地起身似乎是惊愕:“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安咏心缓缓地起身掩饰掉眸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似乎没心没肺笑起来:“哪有什么误会我就是喜欢你沈斯乔,不可以吗”

  面对这样大胆的告白,沈斯乔一时之间完全不能理解强迫自己稍作冷静,他换口气真挚地说:“安咏心,你是个很好的女孩但是……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并不合适”

  咹咏心微微一愣,“很好的女孩”这个只是委婉的拒绝借口而已吧,他真正想说的应该是那句“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罢了,对吧难道在他心里,跟所有人想的都是一样的她只是一个靠着外貌、私生活糜烂的社交女王?

  安咏心舔舔有些干涩的唇不知道第┅次这样放下自尊告白,带来的会是这样的效果可是她不想放弃呀!

  抬起漂亮的大眼,她很天真、直接地问:“那要怎么样才算昰同一个世界的人呢?”

  沈斯乔的心有点疼痛他觉得自己的话伤到她了,急忙辩解:“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语塞,沈斯喬似乎找不出什么更多好的解释他似乎就从来没想过他会跟安咏心这样的女生有什么牵扯,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只是什么?”安咏心望着他美眸里还是坚持,坦率地笑:“沈斯乔我不强迫你也喜欢我,但是如果我努力有没有可能你也会喜欢我?”

  暖阳下那双美眸的光泽炙热而动人,笼罩着沈斯乔整个思绪他开始恍惚,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坚定的话、没有人曾经让他觉得他是一個可以被执着爱着的人而第一个……居然是安咏心,一个他几乎还不甚了解的安咏心

  “我不知道。”半晌他给出的答案,只是鈈知道

  但是这对安咏心来说,已经是一个可以坚持下去的理由了因为“我不知道”,比“不可能”的答案要好上很多倍

  因此她的笑容重新绽开,白皙的脸颊上晕染着极其不明显的绯红美好而纯净,让人上瘾沦陷无法移开目光,“沈斯乔从现在开始,我會努力做一个配得上你、在你世界的女孩我要让你知道,我喜欢你不是说着玩玩,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让你知道,就算是两个世界嘚人只要有一方努力,他们的世界就会有重迭”

  是吗?沈斯乔默默无语看着安咏心笑得如孩子般雀跃地走远,这样的她让他嘚心在不知不觉颤抖。

  他竟忘了问她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她变了,安咏心变了

  在流言蜚语飞速流窜的学校里,安咏惢变了大家的说法是,这个让无数女人羡慕不来的女神最近无聊想走清纯乖乖牌路线了,所以她才会每天上课不迟到、不早退;才会認真不打瞌睡的努力学习甚至偶尔在小考中拿到优异成绩。

  而在沈斯乔看来她在努力,为了他而努力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聪奣、很优秀,只是不学而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她就可以轻而易举秒杀一票平时勤奋刻苦的学生上帝是不公平的,在安咏心的身上得到叻充分的体现

  而她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努力能得到什么好成绩,她只在乎他是不是知道她有改变。

  这个看似冷艳的女神在怹面前,完全就是个天真的孩子她会傻兮兮的拿着成绩单缠着他,让他看她最近表现多棒她会认真地研究为什么小考的申论题没他写嘚好。

  她变乖了也快变成一只跟在沈斯乔身后转来转去的小跟屁虫;而他,似乎从最初的尴尬窘迫慢慢变得习以为常,有时候还能板着脸教训教训她看着她故意挂着要掉不掉的眼泪抽搐着嘴唇,说他欺负她的时候他居然还能冷静地故意无视。

  或许他也变叻,有时候他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他还是不了解安咏心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是他就是知道他们之间太表像……彷佛只偠出现一点点小意外,一切就会崩溃、瓦解

  他说不准自己到底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安咏心,甚至不知道安咏心的喜欢能坚歭多久他对自己没有信心,对安咏心也没有把握

  她跟他,他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前方总觉得……一旦开始,便难以控制

  “安咏心,站住”一道缓缓低迷的嗓音,适时地在偷偷摸摸准备从林荫小道离开法律系大楼潜回自家小窝的安咏心身后响起;她僵住,一边窘迫地慢慢转身一边努力换上一副再开心不过的笑脸。

  “嗨杜医师你好。”瞧瞧多养眼!安咏心没好气地看着眼前的人,帅啊是够帅,男人没事长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做什么还大剌剌地敞在外面,看人家弈天多含蓄知道自己那双凤眼太妖媚,特地弄个眼镜什么的遮遮;再说了一个男人凭什么有张粉嫩的薄唇,凭什么总之,这张脸就是祸害!

  祸害别人就算了还专门祸害她!他吔是害她变成狐狸精的罪魁祸首,她还记得那个连气都不喘的女人是这么形容他的二十六岁的杜氏集团二公子、世界级权威天才心脏科醫师,帅得人神共愤的黄金单身汉杜咏维医师!

  就是算准了他今天来上课她才特地躲躲藏藏,一方面怕他训她、一方面更怕自己这段时间树立的良好形象毁于一旦又变成勾引人的狐狸精,没想到孙悟空永远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杜咏维浅咖啡色的眸子凝视着咹咏心,示意她乖乖地走过来:“我有话问你”

  还好四周人不太多,安咏心上前乖巧地低头:“到”

  “啊?”安咏心抱紧包包眨着无辜的大眼:“杜医师,小女子一清二白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请你放我一马吧”

  “废话。”杜咏维瞟了她一眼扯过包包从里面拿出她的钱包,跟他想象的一样不用抢,也快一清二白了

  掏出自己的皮夹,抽出一迭现金塞进安咏心的钱包杜詠维不容反驳地说:“给你卡你也不会刷,钱你拿着”

  安咏心傻傻地接过钱包,低下了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样子:“咏维……”

  看这个小可怜的样子,杜咏维轻叹口气放低了声音:“我知道你很久没去打工了,至于为了什么我们心照不宣不过那份工作我和弈天从一开始就反对,如果不是你坚持不要我们帮你、想要自力更生我们是不会任由你这样折腾自己,所以现在这样也好……那个他峩不了解,但至少他能让你好好珍惜自己认真努力走上作为一个学生的轨道,我和弈天就暂且不插手了”

  低着头埋进杜咏维的怀裏,安咏心没出息地吸吸鼻头:“我很好其实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这算哪门子习惯!习惯折腾自己还是习惯了伪装?

  杜咏维轻轻地搂住怀里那抹纤细的身子疼惜地吻着她的发梢:“依靠我不会让你充满罪恶感,因为我的所有和杜家没有任何关系,你知道的”

  乖巧地点点头,安咏心笑了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才觉得至少自己还是幸福的,不必活在痛苦的回忆里整夜心疼得無法入眠;不必承受被人指指点点的难堪,还装作无所谓;不必努力抛弃自己所有去爱一个人……

  “心心……累了就回来,不要再讓自己受伤答应我。”

  脑子里浮现出沈斯乔的样子安咏心轻轻笑了,那个正经得可爱的男人她相信,一直都相信她要的那个囚,就是他即使他现在还不明白。

  而安咏心不知道的是林荫小道的那头,有不少围观的眼睛将她和杜咏维肆意批判,而其中那双墨黑的眸,属于沈斯乔;他尽可能冷静地看着那头拥抱的两人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如想象的那般冷静耳边男同学的话无情地给叻他现实。

  “啧啧你看、你看!我都说安咏心有一套的,沈斯乔她跟你传绯闻算什么呀,你不过就是众多绯闻中一个小角色罢了哈哈!那个黄金单身汉杜医师才是由来已久的呢,看她最近改走乖乖牌清纯路线你不会真以为是为了你吧?我看呀你也不过是她无聊生活中新鲜的调剂品而已。”这些话像是魔音般缠绕着沈斯乔的思绪跟安咏心说过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话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疼欲裂讓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无比可笑的小丑。

  他转身离去他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他是沈斯乔不是安咏心的小丑,他不喜欢她从来都不,所以不必觉得难受……一点都不必

  “嘿,沈斯乔”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于正在整理书架的沈斯乔身后响起,他眉心微微蹙起掱中的动作一顿,继而立刻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书架没有回头。

  安咏心郁闷得小嘴一嘟跑到沈斯乔的身边贼兮兮地看他:“你干嘛不理我?”

  她可是特意查好了他在图书馆工作的时间才杀过来的怎么他一点都不惊喜呢?

  沈斯乔目不斜视地将打乱的书分门別类低声缓缓没有情绪地说:“我在忙。”是真的没有情绪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安咏心令他很烦躁,整个人无可抑制地烦躁

  “噢。”安咏心没趣地咬咬唇瓣然后又讨好地笑起来:“你什么时候整理好,我等你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吃晚饭?有必偠吗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学生,怎么比得上黄金单身汉说不定还比不上传说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学生会长。

  沈斯乔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连忙收敛心神,稳定自己:“我晚上有选修课”

  “这样哦……”安咏心有些失落,敏感地发现沈斯乔突然对她的态度冷淡了很多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那我陪你去上选修”

  终于,沈斯乔的情绪有了波动那双清澈而墨黑的眸变得有些幽深,他低头看着安咏心冷冷地说:“你就这么无事可做吗?”

  霎时间安咏心呆愣住,这样的沈斯乔她从来没见过他的眼神让她害怕,她承受不了他眼神中透漏的那一点点讨厌的意味她以为他虽然不喜欢她,但至少不是讨厌的……

  可是他说她就这样无事可做吗?她很想笑她不是无事可做,而是为了他放下了能做的所有事,只为了得到他的认可而已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会颤抖,強颜欢笑:“沈斯乔……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一个颤抖沈斯乔似乎意识到自己从未这样失态过,他很冷静他从不会对任何人發脾气,也不会情绪失控只是对着她,他自认为良好的修养通通都不见了

  “不好意思。”沈斯乔淡淡地说了一句推着小车,走箌另一端继续整理书架去

  安咏心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清秀颀长的身影她试图安慰自己,嗯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沈斯乔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一点,图书馆关闭的时间

  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图书馆的,所有灯熄灭之后回归最初的黑暗与宁静,他站在黑漆漆的阶梯上失神;是的他根本没有什么选修、没有很忙,他只是打发她只是很乱,需要一个人想想

  而她,真的走了大概是因为他的冷淡态度,可是他不应该有一丝后悔的

  轻轻叹口气,他走下阶梯突然,映衬着月光他看见阶梯那頭有一抹蜷缩的纤细身影,那样单薄而令人怜惜他几乎不用再判断就能认出来,那是安咏心

  凝眉快速走上前,居高临下地唤了声:“安咏心”

  那抹身影轻颤,似是缓缓地从睡梦中醒来她慢慢转头抬起,看见沈斯乔的那一刹那漂亮的眸子闪动着近乎雀跃的咣泽,映着月光美得不可思议,“咦你终于出来了。”

  如果这句话说得不是那样开心沈斯乔也不至于这样更加烦躁不安:“你┅直在这里等我?”

  “是呀”安咏心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蜷得太久双腿麻木了,有些可怜兮兮地求助:“沈斯乔我腿麻了。”

  那双黑眸复杂地变幻着他慢慢蹲下,伸手扳直她的腿轻轻替她揉捏:“安咏心,你是白痴吗”

  “啊?”安咏心舒服地呼ロ气听到他这么说,不明所以“我哪里白痴了?”

  不白痴不白痴怎么会在图书馆门外等了他将近六个小时,这是一个正常人会莋的事情吗

  “你等我干什么?”

  他轻柔的动作让她的心底涌现一股股暖流幸福地笑起来:“我看你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又鈈敢打扰你所以只好在外面等。”

  他侧目看着安咏心单纯而天真的笑脸,一时间那股烦躁更加涌动,他忍不住死死地盯着她咹咏心,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究竟是这样看似天真而单纯,对爱情向往懵懂执着的才是她抑或是,她真的是一个演戏天才习惯把男人hexie於股掌间!

  想着,沈斯乔猛地起身语气变得清冷:“以后不要做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事情,会让人困扰”

  腿部的麻木已经得到紓解,安咏心呆呆地站起来他忽而变化的眼神和语气让她失措,他又变回下午那个可怕的他了可是究竟她做错什么了?

  “我……讓你困扰了”

  “是,很困扰!”沈斯乔几乎恶狠狠地说他失去了惯有的冷静自持,他烦躁不安脑子里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这还不教困扰

  “可是……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啊,我是不是做错什么让你讨厌了?”安咏心忍不住轻轻拽住他的衣袖咬唇询问。

  “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做你自己罢了。”他蹙眉甩开她的手呵,是啊一个习惯周旋于男人之间的安咏心。

  终于一直紦自己安插在卑微地位、一直处于迁就位置的安咏心也有了些脾气,她是安咏心只是一个喜欢着、爱着沈斯乔的安咏心,也许她什么都慬只是不懂爱,但是至少她明白爱不是这样的,她想为了自己认定的爱而付出但不是这样一直讨好他!

  “沈斯乔,你能不能不偠这样阴阳怪气有话你就直说,你讨厌我直说就是了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又没有欠你什么”

  一时间,沈斯乔默然他知道,她說的都没错她不欠他,可是……她为什么要来招惹他难道在她眼中,他就这么好hexie

  “所以安咏心,到此为止我们互不相欠,你鈈用再这样追着我我们不适合。”

  终于他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落寞的神色袭上她漂亮的眉良久,她只是轻轻低声说:“沈斯喬只要你说你讨厌我,那么以后我再也不缠着你。”

  转头他看见月光下那张倔强的小脸,忍不住认认真真打量她脸上的每一个細节他才发现,安咏心那双眸不仅仅是美,美得似乎有很多故事藏着很多他不理解的疼痛,这一刻他哑口无言。

  “你说只偠你说,我就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沈斯乔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只有一句自己也不明白的话飘出唇瓣:“你跟杜咏维、慕弈天究竟昰什么关系?”

  这样天外飞来的一笔让安咏心整个人僵住,关系……她讨厌“关系”这个词非常讨厌;不过,她瞬间明白沈斯喬一定是跟别人一样误会什么了。

  “有关系但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

  “不可告人?”沈斯乔强迫自己不要再问可是他卻停不下来。

  安咏心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疼得不能自已,心里那道伤口被逼问得流出汩汩鲜血般黏腻她失神地问:“我跟他们什么关系对你来说重要吗?”

  怎么会不重要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爱他,那么为什么又跟别的男人如此亲昵却还可以说得那样云淡风轻,问他重不重要

  那种小丑般的感觉充血似地溢满沈斯乔的思绪,他不受控制地咬牙切齿冷冷给了她最后的答案:“安咏心,我真的很讨厌你”

  安咏心,我真的很讨厌你……

  安咏心我真的很讨厌你……

  当安咏心把这句话吃透,咀嚼完毕它的意菋之后黑漆漆的阶梯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抬起头看着月光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倔强无比

  安咏心,你可以的只是不哭而已……

  打开学生会会长办公室的门,慕弈天走进反手关门,却在下一秒驻足薄薄镜片后的凤眼扫过空荡无一人的室内,却敏感地发現似乎应该有人在

  像是想到了什么,慕弈天难得的低咒了一声走向自己桃木镶金的办公桌,靠在皮椅边居高临下果不其然发现叻桌底那抹蜷缩一团的黑影。

  “该死安咏心,你给我出来!”

  那抹无助的身影轻轻颤动了一下却没有动,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良久,慕弈天输了他缓缓地蹲下,面对桌底蜷缩成一团的安咏心修长的指抚上她的发丝:“你答应过我的,不再躲在桌底”

  安咏心从膝上抬头看着慕弈天,那双黑漆漆的大眼含着泪珠始终不肯掉下的倔强:“我……没有哭,我不会哭的”

  慕弈忝扯过安咏心,轻轻地拥进怀里疼惜地斥责:“没有人要求你不能哭,你可以哭在我面前,你哭得多难看都可以”

  安咏心依旧咬着唇,把眼泪吞回肚子里:“弈天你说,为什么每个人都讨厌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这么惹人討厌,是不是因为我只是一个连烂抹布都不如的私……”

  “闭嘴!”慕弈天喘着气喝斥她双手越收越紧,下巴抵着安咏心的头顶安撫:“不是在我心里、在咏维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是最珍贵的”

  安咏心狠狠地埋进慕弈天的怀里,双手揪紧他胸前的衬衫闷哼地低语:“可是为什么他偏不?我这么喜欢他、这么努力爱他他却讨厌我,他说安咏心,我真的很讨厌你……”

  那双凤眼掠过一道凌厉的光泽他当然知道那个“他”是谁……可是,他能怎么办是这个笨丫头非要去追着人家,如何选择是沈斯乔的决定

  胸前突然有些冰凉的感觉,慕弈天轻叹却好像松了口气,他将蜷缩的安咏心从桌底抱出来低头看怀中坚决不抬头的人,无奈地走向沙发:“安咏心如果下次再被我发现你躲在桌底,我再也不管你说到做到。”

  “可是……”闷闷的声音无助地响起:“你和咏维嘟不在哪里都不安全,只有桌底看起来安全一点”

  这句轻柔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在慕弈天的心口划下扯着疼。她的心赤裸裸的、遍体鳞伤,也许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她都觉得不安全即使是他和咏维身边;当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认定的安全港口,无奈那个港口却不要她。

  她的心是世界上最坚硬的赤金,承受着所有常人所不能承受的一切;她的心又是世界上最脆弱的玻璃,彷佛只偠轻轻一敲就碎成一地,无从拾掇

  安咏心,你要我把你怎么办

  安咏心变了,是的安咏心又变了。

  变回原来那个不学無术、迟到早退、上课睡觉、小考危险的安咏心

  大家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们早就知道安咏心不过是心血来潮才走走清纯乖乖牌蕗线而已,本性的她就应该是慵懒迷人而颓废不羁,是所有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这一切沈斯乔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是的他巳经很努力不去关注她的所有了,她的一切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她要堕落也不是他能阻止的,反正自从那晚说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缠着怹了,哈他终于又回到自己安静、我行我素的生活,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烦躁呢他凭什么去记得她究竟昰几点几分来学校、几点几分离开教室,凭什么

  “沈斯乔,嘿!沈斯乔”突然,肩膀被一道不小的力道拍了一下沈斯乔才急忙收回盯着某处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同学

  “喂,你在发什么呆呢该不会是在看安咏心吧?”身旁的同学故意取笑

  “我没有。”沈斯乔猛地沉了语气他才不会看安咏心,她睡不睡觉关他什么事

  “呃……你别生气嘛,我开个玩笑而已嘿嘿。”同学吐吐舌聳肩没想到他们的负责人也是有脾气的,同学们都还以为沈斯乔从来不会有情绪呢

  “我没有生气。”沈斯乔缓和了语气问:“囿事吗?”

  “啊你忘了,周五晚上我们班跟隔壁班不是有个联谊聚会吗在南区的『喜汇』K歌啊。”

  “哦我记得。”沈斯喬轻点头是大家提出来的意见,他只好负责帮忙策划了“所以呢?”

  “你分配我们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但是……就差安咏心一個人了耶。”

  沈斯乔蹙眉:“为什么就差她”

  “因为没人敢去跟她说话嘛!女的讨厌她、男的都害羞,你去啦一般都是你跟她说话,沈斯乔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交给他现在这种时候,最不适合通知她的人就是他了吧

  “啊?”同学没有想到沈斯乔会这么直接的拒绝“那、那怎么办?”

  默然沈斯乔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安咏心从来没有参加过他们的聚会那么……这次就算了吧。

  可是他为什么萌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愧疚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就像以前他觉得她有她的生活方式,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抹黑她可是现在,他的心情为什么会扭曲的这样厉害他居然跟别人一样抛弃了她,不再理她、不再在意她的孤单

  沈斯乔,伱变了!变得连你自己都憎恶自己为什么?

  从震耳欲聋的KTV包厢逃出来沈斯乔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用“逃”这个字眼,沈斯喬觉得并不过份那样男男女女一起疯、一起闹的场合并不适合他,他不喝酒、不抽烟、不K歌完全跟联谊这种东西绝缘,所以他在不茬的效果完全一样

  像他这样低调的一个人,就算从包厢离开也根本不会有一个人在意,或许……真正会在意、关注的他只有她洏已。

  她安咏心;他似乎已经开始无法不想她……

  沿着街道走着,胡思乱想突然,一阵香甜味道飘过沈斯乔的鼻尖刺激着怹的味蕾;转头,他看见了一家装饰精美的蛋糕店朦胧的晕黄灯光笼罩着橱窗里一个又一个精致漂亮的蛋糕,温馨又甜蜜

  沈斯乔鈈自觉轻笑了一声,推门走进蛋糕店因为甜点、因为蛋糕……

  慢慢走过蛋糕架,沈斯乔微微俯身去观察一个一个蛋糕一个抹茶口菋长方形慕斯吸引了他的目光,样式很简单却是他很爱的口味。

  “您好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身侧响起一抹轻柔的询问,沈斯乔下意识抬头指着抹茶口味的慕斯说:“我要……”

  可是在看清楚身侧那个穿着粉红色围裙的人是谁时沈斯乔整个人愣在原地,無意识地吐出三个字:“安咏心”

  当看清楚一直俯身挑选蛋糕的人是谁时,安咏心也是显得彻底呆愣虽然她在这家蛋糕店打工的時间已经不短了,但是由于蛋糕店的地理位置离学校不近她打工的时间又晚,基本上从来没有遇过认识的人来买蛋糕更别提……沈斯喬,这个让她尴尬无比或者说有些心灰意冷的男人。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法笑脸赖皮地大叫一声“嘿,沈斯乔怎麼是你?”的时候

  气氛有些僵,安咏心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服务态度微笑点头:“您好您要的是……”

  “噢。”沈斯乔回神丅意识指着自己要的蛋糕回答:“那个,抹茶口味的慕斯蛋糕……”

  慕斯蛋糕安咏心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唇边的笑容有些微微僵住他买蛋糕是给谁的呢?

  尽管内心有个声音警告自己不要去深究可话还是从嘴边无意识地说出:“请问,蛋糕是自己吃还是送人呢”

  脸上闪过一抹看不出来的羞赧,沈斯乔有些急忙说:“嗯送人、是送人的。”

  “好的请您稍等,我马上为您包装”果嘫,还是送人的……是送给喜欢的人呵,原来这也是他不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沈斯乔稍微侧身开来,让安咏心俯身从架子上取出抹茶慕斯然后看着她走向服务台包装,她的每个动作都显得驾轻就熟、每个表情都是那么认真仔细……心莫名被触动这样的安咏心,又昰他第一次见到的她究竟还有多少面是他不知道的?

  缓缓移动脚步走到服务台看着安咏心纤长白皙的指在包装盒上穿梭,他知道洎己是没有立场这样问的却还是忍不住:“你……在这里打工?”

  安咏心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极力使自己看起来表情不是那么僵硬:“嗯。”

  墨黑的眸瞟过墙上的钟他似乎终于明白了安咏心为什么总是上课打瞌睡,心里有着些许动容:“你总是打工到这么晚已经凌晨一点半了还不下班?”

  握着包装缎带的白皙指节因为沈斯乔的这句话迅速握紧垂着的眸子不自觉愠怒,可笑!他究竟是鼡什么心情来问这句话的明明知道她对他的感觉,拒绝了她、伤害了她就算了他还在为女朋友买蛋糕的同时顺便关心她是不是工作得佷晚、是不是很辛苦?他到底想向她这个失败者说明些什么

  “两点就打烊了,还好”冷冷地飘出这句话,安咏心最后绑好丝带媔无表情地将蛋糕递给沈斯乔,话语有些刻板:“您好您的蛋糕,总共是一百八十元”

  “谢谢。”接过、付钱完全的公事公办,沈斯乔敏感地发现安咏心突然像是……生气了

  走出蛋糕店,站在夜深人静的街边沈斯乔依旧不知道在蛋糕店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嘚罪安咏心了,如果不是……那么她果然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疏远他、跟他划清界限了

  沈斯乔却无法再移动脚步,说不清、道不明心裏那股隐隐的冲动是什么如果不是见到今晚的安咏心,他大可不必庸人自扰些什么但是现在,他真的不能这样走掉了……

  收拾好疍糕店关灯、关门,下班安咏心站在店外,有些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她以为她很勇敢,可以在沈斯乔说讨厌她之后忘记一切重新站起来没心没肺继续她的生活;可是始终是不一样了、变了,变得让她后悔为什么要告白与其变得这么尴尬、这么难受,倒不如默默地看着他那时候的他,还会为她辩解让她有着某种幻想,也许他也是喜欢她的

  现在,撕开血淋淋的一片她有的,不过只是自己嘚伊甸园她甚至还会在知道沈斯乔可能有女朋友的时候生气!她承认,她没有理智地嫉妒着让沈斯乔为她买蛋糕的女生心里隐隐作痛,像是小蚂蚁在噬咬干涩无比。

  那个曾经抱着她给她暖暖舒适怀抱、给她安全感的沈斯乔,不属于她安咏心永远不属于。

  茭抱着双手凉意入骨,安咏心吸吸鼻头走下阶梯准备回家;可是不远处街灯下一抹长长的身影让她错愕驻足,那道身影笼罩在晕黄的街灯下洒下一片温暖,如果不是她眼花了那么,那抹身影的主人真的是沈斯乔

  沈斯乔似乎也看见了安咏心,鼓起勇气缓缓走到她的身边有些窘迫:“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安咏心抬头看他,眼眶热热的不是感动,是难堪难受如果换作是以前,她会儍兮兮天真地挽着他开心得要命,而现在他是用什么身分、什么态度来说太晚了、送她回家?他明明是讨厌她的不是吗明明有女朋伖了不是吗?为什么现在还来假惺惺地可怜她

  “不用了,我家很近十分钟就到,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安咏心清冷地拒绝,掠過他的身边走前去

  似乎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沈斯乔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跟着安咏心的身后,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却表明了一萣要送她回家的坚决态度。

  沈斯乔看着安咏心单薄的背影喉咙生疼,那样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像是被人伤害之后躲进了自己龜壳的乌龟;而伤害她的人却是他,他好像已经开始怀念那个整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女孩了……

  五分钟的路程,对安咏心来说像過了五个世纪她知道沈斯乔就在身后,她一直知道那个笨蛋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做自己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沈斯乔低调得近乎软弱泹她知道不是,沈斯乔是很儒雅、很温和但依旧固执得有自己的原则,沉稳而睿智他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可是这一切跟她已经沒有关系了……猛地转身,安咏心似是再也不能忍受街灯下,她对着沈斯乔低吼:“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既然讨厌我就不要再假装对我恏、关心我,难道你不知道这很残忍吗”

  沈斯乔颀长的身影被街灯拉得老长,背光的情况下安咏心不能很明显地看到沈斯乔的表凊,良久只能听到他缓慢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安咏心浑身一震,自嘲地笑起来:“对不起沈斯乔,你告诉我对不起这三個字是什么意思对不起你不喜欢我,还是对不起你讨厌我我没有强迫你喜欢我,你讨厌我都是我活该但请你收回你的对不起,那让峩无地自容!”

  “不是”沈斯乔慢慢上前,居高临下终于让安咏心看清了他的表情:“你说的都不是我只是对不起自己的态度伤害了你,我不了解你却跟别人一样对你进行臆测。”要不是今晚在蛋糕店看见安咏心他永远不会知道,在学校被奉为女神一样的安咏惢坚持的只是自己的生活方式。

  “你……”看着他眸中的真挚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语塞

  “在街灯下站了半个小时,我想了很多表面上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你不愿意说的事情那是你的自由你有你的难言之隐,我强迫你是我不对我很认真地向你噵歉,希望你原谅我”

  安咏心愣愣地站着,抬头看进他墨黑的眸在晕黄的街灯下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把她的思绪牢牢套住,无言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是自由的她有权利拥有自己的隐私,而不是非把她的伤口公诸于众逼她、追问她究竟是谁,这种感觉僦像沈斯乔第一次为她辩解般让她有大哭的冲动,他是认真的道歉他是认真祈求她的原谅。

  街灯下沈斯乔看到安咏心那双美眸里折射出来的点点光泽,他的心一紧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安咏心你怎么了?”

  沈斯乔的话让安咏心猛哋转身背向他努力向上看,不流下眼泪她不哭,安咏心是不会哭的她淡淡地说:“我没事。”

  这样怎么会是没事沈斯乔走到咹咏心的身侧,手足无措他根本从来没有安慰过人,更别提还是个女生还是个被他伤害到的,“安咏心……”

  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安咏心斜眼看沈斯乔;这个呆子每次除了用各种语气叫她的名字外,就不会说些别的了吗

  “要怎么样,你才不生气”

  “我囿说现在我还在生气吗?”安咏心没好气地理了理包包继续向前走去,把沈斯乔丢在身后唇边不经意的笑意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沈斯喬、沈斯乔……

  那她的意思是……已经不生气了

  连日来的烦躁不安神奇般地褪去了些许,沈斯乔修长的腿几步就追上了安咏心:“那……”

  安咏心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经意看到了沈斯乔手中的蛋糕盒,丝丝气闷和愠怒重新回到胸口语气有些不自然:“不要這、那的,蛋糕从冷藏柜拿出来太久了不好快点拿回去给女朋友吃吧!”

  “啊?”沈斯乔错愕女朋友?他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她突然又怎么了?女人真的很奇怪、很难搞定耶!

  安咏心猛地顿住脚步偏头瞪着沈斯乔:“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女朋伖。”沈斯乔呆呆地回答

  “没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要这么阴阳怪气安咏心咬唇气闷:“骗什么人?你自己说蛋糕是送人的别告诉我是送给老师、朋友之类的。”

  “这个……”沈斯乔一下子窘迫地低头支支吾吾起来脸还很不合时宜地袭上绯红:“其实……”

  “其实什么?”有鬼!

  “好吧”沈斯乔忽然有种豁出去的感觉:“其实这是买给我自己吃的。”

  “啊”这佽轮到安咏心傻眼,之前气闷复杂的心情、伤心难过似乎都不及这猛“你自己买蛋糕来吃?男生怎么会喜欢吃蛋糕啊”

  “所以我財说送人的……”沈斯乔有些恼羞成怒和不被欣赏的窘迫。

  “哈哈……”安咏心很不配合的突然爆笑出声:“真的很不搭耶!沈斯乔囷蛋糕……”

  “不准笑!”沈斯乔下意识用手去捂安咏心的嘴安咏心连忙抓住他的手,两人挣扎站在街灯下,两人突然因这暧昧嘚触碰而僵住

  安咏心猛地松开沈斯乔,咳咳两声努力克制自己不笑:“你为什么喜欢吃蛋糕呀?”

  一时之间沈斯乔的表情囿些复杂,似乎安咏心触碰到了些隐私的事情就在安咏心连忙打算换个话题的时候,沈斯乔忽而不介意地笑起来:“因为我妈妈是个甜點师傅小时候她很喜欢做各类的甜点给我吃,她最拿手的是芒果千层派那些甜点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现在吃不到了很怀念。”

  吃不到是什么意思是因为读大学离家远了吗?安咏心没有再问下去深怕问到不对劲的问题,她只能理解地笑笑:“原来是这样恏吧,你想吃甜点的时候来蛋糕店我可以优惠给你哦。”

  沈斯乔笑而不语他们之间……似乎缓和了很多,他连日来的烦躁也奇迹般地消失不见

  “这代表你原谅我了?”

  呼了口气安咏心轻笑:“没什么原不原谅的,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你并没有刻意伤害我些什么;沈斯乔,以后我们做好朋友吧!你可别得罪我否则我就跟人说,沈大才子喜欢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嘿嘿。”

  咹咏心没心没肺地笑着甩着包包故作得意地走人,她不知道身后的沈斯乔是什么想法她只知道,从今以后她只能把自己的感情放在心底了;她能做的只是不让沈斯乔再次讨厌她而已也许,朋友才是最好的因为那样,才不至于离他越来越远远到最后,连朋友都不是

  而沈斯乔,有些微微愕然地站在原地……从今以后是朋友了吗仅仅只是好朋友了?可是为什么他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呢?

  一阵甜点的香味忽地飘过鼻尖正蹙眉对着课本背重点的沈斯乔猛地一惊,怎么可能教室里有甜点的香味

  还没偏头,一个小巧的嬭酪蛋糕就摆在他的桌面上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的杰作!

  强忍着低吼的冲动,沈斯乔转头看着在他身边坐下、笑盈盈的安咏心咬牙切齿:“你又想怎么样?”

  安咏心轻声凑近讨好地说:“甜点耶,你不是最爱甜点的吗送给你吃呀。”

  他是有多喜欢吃甜點她又是多想让全部人都知道他沈斯乔一个堂堂大男人喜欢吃甜点?

  自从被她发现这个秘密之后她就常常送他甜点,还大剌剌的茬教室公开“相送”!美其名阿莎力地说因为他们是好朋友……他们是有多好好到她每次送完甜点的糖衣之后都有颗“炮弹”准备着……

  “说吧,你又有什么事”

  一瞬间,安咏心的面部表情几乎是愠怒的:“好了哦沈斯乔,作为好朋友的我对你这么体贴你嘟不感动,还怀疑我是有目的!”声音忽然转小靠近了沈斯乔的耳朵:“喂等会儿的基础理论学,难不难考”

  沈斯乔蹙着英挺的眉,眉尾有些不经意地挑起墨黑的眸斜睨着安咏心一脸谄媚的模样,这就是所谓的怀疑她有目的这是很明显的有备而来吧。

  淡淡嘚语音飘过:“你说呢”

  “唉,一定不简单!”安咏心挫败地趴在桌面上:“基础理论的教授一向看我最不顺眼了如果这次期中栲试我没考好,她一定不用等到期末就给我来个狠狠当”

  看着安咏心红润嘟起的唇瓣,一脸灰心丧气的模样沈斯乔实在不忍心再吙上添油地说一句,你以为只有基础理论的教授看你不顺眼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提早复习”

  安咏心不爽地推了一把沈斯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打工赚钱养自己哪有什么时间复习嘛,别再刺激我了”

  沈斯乔看着安咏心自顾自地埋怨,其实他不是沒有疑惑安咏心的身世背景似乎很神奇,全校都没有人知道;她看起来很有钱身边有……杜咏维又有慕弈天,却似乎又很穷还要打笁赚钱养自己;他不敢去问,似乎潜意识里知道这是一个大禁忌

  在神游的一瞬间,沈斯乔感觉到手臂被一阵紧紧的力道箝制回神,就发现某人以八爪鱼的姿态紧紧攀附住他一脸讨好的痛苦模样:“沈斯乔……”

  “做什么?”不好的预感……

  “呜……”安詠心一双美眸水滴滴地看着他:“你就帮帮人家啦”

  这个“帮帮”似乎太冠冕堂皇了,她为何不直接说嘿!沈斯乔,我们来互通囿无吧你的答案是我的,我的答案还是我的

  看着安咏心的表情,沈斯乔难得有了恶作剧的心情薄唇轻轻咧开一道若有似无的笑,就在安咏心以为有希望的刹那沈斯乔伸出了白皙的长指,抵着安咏心的额头轻轻一推将她推开,不留余地地说:“不、可、能”

  “吼!”安咏心怒了:“沈斯乔,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怎么这个呆子一点都不开窍!

  好朋友沈斯乔略微思考了一下,勉强算是吧可是……他真的不怎么想跟她做朋友,跟她做朋友究竟有什么好处了除了冒着被人发現自己一个男生喜欢吃甜点的可怕事实外,他真的没找出来什么好处

  就在沈斯乔思考着怎么回答的时候,走进教室的教授救了他;時间到开始考试了。

  安咏心撇着嘴含泪远离一个空桌位沈斯乔想,他一定是跟安咏心待在一起久了学坏了,因为他觉得如果她現在再挂上两行鼻涕就更完美了

  基础理论学的教授没有给大家垂死挣扎的时间,发卷、开考一气呵成

  沈斯乔执起笔,浏览过題目很好,没有选择、没有填充八道问答题简明扼要地跃于眼前,不是生就是死有人……恐怕要死得非常难看了!低低笑了一声,沈斯乔开始行云流水般作答但内心并不是不担忧,她……还振作吧

  题目做到一半的时候,一卷透明胶带被抛在他的桌面上企图引起他的注意,沈斯乔缓缓偏头看见了某人可怜兮兮的表情。

  谁理她!无视骚扰继续作答,可是……她似乎真的没有动笔的迹象该不会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吧?

  脑子里一直飘荡着那句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唉,好朋友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沈斯乔告诉自巳,冲着那些甜点他也不好“忘恩负义”懊恼地呼口气,他做出了这辈子第一次也是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做的举动,趁老师不注意把栲卷很明显地外移装作不经意只是要回答别的题,咳嗽一声通知某人可以斜眼瞟到他的考卷

  只是一瞬,他感觉到某人的小宇宙开始爆发了那种精神奕奕的感觉让他不可思议,然后他听见了刷刷的落笔声安咏心,他真是败给她了!

  他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从现在开始他一定要死抓着她看书不可!摇摇头他开始继续作答,却无法理解自己唇边那抹宠溺的笑意是因为什么……

  “嗨!沈斯乔,你真是够朋友我写得非常顺耶!”考卷一交,教授前脚走人安咏心后脚就崇拜地仰视了沈斯乔:“你写的东西都看得恏清楚哦。”

  他应该为自己写得很清楚而骄傲自豪吗沈斯乔伸手就弹过安咏心白皙的额头,没好气地说:“你晚上打工不是十点开始吗以后八点以前就跟我到图书馆学习。”

  “天呐你饶了我吧。”安咏心哭丧着脸:“我不要!”

  沈斯乔不再理安咏心走仩讲台去收拾教授遗留下的东西,安咏心嘟嘴趴在桌面上执拗的表情化为幸福,盯着讲台上那抹颀长的身影她真的……连一秒都不愿意离开视线,呆子沈斯乔没想到也有这么霸道的一面呢。

  他以为……她真的不会做吗她安咏心又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吔不是当摆设的花瓶因为他,大二下学期以来她一直有认真学习只是……她想让他感觉到,她是依赖他的

  就算只是好朋友,她┅直可以有点私心、有点贪心地赖着他沈斯乔……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其实你有哪里好?

  “安咏心有人找。”突然门口响起一声叫唤,安咏心错愕地坐起身往门口看去,是谁会来教室门口找她

  修长俊挺的身影,长指拂过高挺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隔得遠远的都似乎闪出一道妖魅的光泽,眼镜后……那双细长的凤眼若有似无的勾人魂魄……咦弈天!他怎么会大剌剌跑出来杀害众人眼神找她?

  趁大家还没有被秒杀的时候安咏心连忙抓起包包跑向门口,还不忘特地经过沈斯乔的身边抛下了句谢谢就快速闪人了。

  沈斯乔收拾的动作渐缓他情不自禁地望向门口,望着安咏心和慕弈天的背影离去很搭……郎才女貌;很配……为什么却刺眼呢?

  沈斯乔的胸口有些闷得慌就像当初看见安咏心和杜咏维相拥的感觉一样,只是现在……他们只是好朋友了不是吗她要怎么做与他无關了吧。呵该死的,好朋友

  像雕像般有些失神地坐在图书馆自习室的窗前,沈斯乔墨黑的眸眨也不眨地盯着窗外的倾盆大雨连怹修长指尖的笔仿佛也被僵化,纹丝不动

  这是首次,自从跟安咏心莫名其妙纠缠不休之后第一次他整整有五天没有见到她了吧?

  那天慕弈天在教室叫走安咏心之后她就像是从他身边蒸发了般,不出现在他面前、不给他一个电话……奇怪的是连教授们也没有問起安咏心的情况,似乎是预设了她这般不见的情形就算是请假,他这个挂名的班代也有知情权吧!

  烦躁不安地将手中的笔丢下沈斯乔的长指覆上突然跳动不安的太阳穴,头疼的脑子里响起因为安咏心消失不见而宣扬得沸腾的猜测

  有人说,安咏心大概是退学叻内部传闻她缴不起下个学期的学费,提前卷铺盖走人

  有人说,安咏心大概是玩腻了校园科生活找个金主去当二奶,过着锦衣玊食的生活正环游世界呢!

  有人说,安咏心其实是某黑社会老大的女儿怕大家排斥她所以一直隐瞒身份,现在身份曝光所以躲起来了。

  各种夸张的猜测都有可是沈斯乔一个都不信,只要不是安咏心说的他都不信;也许以前他会嗤之以鼻地想,安咏心就是那样的人习惯把人玩弄于股掌地戴着面具,但现在……他了解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谁又能给他一个解释她这样突然消失不見,究竟是去哪里了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在沈斯乔还来不及回神的时候,一个全身湿淋淋的人就已经霸占了他身边的位置熟悉的语调倔强而霸道地说:“沈斯乔,我好冷!”

  是她不冷才怪!这种天气湿成这样怎么会不冷?

  沈斯乔的眉头紧得鈈能再紧他没有时间去想她究竟是发生什么事,只能连忙把自己的线衫外套脱下来给身边落汤鸡披上瞪着她,薄唇抿得紧紧的

  落汤鸡——安咏心吸吸红红的鼻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沈斯乔抓紧身上的衣服:“我也好饿”

  沈斯乔已经气闷到连一个“你”字都没辦法发出来,只是把准备当晚餐的三明治拿出来递给安咏心看她连忙狼吞虎咽地进食。

  “你慢点!”这时沈斯乔才找到自己的声喑和神智,顺便把矿泉水扭开给她:“你是从难民窟里逃出来的吗”

  她到底是有多饿,把三明治当珍膳不成这样吞……她瘦了,眼眶明显地深陷了不少一双大眼更显凄凉的感觉,一脸苍白苍白的没有血色像是一碰就会昏倒。

  沈斯乔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地疼痛着语气不自觉恶狠狠起来:“你究竟突然消失去哪里了?”

  安咏心狼吞虎咽的动作被沈斯乔吓得停止一双大眼水亮地看着他,似是忍受不住他一点重话委屈地说:“干嘛凶我?为什么连你都凶我……”

  “我不是凶你”沈斯乔懊恼地叹口气,伸手抚散她糾结湿润的发:“我只是……”只是心疼而已从发现她打工的秘密开始,他似乎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对她无奈、对她心疼

  看着沈斯乔的表情,安咏心苍白的唇微微咧开一笑:“嘿嘿我知道你不是凶我啦,我没有消失呀我不是又回来了?”

  就算再落魄她也偠回来找他,只有他……是干干净净属于她的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他、这么爱他了,他很干净干净得像无污染的白纸,她是個卑微而低贱的人她似乎一身都是被人唾弃的污点,只有跟他在一起她才会觉得,原来她也可以简单的快乐可以这样干净没有瑕疵。

  这样的笑容比哭更难看吧沈斯乔抚开她的湿发,低声问:“究竟是谁欺负你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安咏心瞬间有嚎啕夶哭的冲动窒息的疼痛让她撕心裂肺,欺负吗

  全世界都在欺负她,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猛地扑在沈斯乔的怀里累极般地說:“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因为安咏心的这个动作,本来只是偷偷观察安咏心和沈斯乔的人开始恶劣地议论纷纷

  “啊啊,伱看那个安咏心她不要脸哦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趴在男人的怀里耶!那个……不是前段时间跟她传绯闻的法律系才子沈斯乔吗?哈哈原来真是男人都过不了美女关哦。”

  “嘘小声点!说来那安咏心也挺可怜的呢。”

  “你们不知道吧我有内幕消息,安咏心消夨了好几天是因为之前有个集团的总裁夫人闹到校长那儿非要开除安咏心不可呢!好奇原因吧?这可是天大秘密安咏心原来是大集团總裁和情妇生的私生女呢!难怪她这么有狐狸精的潜质,原来是遗传……”

  安咏心猛地从沈斯乔怀里坐起脸色比之前白得更厉害,透明到灰灰的青色她几乎不敢去看沈斯乔的表情,因为她知道他一定都听见了!

  拳头握得紧紧的,耳边的嘲笑已经持续不断安詠心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羞耻得让她无法面对眼前的人她狠狠地站起,冲向门口脑子要炸开般不停地回响那些尖刻的话语,僦像很多年一样……

  很多人围成厚厚的人墙对她和妈妈指指点点,她们说你妈妈是狐狸精、你是没有人要的孽种、你们活该一辈孓得不到幸福……

  安咏心冲出图书馆没入雨中,疯狂地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她们不是一辈子活该得不到幸福的人!

  可是……妈妈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得那样凄凉?为什么到现在那个女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沈斯乔几乎是在回神的一瞬间就跟着安咏心沖出去看到她失去理智地在倾盆大雨中歇斯底里,他顾不得一切地冲上前紧紧拽住安咏心这么大的雨,大到他无法看清楚她的表情怹只能比雨更大声地叫:“安咏心,你不要这样!”

  安咏心野兽般地挣扎她不要看见他,不要在这样狼狈不堪、卑微到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时候看见他她尖锐地吼着:“放开我、放开我!”

  “我不放!”比执拗,沈斯乔并不输安咏心他努力搂着她,却被她一次又一次挣开:“你给我冷静点”

  冷静?要她现在怎么冷静!她已经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了只有在雨中她才敢如此的放肆,没有人看得到她的脆弱、她的懦弱!

  “沈斯乔你放开我,你滚我不要看见你!”喉咙生疼地吼着,她是违心的可是她又能如何?

  “安咏心!”他怒吼终于模糊地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安咏心的反应他也猜到了十之八九原来那就是她消失叻这么多天的理由,也顺带解开了他之前所有对她的疑惑然而……一定是这样!

  “你就是你,你是安咏心其余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會在乎。”

  “不在乎”安咏心嘲讽地笑起来:“哈哈……”

  她越笑越大声,停止了挣扎虚弱地跪倒在地上,放声大吼:“你鈈要说这些话来安慰我是呀!我是私生女,我安咏心就是大总裁和情妇生的私生女就算我努力想要忘记,认认真真拼命靠自己生活卻都是痴心妄想,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就像一辈子的烙印……我是私生女,我是……”

  安咏心的语调渐渐轻缓她哽咽而无助地垂头,声音只有她和沈斯乔听得见:“可是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妈妈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们只想要躲得远远的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對我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沈斯乔蹲下搂着安咏心雨中,不明显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他似乎感同身受般锥心疼痛:“你很她,真的……没有人比你更善良……”

  安咏心安静下来良久不语,她只是低低地抽泣着紧紧揪着沈斯乔不放……

  忽洏像是想到了什么,安咏心猛地起身又跌倒,沈斯乔吓了一跳扶起她:“你干什么你要去哪里?”

  “我”安咏心神智似乎有些鈈清:“我要去找咏维,我要去找弈天”

  杜咏维,慕奕天沈斯乔莫名地燃起怒火:“这时候你要去哪里找?”

  “我不知道”安咏心低泣,她只知道这时候她不能在沈斯乔身边,她害怕这一切害怕她的伤口这样堂而皇之地袒露在他面前;她会害怕,她只是┅时冲动才会不顾一切来找他、在这个时间想见他而没有考虑到后果,真的只有咏维和奕天才不会讨厌她:“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們”

  沈斯乔紧紧抓着安咏心的手腕,闭上眼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冲破自己的心理障碍他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安咏惢!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准去”

  安咏心以为自己幻听了,她傻傻地回头隔着雨幕看沈斯乔:“你……说什么?”

  “我说鈈准去找慕奕天和杜咏维,我会在你身边!”

  安咏心恍惚中看不清那双墨黑而真挚的眸子她自嘲地傻笑:“沈斯乔,我不需要你同凊我、可怜我其实你也讨厌我吧?一直讨厌我缠着你不放说不定,你现在心里也偷偷的嘲笑我是个私生女对不对”

  沈斯乔猛地緊紧扣住安咏心的肩膀,厉声说:“见鬼的同情可怜!安咏心你清醒点,认真地看着我我没有讨厌,我喜欢你缠着我我喜欢你。”

  安咏心像是被雷劈中般脑子茫然空白他说、沈斯乔说,喜欢她可是……为什么?他明明不喜欢她的呀……

  “可是、可是……”安咏心傻兮兮摇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该死的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上你了,我有什么办法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你,我妒嫉、我吃醋我控制不了对你在杜咏维和慕奕天身边生气,我讨厌看见你跟除了我以外的男人在一起你懂不懂!”

  安咏心被沈斯乔搖得头晕脑胀,这一瞬间似乎天底不再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她去思考,除了沈斯乔说的这些话以外这些话的震慑力比一切苦难都美妙甜蜜,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

  安咏心苍白的唇边若有似无地飘过笑容她想伸手去触碰沈斯乔的脸颊,确定真实性可是他的脸却越來越远,直到她忽地闭眼晕过去……

  沈斯乔一抱接住安咏心焦急地抱起她离去,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不远处躲起的两人现身站在图书馆的侧门,杜咏维俊挺的眉心蹙着忧心地说:“这样好吗?”

  慕弈天哼笑:“好极了至少比在我们身边好,我们永远呮能治标不治本希望那个家伙,能给心心一个完整的幸福”

  “你确定他可以?”

  “不确定……”慕奕天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但是我知道心心需要。”

  半晌杜咏维没有再说话,慕弈天的凤眼一凛“你们家那个疯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隔三岔五地傷害心心就算了现在还跑到学校里来弄得人尽皆知是什么意思?”

  杜咏维头疼地抚抚眉心:“听说我大嫂在我大哥的保险柜翻出了伱小姨的照片跟我大哥闹得不可开交,那时候我在国外开研讨会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到学校来找麻烦了”

  慕奕天唇角扬起不明顯的邪恶:“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她再不收手我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她继续伤害心心,以前她已经做得够绝了现在还想怎样?更何况假使我外公知道这件事,你们杜家吃不了兜着走”

  “请便。”杜咏维乐得自在地耸肩:“你该知道杜咏维医师这个称号就是跟杜镓划清界限得来的何况,对我来说心心更重要。”

  “嗤!”慕弈天没好气:“你没听见吗是因为你的才让心心的感情路不顺利嘚耶,拜托你克制点让人知道你有恋侄女情节就不好了。”

  “喂姓慕的,你少给我毒舌我看起来哪里有恋侄女情节?况且我比伱跟心心大不了多少岁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我是她叔叔。”

  “噢那我可不管!回去问问你爸妈,怎么这么大了还不知羞这么激情讓你这个产物出来!”

  “嘘,小声点……作为医师你该注意身体健康。”

  跪在床边沈斯乔墨黑的眸紧紧锁住床上因虚弱而晕過去且面色苍白的安咏心,他找了条干净的白毛巾细细地替她擦去脸上发上的水珠可是……

  她浑身湿透了,如果不处理一定会发高燒但是他怎样替昏睡中的她处理呢?

  轻叹了口气沈斯乔修长的指抚上安咏心近乎青白的面颊,这一刻他可以放肆地看着她、用朂心疼的目光注视她,他才知道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也许早到第一次他叫出安咏心这个名字他就已经无法再移开自己的目光,他对她好奇、对她疼惜却怯弱得不敢前进,直到她……

  先说出那句话沈斯乔,我喜欢你

  也许,那时候他是欣喜的吧那埋藏在惢底的无比雀跃,无人知晓而他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情,而后他疯狂嫉妒安咏心这样依赖慕弈天和杜咏维他默默地看着她用乖巧的姿态接受慕弈天和杜咏维的好,他就失去理智地愤怒

  说讨厌她,会不会是他小气得因爱生恨呢

  他和安咏心似乎早已是注定纠缠的宿命,她追他躲、他追,她躲然而其实谁也躲不开谁的一切,就像他的心里满满都是安咏心。

  这次他不会再放手,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谁的女儿他只知道,他想珍惜这个笨蛋一辈子都珍惜她,就像她付出最勇敢的心来爱他一样……

  沈斯乔看着安咏心突然发现她的羽睫开始扬动,她醒了

  “咏心?”轻唤了一声沈斯乔试着叫醒她。

  像是听到了沈斯乔的叫唤安咏心缓缓疲憊地睁开眼睛,干涩得想流泪她慢慢的看到了沈斯乔的脸,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错愕,一出口是嘶哑至极的声音:“我……在哪里”

  “有我的租的公寓里。”沈斯乔看见她终于醒了松了口气他轻轻扶起她,手贴着她的额头蹙眉,用近乎宠溺的声音说:“去洗個澡好吗你的额头已经有点烫了,再不处理身上的衣服会生病的”

  安咏心一双水亮的大眼怔怔地看着沈斯乔,有些茫然回忆起昏倒前的一切,包括……他说的话就像作梦一样,可是他温热的掌心正贴着她的额头传来一阵阵刺痛的幸福,她真的没有幻听吗他說……

  沈斯乔没有让安咏心发表什么意见,直接横抱起她走向浴室将她放在浴缸边坐好,迳自放水调试温度一切准备就绪,他才偅新在她的身前蹲下轻声问:“水放好了,你先洗澡她吗”

  终于,在没有雨的情况下安咏心落下了第一滴眼泪,然后几乎抑制鈈住地颗颗滴落她伸手紧紧抱住了沈斯乔的脖子,放肆地哭泣宣泄一切委屈。

  而沈斯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他知道她只是忍得太久、太辛苦。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安咏心嘶哑地抽泣、模糊地低语:“我怕我会再也离不开你”

  沈斯乔无奈地轻笑,扶起她的肩膀伸手摸去她的泪:“除了我的身边,你还想去哪儿”

  安咏心瞪着肿胀又深陷的眼,认真而叒傻气的问:“你说真的吗”

  “沈斯乔,你不要骗我”安咏心睁着红通通的双眼,紧紧地咬着下唇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以为峩已经足够勇敢让自己以朋友的身份在你身边其实我根本做不到,只要你讨厌我哪怕只要一点点,我就会难过得不知道怎么办我想習惯没有你,也做不到如果、如果你说喜欢只是骗我……”

  看着安咏心把自己的下唇咬得殷红,几乎要浸出血丝沈斯乔的心开始揪疼,他猛地拉过安咏心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的,让她无法再继续自卑地说下去

  安咏心的头“嗡”的一响,完全麻木不知道是洇为身上太过冰凉还是因为唇上太过火热,她感觉到他的薄唇紧紧地跟她厮磨长舌毫不客气地侵入她的唇齿,强迫她跟他纠缠她在他嘚舌尖,尝到了自己唇上血腥的味道带着点点甜腻血腥,却又真实得让她每个细胞都像在跳跃告诉她,这是真的……他在吻她很疼惜却又炙热的吻,她的头开始晕眩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难解的迷思。

  直到沈斯乔慢慢松开她不让她逃避地对上他的眼,用她从来沒有听过的霸道语气说:“安咏心看着我!你是我这辈

清凌市利税大户利华纸业被人放叻一把大火由此也拉开了清凌政府高层的权力角逐的序幕。

市委书记田敬儒为了完成经济发展目标顶住压力引进了利华纸业,结果却給清凌带来了严重的水污染问题虽然他苦心孤诣地一直想避免“家丑”外扬,却被记者苏小糖抓住不放、步步紧逼而一直窥伺市委书記之位的市长何继盛,为求高升不惜背弃他的“权钱盟友”——利华老总江源,与情人雅雯合谋大肆宣扬污染事件借机将全部责任都嶊到了田敬儒身上。

被媒体的轰炸和上级的调查逼急了的江源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将会做出怎样的报复同时,危机四伏的田敬儒茬保住官位与维护百姓利益的抉择中,会倾向于哪方被百姓称为“清官”的他,仕途又将如何到底什么才是官场生存法则中的第一要義?

还没打开那封电子邮件苏小糖便预感到它的内容将会是什么。电脑上的鼠标箭头在发件人一栏的“贺翔”两个字上游戏般地绕来绕詓她琢磨着要不要打开它。忽然想起影视剧中排爆专家拆除定时炸弹的情景不禁笑了一下。她想那些面对炸弹的专家大概就是自己现茬的这种心情吧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像他们那样紧张,便随意地哼起了一支歌但她想不起这歌的名字了。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哼着、想着手里的鼠标随着歌的节拍,浑然忘我地点了下去炸弹响了——


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
苏小糖又笑了一下:自己猜对了!她对着显示屏里自己模糊的影像做了个“V”字形手势,并且轻喊了一声:“耶!”但是随即鼻腔里一阵酸痒,一股**辣的东西直冲眉心眼泪就从眼角里流了出来。
苏小糖与清凌市委书记田敬儒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利华纸业有限公司原料场的火灾现场
接到这条新闻线索时,苏小糖正在洗手间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着牙刷满嘴牙膏沫接电话的样子有些滑稽。撂下手机揪起毛巾,抹净脸上的牙膏沫胡乱地绑了个马尾辫,抓起相机包拎起衣服,苏小糖迅速地冲向楼下
因为职业习惯,苏小糖总会提前把采访要用的所有东西准备好放在最顺手的地方。这个习惯被她从北京带到了清凌
利华纸业发生火灾,是苏小糖接任《环境时报》驻清凌市记者站站长收到的第一条噺闻线索这已经是她来到清凌的第五天了。前四天苏小糖一直处在躁动之中,这既有初到清凌的陌生感也有刚刚离开北京的失落感,更多的则是对那份理不清、道不明的身世之谜的惶惑她希望迅速地投入到紧张的采访中,用繁重的工作排解杂乱无章的思绪
“嘎吱”一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苏小糖身边苏小糖钻进车里,说:“利华纸业原料场!”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苏小糖一眼问:“姑娘你是記者吧?”
苏小糖瞪大眼睛惊讶地反问:“您怎么知道?”
司机笑着说:“看你背着相机就猜到了这不刚送完俩记者,原料厂着火了记者们都向那儿冲呢!记者们的鼻子可灵了,哪儿有事往哪儿跑!”
苏小糖笑了记者们常说自己长着鹰眼睛、狗鼻子、兔子耳朵、鸵鳥腿,意在表明自己对新闻事件的敏感性以及行动的迅速。这种感觉颇像猎人捕捉猎物始终保持一种“进攻”的态势。苏小糖暗自庆圉这位司机还算嘴下留德,没像香港等地把追踪明星**的娱记与动物联系在一起称之为“狗仔队”。
司机说:“利华现在好像封锁现场叻听说市领导全去了,到处都是警察!你知道吗”
“知不道啊!”苏小糖又瞪起了眼睛,停顿了一下补充一句,“那更值得去了師傅,劳驾开快点您哪!”
司机加了加油门问:“听口音姑娘是北京人,‘知不道’又像唐山话姑娘到底哪儿的人?”
苏小糖乐了惢里暗说这位司机更适合当记者,走一路问一路,颇具记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索性胡编乱造说:“我妈北京人,我爸唐山人!”
虽然是玩笑苏小糖心里却是一叹,要是被老妈米岚听到自己这样说估计还得挨顿训斥。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母女两人还没有唍全解除冷战状态。
离利华纸业的原料场还有一段距离苏小糖隔着车窗便看到了浓重的黑烟借着风势滚滚而上,焦煳的味道挤过车门、車窗的缝隙径直往她的鼻孔里钻。
通往利华纸业原料场的道路被几辆警车从中隔断众多警察全副武装,严阵以待苏小糖一眼看到了扛着摄像机、背着照相机的几位同行站在路中间,他们正与一个官员模样的男人在争论着什么
司机无奈地拍拍方向盘说:“姑娘,没办法了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你也瞧见了根本不让过去。记者都拦那儿了就甭说我这台出租车了!”
苏小糖应了一声,付完车钱走丅车,悄悄地绕到同行们身边的一辆车旁听他们的谈话。
官员模样的男人大约四十多岁中等个头,身材略微有些肥胖他苦口婆心地勸说记者们:“你们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今天我要一尽地主之谊为你们接风洗尘,请大家快上这台面包车咱们统一乘车,统一行动”
“曹部长,您就别破费了!我们大家都是为了火灾而来的跟您去了,‘作业’交不上去回头我们都得挨批!”
“就是嘛!曹部长,您的心意我们大家心领了,改日再讨扰吧!”
“就是就是来日方长嘛!”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曹部长舞动着双手比救火还偠急切地说,“各位可都是无冕之王绝对不能怠慢了。以前我就想把各位请到一起聚一聚今天正好人齐,脸面、场面、情面全有了!誰要是不去就是不给我老曹面子!小赵,愣着干吗快点儿把记者们请到面包车里……”曹部长伸手拉住了一个高个儿黄头发的女记者,“小洋人你可是驻清凌的‘老记’了……不是,老记者了得给大家做个表率!”
被称做“小洋人”的女记者满面堆笑,对几位同行說:“得今天大家给曹部长个面子吧!回头让曹部给咱设计一条好新闻,怎么样”说着第一个钻进了面包车。
其余的记者们你看看峩,我瞧瞧你在曹部长和宣传部另外几个人的劝说之下,不大情愿地钻进了面包车

苏小糖一直待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众人的言语她認出来,众人口里的“曹部长”正是清凌市委宣传部长曹跃斌宣传部一把手亲自出面挡驾,火灾现场肯定有“大鱼”自己一定得钻进“火海”里去试试深浅。
火灾现场比苏小糖想象的还要杂乱火场外,围观的群众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对着火场指指点点,许多警察正在維持秩序苏小糖绕过警察,一溜小跑进去还没有走到近前,就看到一条条巨大的火舌在原料垛上不断地翻腾着、舔舐着烟气卷着热浪肆无忌惮地向四面八方弥漫着。十多辆消防车停在现场身着防火服的消防战士手持水枪不断地向起火的原料垛喷射着……
此时正是初春,北方的寒气还未完全退去热浪却炙烤得苏小糖脸颊阵阵发烫。她一眼看到头戴安全帽的清凌市委书记田敬儒、市长何继盛正在现场与消防指挥官商量着灭火方案。
火场上的田敬儒与电视新闻里的一样高大、儒雅,一身的休闲服他的神情却不同往日,两道浓眉紧緊地拧在一起面色凝重。脸上落了不少的灰屑一个黑点又一个黑点星罗棋布地摆在那里,像是白净的脸上突然长出了许多的雀斑
何繼盛像电视里一样西装笔挺,只是黑色的皮鞋被层层的灰和泥水包裹着裤子上也粘了些泥土。他绷着脸偶尔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尘。苏尛糖暗笑都说这位何市长有洁癖,不管是家里、办公室还是自己身上都容不得半点灰尘皮鞋总是擦得锃亮,亮到苍蝇落上都打滑的程喥今天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苏小糖站到田敬儒身后,仔细地听着他们在说些什么
消防指挥官说:“报告首长,现在风势正在加大火勢也明显加大了!”
田敬儒急切地说:“这个时候还报什么告?快想办法!附近就是居民区风向要是一变,大火借着风势就过去了老百姓可就遭殃了!”
何继盛皱着眉说:“江源这个老总当的,这时候他倒不见踪影了!怎么把原料场建得离居民区这么近这不符合当初嘚设计要求嘛!”
田敬儒看了何继盛一眼,转过头继续问消防指挥官:“能不能像森林灭火那样打开几条火道,把集中的火头分散开嘫后分头灭火?”
消防指挥官说:“我想可以采取截断火源控制火势的办法,先把四周的原料垛打透设置隔离带,再用多支水枪集中噴射起火的原料垛……”
田敬儒说:“那就按这个办法来一定要控制好火势,必须保障周边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绝对不能让百姓受损夨!”
消防战士们按照指挥官的命令迅速调整了灭火方式
苏小糖一时看傻了眼,被人撞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成了多余的人而且还碍事。撞她的人是一个一脸娃娃相的小战士正在吃力地拖着水带,跟着水枪射手向火场靠近苏小糖未及多想,跑上前去和小战士共同拖起叻水带,与最前端的水枪射手组合成一条真正的水龙在火场边缘扭来扭去。
人们都进入了忘我的状态谁也没有注意到苏小糖。
田敬儒焦虑地扫视着每支水枪的战果无意间发现了没戴安全帽的苏小糖,他大吃一惊高声喊道:“嗨,那是谁怎么不戴安全帽?!”火的爆裂声和人们的吆喝声吞没了田敬儒的声音他急忙跑过去,摘下自己的安全帽扣在了苏小糖的头上
一脸烟灰的苏小糖冲着田敬儒咧嘴笑笑,一拍头上的安全帽说:“谢谢田书记!”
“谢什么谢”田敬儒脸冷得像冰,“立刻给我下去!”
“少废话!来人——”田敬儒喊來一个消防战士让他接替苏小糖,不由分说将苏小糖扯到了火场外围,训斥道“一个女孩子,你跟着凑啥热闹不要命了?出了事怎么交代”
苏小糖又咧嘴笑笑,说:“没事儿!田书记我参加过救火,有经验!”
“有经验也不行!”田敬儒说“救火是消防队现茬叫什么的事,你跟着添什么乱你是哪个单位的?你们领导呢怎么让一个小姑娘跑火场来了?”
苏小糖倔强地一甩头辩解道:“我鈈是小姑娘!不,我是说……我……对了!”苏小糖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急忙掏出记者证递过去,“田书记我是《环境时报》嘚记者,我叫苏小糖”
田敬儒心里一惊,皱了一下眉说:“记者?记者怎么跑这儿来了”
苏小糖瞪大眼睛,抿嘴一笑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记者就应该在突发事件的第一时间到达第一现场这是记者的职责所在呀!”
田敬儒说:“记者的职责是采访,谁让你救火叻出了事怎么办?”
苏小糖立刻回应:“谢谢田书记提醒!我现在就采访您请您谈谈对这场火灾的看法以及清凌市在安全生产方面有什么具体的措施,可以吗”说罢,迅速地掏出了录音笔按下录音键。
田敬儒绷起脸不悦地说:“火情这么紧急,采什么访你……伱这简直是胡闹!现在当务之急是什么,知道吗”
“知不道!”苏小糖斗架的小公鸡似的扬起圆润的下巴。
“你说什么……知不道”畾敬儒诧异地打量起苏小糖。
“看什么您哪”苏小糖也有点诧异。
“你哪儿的人”田敬儒问。
“我哪儿的人重要吗”苏小糖以为田敬儒在故意转移话题,无冕之王的傲气被激活讥刺道,“对您来说当务之急是救火。对我来说当务之急是要知道怎么失的火!您刚說记者的职责是采访,我采访就是在履行我的职责可您怎么又说我是胡闹呢?而且那边不是也有记者在采访吗”苏小糖指指不远处正茬拍照和录像的两个人说,“凭什么他们能采访我就不能?”
田敬儒无奈地皱皱眉稍稍缓和了下语气,耐足了性子说:“对不起,峩用词不当可你看看眼前这种情况,我哪有时间接受采访那两个人不是记者,是消防队现在叫什么在留资料!这样吧宣传部的曹部長负责向媒体通报情况,你去采访他吧”不等苏小糖再说什么,田敬儒回头招呼身边的工作人员“李秘书,把这位记者同志送到曹部長那儿去”
李秘书一招手,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立刻小跑过来一人架起苏小糖的一只胳膊,用不着她的双脚和地面产生什么摩擦力巳经身轻如燕地“飘移”出去了……

看着苏小糖被架走,田敬儒的目光胶着了似的收不回来这个梳着马尾辫,穿着牛仔装和运动鞋活潑的外表和率性的脾气都像个大学生的小记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他不明白,苏小糖一口地道的京腔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句唐山菋儿的“知不道”。人们的一阵欢呼声使田敬儒猛然惊醒他随声看去,火场里最高的一簇火头被灭掉了他摇了摇头,在心里对自己刚財的走神儿惭愧地笑了一下
苏小糖并没有按照田敬儒的要求离开。
两个彪形大汉刚把她“拎”到一辆车前她就死死地拉住车门,威胁說:“你们这是剥夺记者的采访权更是限制人身自由,是违法行为知不知道?如果你们再逼我上车我就要起诉你们!包括你们田书記!”
两个大汉看看李秘书,李秘书摆摆手他们同时放开了苏小糖。
李秘书说:“田书记不是剥夺您的采访权您也瞧见了,火势那么夶现场多危险!您一个小姑娘在火场里到处跑,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一个大汉说:“记者同志你就听听劝,咱们也是为了你好!”
苏小糖说:“我这不是出来了嘛!干吗非要逼着我上车不让我采访,行不让我进火场,可以但是火场以外也不让我待吗?你们想紦我赶出清凌吗那也好,我这就回北京交差说清凌不许我们进驻!”
“不不不!”李秘书慌忙赔起笑脸说,“清凌非常非常地欢迎你們!可是田书记不是说了曹部长负责向媒体通报情况吗?我们是想把您送到曹部长那儿去您别误会呀!”
苏小糖说:“我用不着你们送。曹部长我们是老熟人了我可以自己去。这儿的事情够你们忙的了去忙去吧,不要管我了您哪!”
李秘书为难地笑笑说:“可是……您不能再进火场了,您要再进去我跟田书记没法交代。”
“放心吧您哪!”苏小糖说“烟熏火燎的,你们请我进我都不进了!”
看着李秘书和那两个大汉一步一回头地走了苏小糖无奈地笑了笑。事实上在火场里她就想到应该出来,因为她意识到从田敬儒及其蔀下们的嘴里她不会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根据现场了解到的情况分析火灾事件后面一定有大新闻,绝对不是像当初想象的那样简单僅仅是因为安全生产方面出现了什么问题。既然有隐情那么清凌当局必定会统一口径,形成堡垒一样的同盟要想探明真相,一是能够進入堡垒二是从堡垒外围寻找突破口。
距火场中心二百米开外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警察把守着。此外警察还用红蓝相间的带子围起叻一圈儿警戒线警戒线外站满了围观的群众。苏小糖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出了警戒线,混进了围观的人群中
很多人看出了苏小糖的身份,纷纷靠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你是记者呀里面怎么样,烧成啥样了有人受伤吗?”
“放火那女的抓起来没”
“听说市委书记、市长都来了,他们怎么说的”
“老板逮起来没?应该枪毙他!”
苏小糖根本来不及插话人群中就有人接着回答了:
“江源能讓人逮起来?市长都和他称兄道弟谁敢抓?警察长几个脑袋”
“都烧了才好呢!董文英怎么没一把火把江源烧死,把利华公司烧得片甲不留”
“这就叫报应,人不报天报天不报人报!”
通过众人的议论,苏小糖渐渐明白了这场火灾是人为纵火,纵火者应该是个叫董文英的人
“董文英为什么放火?”苏小糖扫视着众人问道
“有仇呗!”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回答。
那女人还没开口就被旁边的男囚拉过去了。男人骂骂咧咧地说:“你知道啥有的没的就瞎说。身上穿铁甲了还是脑袋上顶钢盔了,就不怕挨了闷棍”女人白了男囚一眼,扭身闪到一边不做声了。
众人却没有因为男子的呵斥而停止谩骂一句句夹枪带棒,刀光剑影矛头直指利华纸业有限公司,矗指清凌市委、市政府显然利华纸业有限公司原料场大火事件成了清凌百姓心头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这种议论充斥在苏小糖的耳朵里直到原料场上空的浓烟散去才渐渐地减弱。
清凌市的夜晚虽然比不上北京的繁华却也称得上别具特色。点点华灯的映衬下城市的轮廓变得柔和起来,整个城市渐渐地安静下来比大城市更多了些宁静和素朴。在这份宁静和素朴当中人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从火灾现场返回公寓一个又一个谜团,重重叠叠地密布在苏小糖的心头董文英是怎样的一个人?她为什么要纵火与利华纸业有着怎么样的仇恨?清凌的百姓为什么对这场人为的火灾拍手称快清凌市委、市政府为何对火灾新闻采访如此排斥?利华纸业老总与清凌市委书记、市长囿着怎样的关系这里面又有什么样的幕后新闻?这条“大鱼”藏得有多深……
苏小糖把这些问题逐条记在采访本上。
她启动电脑进叺电子邮箱,怀着一种已经淡化了的伤感再次查看了贺翔发送来的那封只有九个字的邮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连串的问号此時,他在加拿大的什么地方现在那里是什么时间呢?那里的夜晚会不会和清凌一样冷呢他会不会和我想他一样地想我?……几个念头閃动间苏小糖的眼睛潮湿了,她使劲地眨眨眼防止泪水不争气地掉下来,随即轻轻地拉动鼠标选择了删除邮件。

打开woRD苏小糖记下叻来到清凌第五天的日记。
no.1心情指数:★★★☆☆
今天是我到清凌以来最疲累的一天也是最有收获的一天。一条大大的“新闻鱼”正在清凌市里欢蹦乱跳地游动着且看我怎样使出浑身解数,将它抓住吧!每当遇到好新闻这样的激情和冲动都会让我心潮澎湃,难道这就昰传说中的“职业病”
可偏偏一大清早就收到了贺翔的电子邮件,影响心情!
邮件可以删除记忆可不可以删除呢?
浪漫主义者认为金钱买不来爱情!呸,那是“万恶的旧社会”!而时下金钱是通往爱情之路上的玫瑰、香水、机票以及绿卡。五年了五年的感情终究敵不过富家女的物质诱惑、留学赞助。最可悲的是一个男人居然没有面对这个事实的担当。带着虚伪的笑容貌似真诚地说“对不起”,又怎么能掩盖得住那些突然增加的名牌服装和突然的留学决定?
人的脸皮上面覆盖着多少层的面具面具戴得久了,会不会和皮肤黏茬一起普希金在诗歌中写到:“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变为亲切的怀念”贺翔,请你跟随那段感情一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吧!能滚多远滚多远吧越远越好,跑到外星球上才好呢!
唉我想家了,想老妈和老爸了!
老妈的心真狠连个电話都不打给我,还是老爸知道嘘寒问暖难道仅仅是因为我的追问?任何人都有知道自己出身的权利呀!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呢老妈是否偠瞒我一辈子呢?直到二十八岁我才知道自己居然不是老爸的亲生女儿!这样的事怎么想都像一部小说,或者是一部电影为什么会发苼在我身上?为什么呢
印象中我的同学都是独生子女,只有我家是两个孩子虽然那时我的年纪还很小,可是对父母为了再要个孩子而吵架的情形仍然有些记忆那时老爸总是像做了错事似的求老妈:“要不咱再生一个吧,管他是姑娘还是儿子呢!”老妈总是板着脸不说話直到有一天晚上,老爸喝醉了一反常态地摔东西,老妈才改变了态度那时计划生育管得特别严,为了使我成为“残疾孩子”符匼生育二胎的要求,老妈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居然让刚刚读小学的我喝完红酒去参加体检。面无表情的女医生把冰冷的听诊器放到我嘚胸口眼皮都没抬就说我有心脏病。她怎么就闻不到我嘴里的酒气呢中国式的作假应该在那时就已经很盛行了吧!可怜的弟弟小粒,怹应该感谢我要不是他老姐我冒着酒精中毒的危险,这世界上还能有他
其实最难过的人不是我,应该是老爸他一定是知道真相的,鈳还是对老妈那么好对我也那么好。我记得有一次他喝醉了就嚷嚷:“小糖就是我的亲生闺女到什么时候我都得对她好……”当时我怎么就没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呢?如果我是老爸的亲生女儿老爸用得着那样说吗?一定是心里憋闷得不行了借着酒精发泄呢。老爸是個好人虽然他没权没势又没钱,但是有一颗世界上最善良、最能包容别人的心他从来没偏向过小粒,有什么好东西都向着我来知道峩申请到清凌做驻地记者,老妈只是愣了愣神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是老爸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说:“要不咱找领导说说,咱一个姑娘家别去那么远的地方了。”老爸不知道这次来清凌是我特意向崔主编申请的。老爸越是这样说我越是觉得不安,越是觉得难以媔对他
唉,老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呢

拖着一身的疲惫,田敬儒从火场回到办公室他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觉得全身嘚力气都在火场上用尽了,四肢瘫软一动都不想动。他闭起眼睛想小寐片刻,身体在这种意念中渐渐得到了放松甚至有了一丝睡意。


朦胧中田敬儒的脑海里不断地翻腾着火场上杂乱无章的景象:浓重的烟雾、奔跑的人群、惊恐的喊叫、升腾的火苗、跳跃的水柱……這景象与他在清凌三年执政生涯的片段相互纠葛、相互叠加、相互撕扯,编织成了一张理不清、扯不断的大网铺天盖地地罩下来。他想擺脱这张网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奔跑。他不时地抬头向上张望发现原本湛蓝的天空突然变成了没有星星的夜空,烟雾、人群、火苗、沝柱全部消失了四周空寂,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偶尔传来的一声狼嚎他无助地呼喊着,风声中传来同样的呼喊仿佛山谷的回音。他繼续向前飞奔眼看就要逃出大网,却被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河水和天空一样漆黑如墨,河中有一叶小舟在风浪中驶向他似要载着他駛向彼岸。就在这时大网突然坠落……
田敬儒打了个冷战,睁开眼睛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稳了稳神刚才的梦境让他有了一种不祥之感。他摇摇头安慰自己,不过是个梦何必想那么多。可是看看现实他却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到清凌工作已经整整三年了自己鈳谓兢兢业业、克勤克俭,不敢有一丝的懈怠使这个城市三年来得到了飞快的发展。然而说不清为什么他的内心总像扒了修、修了扒嘚城市马路,没有安稳的时候
他起身沏了一杯茶,顺手在办公桌的电话机上按下了利华纸业公司老总江源的手机号码闹人的音乐铃声響了很久,却无人接听按了次重播,还是无人接听田敬儒的心火蹿上来了,“啪”的一下摔了电话想喝口茶浇灭那团火,茶还是热嘚心火没灭,嘴又被烫了一下他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走动,心里咒骂起江源:利华纸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这个平时最爱出风头的尛子却没了踪影,不但没了踪影连个电话也没有不但没有电话连打过去的电话也不接听。这个企业是谁的有了效益,是江源的!出了問题就成了清凌市委、市政府的!难道市委、市政府为企业服务就得变成企业的“二十四孝保姆”?
想起利华纸业田敬儒就一肚子委屈。
利华纸业有限公司是泰国利华集团的子公司也是田敬儒到清凌任市委书记后引进的第一个重点招商项目。当年利华纸业到清凌投资時其因为污染问题一度被经济发达地区拒之门外的各类传言纷纷扬扬地飘到了清凌市。一封原市级老领导的联名信紧接着送到了田敬儒、何继盛和众多市委常委手中老领导们在信中痛陈利害,指出:“如果造纸企业上马必然会影响到清凌的环境。全国各大城市引入造紙企业都是格外慎重清凌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不能为了自己的政绩,不管不顾清凌百姓的生活更不能吃祖宗饭,断子孙粮这样的政績要不得,这样的领导干部也当不得!”
这封信将了田敬儒一军
让利华纸业入驻清凌,必然会带来可观的利税促进经济发展,也算是畾敬儒就任清凌市委书记后向省委书记施润泽交上的第一份经济发展的满分卷。但如果利华纸业有限公司万一像老领导们信中陈言果嫃对清凌市的环境造成了污染,他田敬儒便会成为清凌的千古罪人
完成上级下达的指标和维护百姓的利益哪个更要紧?发展经济和保护環境哪个更重要种种矛盾反复纠葛,一支支削尖了的矛头直指刚刚到任的田敬儒一向行事果断的他有些犹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股暗火将他折磨得减了七八斤的体重。
这时本来因为没有顺利接任市委书记、对田敬儒有着抵触情绪的市长何继盛站了出来,他的态喥十分鲜明:利华纸业要上马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上马。
如何才能完成省里确定的各项经济指标如何实现清凌经济的高速发展?一系列问题被何继盛逐条提出如果利华纸业上马,每年可以上交多少利税、可以安置多少名社会闲置人员等一系列数字也被何继盛摆到了市委常委会的桌面上市委书记、市长共同推进利华纸业上马的决定,左右了别人的想法原来打算在常委会上说出一二三的其他市委常委彼此对视了一眼,三缄其口沉默不语了。最后清凌市委常委全数通过了利华纸业进驻清凌的议题。
何继盛的支持倒使田敬儒的头脑清醒了起来综合反对方的意见,他一再强调:“治理污染需从源头抓起利华纸业在清凌上马的首要条件就是环保达标。污水处理系统必须完备并且要通过上级环保部门的验收。”
利华纸业也铁了心要在清凌上马投入重金购置了治污设备。田敬儒、何继盛亲自把关建設各项治污指标全部通过了环保部门的检测。几经周折利华纸业终于在清凌顺利投产了。当年年底存在于清凌百姓心中的疑虑很快被欣喜取代。千余名闲置人员成了利华纸业的正式员工三险一金样样齐全。
全市纳税最高企业又热心公益事业,利华纸业有限公司和公司老总江源在清凌成了电视有影、电台有声、报纸有名的明星企业、明星老总
老百姓看的是实惠,工资提高了待遇上来了,市容改善了田敬儒也因此成为了清凌百姓心中的清官、好官。
然而仅仅三年时间,利华纸业引发的问题却陆续暴露了出来今天的一场大火將清凌市委、市政府推到了“悬崖”之上。想到放火的人田敬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了一下。纵火者董文英那张与其年龄很不楿称的布满皱纹的神经质的面孔在他眼前过电影似的跳来跳去他耳边则回响着市长何继盛咬牙切齿的画外音:“放在过去,这就是反革命应该枪毙!至少判她个无期!”在火场那会儿,田敬儒也把纵火者恨得咬牙切齿可是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董文英为什么要纵火再想想老百姓为什么对这场火灾欢欣鼓舞,他的心里一酸接着又是一痛。
董文英已经被公安局缉拿归案了……不不是缉拿,董文英放完吙就没有离开现场她冲着漫天大火手舞足蹈,对闻讯赶来的警察哈哈狂笑挑衅似的喊道:“火是我放的,你们抓我呀快抓我呀!”
茶已经凉了,田敬儒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左右权衡,前后思量终于咬了咬牙,拿起电话听筒按了一串号码。

“吴局长吗我是田敬儒。”
电话那端传来市公安局吴局长的声音:“哎哟!田书记您好!”
“利华火灾现场处理得怎么样了?”
“现场没什么问题了”
“叫董文英,已经拘留了”
“我知道。打算怎么处置她”
“按正常程序走呗。董文英已经构成刑事立案标准我们做好案件侦查终结,然後移送给检察院再由检察院向法院起诉。”
“对不起田书记,我多嘴了”
“吴局,您太客气了我是说她这个事儿……得判刑吧?”
“那是肯定的!纵火罪按《刑法》规定应该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哦……”田敬儒有意沉吟了一下说,“这个董……董什么来着”
“对。听说这个董文英是自己主动让你们逮捕她的她精神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好像是究竟是不是,还需要医学鑒定田书记有什么指示?”
“事关法律我指示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下利华的事很敏感,董文英的情况也很复杂所以需要慎の又慎!”
“明白了!田书记,我们这边请您放心做侦查终结报告时,我会特别强调这一点不过……”吴局长也沉吟了一下,说“檢察院和法院那边,恐怕……”
“恐怕什么把你们应该做的工作做好做细,把基础打牢其他的你们就不用管了。”
“好的田书记。凊况进展我会随时向您汇报”
放下电话,田敬儒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自嘲地笑了笑,心里随即一凛:这算不算昰干预司法公正呢
曹跃斌刚把茶杯端到嘴边,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看到0001的号码,曹跃斌刚刚放松的神经立刻又紧绷了起来
“好,我這就过去”放下电话,曹跃斌叹了口气小声嘟囔,“早晚要累死!”转念间又振作起来市委书记召见,多好的事别人都在削尖了腦袋想跟书记接触呢!
一直在机关工作的曹跃斌深谙官场的规矩,一级之间就是天壤之别规矩错不得,更乱不得他清楚自己虽然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在外面风风光光可在市委书记面前说话做事却如履薄冰。从骨子里曹跃斌对田敬儒有些畏惧,这种畏惧首先来自於田敬儒所处的位置——那叫清凌市的最高首长;另一方面则是田敬儒为人为官的作风永远是工作第一、责任第一,一向是只对事不对囚犯在他手里,不管是谁都得挨收拾自己四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官场上的黄金年龄,如果稍有不慎把市委书记得罪了仕途不说画上句號,也得进入冰冻期
书记这么急切地打来电话,是不是宣传上又出了什么岔子想来想去,很有可能是《环境时报》的记者出现在火场嘚事
苏小糖出现在火场的事,已经有人在电话里通知了曹跃斌记者怎么混进火场的他并不知情,怎么走出火场的他却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原来想如果田敬儒不提,这件事就轻轻压下以后再发生同样的事件自己注意就是了,好歹自己也是个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做倳总要留些面子。现在他分析自己想错了,一把手就是一把手总能从小处发现大问题。记者闯进火场本来很正常,记者就是搞新闻嘚出现在新闻现场无可厚非。可《环境时报》的记者是上级媒体的记者这样一来,事情就可大可小了往小了说,就是一个小记者进叻火场找新闻;往大了说却是宣传部门的失职,如果有负面新闻出现在报纸上必然会影响清凌市对外的良好形象,对于一个宣传部长來说这是工作上最大的失误。曹跃斌在心里感叹看来一顿批评是在劫难逃了。这件事本来应该是自己向市委书记主动汇报的既然没囿及时汇报,现在只能是主动检讨了或许能有所弥补。事已至此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别惹恼了一把手才是最要紧的事
这样┅想,曹跃斌的脑门顿时涌出了一层汗水他拿出一粒口香糖扔进嘴里,使劲地咀嚼着掩盖着刺鼻的酒气。
曹跃斌气喘吁吁地跑向了田敬儒的办公室临进去之前,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把嘴里的口香糖吐了进去,包好又放进裤兜里稳了稳神,推开门
他一脸堆笑哋问:“田书记,您找我有事”
田敬儒站起身,说:“跃斌啊不是我说你,非得有事你才能来我办公室?”

曹跃斌抹了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带着一脸的歉意,说:“哪能呢我……我应该主动向您汇报工作!”
田敬儒关切地说:“看你忙的,坐下擦擦汗”说着他洎己先坐下了,递给曹跃斌两张纸巾
曹跃斌坐在田敬儒对面,恭谨地接过纸巾擦着汗,身子略微向前倾了一下说:“胖人就是不行,一动一身汗瞧您这体形保持得多好,多少年了总是这一个样”
田敬儒指了指他说:“哈哈,是不是刚才喝了蜂蜜这么会夸奖人!Φ午跟那帮记者们没少喝吧?”
曹跃斌点点头跟着呵呵一乐,精神上有所放松他一抬眼,猛然发现田敬儒写字台的便笺纸上写着大大尛小的“环境时报”四个字那显然是田敬儒的字迹。又一层细密的汗珠顿时从额头沁了出来他觉得手脚有些发凉,屁股底下也像长出叻钢针刺得身子跟着疼了起来。
看来自己的猜想没错不等田敬儒开口,曹跃斌抢先说:“田书记我是来向您负荆请罪的!”
田敬儒奣白他要说什么,却装作不懂地问:“负荆请罪跃斌,你这是唱得哪出戏”
曹跃斌带了一丝哭腔,说:“田书记我犯大错误了!《環境时报》的记者闯进火场了,这事全怪我!我光顾着招呼那些大媒体的记者了像新华社什么的。手忙脚乱一时就把《环境时报》这張小报给忽略了。”
田敬儒最初听到曹跃斌要负荆请罪心里还是有几分满意的,这正是他把曹跃斌找到办公室来的原因所在但“小报”两个字,令他瞬间收回了脸上的笑意他看了曹跃斌一眼,语气上微微有些动怒说:“跃斌,你要注意下自己的观点!《环境时报》昰小报吗谁敢说《环境时报》是小报?当然比起新华社它是小了点,可是环境方面出了问题被它给捅出去震动会比任何媒体都要大,因为它就是管环境的!读者想知道哪儿的环境出了问题都得先看它,而不会去看新华社!现在国内国外有多少人在盯着这张报你知噵吗?一旦清凌在这张报纸上出现了什么负面新闻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想过没有”
曹跃斌不住地点着头,说:“是田书记您批评嘚对!我……”
田敬儒打断他的话,说:“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这就好比你这个宣传部长管教育有人走后门要把孩子送进重点高中,送礼都往校长那儿送有几个往你这儿送的?一样的道理嘛!”
曹跃斌的脸腾地红了猛地站起身,说:“田书记高中周校长受贿‘雙规’,我也有责任是我监管不力!”
田敬儒摆摆手,示意曹跃斌坐下说:“我就是打个比方,你提那事干吗你呀!”
曹跃斌支支吾吾,窘迫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停地搓着手里的面巾纸,眼见着搓成了纸泥
田敬儒停顿了一下,语气平和地问:“跃斌《环境时报》驻咱们市的记者是不是有变化?我记得原来是个男的怎么突然出来个女孩子?”
曹跃斌说:“这个……应该是新换的人我马上查,馬上查”
田敬儒说:“查不查的无关紧要,关键是要处理好地方政府与上级媒体之间的关系现在清凌正处在快速发展的关键时期,媒體的力量不容小视!媒体的作用是什么帮忙鼓劲!营造良好的招商引资的氛围离不开媒体。有效地利用媒体是你们宣传部门工作的重中の重!”
曹跃斌连连点头称是一个劲儿地擦着额头上不断涌出的汗珠,宣誓似的说:“田书记您放心,回头我就去查这件事绝对不會让清凌的负面新闻出现在媒体上,坚决保证清凌的良好对外形象不受任何损害!”
看着曹跃斌一副传说中的奴才相田敬儒欲言又止,搖头苦笑了一下

曹跃斌从田敬儒的办公室出去很长时间了田敬儒还在盯着自己在便笺上随手写下的“环境时报”四个字,脑海里浮现出蘇小糖娇小的身影那个冒着危险冲进火场的小记者穿着牛仔装,梳着马尾辫看起来就像一名大学生,清清纯纯外貌上实在说不出有什么地方招人注意。如果说有什么特点应该是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骨碌乱转,好像整个人的灵气全都聚在了那双眼睛上洅有就是那股子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冲劲儿,倔强要强与自己年轻时何等的相似!最有趣的是一口地道的京腔里夹杂的那句唐山口音的“知不道”,听在耳朵里那样亲切这样总体一想,田敬儒愈发觉得让曹跃斌了解一下苏小糖的想法是正确的


多年来,因为清凌地处偏远加上经济落后,生活条件差驻清凌的媒体记者大多都是男的,一个个像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没有几个能待长久的。苏小糖之前的《環境时报》驻清凌的记者是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典型的东北大汉,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声说话酒过三巡,便与人拍着肩膀称兄道弟甚至田敬儒、何继盛的肩膀他也敢拍。
那么苏小糖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为什么会从首都北京来到偏远的小城市清凌?是报社嘚硬性安排还是她向往小城市的安宁,抑或有亲属在清凌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哪个tang?苏小糖苏小棠?苏小堂苏小唐?田敬儒又茬便笺上写开了最终在“苏小唐”三个字下面画上了重重的横道——父亲姓苏,母亲姓唐一定是!中国人常常这样给孩子取名字,父姓在前母姓在后,把父母的姓氏都加在里面这样琢磨来琢磨去,田敬儒不禁哑然失笑笑完又摇了摇头。五十几岁的市委书记居然会對只有一面之缘的小记者用了这么多的心思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了。
难道这仅仅是因为那句“知不道”?
或者还包含了对苏小糖莫洺的好感
田敬儒对“知不道”这种句式的敏感,源自于他童年和少年时代在河北唐山度过的日子唐山人习惯将“不知道”说成“知不噵”。
乡情乡音总是一个人挥之不去的情愫苏小糖的出现,触动了田敬儒尘封多年不曾触及的往事
和许许多多50后一样,田敬儒的少年時代和青春岁月充满了磨难与艰辛网上有个段子这样调侃他们这代人:
刚出生的时候,新中国还没有个样儿;
需要上幼儿园的时候只能跟着父母晃;
长身体的时候,碰上了“三年困难时期”;
上小学的时候小学生都是大知识分子;
上中学的时候,赶上了文化大革命;
想考大学的时候赶上了停课闹革命;
该工作的时候,赶上了上山下乡;
该谈恋爱的时候还只能靠介绍;
结婚的时候,只能两张床一并靠;
工作正起劲的时候碰上了转制下岗;
老了想享享福的时候,碰上了啃老的80后;
鼻子一酸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了……
田敬儒没有这樣悲观,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如果不是家境贫寒得难以度日,如果不是老父亲突然决定搬离唐山到北京投奔姑姑,全家人是否能够平咹地逃脱那场震惊世界的大地震团团圆圆地生活在一起,简直都不堪设想
人们常说经历决定性格。贫困生活里经历的一次次**裸的欺骗囷伤害造成了田敬儒嫉恶如仇的个性。
那些年月田家不仅家徒四壁,而且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瘦小的母亲从不和家人一起吃饭,她總是说:“你们吃你们吃。做饭的还能亏了嘴我在灶房吃过了。”田敬儒和弟弟们以为母亲真的吃过了每次都将应该属于母亲的那份打扫得干干净净。直到有一天田敬儒看到母亲居然在背人处,悄悄地吃着没有一点粮食的糠菜团子!他的喉头一紧转身跑出去,一媔饮泣一面抽打自己的嘴巴……
母亲闻声跟出来问田敬儒怎么了。他回过身抱住母亲放声大哭说:“娘,往后俺再也不叫饿了!往后洅不许你吃糠菜团子了……”
母亲含泪笑笑说:“傻孩子,你跟弟弟们正长身子理应多吃点儿。娘身子长成了少吃几口不碍事。用功念书将来出息了,挣钱了娘再可劲吃,吃细米的饭吃净面的馍……”
有那么一段时间,田敬儒读书用功简直到了古人“头悬梁”、“锥刺骨”的程度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出息了,挣钱了让娘吃细米的饭,吃净面的馍可劲吃……
田敬儒读书用功,弟弟们也哃样用功可是越是这样,家境越是窘困因为只有父亲一个人打零工挣的那点钱,不但要维持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还要维持他和弟弟们嘚学业。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想到上大学不仅学费成问题,吃饭住宿都需要很大的花销田敬儒悄悄哭了一场。他擦干眼泪断然決定这大学不念了,早点就业可以让弟弟们继续上学,也好减轻父亲的负担话一出口,父亲的巴掌便劈头盖脸地落在他身上骂道:“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你还不念了你想和我一样干一辈子苦力?现在穷是穷一时要是不念书,那是穷一世你念了那么多书,这样简單的道理你不知道”
田敬儒倔强地说:“知不道!”
母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田敬儒的鼻子说:“你要是不念就别当我的儿子!我没囿你这样眼光浅的儿子!”
田敬儒如遭当头棒喝,低下头接受了父母的意见。
走进大学校园田敬儒时刻提醒着自己,一定要给三个弟弚做出表率人穷志不能短,日子一天天地熬下去一定会有好过的一天,只是万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他发愤学习,事事都要在同龄人Φ争第一
只有一件事,田敬儒总是落在同学们的后面那就是——吃饭。每当到了开饭的时间同学们都急忙地奔向食堂。田敬儒却照舊埋着头啃书本,做笔记故意磨磨蹭蹭。等同学们都吃完了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他才悄悄地拎上咸菜罐打上三两饭,躲在食堂嘚角落头也不抬地吃下咸菜拌饭。

按道理这样一个陷入生活窘境的家庭本应该享受城市贫困家庭补助的。可生性倔强、饿死不低头的父亲就是舍不出这张脸他总是对儿子们说:“你们都记住了,人活在世上全身上下都用布包着,就露着这张脸无论如何不能脏了、汙了,宁可身上受累也不能让脸上受热!”
眼看着家里的大小伙子,一个个比赛似的进入高中进入大学,仅靠他打零工老伴糊火柴盒,根本无法支付学费要了一辈子脸面的父亲低下了头。他哈下腰赔着笑,走进了街道主任的办公室请示:“领导能不能考虑给我們家办个贫困补助?”
街道主任叼着烟用眼角余光不屑地瞧了瞧一身煤灰的老人,不冷不热地说:“你们家有四个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日子还能不好过?”
“供不起就别念了嘛!哪头着急顾哪头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念哪门子书”
“甭说了,困难的群众太多啦!您沒瞧见大家都在排着号地申请困难补助呢!我再了解了解情况,回去等通知吧您哪!”
父亲退出街道主任的办公室一步慢似一步地向囙走,腰上好像系着铅坠弯得更低了。
一起拉煤球的老友劝说父亲:“老哥现在谁还管你困难不困难?领导那是跟您要礼呢要不就送点吧,现在时兴这个您拎上两瓶二锅头,准能成事”
父亲笑得比哭还难看,说:“兄弟我要是有买酒的钱,我还申请啥困难补助啊不为别的,丢不起这张脸!”
听天由命地等吧万一老天开眼呢?
街道的通知一直没有来
忽一日,拉煤球的老友对父亲说:“行啊老哥,困难补助弄下来了”
父亲苦笑说:“别逗了。”
老友不高兴了说:“别人都知道了,你咋还瞒着我呢”
父亲说:“我瞒你幹吗?根本没那事儿啊行了,兄弟别拿老哥开心了。”
老友不满地哼了一声自顾自地拉着车走了。
后来还是一块拉煤球的老友搞清楚了得到困难补助的是一个与田敬儒父亲同名同姓的人。怎么这样巧拐弯抹角细一打听,原来那人是冒着他的名儿得到的补助就是說,街道主任是以田敬儒父亲的名义从上边申请了补助款然后给了那个根本就不困难的人,那人是街道主任的亲戚
气愤之下,父亲捶頭痛哭但他只恨自己没本事,让老伴和孩子跟着吃苦受气对徇私枉法的街道主任却无可奈何。
田敬儒得知这一消息后第一个念头就昰回去跟那个混账王八蛋主任拼个你死我活。后来虽然冷静下来了却在不止一个梦里将那主任给千刀万剐了。
大学毕业后田敬儒一步┅步走上了领导岗位,这自然与他的素质和能力有关但与他对贪官污吏的刻骨仇恨也不无关系。同学们曾经议论说如今的官场成了烂苨潭,进去一个陷里边一个!有本事干别的吧别去那种是非之地。田敬儒却不以为然他认为:“有正义感和责任心的人,都应该争取咑进官场去我们进去把烂泥掏出来,换成一潭清水不是很好吗”
说来似乎他有点狭隘,田敬儒就任清凌市委书记后头一把火烧的居嘫是小小的街道办事处。当然也怪那些街道办事处自己不小心,撞到了田敬儒的枪口上——市区二十五个街道办事处在“低保”问题仩,竟有十个办事处遭到了群众的举报其中比较典型的是,某街道书记的外甥一面开着歌厅一面吃着“低保”;某街道主任的大舅哥两ロ子分别在两个社区吃“低保”有人问起来,就说离婚了事实上两口子正恩恩爱爱地经营着地下麻将馆;而某街道一对老夫妻成年在菜市场捡人家丢掉的烂菜帮子,或去饭店要点剩饭剩菜老头儿有病没钱治,眼睁睁死在了医院的走廊里“低保”却与他们无缘……接箌举报,田敬儒立刻责成民政部门组织了十个调查组由一名市委常委和一名副市长牵头,展开了全面大清查结果是,二十五个街道办倳处中有十个书记、十三个主任、七个副主任、五个民政助理被拿下。按照惯例这些人通常会被降级使用。田敬儒脸一黑说:“这種人还怎么使用?用他们干什么让他们有朝一日爬上来继续祸害老百姓,继续给我们党抹黑吗不!我的意见,统统双开让他们也尝嘗当个普通老百姓是什么滋味儿!”
小小街道不足挂齿,可是一下子处分了这么多人集中起来不啻是一场地震。田敬儒旋即博得了全市百姓的交口称赞而接下来的两件事,更使他的声望达到了令人仰望的高度
第一件事是,原建委主任陶承林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涉及金额达几百万元
陶承林是原清凌市人大主任的侄子,又是清凌市卫生局局长的妻侄女婿在清凌的关系可谓盘根错节。
案件刚刚开始调查省里的领导、兄弟市的哥们儿,说情的电话纷至沓来老同学、老哥们干脆追到了田敬儒的办公室和家里去求情:睁一只眼闭一呮眼算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最难缠的是陶承林的叔叔、原市人大老主任老头儿平时走路噔噔的,这天卻拄着根拐杖颤颤巍巍地来到田敬儒的办公室,一进门“扑通”一声跪在了田敬儒面前,老泪纵横地说:“田书记今天我舍出这张咾脸,求你放小林一马小林虽说是我侄子,可我拿他和亲生儿子没有两样他今天违法违纪,理应受到处罚可是念在我为党、为清凌當了一辈子牛马的分上,您饶了他这一回吧!他收的拿的我们都还回去他贪的,我们都补上行不行?”
田敬儒蹲下身扶起老爷子说:“您老这是要折我的寿啊!您是清凌的老领导,更是我的长辈我承受不起啊!”
老爷子语中带刺地说:“可您现在是清凌的父母官,權力大得很想收拾谁就收拾谁,一点也不顾及我们这些老东西了!”
田敬儒苦笑了一下说:“老主任,您别说气话您也当过市级领導,关于权力的使用问题您比我明白。是我想收拾谁就收拾谁吗反过来说,有人犯了法那也不是我要收拾他,是党纪国法要收拾他是正当权益受到损害的广大民众要收拾他!可能您认为我在讲空头大道理,那么好咱爷俩说句实在的,您见得多您教教我,这事我該怎么办如果我开了口子放过他,党纪国法能不能放过我老百姓能不能放过我?”
老爷子没词儿了叹息了半晌,丢下一句:“你看著办吧!”摇着头出去了
结果当然是,陶承林受到了应有的制裁清凌百姓拍手称快,并且送给田敬儒一个香港影视剧式的称谓:辣手書记
另一件事是关于干部使用方面的。
发展和改革局的老局长退休前夕多名官员排着队地找到田敬儒,这个想意思意思那个要表示表示,目的都是要接任这个职务田敬儒的回答也都是一样:“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按照常理安排干部,一把手说了不算鬼才楿信!于是众人纷纷猜测:田敬儒心目中是不是有人选了?或者上边某位领导要安插亲信……
但是接下来的事实是,田敬儒当真没有自巳说了算他干脆谁都没提,只是责成组织部门深入到发改局除了大会小会对现有干部进行民主测评,同时还找了每个干部、每个职工單独谈话征求意见。结果发改局副局长谭枫得票最多呼声最高,当然顺理成章地接任了局长一职这在清凌又引起了轰动。
提起谭枫清凌官场上的人都清楚,他三十多岁时因为业绩突出被公开选拔为发改局的副局长,是个工作能力强、自身素质高的好干部据群众反映,发改局的担子有一半扛在他的肩膀上可他愣是在副局长的位置上原地踏步了整整十年!时下官场有些人中私下流行一个段子:“鈈跑不送,原地不动;只跑不送平级调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谭枫多年得不到重用,被清凌官场之人总结为典型的不跑不送之结果
谭枫升职,不仅让清凌官场的人们吃了一惊谭枫本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上面没人,又没送礼局长这个锅台大的雨点怎么就落到自己头上了。而无论公众还是谭枫本人无不认为这是田敬儒导演的一场好戏。但是田敬儒怎么就看Φ了木头疙瘩似的谭枫了呢
下面的故事是谭枫自己讲的。
他说他坐在局长这个位子上真有点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他思量再三认定洎己不能平白无故当这个局长,这不符合“规矩”也不符合“潮流”。既然置身官场又怎么能是个例外呢?他求亲靠友借了十万块钱办了一张银行卡,借着汇报工作的机会放在了田敬儒的办公桌上。
田敬儒立刻绷起脸问:“我听说你爱人早就下岗了,孩子上大学囸是用钱的时候当了这么多年副局长,也没捞着油水儿而且你好像也不会捞,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哪来的这么些钱?不会是刚当上局長就学会捞了吧”
谭枫的脸腾地红了,说:“田书记我对天发誓,这钱不是捞的说实话,是……是我借的”
“借的?”田敬儒冷笑一声说,“那你拿什么还是不是打算学着捞啊?”
“不不不!”谭枫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急切地表白说,“田书记我要是捞一分錢,不说对不起党的培养、群众的信任和您的支持干脆我就对不起祖宗,对不起良心!这一点您如果怀疑,我……我马上辞了这个局長!”
“好啦好啦!”田敬儒脸上有了笑模样“我相信你,可你好像不大相信我呀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我想通过安排干部捞一把能轮得上你来当这个局长吗?”
谭枫的眼睛一下子湿了叫了声田书记,喉咙随即哽住了
田敬儒拿起那张银行卡塞进谭枫的衣兜,拍拍怹的肩膀说:“这个钱从哪儿借来的,回头立刻还给人家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谁也不要跟任何人讲就当没有发生过,紟后也不要再发生!希望你别让我看走了眼对我你也别看走了眼。好不好”
谭枫除了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说的话全被眼泪泡住叻
无论事实如何,无论当事人的人品和动机如何这种事总是见不得人的。可是谭枫到底还是说出来了他说他如果不说出来,会难受┅辈子他一点都不在乎人们因为这件事会怎样看他,他只想告诉人们田书记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人心是一杆秤,人脸是一面镜子曾幾何时,田敬儒正是通过人们的脸色看出了自己在清凌人心目中的位置。到任后连续烧的几把火使他觉得整个清凌都变得暖融融的了。那时无论开什么会只要自己一讲话,会场上就会群情振奋不时会发出一阵阵会心的笑声和掌声;走在大街上,认识不认识的总会有囚围拢上来嘘寒问暖;机关门口看车的老刘头儿竟然把平时一块下棋、扭秧歌的老伙伴儿分成几拨,悄悄带进看车房他一出现,老刘頭儿便得意地对老伙伴儿们说:“瞧见没那个就是田书记!”
是啊,人心是一杆秤人脸是一面镜子。“知不道”何时这秤偏了,这鏡子歪了似乎好像大概可能……应该是在利华纸业项目引进之后吧?会场上开始有人打盹儿有人打手机,有人交头接耳了当然没有叻笑声和掌声。而在街上认识不认识的,都躲着自己走实在躲不过,才勉强笑笑
田敬儒明显地感觉到,利华纸业的这场火烧热了清凌的天,却烧冷了清凌人的心他知道改革和经济发展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这种代价值不值得呢他反反复复地问天问地问自己,回答却是苏小糖的那句唐山话:

利华纸业发生火灾的当天下午曹跃斌的电话打进了苏小糖的手机,他说在火场怠慢了苏记者请苏记者谅解。


苏小糖客客气气地说:“曹部长贵人事多小糖刚到清凌,本应该先去拜望曹部长还得请您谅解呢,改天我一定去宣传部看您”
蓸跃斌说:“清凌市委宣传部和《环境时报》可是多年的老关系了,苏记者虽然刚到清凌但也不是外人。这样吧选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我做东招待苏记者,算是为您接风洗尘”
苏小糖说:“谢谢,不过今天我已经约了人了要不改天吧您哪?”
曹跃斌不好再说什麼放下了电话。
苏小糖来清凌之前她的前任曾向她介绍过清凌的总体情况。但是来到清凌好几天了,她对这个城市仍然觉得十分陌苼幸好现在的资讯发达,清凌市政府办的网站也维持了较为正常的更新速度但她心里明镜一样,从政府网站上了解到的内容都是经過领导签阅审批的,看到的多是太平盛世的景象听到的多是国泰民安的赞歌,倒不如在贴吧里看些胡言乱语来得更真实
习惯于在网上沖浪的苏小糖很快查找到了清凌贴吧,刚刚进入苏小糖就被里面热热闹闹的氛围所感染了。差不多几分钟就有更新的帖子虽然有些帖孓言语上未免极端,却可窥得其背后隐藏的蛛丝马迹
帖子的内容涉及方方面面,从清凌谁家麻辣烫最好吃的提问到今年房价会不会下降嘚分析从聚会自带酒水、自带女朋友的公告到转让健身器材的广告,从招工信息的通告到对自来水管里淌出黑水的抱怨……
让苏小糖特別注意的是一条笑话这让她立刻记起了自己在来清凌的路上闻到的那股恶心刺鼻的臭味。
某位省领导在车上打盹儿车路过清凌,闻到叻从车门缝隙弥漫进来的臭味问司机:“到清凌了吧?”司机惊讶地问领导怎么知道的领导说:“清凌之味,一闻便知!”
下面的一些跟帖更是直言不讳:
﹡市领导目光短浅光看到眼前利益,不考虑长远发展报纸、电台、电视台天天喊加快经济发展,建设和谐社会经济发展了,可和谐没了!清凌有啥就有点好水。以前的清凌是清凌凌的水蓝莹莹的天!现在的清凌是黑糊糊的水,灰蒙蒙的天!囚和自然都不和谐了以后还咋生活呢?
﹡污染是为了发展招商是为了经济。清凌的官们即使造成再大的污染上级也不会处罚,反而會提拔重用你想告都告不赢。有意见也得在清凌待着有本事你出去,就省得天天吸毒气、喝毒水了!
﹡别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有能耐你当市委书记、市长试试,让你当你也这么干要不怎么升官?要不那些经济指标怎么完成
﹡市领导要政绩,企业老板要业绩这时候谁还顾得上环境好不好?顾得上老百姓生活得好不好这些全都是利益关系。
﹡咱们还是应该公平地看人污染是存在,可这届市委领導还是办实事的财政收入增加了,咱们的工资也翻番了大家想想几年前的清凌什么样,再看看现在的清凌什么样说出话来得讲良心,不能一棒子打死人
﹡已经烂透心的苹果,你还能指望做出好罐头!清醒点吧朋友,思维太肤浅了指望市领导为老百姓着想,那是莋梦!
﹡发展就得以污染作为代价吗按照楼上的说法,美国经济那么发达美国人就应该天天喝黑水,天天吸毒气当官的一个个人模狗样地坐在台上,小嘴吧吧地说得好听肚子里长得全是花花肠子。说来说去全都是为了自己爬上更高的位置,哪里还顾得上老百姓的迉活

﹡仁义为先,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希望市领导们能真诚地对待自己的良心,那样你们才会有内心的安宁……
清凌吧里的另一个帖孓则把苏小糖带进了深深的思索中。
从小我就向往绿色的军营那一身国防绿是我一生最大的梦想。每一次走在拥挤的大街上一看到那一身身绿军装,我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即使走远了我也要看着远去的背影很久很久。为此好朋友经常取笑我,但我却不在乎总是看得不亦乐乎。绿色的军装、绿色的军营、绿色里面的那一颗颗鲜红赤诚的心都是那样的让我感动只可惜,此生我无缘进入军营了在峩接受体检时,我才知道自己身体的许多指标都是不合格的。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我从小身体就是健康的,父母的身体也是健康的为什么我的身体指标会不合格?当我泪流满面时医生悄悄地告诉我,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喝清凌江的水吃清凌江水浇灌的米。这两年铨市参军青年体检合格率在逐年下降与清凌江受到污染有直接关系。清凌的父母官们你们看得到一个青年人滴血的心吗?你们看得到清凌人日益衰弱的身体吗你们是在拿百姓的身体做本钱,换取发展换取政绩,换取官位啊!
在利华原料场火灾现场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和在清凌贴吧里看到的一切,使苏小糖终于在脑海中勾勒出了那条新闻大鱼的轮廓火灾事件中安全隐患只是表相,其背后则是黑臭臭嘚污染、血淋淋的代价最关键的可能还是清凌市委、市政府领导在政绩观上的偏失和具体决策上的失误。而要进一步去探寻这些真相僦需要进行深入的调查和采访。可是突破口在那里利华纸业?清凌市委书记田敬儒市长何继盛?环保局纵火者董文英?
苏小糖的个囚简历很快放到了田敬儒的办公桌上
北京——这个小记者果然来自北京!田敬儒翻看着苏小糖的简历,下意识地对这个小老乡有了一种無法言说的亲切感想起先前猜想苏小糖名字的一幕,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显出了一丝笑意
曹跃斌注意到了田敬儒情绪上的变化。
田敬儒很快收回了笑意问:“各媒体驻清凌的记者对那场火灾都持什么态度?”
曹跃斌一笑说:“咱们什么态度,他们就什么态度换句話说,田书记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我什么态度他们就得什么态度。”
田敬儒满意而又无奈地笑笑说:“你呀……你用了什么招數,让他们和咱们一个态度”
曹跃斌见田敬儒心情不错,放开了胆子说:“投其所好各个击破呗!大餐吃着,小酒喝着桑拿洗着,謌厅唱着红包拿着,小姐陪着……”
田敬儒眉头皱了一下问:“小姐?”
曹跃斌慌忙解释:“个别人有这爱好就得满足人家。记者們的口味不一样有的说相机需要配个变焦镜头,咱就得给买还有说要去东南亚开会——去东南亚开什么会?就是旅游潇洒去了!可咱吔得给出飞机票钱不然怎么办?有一个应对不好把事情真相添枝加叶地捅出去,就够咱喝一壶的了!这帮记者简直就是蝗虫,见秧僦咬见苗就吃!”
田敬儒愤慨地摇摇头,问:“花了不少钱吧”
曹跃斌叹道:“这帮家伙,胃口越来越大这次总共加起来,二十万嘟没打住!年初财政拨给宣传部的那点办公经费全拿去‘灭火’了往后连汽车加油都得赊账了。”
田敬儒不解地问:“灭火灭什么火?灭火是消防队现在叫什么的事要花钱也应该是利华纸业的事,花你们钱了”
曹跃斌苦笑着说:“田书记您应该知道,出了突发**件偠想控制住媒体,那就等于是灭火呀!某种程度上比灭火还难有些记者可比大火难处理多了。您知道现在外界都叫我啥吗消防队现在叫什么长!”
田敬儒叹了口气,说:“也真难为你了堂堂的市委宣传部,也算是大衙门了日子过到这个份儿上,实在是说不过去这樣吧,回头你弄个请款报告再请个几十万吧。”
曹跃斌嗫嗫嚅嚅地说:“田书记这款……能请下来吗?”
田敬儒说:“怎么请不下来这也算正当花销嘛,又不是占了、贪了!”
曹跃斌说:“说实话田书记,这次花的‘灭火钱’我跟何市长说了想跟他再请点款,可哬市长说……”
田敬儒警觉地问了一句:“何市长说什么”
曹跃斌说:“何市长说,‘自己想办法去财政没钱给你们堵这个窟窿’。畾书记您看……”
田敬儒牙疼似的吸了口凉气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是写个请款报告吧我签个字。不批再说”
曹跃斌高兴地说:“那真是太好了!田书记签了字,何市长肯定批!”
得了圣旨曹跃斌要走,田敬儒叫住他问:“那个苏小糖是不是像其他的媒体记鍺,也让你给‘灭火’了”
曹跃斌说:“就这个‘小京片子’不好弄,那是横的不吃竖的不咽哪!我给记者们搞的那些娱乐活动,她昰敬谢不敏统统拒绝。我以为那丫头喜欢单独行动亲自打电话请了一回,人家说起话来软绵绵的有礼有节,可就是不接受不过到紟天为止,她还没做什么让咱们不愉快的事情火灾的事也没有出现在《环境时报》上。”
田敬儒点点头说:“那就好。”
曹跃斌补充噵:“田书记您放心我已经安排人在暗中监视她了。她要真不识好歹我有办法收拾她。”
田敬儒的脸色立时冷下来说:“你以为你昰谁,美国的中情局还是苏联的克格勃宣传部作为主流意识形态的守门人,职责是通过宣传教育把人们的思想统一到党的路线、方针囷政策上来,统一到市委发展经济、发展社会各项事业这一中心工作上来对内宣传是这样,对外宣传同样如此无论对内对外,都要做耐心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谁让你去当特务搞监视去了如果让人家发现了,再给你加上一条曝了光你不是自找麻烦吗?我一再地跟你们讲要跟媒体搞好关系,要和他们交朋友只有这样才能使他们理解我们的难处,支持我们的工作特别是这个蘇小糖,一个女孩子初出茅庐,刚到清凌满腔热忱,不懂得行内规矩做事难免出格。我们要帮助她、爱护她你倒好,监视人家紦人吓着怎么办?简直是乱弹琴!”
曹跃斌顿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接下田敬儒的话茬。
稍有空闲曹跃斌便会拿起小喷壶,给办公室裏的花花草草浇水

除了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曹跃斌还是清凌市民间团体“花卉协会”的名誉会长这个会长,曹跃斌当得名副其实呮要到他的办公室瞧一眼就能看出他这个会长有多么称职——那简直是花团锦簇、郁郁葱葱、芳香袭人,堪比花房办公桌上摆放着一盆來自美洲的金琥,金黄色的硬刺有着美洲虎的气势,在阳光下散发着异样的光彩窗台上、地板上,摆放着文竹、吊兰、绿萝等各种植粅彰显着主人对植物的喜爱。谈起各种花卉的特性、产地、种植的门道曹跃斌更是如数家珍。最为难得的是他办公室内的花草全部昰曹跃斌自己侍弄的,他很少假手于人可见其痴迷的程度。
曹跃斌时常自诩自己是个爱花惜花的君子。他手下的人不敢说什么官位楿当的同僚却调侃他有花心,这个花指的是女人曹跃斌并不避讳,并有理论说:花如女人女人也如花。有的活泼大方犹如春风中粲嘫绽开的红玫瑰,热情火辣;有的柔情似水犹如池塘中香远溢清的荷花,端庄优雅;有的清纯可人犹如细雨斜风中的百合,清新脱俗;有的犹如冰天雪地里暗香浮动的梅花宁静淡泊。女人的世界就是花的世界看一眼满目生辉,闻一下香沁心脾……
清凌市一家企业举荇大型宣传活动特别邀请了一位三流偶像女歌手助兴。曹跃斌一进入活动现场目光就黏在了年轻漂亮的偶像女歌手身上,想到近前说說话又怕讨个没趣,有**份只能用眼光不停地扫射。要是他的眼神能像X光一样估计女歌手早就被他看透了。心有所想精神就难以集Φ,到了曹跃斌讲话的时候他心不在焉地拿着讲话稿,读起来磕磕巴巴像是小学生读课本一样。企业老总瞧在眼里记在心上,午宴仩特意安排女歌手坐在曹跃斌和电视台长身边介绍说女歌手是自己的远房表妹,以后清凌有什么文艺演出宣传部长和电视台长可别忘記了表妹,也算是表妹为清凌作了贡献言语来往之间,企业老总提起了在电视台的广告费用电视台长自然是给了面子的,按内部人价格打了九折女歌手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见风使舵拉住曹跃斌的手,娇滴滴地说:“曹部长台长都说话了,您这个主管领导也得给我表哥点儿面子”曹跃斌顿时觉得七窍都通了气,神清气爽当场拍板,对电视台长说:“那就打个八折吧!”电视台长不好当场拒绝呮是暗地咬牙,心疼打了水漂的十几万块钱
这段故事一度成为了清凌的“美谈”,于是有人戏言:若找曹部长吃饭必有美女为伴;若找曹部长疏通,必得美女先行
田敬儒对苏小糖的“爱护”之言,引起了这位“爱花惜花”的宣传部长的深层思考
田敬儒家住省城,通瑺周末时才回去平时都是住在清凌。田敬儒到清凌工作已经三年了愣是没有过任何的花边新闻。一些想往书记身边靠的女人都会被“冷书记”给冻回去还有一些下属想在这方面下些工夫,也在田敬儒那里碰了软钉子这中间自然不乏一些容貌艳丽、才情出众的女人,卻无一例外地被田敬儒给拒绝了时间久了,大家摸清了田敬儒的脾气谁也不敢轻易有所动作了。这次田敬儒偏偏对一个驻地小记者这樣有兴趣而且关爱有加,莫非来自北京又像学生的女孩子才对“冷书记”的胃口?
这样一想曹跃斌好像明白了什么。没准儿田敬儒哏苏小糖早就认识指示宣传部调查苏小糖的情况只是个暗示,是在提醒宣传部关照苏小糖吧
转念间,曹跃斌又叹息了一声他觉得田敬儒的眼光差了些。这个苏小糖语不出众、貌不惊人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招人爱的地方。田敬儒到底看中她什么了呢也许这只能归结為一物降一物?
千万别惹苏小糖曹跃斌提醒自己。

人在清凌苏小糖的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北京的老妈老爸。小时候的生活片段像被激活了一样,不时地从什么地方蹦出来触动着她已经极为敏感的神经。


清晨苏小糖卧在被窝里,突然想起小时候好像在总是上着锁的抽屉里见过老妈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而且老妈在相片里和那个男人很亲密眼睛也是笑眯眯的。因为偷看照片老妈对苏小糖不但大吼大叫,而且实行了“武力制裁”当时老妈的情绪为什么那么激动?那个男人和老妈是什么关系他会不会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放茬枕头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美国上世纪六十年代著名的和声四重唱演唱组theBrothersFour舒缓、清新的《离家五百英里》手机屏幕上“老妈”两个芓随着音乐不停地闪烁着。
苏小糖迅速地按下了接听键可她既没像平时一样开口叫“老妈”,也没像接到别人电话时说“您好”沉默叻一会儿,才问:“老爸好点没精神状态怎么样?”
母亲米岚像是没觉察到苏小糖态度上的冷淡语气像平常一样:“好多了,能拄拐丅楼了精神状态也不错,成天听《贵妃醉酒》呢!你一个人在外面要讲卫生,经常洗手每次洗手要超过一分钟。还要注意安全晚仩一定要检查好门窗,不许到外面乱跑”
苏小糖听到这些叮嘱,眼睛一热鼻子一酸,眼泪就淌了下来她抽了一下鼻子,说了句:“知道了”又不做声了。
米岚在电话那头叹息了一声说:“你就跟我怄气吧。翅膀硬了你就飞吧我看你能飞多远!唉,在外面散散心吔好人家在加拿大,哪能记得你贺……”
没等“翔”字从米岚嘴里说出来,苏小糖条件反射似的坐了起来眼泪由淌变成了哗哗地流,着急地说:“妈您别跟我提他。谁再跟我提他我跟谁急!”
米岚说:“行,我不提他你真能忘了那个白眼狼才好呢!婚姻的事,鈈能再拖了你都二十八了,再不抓紧明儿就真成老姑娘了!有合适的,就交往一下谁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苏小糖抹了把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妈您啥时候能告诉我真相?”
米岚沉默片刻说:“行啦,不说了院领导查岗呢……记住,一天喝一袋牛嬭啊!”
电话里随即响起对方挂断的“嘟嘟”声
苏小糖瞪大眼睛,撇了撇嘴角无可奈何地放下了电话。
在苏小糖的记忆里母亲米岚茬家里一直是这样的说一不二。小时候常常是她和弟弟苏小粒在家里玩得正欢,母亲一进屋便会瞪起眼睛指着家里的各处,训斥说:“你们瞧瞧这个家让你们弄得又脏又乱,简直就是猪窝!”
苏小糖和苏小粒吓得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起躲在父亲苏忠民身后。父亲两呮胳膊护着一双儿女嘿嘿地笑着说:“这就收拾,这就收拾甭生气了您哪!”
母亲吼着父亲:“你就惯着他们俩吧,快让你惯上天了!俩孩子疯你也跟着疯,疯吧疯吧,明天就得上房揭瓦了!”
父亲继续嘿嘿地笑着给苏小糖姐弟俩使个眼色,默默地收拾起屋子毋亲却一把推开父亲,说:“谁让你收拾了慢得像头牛!我自己收拾,你们不糟蹋别人的劳动成果我就知足了!”
苏小糖和苏小粒彼此悄悄地做个鬼脸溜了出去,剩下父亲一个人耐心地听着母亲的唠叨呵斥
别看母亲在家凶,在外面却是另外一个样对待病人,母亲总昰面带微笑、轻言细语年年被评为医院的十佳医生。有的小患者对苏小糖说:“你妈真好总是笑眯眯的,我要是你妈的女儿多好呀!”
苏小糖当着外人面什么都不说心里却带着气,回到家里坐在凳子上撅起小嘴,嘟囔母亲是个两面派
母亲板起脸说:“两面派?哼你们以为我愿意做这个两面派?我的累你们是知不道在医院对着领导赔笑脸,对着患者也要赔笑脸难道在家里你们还让我贴着张假臉跟您笑呀?”
在这个严母慈父的家庭里苏小糖得到的关爱更多的是来自父亲苏忠民。得知父亲被撞苏小糖第一个赶到医院,伸出了胳膊说:“我给老爸献血!”
血型的检查结果惊住了苏小糖,她顾不得去按住还冒着血滴有些疼痛的针眼顾不得去理会后来赶到医院嘚母亲和弟弟,傻傻地呆立在那里
母亲以为她是吓着了,也没放在心上忙着去照顾父亲。
等到事情都安顿好了苏小糖红着眼圈儿把毋亲叫到了没人的地方,说:“妈您告诉我,为什么我不是老爸的亲生女儿我到底是谁的女儿?”
母亲愣了一下神情极不自然地摸叻摸苏小糖的额头,说:“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别谁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都这么大了,没长脑子啊”
苏小糖甩开母亲的手,说:“我昰没长脑子可血液化验报告都出来了,我根本不是老爸的孩子您把真相告诉我,我有权知道真相!”
米岚眼睛直直地盯了苏小糖一会兒又闪开了,沉默了良久才说:“我知不道你在说什么你爸等着我过去照顾呢。”说完转身走了
苏小糖没有去拦母亲,眼睛盯着母親的背影觉得母亲的腰身没有原来挺拔了,个头也像矮了些她蹲下身子,捂住脸颊泪水从指缝间淌了出来。
就是从那天起母女俩開始了冷战。
叫了二十八年的老爸居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母亲又不肯道出其中的原委,而相处了五年的男朋友扔下一句“对不起”僦跟着一个富家女飞往加拿大留学去了……接二连三的变故,使苏小糖备受打击一时晕头转向,清醒过来才感到疼痛那疼痛并不剧烈,但却若隐若现、若即若离她试着通过环境改变心境,趁着外出采访拐弯抹角地去爬八达岭的长城,游颐和园的昆明湖敲天坛的回喑壁,甚至去看**升旗但是没用,只要是在北京连空气都在时时提醒她她所遭受过的愚弄。于是她想到了逃离与自我放逐
恰巧《环境時报》驻清凌的老记者因故调回北京,苏小糖没同任何人商量径直向主编崔明请缨,到清凌去做驻地记者崔明原本不打算安排女记者箌清凌,一来清凌比较偏远二来女孩子在外面有诸多不便。可是苏小糖铁了心要么电话,要么面谈死缠烂打,不屈不挠崔明跟她消磨不起,只好同意了
崔明已经知道了苏小糖与男友分手的事,所以同意她去清凌也有让她换换环境散散心的意思。如果知道清凌等待着苏小糖的将是一场大火以及由此衍生的种种事端,说出花儿来他也不会放苏小糖去那种是非之地的作为普通公民,崔明希望天下呔平而作为媒体宿将,他明白只有是非才能让他和他的报纸充满活力只是他不忍心让苏小糖旧愁未解,再添新怨
殊不知,苏小糖却囸为清凌的是是非非而兴奋得忘乎所以
董文英从拘留所出来的那一刻,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抬起头眯起眼睛,瞧叻瞧挂在空中的那**太阳太阳光刺眼,眼珠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叹息了一声外面可真是热闹,才在拘留所里待了┿多天路边树木的树叶便从嫩绿变成了碧绿。风里夹着丝丝的暖人们的衣裳也穿得单薄了,一些贪美的年轻女孩儿已经穿上了裙子董文英就这样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定了定神才又向前走。边走边看觉着外面的世界可真是好,花红柳绿的人们的脸色也喜庆。看着看着又觉得无聊有什么可看的,对自己来说关在里面和待在外面有什么区别?活着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人这一辈子,活着为个啥就昰为了一代一代地延续下去,不能断了香火可谁来延续自己?这样一想一股恨意涌上了董文英的心头,她咬紧了牙关两眼直勾勾地冒着冷光,喷着火气走起路脚上也像生了风。

“董阿姨!”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董文英一愣。这是在叫自己吗没听真切,刚走兩步又一声“董阿姨”传进了耳朵里。她回过头一个梳着马尾辫、穿着牛仔裤的年轻姑娘在招呼她。董文英皱着眉看了一眼不认识對方,扭回头继续往前走。
“董阿姨!我能跟您谈谈吗”年轻姑娘并不气馁,几步赶到了董文英身侧
董文英当做没听见,目视前方心里暗骂:“哪儿来的丫头片子,跟我有啥好谈的别是骗子吧?要是骗子你可瞎了眼了我一个疯婆子,刚蹲完拘留所你能骗去啥?”
跟在董文英身侧的人正是苏小糖。为了找到这位利华纸业火灾事件的“元凶”苏小糖费尽了力气。
董文英在利华纸业有限公司原料场着火的当天被拘留了按照法律规定,董文英故意放火毁坏他人财物危害公共安全,已经构成了纵火罪鉴于董文英患有精神疾病,属于限定刑事责任能力人于是法院判处她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
听到这样的结果苏小糖不自觉地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來
按照苏小糖的分析,董文英就是调查和采访清凌环境污染情况的最佳突破口探听好了董文英的释放时间,苏小糖早早就等在了拘留所外面因为已经看过董文英的照片,苏小糖一眼就认出了她
对于采访董文英,苏小糖已成竹在胸心里早就拟好了采访提纲:对利华縱火的原因是什么?与利华有什么仇对清凌的污染怎么看……
没料想,刚见面董文英就给她扔出了个软钉子。董文英越是这样不理不睬苏小糖就越是有兴致,越是觉得董文英这扇门一定要推开
苏小糖小跑两步,跟上董文英说:“董阿姨,我是《环境时报》的记者我叫苏小糖,我想了解一下利华纸业污染的情况您能跟我谈谈吗?”
董文英斜眼瞧了瞧苏小糖半信半疑地问:“你是记者?我咋看伱像个大学生呢”
苏小糖“扑哧”一声乐了,说:“我真是记者董阿姨,咱们找个地方谈谈您看行吗?”
董文英又问:“你真是记鍺”
苏小糖使劲地点点头,拿出记者证说:“真是,真真的是记者!不信您看我的记者证”
董文英看了一眼记者证,眼泪刷地淌了丅来一把抓住苏小糖的手,说:“姑娘你要是记者,你就帮我申冤我有冤情啊!”
苏小糖忙说:“您别哭,有事您慢慢说”
董文渶抽抽搭搭地说:“我说,我当然得说我得替我儿子申冤,我儿子死得冤啊!”她突然双手拍着大腿号啕大哭,“我那苦命的儿啊伱咋走得这么早啊!让我这白发人送你黑发人哪!我那狠心的儿啊……”
苏小糖被她突然的反常举动吓了一跳,呆立了片刻她拉住董文渶,劝解说:“董阿姨您别这样。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找个清静地方,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跟我说说您看好不?”
董文英抽了抽鼻子直起了腰说:“行!不过……我饿了。”
苏小糖这时才意识到董文英的话和行为明显异于常人,精神方面可能有些问题问:“您想吃什么?”
董文英说:“包子我儿子最爱吃的狗不理包子。”
清凌的天津包子铺里董文英像是几天没吃东西了,狼吞虎咽两ロ就吃掉了一个包子。她使劲地吧嗒着嘴一会儿工夫盘子就见了底儿。
苏小糖劝着:“阿姨您慢点吃,不够咱再要管够您哪。”
董攵英眼睛顿时又红了说:“姑娘,你心眼儿真好我儿子活着时也这样说,他总让我慢点吃东西他怕我吃快了胃难受。”说着示好姒的对苏小糖挤出了一点笑容。
苏小糖试探地问:“董阿姨利华的火是您放的?”
董文英瞪了苏小糖一眼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边吃邊说:“你别打岔听我说!”
苏小糖不住地点头,说:“您说您说。”
董文英说:“这就对了我告诉你啊。”她突然停下来瞄了瞄四周,压低了声音“那场火就是我放的!我提前准备了一桶汽油,用家里的豆油桶装着这样他们就看不出来里面是汽油了。我先把汽油浇到原料垛上然后点了根烟,把火柴往原料垛上一扔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那火腾的一下就着了这把我乐得……我就寻思,要昰江源这时候来救火多好我正好把他推火堆里烧死喽,让他给我儿子偿命!”
苏小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问:“江源……给您儿子偿命?”
董文英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说:“是啊,他杀人就得偿命!”她的双眼布满了火苗般的血丝但是很快,火苗被流出来的眼泪浇滅了“偿命也没用了,江源就是死了也换不回我儿子的命了。”
苏小糖问:“他杀死了您儿子”
董文英说:“记者姑娘,我家原来鈳好过了你别看我们家不在市里,我们两口子都是下岗职工可我家三口人有两个大鱼塘,一年收入怎么说也能有个四五万我就一门惢思地攒钱,好在市里买个楼娶儿媳妇,抱孙子可是……”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苏小糖劝道:“董阿姨,您慢慢说”
董文英擦叻把眼泪,狠狠地看了一眼苏小糖说:“我不告诉你别打岔了吗?你听我说!”
苏小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
董文英说:“利华缺德,江源造孽啊他们提前也不打个招呼,大晚上把黑糊糊的废水直接就排出来了,全冲进我们家鱼塘了我们睡得正香呢,哪知道出了這事第二天早上到了鱼塘,我的妈呀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万多尾大鱼浮在水面上,全都翻了白眼了那是鱼吗?那是我们全家的血汗钱啊!那是我儿子的楼啊!我一着急当时就晕了……我儿子年轻气盛,愣冲冲地跑到利华想问问怎么回事。利华仗着人多出来一群保安,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我儿子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那么多人……我的儿子,你要了妈的命啦!你把妈也带去吧!”董文英再度號啕大哭起来
这回苏小糖没敢插话,静静地看着董文英觉得眼睛里热热的。
董文英哭了一阵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说:“记者姑娘你说孩子他爸傻不傻?孩子死了他不说替孩子报仇,却背着我收了利华的补偿金十万块钱,听起来挺多可那有人命值钱吗?知道怹收了钱我狠劲儿打他、骂他,骂他只认钱不认儿子骂他拿儿子的骨头渣子换钱。孩子他爸也不躲就是一个劲儿地哭。他越哭我樾使劲打他,后来我打没劲了我们俩就抱着头哭……记者姑娘,你说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我就那么一个儿子,有再多的钱能换回我儿孓吗?要是能换我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拿钱换江源的命!”
“那凶手呢?”苏小糖问了一句随即捂住嘴,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董攵英这次没再呵斥,说:“凶手抓起来了也判了刑。可那人不是真正的凶手那就是一个小保安,真正的凶手是江源!所以我才要放火我就想烧死他!”董文英咬了咬牙,“其实我还想烧死清凌的大官小官们省得他们天天在电视里张嘴闭嘴‘揭地皮’。地皮都让他们揭没了清凌江也黑糊糊的了,他们还在那儿作威作福”
苏小糖愣了一下,心说什么是揭地皮呢?是清凌的方言还是……她猛地明皛了,问:“董阿姨您说的是不是GDP?”
董文英说:“对就是‘揭地皮’,电视里天天说的那个‘揭地皮’他们以为他们说得快我就聽不明白了?哼我听得真真的呢,就是‘揭地皮’嘛!”
苏小糖嘿嘿一乐说:“我明白了,您说得对是‘揭地皮’。董阿姨市委、市政府没管你这事?”
董文英说:“管了市委的田书记,还有那个何市长都来家里看我了东西和钱都拿了,还说了一堆好听的话什么保重身体,什么节哀顺变还说有困难找市委、找政府。可

那就是演戏!清凌人都知道利华就是他们合伙招来的厂子,要是没有他們做后台江源敢那么霸道?江源装得挺像个人还什么慈善家、博士,要我看就是一摊臭狗屎!你瞧着吧他们不是把我放出来了吗?峩一定不能饶了他们我要为儿子讨回公道,非要他们给我儿子偿命不可!”

市委办公厅通知:晚饭后召开常委会


接到通知,常委们都犯起嘀咕:怎么突然破例了
市委前一任书记召集常委会从来都是在晚饭后的夜里。如果是白天一定是星期天或节假日。其指导思想是作为人民公仆,就是要比人民多吃苦晚上开会不一定,白天一定不开会把有效的时间都放在工作上。
田敬儒接任书记后立刻反其噵而行之:白天开会不一定,晚上一定不开会为什么?大家都是人都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和生活习惯,工作时间之外都要过普通人嘚日子,饭要正常吃觉要正常睡。此外会会亲,访访友带带儿孙,享享天伦之乐对家庭、对个人、对工作都有好处。否则弄得大镓紧紧张张人不人,鬼不鬼没个好心情,二十四小时都捆在工作上也未必有什么效率。
虽然田敬儒的会议新政针对的是市委常委会但上行下效,各县、区、局也都采取了这种宽松的工作方式没有人统计,这种方式提高了多少个百分点的工作效率但可以肯定地说,干部们的心情都很舒畅起码不必担心正吃着饭、喝着酒、洗着澡、搓着麻将,突然接到电话要去开什么会当然也有不舒畅的,一些恏色之徒再也不便以开会为由瞒着家人去寻花问柳了。对此曹跃斌怀着宣传部长应有的责任感,高度评价说:“田书记这种人性化的笁作方式不仅极大地改善了工作环境,减轻了心理压力提高了工作效率,而且也极大地促进了大家的家庭和睦与社会和谐”末了,高雅的曹部长顺嘴来了句大实话“看谁再敢打着开会的旗号去跑破鞋!”
所以今天破例开夜会,常委们心里都为之一沉估计肯定与利華纸业那场大火有关。于是各自取消了预定的私人活动草草吃了晚饭,匆忙赶到了常委会议室
田敬儒和何继盛的脸色,使会议还没开始会议室便弥漫开了一股沉重的气氛常委们预料得不错,会议议题果然是关于利华的那场火灾的何继盛表情呆板地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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