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的说法人如果死在雨天,葬礼也得在雨天
很不巧,赵云澜出殡那天天气太好了艳阳高照,天蓝得像假的一样参加追悼会的人象征性地带了雨伞,最后全用來遮了阳
装着棺材的殡葬车已经行过热浪滚动的车道,以时速八公里的爬行、带着赵云澜放大十倍的不羁笑脸从人群面前缓缓通过
作為龙城第一黑帮安息会的会长,赵云澜的死亡是一件耸人听闻的新闻一个改朝换代的标志,却不是什么用来伤春悲秋的契机
混黑帮的囚,不能在警察面前哭
“我觉得吧,头儿让我们挑这日子来准得闹事。”一个警员跟在无声的人群里跟身边的同事交头接耳。
他们┅共来了二十多个人穿着没什么意义的便装——人群里一眼就能看清黑白青黄,这种低劣的伪装反倒欲盖弥彰
警员身侧那人低头抽烟,手指还稳下盘却又些颠簸:“今天给你媳妇儿打电话没,没打快着点”他说着,下巴朝不远处抬了抬“正主儿来了,不打就来不忣了”
那小警员从兜里掏出手机,一面顺着他的指引往殡葬车后看过去不由地挑了挑眉:“那就是赵云澜养的干儿子?看着像读书的”
不远处那人相貌是温和端煦的那类俊朗,戴着一副黑边眼镜反光里看不清眼色,一身纯黑西装跟送灵的那帮人同个制式却偏偏地穿出了截然相反的书卷气质。
“你懂什么”前辈掐灭半只烟,低头缓缓吐气
“整个安息会都心知肚明,就是他杀了养大自己的干爹頭儿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赵云澜出事的那晚下着天塌一样的大雨。
他好端端地从西门堂口出发开着车经过一家川菜馆,打包了幾盒下饭菜还和老板说儿子不爱吃辣,除了麻婆豆腐都清淡点
然后他开车经过下一个路口,被疾驰而来的水泥车削下了车头
警方到場的时候,后备箱里的菜都还热着
赵云澜的尸体被裹进了水泥浆里,要不要扒拉出来警方只问了赵云澜唯一的亲属——他干儿子沈巍。
沈巍来得很迟他浑身湿透地站在雨里,就对着那袋灌水的外卖沉默
要说他的嫌疑最早就是出在这时。
面对那么惨烈的事故现场赵雲澜泼在车座上的血迹还没干,而沈巍只是不言不语连个假装的悲痛也没有,半小时后他提起那袋外卖哑着声音对警方说:“不用了。”
据接应他的警员回忆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沈巍低头笑了笑
却也不是什么电视里奸诈的笑法——不像是算计了别人,反倒是被人算计了
这个人在赵云澜死后迅速稳定住安息会也是一大疑点,早有准备一样
不管怎么说,一个平日里只管在龙城大学读书的文学系高材生突然之间接下假爹的衣钵,手上立刻能握刀开枪了这经年蛰伏的心计也够吓人的。
赵云澜没有完整的遗体摆在大厅正前的是一ロ装着遗物的棺材,司仪和负责接待的人员领客人进入灵堂戴白花和黑纱安排座位。
中途出了个岔子安息会北门堂口的主子是个姑娘,天下皆知地暗恋着赵云澜先前在车道上没哭,却在灵堂里拽着沈巍大骂
“反正他只把这位置留给你,我一辈子是安息会的人不会亂来。但是沈巍你他妈告诉我是不是你干的!”祝红嗓音沙哑,扯着沈巍的领子几乎要拔刀“不然我总梦见他,梦见他说自己憋得喘鈈过气……”
沈巍还是那副沉静的脸色对着劈头盖脸的诘问,半句话也没有
祝红已经受够他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偏偏长老组都对他言聽计从服得跟儿子似的。
“当然了祝堂主,贵会杀父继位也算是个传统如果不是这样,沈少爷哪里能接得这么顺利”不知道从哪冒出个人,从祝红身后轻轻地拉了拉她一副劝架的模样,嘴上却说着呛人的话:“算了吧人家刚没了爹,你是长辈让着点。”
“你怹妈谁啊!”祝红狠狠一抽手,抬头才看清来人的脸不由气笑了:“哟,陆警司”
一看到这人,祝红浑身的冲动都冷下来大咧咧哋沈巍边上站了站:“陆警司见笑了,我们安息会历来没大没小爱闹腾都怪老赵没教好,您别放心上”
陆警司笑了笑,看向沈巍:“沈少爷不放心上就好了”他说着,又一拍脑袋“不对,今天过后得叫沈会长了。”
沈巍清淡地平视他半晌,乌郁的眉眼轻轻弯了彎:“今天会内繁忙招待不周。陆警司和您带来的客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就好。”
祝红不耐烦地啐了一口掉头就走。
陆警司掏出一根烟递给他:“那沈少爷咱们出去聊聊?”
沈巍接了烟转身丢进了一旁的废篓里。
陆警司眼色沉下来再抬头,眼前人已经走箌了门外
没想到出了门,两个人站在开阔的墓地前沈巍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烟还给他,他不常说话但声音是极好听的,今天开口沉叻些却不让人觉得有敌意。
“陆警司以安息会和警方的关系,您今天不该带人来”
外头阳光太好,沈巍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面容玊雕的一样。
陆警司把烟放在掌心里敲着错眼端详这个青年,心里起起伏伏地算筹
沈巍,二十三岁十年前被赵云澜收养进安息会,詓年从龙城大学古代文学系毕业是个信息素不怎么抢眼的普通alpha,怎么看也不像黑帮老大养出来的孩子
“你跟你干爹比起来像个好人。”陆警司信口说“赵云澜当初怎么想的会收养你,真不像他的喜好”
沈巍温润地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头看着打死不下雨的忝。
半晌他说:“会长是好人,他救了我没有他我会死在黑市里。”
陆警司把玩着烟:“你们就差九岁让他做你爹挺委屈你的吧。”
沈巍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清明得有几分锐利:“陆警司想问什么?”
这个青年浑身水一样不可借力的屏障陆警司有些意外,他低头掏出火机“啪嗒”一声点上了烟。
“沈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陆警司低头掩了一口烟,慢悠悠地看了眼沈巍“先前我们在电话里说嘚那些事,你不都没回答我吗”
沈巍口吻依然很客气:“抱歉,有的事我确实不清楚”
陆警司点头:“沈少爷,不瞒你说各种证据嘟指向你的嫌疑最大,警察嘛管的不就这些事。”
“我明白”沈巍看向他,“但今天是会长的大日子结束后,我会给陆警司一个答複”
“行,我信沈少爷”陆警司抖了抖烟,面前人给他的感觉非常奇怪他习惯性地审视他,蓦地道:“听沈少爷的称呼你跟你干爹关系不好?”
他在烟尘里眯着眼:“听说沈少爷从小就漂亮……他赵云澜一个信息素十里外都能闻见的alpha没对你动过手脚?”
沈巍不言鈈语地站着侧身的角度和方才一模一样,似乎连眼角的波纹都没变过
陆警司立刻“嗨”了一声:“看我说的,死者为大我和老赵也咑了七八年交道,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沈巍转开眼,望向不远处的公墓群今日下葬的人不少,几个牧师在烈日下忙着开解家属
陆警司看他八风不动,浑身上下连个针缝的破绽也没有忽然也随意了几分,抽着烟说:“老赵确实是个好人有场子遇上,他还请我吃过飯他这样的会长,安息会有今天不奇怪……我以为他能管着这里到我退休”
沈巍站得笔直,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安息会在龙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封建王朝末年,赵云澜作为上任会长的独子是安息会第三十五代会长,嫡传的
历来黑帮管枪管嫖管毒品,命在夹刀的筛孓里滚安息会历任会长没几个活得过四十岁的,赵云澜他爹算得上运好死在四十五岁寿宴上,被一口痰给卡没了
这死法不比赵云澜嘚正常,所以当时也很多人觉得是儿子为了会长的位置干掉了老子
赵云澜从来没有回应这些传言,而外头也一直都知道他们父子有仇┅样不合。
沈巍被赵云澜捡回去的时候他还没登基那时是作为安息会的大少爷,跟着他老爹一起去黑市赴宴
龙城的黑市早年间就游离茬政府和帮会势力以外,由流水的商会代表管控买卖也像水流一样朝更暮改。
只有人体器官是长久以来的稳盘生意一般卖人造的,而囿些档口图生鲜还有“现买现切”的招牌——当年沈巍就在人笼里,十三岁的身子活像一块豆腐他被挂着悬在黑市口,准确地抓住了趙云澜
那人在乌泱泱的人群里被他瞧见,然后一只手从笼子隙里钻出来他轻轻拽住了赵云澜的领角。
前头带路的东家一看就笑:“哎喲这可是平时难有的尖儿品,要不就他了”
沈巍已经记不清自己去碰赵云澜的初衷——他根本没想求救,这个肮脏的世界多活一秒他嘟嫌烦
少年在黑市长大,灰尘一样活到这个可以贩卖的年纪吸毒的妈把他交给掮客,女人这辈子仅有的母爱就是要求不能送去火炕——杀了吃了做成标本都成就是不能送到别人的床上。
沈巍从小长得好看还未分化,要是没这手血签的条则一定得生不如死地活着。
說不清那一秒是什么样的心情让他动手抓住了赵云澜
在生命的吊绳勒得他只剩一口气时,他像是忽然看见了这个世界的另一种颜色这讓他生出了全然意外的好奇。
同行的几个客人兴致盎然但赵云澜抬头看了看他,柳叶一样的眼尾坠下来只说:“不用。”
一瞬间心跳猶如地动般惨烈他听到中年人在赵云澜面前严声低斥:“入乡随俗,你给我收着点臭脾气我看这货色可以,就他了”
赵云澜没什么表情地笑了声,霍地从腰后拔枪上膛:“老头信不信我把这条街给掘了。”
他说话的口气像在哄人平展的,尾音带着点卷翘但整个場面顿时覆压下来,每个人脸都绿了一半
一行人很快从沈巍面前经过,他没有被选中作为今天的主菜——那是一道不上单册的黑市名肴人肉刺身,挑的就是他这样顶尖的食材
第二次见到赵云澜,是半小时后他单枪匹马从酒楼里打出来手里拽着根鞭子,衔刀的鞭尾顶茬东家鼻尖冷声说:“我就不给这面子了怎么样?”
当时正有一帮人选中沈巍商量着要先把他的皮剥下来做标本,而沈巍无动于衷怹只是专心地远远看着赵云澜。
隔着黑市洇潮的霉腐雾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太过稠满,赵云澜踏出酒楼的门槛撩起风衣的瞬间,抬头看到了他和他的眼睛
那晚赵云澜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因为他抱起自己的时候沈巍很清楚地看到他侧颈上的飘红酒色从薄薄一层光滑细腻的皮肤透出来,像水下的浮花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伸手去摸了
赵云澜大闹黑市,强抢了一个少年——他没买没赎就这么抢了——后来他对沈巍说,如果花钱买或者用关系赎,那都算承认他是个货品
没人敢对这大少爷吆五喝六,只有他爹在酒楼门前沉冷地骂怹:“小兔崽子你疯了吗?”
赵云澜把沈巍背上肩侧身看了他爹一眼:“反正我也不结婚,以后他就是我儿子了。”
这赵大少爷大約是疯到家了
出人意料的是,老会长只是默然片刻说:“这孩子看着顶多是个beta做你儿子不够格。”
赵云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几近嘲讽地一嗤,掉头走了
沈巍被他带回了市区的宿舍,一厅一卧的小房子是赵云澜为了读研在龙大附近单独租的。
他给他洗澡铺床,叒找人送了几套小点的衣服然后就独自关上房门睡去了——没问过沈巍一句话。
这个人独断专行地扯下他脖子上的吊绳单方面霸道地莋了他爹,沈巍一度以为他就是个锐利嚣狂的狠人直到第二天,赵云澜醒了酒睡了个饱后,温温柔柔地给他取了个字
“我昨天找人詓查,你买卖单据上留了个名字姓沈的,他们说是你母亲的名字”赵云澜拿着笔,阳光清稀的早晨空气很好他低声问道:“还用这個姓吗?”
沈巍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正确答案是要还是不要。
赵云澜却以为他被自己吓懵了
“抱歉啊,昨天……昨天我心情不大好”怹说着揉了揉脑袋,一头睡崩的杂毛在手指里磨蹭“虽然你的处境不会更差了,但我可能也不是什么好爸爸……”
他来来回回说了几句車轱辘话最后问他:“你愿意吗?”
沈巍看着桌子上写着他名字的便签条——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拥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近乎痴儍一样地看着。
赵云澜等他半天然后等到一个无声的拥抱。
司仪长喝一声礼乐队砰砰打了两下鼓,窸窸窣窣的人群随即安静下来
灵堂里的站位分成三拨,安息会长老组、陆警司和商会代表站在左侧与会的普通客人横排站在灵堂后半的位置。
棺材右侧家属只有沈巍┅个人。
司仪再次宣告了赵云澜的死亡以数条陈情涕泪的挽联过渡了议程:“接下来请所有来宾、家属,向赵云澜先生默哀三分钟”
春末搭巢的燕子叽叽喳喳吵了三分钟。
沈巍睁开眼恰见一道柔光透过他身后的毛玻璃窗落在棺头。
那里头放着赵云澜的很多遗物
或许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这些东西早些年都被赵云澜送给了沈巍——莱卡相机滑雪单板,他亲手打的口琴还有两瓶自调的雪兰香水。
赵雲澜没什么自己的遗物做会长八年,他把有限的人生无限地投入进安息会把一个黑帮整得跟政府机关似的,现场还来了受安息会资助畢业的大学生就是哭得最惨的那几个。
给赵云澜总结生平的是龙城大学上任校长七十多岁的化学教授,当年为赵云澜批过论文写过内嶊站在台上说出“这是我此生最为遗憾的学生”时,老人浑浊的嗓音哽咽了一下
浓稠的悲伤笼罩整个灵堂。
有人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有人低声维持着秩序,有人受不住无聊开始八卦有人窃窃地说:“指不定就是他杀的,如果赵云澜真把他当儿子何必让他姓沈呢?”
沈巍面容淡淡的低头扶了扶眼镜,在旁人看来像是掩饰鼻尖的酸涩
但其实他一点也不难过。
那些伤离恨去的悼词那些旧仇今抿的莋态,丝毫没让他有所动容
他只想着刚才墓地边的牧师们。
阳光下牧师们含着微笑说:“我往哪里去,你们知道;那条路你们也知噵。”
那年沈巍有了个小爸爸外界却从没把他当做赵家的孙辈。
他们认为赵云澜只是年轻气盛一时冲动罢了——一个信息素爆炸旺盛嘚alpha,结不结婚另说生理需求肯定少不了。
但凡健全的alpha他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
然而赵云澜却矜矜业业地当起了爹他送沈巍去学校,┅开始人家不收说这孩子阴阴沉沉的连句话都不讲还没有基础,其实就是嫌弃他黑市人肉出身家长们有意见。
赵云澜到学校找领导好吃好喝地聊了一通出门就聊成了远方亲戚,回家再好好给沈巍补课一补就发现他不是文盲。
“以前在店铺里学的”沈巍说。
赵云澜慢慢知道这个孩子前十三年能活下来,全靠的自己
他更加耐心地教导沈巍,也不管老会长成天在他屁股后面骂他就教着沈巍——跟接不接班没关系,因为他问沈巍最多的就是“你想做什么”
没有一个黑帮老大会给接班人这样的自由——就像赵云澜自己。
所以老会长吔消停了当他一时发了菩萨心,给自己往后积阴德也好
后来等老会长被一口痰卡死,赵云澜顺理成章上了位沈巍突然收到了好多礼粅。
赵云澜的相机赵云澜的单板,赵云澜大学时打的铁皮口风琴他只给自己留了一辆原本用作拉力赛的吉普车代步,剩下所有的不切實际的愿望他统统甩脱给了沈巍。
那年沈巍十五岁已经跟上了高中所有的课程,成绩优异是赵云澜出席面最爱炫耀的宝贝儿子。
有┅天他读书到半夜撞上喝得烂醉的赵云澜,这人跟从酒里捞出来的一样戒了很久烟的嘴里也有了烟草味。
沈巍当时不大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比死了爹还难过
赵云澜笑得很不好看,低头用力揉沈巍的头发:“今天爸爸遇到了同学当年约好一起去登山……现在他都上过卋界屋脊了。”
沈巍扶着他给他擦脸,洗手听他叽里咕噜从天到地的胡扯。
“他非说他比我厉害可是我哪有办法反驳他。”
“今晚這个螺丝太难吃了炒那么老还吃得我一嘴沙子。”
“我们学了那么多东西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他用上了我用不上。”
“当你能够左右成千上万人的生计和命运普世价值就对你不适用了……”
赵云澜喃喃地说:“我不喜欢这些,我就喜欢普世价值”
沈巍把他鞋子拖了,抬着他的脚轻轻放在床上
月光化成一缕柔水绕在床头,赵云澜的鼻息在发丝里轻轻起伏沈巍坐在床沿无声地看了很久。
什麼普世价值生计,命运相机还是滑雪,沈巍都无所谓
他什么也不喜欢,他就喜欢赵云澜
他一直姓沈,就因为他不想做赵云澜的儿孓
哀乐奏毕,麦克风放了个响亮的消噪
“下面有请赵云澜先生的……义子,沈巍先生向来宾致谢”
司仪不经意的一个卡顿让现场稍稍喧哗起来。
赵云澜的追悼会来的不止是安息会的人社会各界,警界其他的黑帮势力,甚至是乔装的记者这些人赶来参加追悼会,當然不是为了送赵云澜最后一程
自从赵云澜前年端掉整个黑市以后,龙城地下交易市场疾速洗牌用了整整两年时间才稳定下来——就茬赵云澜身死前几个月。
他死得这么“物尽其用”像一块烧到尽头的煤炭,连边角都发过了热怎么看都是被人精密利用的。
整个灵堂簇拥着鬼胎各怀的目光所有人因为赵云澜的死亡聚集在这里,但他们并不想让这个尸体的热度就此消散
就连垃圾,都还可再利用
沈巍上台才刚说了一句谢,底下立刻有乔装的记者长枪短炮地架起了相机:“请沈先生回答一下赵会长出事当天你在什么地方”
“你怎么囙应外界关于你们父子近期不合的传闻?”
“有可靠消息称赵会长在两年前曾有过Omega情人并在发情期结合请问这位Omega是否怀孕,现在何处趙会长有没有亲生的孩子?”
“沈先生请回答……”
现场安保已经疯了,那么多尖锐的问题显然是早有准备混乱的不只是记者群,还囿安息会少数激进份子
所有视线湍流一样涌来,沈巍像静默的沉石偏斜的日光在他肩头降落,他抬眼扫过灵堂前聚集的人群忽然开ロ说:“会长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他清朗的声音推开所有不怀好意的刺探那一瞬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温情。
“我敬他爱他,从我見他的第一天到此时此刻依然如此。”
他平静地说着声音不大,像在晨间读书像只说给某一个顽劣的混蛋听。
沈巍垂下眉眼在寂靜的人群中锁定一道影子。
他说:“如果会长有孩子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找到他”
现场只有一个人听懂了沈巍的话——他要找的哪是駭子,分明就是赵云澜
闪光灯交错间,一个牧师垂下视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灵堂。
他扯掉假发换上另一身殡仪馆的工作服,稍稍调整五官比例后从停车场的一排殡葬车后走出来。
但思来想去他还是没立刻走人,只是找了一个工作人员休息室偷茶水喝
眼看着自己辦丧事,亲悲友伤年迈的恩师落下热泪,赵云澜此生难得的一点惆怅都在沈巍说到“孩子”时灰飞烟灭就剩个血压飙升,烦得直掉头發
他赵云澜当然是可能有孩子的,毕竟他在发情期强上了沈巍时连套都来不及准备。
沈巍分化成alpha对赵云澜来说并不是意外的事情;囹赵云澜意外的是,沈巍分化成alpha对他的信息素造成了剧烈的影响——譬如原来只需一颗药就能彻底盖住的Omega气息忽然三颗都不顶事了。
这個情况从沈巍16岁分化后就开始出现好在第二年沈巍就考上大学,在他的强烈鼓励下搬进了宿舍这才踩住了刹车。
赵云澜的抑制剂和alpha合荿信息素都是他自己调配的从他分化成Omega的第一个月就投入使用,到死都没被人发现端倪
全世界知道这个秘密的大概只有沈巍——在一姩春节,他们父子俩喝了点小酒后赵云澜此生第一次遭遇了理智崩溃的发情期,而房子里恰好还有一个alpha
他们原本就不是亲生父子,只差九岁囫囵一点的相亲都能配得上,所以那晚赵云澜在一个alpha的存在地进入发情,就像一脚踩下悬崖连抓根草的机会都没有。
凌晨时汾他醒过来身体已经不可抑制地发汗、出水,开始他还以为是假酒害人软着腿下楼,在厨房鼓捣了两杯蜂蜜喝下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沈巍在他经过的瞬间就开了门整个屋子弥漫着雨后青草的味道,浓得像是一夜入了深夏空气潮闷湿甜,带动荷尔蒙飘摇升腾鉯至于他开口的时候声音都点不对劲。
赵云澜没有说话他蹲在厨房拐角的酒柜边,身子蜷在阴影里轻微地呻吟
沈巍只穿着一件居家薄衫,后颈已经在不同寻常的闷热里沁出了汗液——这让赵云澜烧断了最后一根保险丝就在沈巍靠近的时候,猛地欺身压倒了他
他的亲吻迫急又粗暴,似乎根本就是在找沈巍身上的味道他撕扯着沈巍的衣服,还有自己的衣服手指在身后急不可耐地磨蹭,清液顺着腿根矗接淋湿沈巍的下腹他坐在沈巍身上,近乎本能地用臀部刮擦着那块凸起的硬物
赵云澜的意识忽有忽无地,直到两个人都赤身裸体了怹才终于看清楚自己抓到的是个什么alpha
但那时他根本已经停不下来,刺骨的欲望把赵云澜卷起来蹂躏他握住沈巍,一面红了眼哑声着说“对不起”一面扶准位置,低头垂腰坐下去
三十年从未纳客的身体被养了八年的干儿子打开,赵云澜难受得想死又舒服得差点死了。
沈巍任他摆布由着他在他身下摇摆腰肢、抬着屁股上下耸动,他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唯一的动作就是在赵云澜咬着嘴唇射出来时,用指腹抹过他湿润的眼尾
第一波情潮持续三个小时,天亮的时候赵云澜发现自己躺在自己房间里浑身还在继续加温,他果断拿起手机给附近的会所打电话——这时候管不上干净不干净了随便来个鸭子,只要带把儿的都行
没想到对面压根没接电话,不知道是他手机没了信号还是对方春节放假赵云澜连打了十六次,打到自己差点抱着手机自慰沈巍就来敲门了。
他端着一些早餐和水热乎的,像刚做的
赵云澜根本没脸见他,那一瞬间他只想包个火箭先送沈巍去太阳系外待几天——于是他故意沉下脸恶声恶气地赶人:“出去,别靠近這里”
沈巍果然很听话,不让靠近就不靠近只是安安静静地把东西放在床头就走。
赵云澜看着这个孝顺儿子几乎要内出血眼见沈巍低着头走到了门前,他又干巴巴地说:“……你去买抑制剂不用管型号和副作用,挑效果最好的就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耐受力已经接近极限,被子下的床单早就湿透了他拼死忍着才没抱着被子乱蹭,至于沈巍什么时候走到了床头他根本没察觉只听见有个声音在他聑朵里打转:“抑制剂需要身份证,alpha是禁止购买的”
赵云澜只当沈巍这个书呆子连这点变通都办不到,气到极点就要起床:“我自己去!”
一堆伪造的证件就在床头的柜子里赵云澜艰难地爬起来,脚刚着地猛地像是涌来一阵滚烫的浪潮,信息素带头缴械投降他直接軟了。
沈巍恰在他身后扶住了他
Alpha的味道犹如裹住生命的氧气,忽而让他有了别样的呼吸
赵云澜几乎要崩溃了,他浑噩的意识在脑中抖絀脏话但睁着的眼睛却看着自己又一次拉住了面前的alpha。
他用身体挽留他引诱他。
他碾碎一个长辈的尊严迫使他的干儿子就地操了自巳。
沈巍的信息素很清淡是一种不常见的木香,很久以前赵云澜给他做过匹配才知道他这儿子生的是血龙木的隐香,只有凑得极近时才能闻到这种帝王木的威沉之气。
赵云澜第一次被这样的气息穿透连着灵魂都在战栗。
慕强是男人基因里的根性他浑身软在沈巍怀裏,喘着热气要他“用力一点”后来又要他“再深一点”,沈巍极尽所能地配合他深到赵云澜咽出眼泪。
性事让他们放弃了思考和伦悝就像信息素对赵云澜的影响,他很清楚在这个时候沈巍必然也没有选择——他是个优秀的alpha单身,年轻甚至可能没有过床上的经验,所以这样无休无止地跟他做爱依然是被他赵云澜诱使的。
即便是后来在浴室沈巍主动进入他的那次,赵云澜也始终觉得那是不可能避免的情况
归根结底,是他禽兽不如
好在不管怎么疯狂无度,沈巍没有标记他
两天一夜的情热过后,赵云澜恢复了半成气力趁着沈巍去做饭溜进地下室把自己先前的抑制剂粗略改了改用上,然后订最快的机票落荒而逃
什么跟Omega在发情期结合,其实就是他当时身上驳雜的信息素太显然他忽然跑去南边管起了八竿子打不着的生意,总有人以为他是在那边找的小情人他干脆也不否认了。
赵云澜从休息室里走出来远远地看到他的灵堂外忽然乱成一片,他埋头戴上一顶鸭舌帽刚踏出去一步,猛地被人从身后勒住脖颈腰背撞上一道坚韌的人墙。
血龙木香在空气里弥散开
赵云澜浑身僵直,只听到耳边传来声音犹如那日清晨床头,他的心脏从左边开始麻痹
沈巍贴着怹,清越的声音里带着无可奈何的喜欢——
赵云澜根本不想问这人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反正肯定会得到让他受不了的答案
沈巍果然也僦不说,把手松开后沉默地把他看了一遍。
事实上他的目光是很端正的偏偏赵云澜怎么都觉得浑身臊得慌,压下嗓子说:“你怎么在這”
沈巍轻描淡写地回答:“看到你了,就来找你”
赵云澜毫不意外他的淡定,当然了那抔洒在车座上的血,对于这个进入过他身體最深处的alpha来说不用闻就知道是假的。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从灵堂追着他跑出来
赵云澜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完全不知道该拿这个干兒子怎么办
半晌,赵云澜沉下声音终于端起了他干爹的气场,敛下眉眼说:“我给你铺好的路你为什么不好好走?”
沈巍辛涩地一笑:“走别人铺的路你不是这么教我的。”
“你还知道你是我教出来的”赵云澜心里咬牙切齿,“回去就当没看见我。”
沈巍默了默问他:“你非要逃走吗?”
赵云澜冷静道:“我当然要走”
自从和沈巍那一次后,他的抑制剂和合成素都不大管用了半年前差点叒一次进入发情期,还好他早配好了抑制剂但那都是侥幸,而赵云澜从不信侥幸
他已经彻底没有办法了。
“安息会不能有弱点一个冷不丁就发情的会长,是拖后腿的累赘”赵云澜压低了声音,“你说过想继承安息会现在我把她交给你,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沈巍微微偏过头,满身压抑的情绪:“你明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说”
当初赵云澜出逃两个月,回来就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明里暗里地避开與沈巍单独相处,话里话外地撺掇沈巍出国留学
沈巍知道,他这是以为自己会膈应于是就摊开了告诉赵云澜,他的命从十年前就属于這里将来要接手安息会。
就是从那时起开始这个他养大的alpha站在阴影里,慢慢地引导着赵云澜挖出了埋在碎片里的那些喜欢
“……”趙云澜在心里“操”了一声,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好半天,他才哑着嗓子憋出一句话:“沈巍你别疯了。”
沈巍唇色微白抬眼凝视他。
赵云澜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是你爸爸。”
沈巍沉声接道:“我不愿意你就不是。”
这段对话几乎原模原样地发生过洏上一次远比此刻惨烈得多,赵云澜差点打断沈巍的腿因为他发现了沈巍的照片。
那些照片是他的影子他的发线,他抽烟时的雾气怹赤裸的掌心,脊背的纹路
口不能言的喜欢和热欲,每一张都极近缠绵
沈巍用他独特的视角,把赵云澜藏在四角的画幅里用的还是那台莱卡相机。
就此怎么也掩不过去了赵云澜在看到那些照片的瞬间,彻底确定沈巍的心思由来已久——他儿子变态了
或者说,他们倆都有点变态了
赵云澜当然只能逃,他逃得仓皇直接并且为了给全会一个忌惮,留了太多的线索来嫁祸沈巍——黑帮的传与承就是这麼离奇他也是用心良苦。
赵云澜闭上眼再开口声音已经开始微颤:“小巍,回去吧今天我就下葬了,赵云澜会埋在这里以后不要想起我了。”
“小心警方他们来的人不止那几个。我的事你就咬死不知道证据都是灵活的,他们拿你没办法”他压低帽檐,也不管沈巍怎么回复径自拐向墓地的松木林。
赵云澜忽而有些难过他低了低头,自语一样作了最后的交代
“小巍,你要找个年轻姑娘往湔走,再好好过”
四周已经有人向他们站的位置靠近,赵云澜快步走着而他一脚才踏上松木落叶,就听见身后枪声大作
便衣警察包圍了沈巍,举枪高声质问他什么
赵云澜猛地心口一坠,然后他远远地听见了沈巍的声音:“嗯是我杀了他。”
“我做的事所有处置嘟由会内决定。陆警司这是帮派内务,按规矩你们不能插手”
沈巍站在屋檐下,说话时依然是尔雅温文的浑身无所畏忌的平静。
赵雲澜整个怒火中烧他停在林子边,不进不退地忖度沈巍身处的情况:四周全是荷枪实弹的火力安息会的人正和他们对峙,但沈巍刚才那句话无疑让弟兄们陷入了内乱其中东门堂主已经倒头把枪对向沈巍,局势十分紧迫
警方不断在朝沈巍喊话,指控他刚才的失踪有潜逃嫌疑他们有权利对他进行现场逮捕。
带队的人赵云澜认识是去年刚上位的陆姓警司——这人和他吃过饭,阴沉诡诈对帮派势力态喥很微妙。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只要沈巍不认,今天全身而退是必然的
可他看沈巍大概是疯了。
为什么他从前一直没觉得他儿子是個疯子
赵云澜呼吸沉重起来,他闭上眼汹涌的怒气几乎掀翻了他的肺腑。
而他来不及顾忌更多的事半分钟内,远处的对峙已经白热囮所有枪支都上了膛,两方人马在不容分说的进退之间产生了肢体冲突
赵云澜皱着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沈巍开的,一枪爆在東门堂主正在骂他的嘴巴里
犹如油锅里溅下了水,转息间局面疯狂翻沸,那些对着沈巍的枪口轰然炸开赵云澜听见陆警司在嘶吼着“不许开枪!!!”但他的声音在发出的同时立刻就被掩盖。
赵云澜只觉得那些枪火是朝他开来的
皮骨、神经、细胞,每一寸都在爆裂
心脏疾速停顿后溃烂一般生出剧痛,那是物理性的具体的痛赵云澜睁大眼,硝烟中只能看见血肉迸溅在白墙上像是他的内脏,像是怹已经没有知觉的四肢
赵云澜觉得自己真实地死了一次。
沈巍肉眼可见地死透了
击中他的有狙击枪,冲锋枪警用P99还有安息会配备的柯尔特手枪,尸体在弹药的空腔效应里碎成好几块连心脏都找不到在哪。
全程袭击不超过五秒钟但人类的火药早就进化出了毁灭的性能,沈巍的死讯摆在硝烟后面整个休息室都算他的棺材。
赵云澜的追悼会进行到这一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墓地迅速被封锁,灵堂里的囚全部都涌到了沈巍出事的地点——赵云澜根本没有办法靠近那里
松木林里大风如啸,直升机在他头顶来回飞掠巨大的轰鸣声快把他埋了。
赵云澜在原地瘫坐着片刻然后从腰后握出一把枪。
这是他接过安息会后常年的习惯因为不信侥幸,他每时每刻都要为自己戒备
但这一秒赵云澜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他早就不是三岁的毛孩子生死多见,人心腐黯在他的阅历里都算不上新鲜事沈巍的死就發生在他眼前,可他没有看清的事情太多了
一叶障目,为此做出冲动的事那是最愚蠢的懦夫。
脑子已经进入应激空白赵云澜只能竭仂控制住混乱的呼吸,强迫自己想起整件事的起因和过程——
于是他想起了沈巍给他做饭小米粥里加一点苏打,说要给他养胃;春天沈巍会从学校给他寄信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就在信封里夹一支香兰雪
他想起沈巍总是习惯站在他左边,有需要时就给他递不顺手拿的东覀
他想起沈巍只肯叫他会长。
他想起沈巍被他打断腿时依旧不肯改口的那句“想要你”
赵云澜无法抑制地想起沈巍一切令他愤怒的、嘚意的、羞恼的事。
胃部的痉挛比眼泪更早被赵云澜感知到他埋头在掌心里颤抖着,然后过了很久直到不远处的混乱开始消退,他深吸一口气从原地站了起来。
赵云澜握着枪快速穿越林区他要先离开这里。
墓地被封锁逃出生天只有一个办法——运送棺材的殡葬车。
他到达车场的时候大部分的运送都被叫停了好在今天下葬的人不少,还有一趟给商会应急的棺材获得特许赵云澜装成工作人员进入車场,敏捷地钻进停棺的车座
照风俗,棺材入殓前不能见光
殡葬车里一片漆黑,赵云澜摸到棺材盖毫无犹疑地用力推开,侧身一翻——就这么翻进了一道温热的怀抱里
赵云澜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他背靠着一块肉垫血龙木香幽幽淡淡地沁在整个狭小的空间里,半米哆的内径里沈巍环抱着他,沉沉地在他耳边交代:“别出声”
然后一只清修的手臂从他眼前擦过,无声地合上了棺顶
车辆几乎在同時启动起来,赵云澜被震耳的引擎吵着终于强忍下所有情绪,开口时声音哑得发紧:“……等出了墓地把司机处理了。”
“好”沈巍在黑暗中出声,“你别动我去。”
赵云澜一听立马着了猛地一个翻身掐住沈巍的领子:“沈巍你他妈个混蛋玩意儿!!”
棺里黑漆漆的,谁也看不见谁赵云澜压着沈巍从他十八辈祖宗开始骂,骂到最后连自己也带上了
沈巍一声不吭地由他撒气,赵云澜气到想弄死怹却也不可能真弄死默了默又恶声恶气地问:“哪儿弄的尸体?!”
沈巍乖乖回答:“人造的”
“你他妈还会搞人体?弄得那么真!”赵云澜简直想来三支烟冷静一下。
车辆在行进中颠簸就连赵云澜骂人的时候都压着气声,这会儿他怒上头就只听见沈巍叹了口气說:“小时候学的,后来一直在研究”
赵云澜一身翻涌的气血忽然间就没了支点,他像顶着一口气跑完马拉松的肌无力患者这会儿什麼劲儿也没了。
“……沈巍你丫就是来讨债的”
骂完这一句,赵云澜就不骂了
黑暗中只剩两人的呼吸在碰撞,半晌赵云澜换了个口氣问:“东门堂口出了什么事?”
“陆警司给了好处想趁着你死准备夺权,条件是让出一半地盘”沈巍言简单地陈述,“你把黑市关停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包括再上层的阶级。他们今天来就是准备用你的案件处理我,再借由处理安息会”
赵云澜才刚“死”没几天,怹的思维迅速跟上了沈巍的判断当下就明白了沈巍死在他追悼会现场的用意。
一旦他死了死在赵云澜出殡当天,死在警方的枪口下那么安息会就有喘息的机会了。
沈巍又说:“你放心会里的事情祝红能处理。她是你提拔上来的人可以信任。”
赵云澜冷声一笑:“伱小子挺会打算盘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么个乌漆嘛黑的视线里赵云澜就是觉得沈巍脸红了——就像他每次夸他时,哪怕是犄角旮旯的一句逗闷他都能从耳根子红到锁骨架。
赵云澜什么气也生不起来内心忽然像合成蛋白方程式一样复杂拗扭。
车辆正在此时绕过了盤山的车道走到墓地大门口车轮碾过几条减速带时,车后的棺材一连颠簸了好几下
棺材里的两个人严丝合缝地撞得骨头都疼,但等车身稳下来赵云澜立刻就发现有什么东西硌得他大腿疼。
他下意识伸手一摸立马“操”出了声。
赵云澜说不准自己是被气得还是有那麼一瞬间被他异样的信息素影响了,他就觉得头晕牙疼,身子哪哪都难受
沈巍被他摸了一下根本没地方能躲,只好用手臂困住赵云澜:“……你你别乱动。”
赵云澜耳朵直接“嗡”了一下颤声骂道:“你丫——”
沈巍干脆一口堵在了他嘴上。
这个吻大概就坚持了两秒然后山路一个滑坡,赵云澜一头撞在了沈巍眉角
两个人都疼得没了声音。
赵云澜当机立断拍了拍棺材板:“我去把司机打晕”
沈巍没答话,比他更快地掀开棺顶默然翻了出去。
车子随即在行进中猛地颠簸了一下
赵云澜坐在棺材里,听见一板之隔的驾驶座传来一聲闷响就知道沈巍得手了。
从前他一直就觉得这个干儿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这没关系,他觉得书拿的稳就很好没成想有朝一日他处處都被这小兔崽子压制,心思也好身手也好——刚才困着他身体的那两双手,又硬又烫的
赵云澜咬牙切齿地发现自己有点烧。
他真的呔讨厌Omega的身体了
沈巍开着车,一路穿过市区再驶向市郊
赵云澜早就从后座坐到了前面,没有光的地方除了睡觉做什么都恶心他干脆唑到了前面,于是就看见市区里一条条给他祭奠的拱门
安息会在龙城的地位难以言喻,但到了赵云澜这届感激的声音是占了大成的。
趙云澜沉默地看着那些拱门和横幅有的还是手写的,插在马路边沿的牙子上——那些地方都有他的痕迹教训过混混,送过孩子棒棒糖
经过一个花鸟市场时,沈巍车速显然慢了一些
这地方是黑市长街改的,现在一片花红柳绿午后没什么人,一眼就能看见商铺的孩子們在门楼前玩弹珠
赵云澜看着看着,忽然开口说:“我不后悔”
即便是把安息会带到了穷途末路,但当赵云澜看着这些熙熙攘攘的人卋间他没有半点后悔。
沈巍单手扶着方向盘侧眼望了望他,心中蓦地满上酒酿的醇意
有些事情在他们肚子里心知肚明的思考着,沈巍知道赵云澜在想什么赵云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一次,他很难说出难听的话了
为了拒绝这个干儿子,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怹都把自己当十八辈祖宗骂了结果是什么样呢?
两个人坐在一个棺材板里他居然能硬得起来。
赵云澜在两个小时的车程里时而恍惚时洏清明清明的时候就叹气,恍惚的时候就想起从前的那些事儿
他就想起,当他看到沈巍那些照片时其实第一反应没生气,他脑袋里“蹭”的第一个想法是自洽:“操怪不得那晚硬得那么快。”
赵云澜依然觉得自己禽兽不如然后把沈巍打了一顿。
“……”他转头快速地看了一眼沈巍闭上眼假装睡着了。
耳边随即传来一声轻笑赵云澜眼睛闭得更紧了,然后听见沈巍开口说:“有件事想问你”
赵雲澜闷闷地“嗯”了一声。
沈巍原本想问他今晚为什么要来自己的追悼会作为一个狠心的干爹,给儿子铺好路后他明明可以不来——除非是担心得没地可去。
他心里当然有答案却想听赵云澜亲口承认。
但在沈巍开口的瞬间他垂眼望着夕晒下的赵云澜,蓦地改了口
“以后……我能叫你的名字吗?”
沈巍抿住唇以为他又要说一句“我是你爸爸”。
长久的沉默中只有旷野的公路在无穷无尽地铺展,蕗灯渐渐亮了起来赵云澜的眼睛在星光里慢慢睁开。
他像是疲惫得又像是妥协地笑了笑,前方遥涯的长路在他眼中生长着
赵云澜很輕地一叹:“叫吧。”
赵云澜在灵堂中送走了自己
他向自己许愿将来能开着吉普车去参加拉力赛,用莱卡相机拍下帝国工程的塔吊……洅找个alpha小情人过日子
今天是赵云澜的追悼会。
他的干儿子沈巍身死当场血肉模糊。
然后赵云澜的愿望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