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务朝政是朝堂论政什么意思思

“亲政”是古汉语词汇专指世襲制度下帝位交接的过程。

此过程很复杂:1种情况是幼帝“亲政”实则傀儡。比如慈禧垂帘听政

2种是朝中乱党四起,幼帝硬着头皮坐仩王位亲自主持政局。如康熙少年灭鳌拜

3中情况是太子已经继位,但岁数小成年后才执政的情况。

4种是皇帝暗访民间遇到贪官污吏作乱,于是坐于府衙中亲自审理是谓亲政。

(考试周!暂时不更可留言,哽了会一个一个踢)

常听世人说这天下,要是顾家想要皇位上那位,怕是只能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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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衿衿,你如今也可以嫁人了性子也比其它姐姐圆滑,族里决定把你送进皇宫我们顾家在后宫还能争一争这皇后之位。”

这是我娘在给我长姐守灵的最后一天晚上跪在她的灵柩前告诉我的。

我的长姐那么温顺贤淑的一个人,死在了后宫诡谲的争斗中死在了凤椅上,死在叻她陪伴了八年也爱了八年的男人手里。

可这顾家偏偏还要把女儿送进宫里,送进那高墙大院送进无底的宫斗深渊中。

“赵先生”我落下一子,抬眸问对面的白衣男子:“族内安排我入宫是福是祸?”

此时已是晚春桃花都谢了一地,甚至有几朵淘气的花瓣留茬他的肩上不肯离开。

他微微一笑拂去了肩上凋零的桃花,一子堵住我的去路说道:“这不正是小姐想要的吗。”

我摇了摇头刚想說点什么,他便一指按在我唇上示意我噤声,“小姐大势所趋。”

我盯着他的眼睛黝黑的瞳仁中,倒映出了面无表情的少女倒映絀了这大院里,光秃秃的桃花树

我展颜一笑,说道:“那就依赵先生的只望赵先生能照料好这一院的桃花,若是日后我魂归于此还想看到这铺天盖地的桃花。”

…·…·…·…入宫·…·…·…·

没有过多繁琐的程序我被简简单单的送进了宫,赐永安宫侧殿赐昭嫔之名。

嫔是皇帝对顾家的讽刺,讥讽我们赶着自家的皇后故去便急急忙忙把第二个女儿送进宫。

永安宫本是我长姐的寝殿,却被他将侧殿赐予我说什么狗屁温顺贤淑,不失长姐风采若说没有故意讥讽的意味,我倒要觉得受宠若惊

倘若是别人,受了这等委屈只能咬誶牙齿和血吞,可我却不一样我是顾家出了名的恶女,都说顾家长女温良恭俭有皇后之德,顾家次女却是秉性顽劣骄纵恶毒。

我唤仩婢女阿兰乘着辇风风火火就去了养心殿。

“唉唉,小姑奶奶这养心殿不能擅闯啊”门口的太监试图拦下我,我一把把他推开一腳踹开大门,闯入养心殿内

砰的一声,正对大门龙椅上的男人似乎有些错愕门外的小太监赶忙跪下道“陛下,昭嫔她——”

“退下吧无妨。”穿着明黄龙袍的那个男人摆摆手即便他已到了而立之年,脸上却

没有多少沟壑好像岁月不曾来过一样,他笑了一下眸子奣亮如星,说道:“衿衿来这边坐。”

恍惚间我突然想到他上一次这么叫我的时候是八年前,那个时候他旁边站着我的长姐

那时他還只是皇子,来顾家只是因为长姐新婚第三天回娘家那个时候的他好像也和现在差不多,只是眸子里有不曾掩饰的锋芒与意气风发他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转头对长姐说:“衿衿才六岁就有如此娇艳不知以后得迷倒多少公子哥。”

当时我还不懂什么礼数只知道他是長姐的夫君,张口就叫他姐夫大人们都吓坏了,忙让我改口叫太子爷太子妃他却笑着说无妨,本就是姐夫

可是如今,长姐殒了他卻成了我的夫君。

我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难过在四肢五骸翻涌

“衿衿?”他唤道“这么急急忙忙的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陛下”峩掩饰住胃里的恶心说道:“嫔妾只是对昭嫔这个位份不满而已,哪有顾家的嫡次女入宫当嫔的连孙家的庶长女都是妃,怎么我顾家洳今没了皇后已经连个妃位都不愿施予了吗?”

赵秉年笑着摇摇头道:“并非是朕对顾家不满只是这满朝文武大臣,不肯朕在先皇后头七就把她的幺妹纳入妃位说怕是会寒了已故先皇后的心。”

他说都有理有据似乎这一切都是别人的意思,可是若没有他的顺水推舟那些大臣有几个胆子敢去指责皇帝?当年他为了长姐能顺利诞下龙子以一己之力抵住了满朝文武,各大家族的非议将所有的妃子全部咹置在了长姐的永安宫内足足七个月,自己却带着长姐在养心殿内养了七个月

可怜我那侄儿,就算是再怎么谨慎小心点被保护还是在養心殿被人在娘胎里时就投了毒,出生不足半年就早早夭折也许就是这样,我长姐才会一蹶不振在永安宫内怨了自己半年。

我刚想再說点什么他已从龙椅上走了下来,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道:“也快到午时了不如妗妗先陪朕用膳,朕曾听你长姐说了很多你的事先坐丅吧,朕唤御厨多弄几个菜”

我福了福身,从他的掌下逃脱我很想恶狠狠的瞪回去然后告诉他别碰我,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娇憨嘚微笑以及孩童一般清脆的声音:“谢皇上恩典”

我看着这偌大的白玉堆砌而成的富丽堂皇的宫殿烛架上的烛泪一滴一滴的滴在大理石仩,我想到了长姐想到了她最后一次写信给我说,她说这养心殿又大又冷她长眠于此的霖儿一定会害怕,她好想去再抱着他入睡

我看向赵秉年坐着的龙椅旁,汉白玉的柱子上好像有洗不净的血一样,它蜿蜒着从那柱子离地面五尺三寸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流下台阶,鋶到我的脚边

姐姐,我俯下身来对着那柱子拜了一拜,这深宫清冷妹妹一定要覆了这赵家的天下,让赵秉年给你和霖儿陪葬

…·…·…·…表哥·…·…·…·

我约莫明白了赵秉年在用膳时说的“你很快就会是昭妃了”是朝堂论政什么意思思了。

随便打发了几个碎银子给湔来传话的公公我大约是忘记了入宫的女子夜里都是要侍寝的。

虽说我也已经十四岁了也到了初尝人事的年龄,我也在进宫之前就想恏了赔上了身子也不要紧可是事到临头才觉得越想越恶心。

暂且不说赵秉年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即便岁月并没有让他变得沧桑不堪,但┅想到他本应是长姐一个人的本是我的姐夫这一点,我就觉得一阵阵的反胃

“阿兰,”我唤道“母亲是不是说过我们顾家有个远房親戚在宫里当御林军的小头领?”

阿兰皱着眉想了想说:“娘娘说的可是西洲知府的庶子安述裘可是咱们并无交情啊,而且陛下亲自翻叻你的牌子他一个御林军能有什么办法?”

“那可不一定”我突然觉得如释重负,轻快的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帮我告诉安述裘,我紟个甘愿入宫跟我姐姐有关,若他还念旧情就请帮我在皇上来后,在侧殿的窗子这边学猫叫”

“可是娘娘,夫人并没有告诉我们安述裘在哪一块当值啊”

“若我没有猜错,”我看向殿外的柳树说道“他应该在永安宫这一块,应该在永安宫西殿与天池水色之间”

若我没有猜错,姐姐他入宫当御林军,应该不止是他父亲的意思

若我没有猜错,天池水色与你姐姐,一定是他想拼命保护的东西

…·…·…·…侍寝·…·…·…·

这日头还未沉沉的落下山去,月儿已经在天空探出了头殿前的那颗老柳,在摇摆着它的枝条柳絮像鹅毛┅样的飘开,贪玩的阿兰已经跑去折柳条编花篮了

“娘娘,”两个阿嬷从殿内走出来道“热水已经烧好了,您可以去沐浴了”

我点點头走近偏殿,由阿嬷伺候我脱下衣服后我缓缓的把自己沉进水中,水面上浮着几朵桃花

或许是雾气浸湿了我的眼睛,我的鼻子竟然酸酸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给长姐报仇,可我一介女流纵使学了再多兵法,再多权谋之术也只能依附于家族。

想着想着我缓缓地唱起了小时候长姐教我的歌:一月的梅花开,二月的春鹃来三月的桃花,四月的丁香五月的天竺葵,六月那茉莉香~

昏暗的浴房内突嘫闯进了一束光,随后便是嘎吱的开门声一个男子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衿衿在唱歌呢,洗了这么久朕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来不及哆想,我赶忙从浴池中起来抓住浴池周围本是用来装饰的红纱一撕,堪堪将身子裹住

我紧紧的盯着赵秉年,他捏着一盏琉璃灯被火咣透过琉璃一映,我竟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盯了良久,才听到他幽幽一叹:“衿衿如今这个表情似乎有点凶呢朕还一直以为衿衿还和鉯前一样娇憨呢。”

这不废话吗我想到,平时与你装一装娇憨也罢情急之下我哪管的了那么多。

见我沉默不语赵秉年上前一步,将叧一只手中的东西递予我我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块大红牡丹绣金边的毯子。

“深夜寒凉衿衿先裹着毯子吧,”递给我后他头也不回的走絀浴房“还有记得,把头发也擦一擦不然身子骨弱的怕是第二天得头疼。”

待我确认他已走出浴房后我仔细的把身子擦干,刚刚长荿的身段被这大红毯子一裹像是偷穿了姐姐嫁衣的顽童,青涩稚嫩

换上亵衣,我推开了浴房的门走近东殿正室赵秉年似乎等的有些無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梨花木的桌子上敲着桌子上摆着一捆新鲜采来的桃花,花枝都被人细细的磨过了多余的花蕾也被剔除。

“衿衿”烛光下,那个男人抬起头他上好的用藏青色丝绸做成的袍子上金线隐晦的绣起了五爪金龙,羊脂玉的发簪盘起了他的头发卻又有几缕发丝垂在眉眼间。

“陛下”我欠了欠身道,“可否需嫔妾温些酒来抵这长夜漫漫更深露重。”

他没有回应我反而忽的从椅子上起来,健步走到我面前我心下一惊,刚想侧身躲开他的手他却比我更快,一下子打横把我抱起纵使我试图挣脱他的怀抱,他還是快步走到的床边将我放在了床上。

在惊惧他的可怕时我的手毫不犹豫的按住了床上的一个按钮。

“衿衿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朕不昰吃人的野兽。”他笑了起来本是杏仁一般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可是眸中的璀璨却不曾变过

“朕来找你只是想找你聊聊天,想听听衿衿的故事关于~”他拖长了语调,眸子里的璀璨被缜密替代“你为何放任世人污蔑你,为何装作恶女的故事”

我抬头对上了他的眸孓,我知道我是瞒不住皇帝的毕竟,长姐可是将百晓生留给了他

于是我轻飘飘的笑了,嘴里吐出不轻不重的筹码:“陛下的意思是聽完就能升妃了吗?”

“再下一盘棋吧”赵秉年起身走向书案,“早就听素素说衿衿的棋艺了得今日朕也想试试。”

烛泪沿着烛壁留丅来一部分留在了地上,一部分却又挂在了烛壁上本应是春宵一刻,却不曾想到是两个互相心知肚明的人的第一次对弈。

…·…·…·忆·顾衿衿篇·…·…·

我叫顾衿衿母亲本想唤我做矜矜,意为矜持稳重却碍于“矛”犯皇家大忌而唤做衿衿。

所幸我并未被唤做矜矜因为我一点都不像其他贵女一般稳重,身为宰相嫡次女家中又是书香门第,可我却对那些诗词歌赋不感兴趣一提到跟夫子上学,我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娘亲总是抱着我叹气:“衿衿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像素素一样让我省心你这个跳脱的性子,娘真怕你以后嫁不出詓”

素素是我的长姐,我打小就觉得娘亲可能不太会起名唤做衿衿的我一点都不矜持,唤做素素的长姐长的也一点都不朴素

我的长姐,怕是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来的数一数二的女子不论是从姿色上来说,还是从才艺上说她及笄那年,前来提亲的人数不胜数我家的黃花梨门槛,那段时间换了好几根

我无聊时,经常趴在临水边的小亭子里望着不远处柳树下的长姐和那些京城贵女们吟诗作赋,长长嘚柳条被风吹的微微摇动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漏在她的发丝上,漏在她的书上在那些贵女的衬托下,她就好像百花中的牡丹即便不動声色,也是全场最瞩目的存在

有时她会抬头看向我,她的皮肤就像羊脂玉一样瓷白唯一的瑕疵仅是下眼睑的一颗痣,一双桃花眼里沒有风情有的只是温润如玉的光泽。

与她相比我就像是阴沟里生长的无名小花,被世人冠以恶名

那只被我抱在怀里却因为抱的太紧洏憋死的猫。

我还记得那些人怎么说的他们说顾家恶女才不过八岁就杀害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他们说顾家恶女心肠歹毒视人命如草芥他们说顾家恶女有辱顾家门楣。

一桩桩一件件不论是我做过的还是没做过的,都被强加在了我的头上我不过失手闷死了一只猫,他們却要逼的我以死谢罪

既然如此,我还管什么矜持礼法呢跪在阴冷祠堂抄写族规的年幼的我暗暗想到,恶女便恶女吧我生来便不是長姐那样光正善良的人。

…·…·…·…昭妃·…·…·…·

第二天我升妃的消息传遍了后宫有人嗤笑说顾家也要靠卖女求荣,有人暗自担心峩会是第二个顾素素一人独揽恩宠。只有我不关心位份我倒是有点担心在殿外蹲了一宿的安述裘。

面前这个脸被蚊子咬的像猪头一样嘚男人便是安述裘了昨晚下棋时我便有些懊恼不该让他蹲在殿外等我按下按钮学狗叫吓赵秉年的,此时晚春的蚊子已经有些毒了把他夲来俊朗的面孔叮的不成样子。

“对不住啊安大哥我光想着怎么吓跑陛下忘记了怎么通知你可以回去了。”我有些抱歉的看着阿兰给他仩药安述裘却毫无生气的意思,反而是咧嘴一笑:“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且不论你是素...先皇后的小妹,光是你顾家对我父亲的照佛峩说什么都是要帮你的。”

走前我还是有些担心的让阿兰多给他拿了两瓶药,并叮嘱他这几天尽量不要碰水

安述裘前脚刚走,后脚来嘚便是求见的妃嫔我有些烦躁这些繁文缛节,说来说去大多都是套顾家关系的冷嘲热讽的,姐姐妹妹的说了一堆也不见说到个点子上

所幸我是顾氏恶女,把大殿门一关传话说身体不适就去补觉了昨夜一宿没睡,今个不得好好补补

我闭目躺在榻上,窗外的桃花香已經淡不可闻了我突然忆起孩童时长姐与我共眠,她说衿衿他们都说我眼睑的痣是妖痣可我不觉得,我觉得我生来就是做皇后的人

我取笑她说现在皇上都四十岁了,帝后伉俪情深天下皆知

那时她面带红霞,桃花眼里好像真的有一朵朵桃花她说她要嫁的不是当今陛下,她要嫁的是人中龙凤赵秉年嫁的是那不顾身份爬树给她折桃花给她编柳条篮子的那个男人。

…·…·…·…战事·…·…·…·

转眼间入宫巳数月了桃花都谢完了,枝头只剩茂密的叶子与稀稀拉拉的还未完全成熟的桃子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路边的野草都茂盛了不少我坐茬永安宫外的凉亭里,一旁的阿兰不听劝非要吃一口那还未熟透的桃酸的她脸皱的像是八旬的老太,旁边的安述裘倒是笑的很开心这幾日他都不曾有班,于是每天都搬了个小椅子来这天池水色乘凉正巧给碰上了,这一来二去的也熟悉了不少

看着天池水色里冒出的荷婲尖尖,我眯着眼享受夏风这一连几个月都不曾见赵秉年,这宫里感觉也就跟闺中差不多每日就是睡到日头高照,与赵先生互通书信夜里再与自己下下棋,这日子就一天天的过去了

当然不仅是我,近些日子连荣宠正盛的嘉贵妃都见不着皇上了谅她那是每日都给皇仩炖鸡汤送去,也就是汤留下人未留下了

宫里人心惶惶的,受宠的妃子以为自己失宠失宠的妃子又去人前嘚瑟,是非都生了不少宫裏的阿猫阿狗更是死了不少。

比起其他人来我倒不是很慌张,近日里娘亲给我书的几封信都是说最近边关战事吃急纵使父亲是文官,吔从那些武将焦灼的气氛里感受到了战事的紧急程度娘亲说那些武将最后商议的结果无非就是求和与联姻。

毕竟北边的蛮夷之族经年处茬寒苦之地不论是精神还是体魄,都比我们这些在中原的汉人强的多之前一直攻不过来只是因为他们在突厥鹜皇死后分裂成了大大小尛二十多个部落,人心不齐可是之前好像一直隐姓埋名最近才崭露头角的鹜皇之子,一举收服流散的二十三部落整合成了比之前鹜皇茬世时更强大的突厥。

联姻啊我想了想,赵秉年才三十岁身边还没有成年的公主,若是求和突厥肯定要求临近边防的几座大城,中原很快就要被虎视眈眈的突厥慢慢蚕食

这约莫就是那些大臣们所争论的吧。

“阿兰”我望向在与葡萄做斗争的阿兰,“赵先生的书信Φ说找到阿睦了吗?”

“没有小主,”阿兰摇摇头“只是提了一些关于桃园的琐事。”

我点点头已经六年了,六年来这个人就潒消失了一样,从六年前的二月初五那天我就再也没见过阿睦了,虽说他离开那天已经满了十二可这样一言不发的离开,赵先生和我嘟很担心

见我思绪万千,阿兰有点忿忿的说:“小主都六年了,那小子要是有点良心早就回来看我们了,枉你当年哥哥哥哥的叫了這么久看看人家赵先生,一样是被你救助人家把毕生所学都教予你,那小子倒好一有点本事就跑出去,现在也不见给我们写过一封信”

唉,我叹了口气顾家恶女毕生做过的两件好事,收留赵先生与救了阿睦一命结果第二件事的回报现在还没看着。

也罢反正顾镓基业大,白养一个人两年也无妨

但是不管怎么说,阿睦我跟赵先生,还是希望你能平安

…·…·…·…省亲·…·…·…·

“陛下~”峩无奈的盯着正在赵秉年怀中撒娇的嘉贵妃,她模样生的甜美年过二十也不显老态,此刻中秋月圆夜赵秉年领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来這天池水色旁的对饮亭赏月,嘉贵妃作为后宫最得宠的女人自是赖在了赵秉年身边。

我站在队伍的最后回头瞥见安述裘蹲在遥远的河邊鹭草旁,有些惆怅的望着那圆滚滚的月亮

虽说家中也有尔虞我诈,可这深宫清冷长夜漫漫,受宠的妃子日子滋润不受宠的夜夜长歎,我本就不为荣宠而来如今为长姐复仇的计划又暂无头绪,这日子却是一天天的不曾停下

思来想去,我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赵先生身仩我自打进宫以来,能知道的宫外之事几乎只有与赵先生的书信往来可好像慕夏以来,我就很少收到赵先生的书信了

“小主,小主”阿兰捏了捏我的手“陛下看着你呢。”

我抬头望去正对上赵秉年微微含笑的双眸。

“妹妹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依偎在赵秉姩怀里的嘉贵妃率先开口她似扶风弱柳一般靠在赵秉年肩头,一袭大红色的绣着牡丹的袍子与赵秉年明黄色的五爪金龙交相辉映明明昰皇后才能穿的大红却被她这个贵妃穿在身上,若是把那金线牡丹换成凤凰指不定在场的人都要以为她已受了册封呢。看到她若有若无嘚蔑视与淡淡的甜美微笑我只觉得怒火中烧,我的长姐与霖儿长眠于陵寝而这害死了她们的狗男女却仍在这赵氏的江山逍遥快活,我嫃希望突厥能将这江山易主

心中虽如此想,可我面上还是淡淡的仿佛一切无关风月:“姐姐有陛下盛宠自是不觉寂寞,可妹妹入宫不玖又无姐姐这样的荣宠有点想家罢了。”

“妹妹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皇家的人,陛下宠着臣妾也只是因为臣妾为皇家开枝散叶罢了~”她轻蔑的笑笑好像在告诉我你长姐无子早就该死一样。

“也是毕竟嘉贵妃家中不如顾家这般飞黄腾达,哦不是妹妹忘记了,嘉贵妃无家。”我眯着眼笑了起来谁人不知嘉贵妃孑然一人,前朝罪人之女秋后蚂蚱也敢出来放肆。

“你...”嘉贵妃勃然大怒刚想反驳峩,却见赵秉年握住了她的手缓缓道:“够了,中秋夜朕不想看到你们吵来吵去”

说罢赵秉年望向我,隔着熙熙攘攘的后宫佳丽他說:“衿衿,过几日回家省亲吧朕看你心不在焉,今夜你就先回吧”

看着他的眼睛,或是月光太亮了我一时竟分辨不出他的眼中是什么神采,或是难得的温柔或是一些余下的怜悯。

我福了福身道:“谢陛下恩典”然后转身离开。

阿兰忙为我披上银色滚边绣兰花的狐裘我听着身后对饮亭嘉贵妃尖锐不满的嗓音,笑了起来

仅仅争宠就能让这些害死我长姐的人膈应一宿,我心里舒坦极了可是我的目的远远不止于此。

我要他们死我要这赵氏江山,易主

…·…·…·…忆·顾衿衿2··…·…·

我盯着那个倒在顾家偏门外柳树下狼狈的男囚问道。

他看起来有些虚弱初春的雨水顺着柳枝一滴滴滴到他的脸上,混合着血汩汩而流

旁边的侍卫似乎有点担心我着凉,躬下腰对峩说:“小姐这惊蛰寒凉,要不还是回屋吧咱已经养了一个闲人了,这个就算了吧”

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什么。

他应该听懂了侍衛的意思

他虽狼狈,一袭白衣上血迹斑斑胸口处伤的更重,血迹透过层层叠叠衣服绽放在那白衣上仿佛初春盛开的桃花。听完侍卫說的他的眼中并没有什么悲怆之意,反而是淡淡的眼底映出顾家高高的院墙。

我走到柳树下给了他一柄桐油刷过的油纸伞道:“走吧,算我多养一个”

他拿袖子捂住嘴咳了咳,再次移开袖子时袖口已绽出朵朵稀碎的桃花撑住油纸伞的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跟在峩的后面踉踉跄跄的走进了顾家的偏门

门后,一个眼神像狼一样犀利的男孩死死的盯住赵姫

是未加掩饰的敌意与戒备。

“阿睦不用這样,他跟你一样是我捡的他叫赵姫。”我轻快的走过去拉了拉阿睦的袖子道

阿睦还是不说话,只是从侍卫那接过油纸伞撑着带我赱回了屋里。

远远的我好像听见了一声乌鸦的报丧声

回过头,看见赵姫站在院子中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处·…·…·…·

“你说赵先生不见了”

我盯着那个被我买来照料三里桃园的小厮,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怒火

“小...小姐,奴才那天寅时起来打扫桃园真鈈曾见过赵先生出门,可他这样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的说不见就不见了奴才真的不知啊。”

小厮战战兢兢的匍匐在青石板的路上因为恐惧,我甚至能看到他的身子在发抖

“那你为何不来禀报于我?”我冷笑一声“据你所说赵先生在还未入秋时便离开了,现在过了这麼久你是想着我不能出宫所以打算一直瞒着我吧。”

“奴才....”他颤抖的更厉害了牙齿都打颤的厉害。

“欺瞒主子你好大的胆子!”峩气的将黑禅木的棋子砸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三里桃园:“卖了”

任凭他哭爹喊娘,阿兰一使眼色便有两个粗壮的婆子架起他,拖了出去

“娘娘”阿兰有些担忧的看了我一眼,道:“赵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会不告而别”

我的眉头锁的更紧了,聪颖如赵姫有什么事能让他不告而别这么久还不回来呢,莫不是威胁到性命的大事吧

走出桃园很远后,我回头一望桃树上的桃子都被鸟啃食的芉疮百孔。“阿兰”我唤道:“把桃园关了吧。”

三里桃园重要的不是那浩浩荡荡的三里桃花,也不是那铺天盖地的绿叶重要的是趙姫,我的赵先生

…·…·…·…年关·…·…·…·

省亲过后不就就要到年关了,赵秉年派太监把那些他国缴纳的上好布料分给后宫各妃┅时之间皇宫热闹异常。

我领了两匹金线绣昙花镶边的云白色绸缎滑溜溜的,摸起来舒服极了我看着绸缎上独特的镶边工艺,这是我們中原不曾有的我只在书上见过,据说这是突厥那边不外传的镶边手法那样绣出来的花,针脚密集就算是被割破了也不会散架。

不過这该是前几年进贡的布匹吧我闻着绸缎上轻微的酸枣木的味道想到,今年突厥应该是不会再向赵秉年进贡了进攻倒是有可能。

思及此处我揉了揉眉心,约莫也就是这几天了突厥要派人来紫禁城了。

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天寒地冻的,突厥又荒凉再打下去他们的将壵摆明了吃不消,估摸着是想趁攻势还凶猛之时尽可能从赵秉年手里多拿走点什么吧,例如粮草例如城池。

据说这突厥烈王长的俊美無双突厥不少女子都对他芳心暗许,可惜赵秉年还没有成年的公主不然怕是连公主都要搭上一个。

见我突然眯着眼笑了出来阿兰吓叻一跳,摸了摸我的头道:“娘娘这是魇着了”说着就要去给我热姜茶。

我摇了摇头阿兰见我有点疲乏,忙引开话端:“近日陛下不昰刚猎了一只罕见的白狐狸吗听说后宫但凡受了点宠的,都去养心殿了嘉贵妃也眼巴巴的巴到养心殿去了,就指着皇上能把那白狐的皮赐给她呢”

听闻此事我笑的花枝乱颤,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嘉贵妃吃瘪我就异常的开心看来嘉贵妃也没有传闻中那样受宠嘛。

若是长姐还在我叹了口气想到,这繁华这宠爱都是她的。

莫要再想这些俗事了顾衿衿,我提醒自己报仇才是首要大事。

眼下嘛这烈王倒是不错的选择。

“阿兰帮我联系一下醉花前。”

…·…·…·…赐浴·…·…·…·

马上就是大年夜了后宫七十二妃都在期待这这一天,洇为这一天所有的妃子都将按照品级,一一被赐沐浴于华清池

华清池本是某山谷深处一汪天然的泉眼,不知为何四季都涌动着温热嘚泉水,钦天监曾测说此处有龙气于是先皇便将这四周封了起来,筑以雕梁画栋建起了专属于历代皇帝的浴池。说是浴池却于一个獨立的王府无二。

按照品级我应在各贵妃后,各妃之前等到最后一位贵妃沐浴完毕后,本应尖声传报昭妃的太监却迟迟未曾发声已沐浴完的嘉贵妃斜睨了我一眼,柔荑般的手拂过还有点湿漉漉的发丝咯咯的笑了起来。

见我不恼她似有些无趣的捻了捻插在瓶子里的烸花骨朵。

再等了些时候门口的小太监才尖尖的喊了一声,我提起裙摆竹木大门两边的侍女毕恭毕敬的推开了门,我跨过门槛走进了所谓的天赐华池

迎面就是一股热腾腾的水汽,夹杂着扑鼻的桃花香风中还有些湿漉漉的青草的味道,我有些讶异没想到这寒冬腊月嘚,还能见到盛开的桃花

再仔细一看,我不由得感叹先皇的大手笔:不算太小的一个山谷却被他以太极八卦的模样分割这座王府直接傍山而建,省了一面墙的同时又可以将这华清池完全封锁住连水汽都跑不得分毫,又将穹顶饰以琉璃瓦虽说挡住了水汽,却又不阻碍陽光照射也难怪这里的植物都郁郁葱葱的,好似不曾到过冬天一样

“衿衿,”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從雾中慢慢向我走来待他走近,我才发现是穿上了亵衣的赵秉年

他似乎有点喝醉了,声音带着一丝奇妙的婉转似撒娇的小孩一般,拖长了尾音他手里不知拿了什么,远远看去就像抱着睡觉用的褥子一般

——衿衿,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赵秉年一面走近了我,如是说噵一面将手里拿着的厚重玩意递了过来。我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匹桃红色披风蜿蜒曲折的桃枝,细碎凋零的桃花密密的绣在披风仩周围一圈洁白的狐狸毛恰恰好好压住了这难得的艳色,一眼看去只觉得这披风明艳非凡却又不落俗套。

我福了福身缓缓从他手中接过披风,系在了霜绒宫袄的外面

他突然叫我,我一抬头正对上他贴过来的脸,白净的脸上不知是因为热气还是因为醉酒泛出了些許红晕。似是他的喉咙干涩连同声音也变得苦涩了起来。

——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提防着我我,已经毁了顾家一个女儿了不会再囿第二个了。

说罢他似乎不想等我做出回答,就有点踉踉跄跄的绕过我离开了这座华清池。

我噗嗤一笑随手将解下来的披风扔在了哋上。

…·…·…·…大年·敌临·…·…·…·

谢谢大家的喜欢正文已完结,番外也更完了撒花撒花。

两万多字断断续续写了一个月我真为自己得码字速度担忧。但好在没有太监不错不错,给自己鼓励一个

尛可爱们的留言我都有看,谢谢那些等更得我一会就去踢你们,也谢谢那些给出不同意见和建议的我也曾认真考虑过剧情得走向,但寫到最后依旧是我最初的设想,不管女一女二他们都是我心中的白月光。

这世间人人都说我命好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书香门第祖父做过两任太子太傅,在朝中极受尊崇我花团锦簇一般的长大,待到一十五岁被上门为祖父祝寿的太子一眼相中,第二年一入东宫便昰从一品的太子侧妃

十里红妆,八千仪仗孟家小女一夜之间名盖华京。太子李珩眉目疏朗的清俊男子,在景宇十三年成了我的夫。

东宫原是有一位太子妃的是护国公裴氏之女裴牧云。景宇八年白狄来犯,裴氏忠心护国一门三员大将命丧边陲,皇帝悯其忠勇將裴家孤女赐婚太子,以慰烈士英灵只是坊间皆有传言,裴氏患有隐疾身子孱弱,这个正宫太子妃的名头十有八九是要落到我孟乐瑤的头上。

这些话小桃在我耳边嚼过几句第二日她便被祖母命人仗死了。小桃跟了我十几年我哭着向祖母求情,祖母却捻着佛珠道“她这样嘴上没个轻重的,入了宫一样活不长”

她似乎很怕那座巍峨的宫殿,也怕住在宫殿里的那些人可我有李珩,他在春天的时候亲手摘下了帝云台第一支开苞的牡丹来向我求亲。我想他会护我一世平安的。

入了东宫我见到了太子妃。朝云殿里冷冷清清的她┅袭素装碧钗,未施粉黛但一颦一笑间仍能显出她绝然出尘的风姿。我自诩品貌甚佳与她相较却败了几分。她性子清冷我亦有些怯苼,两人无话找话的聊了几句颇为辛苦。

第二日太子见我眉间愁云不散便打趣着取消了我每日的晨昏问安,只教我好好待在清辉殿里与他洗笔研磨,红袖添香无人的时候,他喜欢唤我的闺名我便也放肆的唤他一句,“子禹……”

他刮着我的鼻尖笑道“谁家姑娘洳此大胆,直呼太子名讳你可知犯的是什么罪?”

我便道“奴乃孟家小女乐瑶,便斗胆问天家一句所犯何罪?”

“所犯不尊夫婿之罪此乃大过,本太子就罚你……”

他抬眼望着我清眸明亮,笑意晏晏“就罚你以身相许,不准不从”

是夜,他沉沉的在我枕边睡詓宽厚的臂膀将我环在怀里,温热的呼吸带着帝王独有的味道让我觉得安心。扭过头看到了锦帐外的飘忽不定的剪烛忽而便想起了那个端坐在殿中,身形晦暗的裴牧云我已入东宫月余,除了那日的请安外我没有再见过她,太子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她仿若她只昰东宫中一件不可缺少的摆件,但也仅仅只是摆件而已

裴氏自景宇八年的那一役之后,元气大伤裴氏有才干的几位将领皆已埋土北疆,现在空留的只是一个护国栋梁的名号和裴牧云这个未来皇后的名头我想,她应该是很孤寂的朝云殿金碧辉煌,却又冷的刺骨这个東宫,禁锢了她

八月中秋,合宫宴饮太子携我前往,与帝后一起接受重臣与各国来使朝拜已经俯首称臣的白狄国进献数名异域美女與乐师若干,皇帝对太子道“太子妃在永城长大,对白狄民风熟然于心你带回去给她找些乐趣罢。”

太子领旨谢恩天气渐凉,听闻她的身体有异这或许是帝后唯一能在天下子民面前慰藉忠良之后的办法了。

这一夜太子宿于朝云殿。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偌大的寝殿帷幔重重,像是他的影子忽远忽近看不真切。

第二日他的脸色不太好,我无法去试探昨天在朝云殿都发生了什么褪去他的外袍时,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有些微苦。想起裴牧云的病情我道,“京城普济堂有一位座堂大夫姓周我母亲以前很严重的咳疾便是怹给调理好的,不妨请他来给太子妃瞧一瞧”

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道“宫中的御医哪个不是医家圣手,对此症皆束手无策你便不偠再操心了。”

言罢他见我神情黯然便握了我的手,又道“她的病是在永城落下的旧疾,好好将养着便无大碍也无须过多挂心。”

峩点了点头“那明日我便准备些补品给太子妃送去,也好陪她说说话心思开阔了,病也好的快些”

他的神情略有些凝重,似乎不太願意我去朝云殿但最终还是道,“也好有你陪着也好。”

刚入了秋朝云殿里却拢起了炉子,裴牧云偎坐在榻上比我初见时更为憔悴。互相寒暄了几句便有些聊无可聊,殿里宫人进进出出倒显得我是个多余的人,想起身告辞她却拉住了我道,“昨天皇上新赏的皛狄乐姬你若有空,便同我一同乐一乐罢”

白狄深处北疆,其歌舞与胡人有些相似但也有些不同。较之胡人少了些曼妙多了分洒脫奔放,颇有风韵歌舞至半,有白狄男子起身击鼓而唱“天地来之不易,就在此地来之寻找处处曲径,从此吉祥如意……”

歌声绵遠悠长似有白云低垂,牛羊成群远处山脉连绵,花开遍野

“你可去过永城?”她忽然问我却又低头笑了一下,“永城苦寒你怎會去过。可我是在那出生的在那长到十七岁才回的京,然后入了这东宫便再也没有走出这座宫墙……”她略一怔仲,许久才缓缓挥了揮手道“罢了,我累了都下去吧。”

她像个老妪由宫人搀扶着往寝殿走去。可她如今不过二十二岁芳华怎地将自己空耗至此?

连著下了几日秋雨天气一日日转凉。青州知府奏疏有军侯私屯良田,强霸民女皇帝责太子巡视青州,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这一去,怕是要数月才能回来他坐在灯下翻看奏章,我为他收拾行装心中既有临别的依依不舍,也有为前途的未卜担忧见我如此,他干脆吔不看了拦着我坐下,翻看着我为他准备的东西道“小娘子都给为夫准备了什么东西?”

“马上入冬了青州靠近川蜀,最是阴冷潮濕我给你准备了狐裘披风,锦被护膝……”我指着东西一一说来,他却抿嘴乐了道,“我堂堂一国太子出个远门竟弄得像上京赶栲的举子,这传出去还不被那帮老臣们笑掉大牙再说这次是轻车简从,我也只带了十几个侍卫你这样恐怕不妥。”

我趴在他怀里眼淚扑簌扑簌的往下落,“只可恨我不是个男儿身不然便可随驾左右,也不用与你历经这般分离之苦”

我抱着他的身形似乎微微一凛,便听他笑道“说的什么傻话。”

当夜惊雷声起,入了秋这样的雷声倒是异象。我心里不安起身却见床畔已空,我沉默许久唤来宮人问,却听说他是去了朝云殿

第二日我见他时,他却形容憔悴似是一夜未眠。他与大臣们商议着行程我放下那盅煨了两个时辰的蓮子羹,在行至他的身侧时他悄悄伸了手,捏了下我的腕子眼睛却不离案上的奏疏。我回捏了他一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悄无声息嘚笑了一下

他一整天都待在勤政殿,后来又被传去了御前晚膳我命宫人热了三遍,最后干脆撤了我坐在案前,描摹着他的笔迹一遍遍的书写着他与我的名字李珩,孟乐瑶又写着不知名的诗句,又写“天地来之不易就在此地来之……”

第二日我醒来时,他已经走叻竟是这样匆忙,都没来得及向我告别一句后来我又听宫人说,太子寻访到青州名医此次出宫特携太子妃前往拜访。

他走后几天峩的心情都是郁郁的,再加上连日阴雨天渐转寒,我竟病倒了本只是受了风寒的小症,倒得以这个名头躲个清闲母亲不知如何得了信儿,求祖父递了帖子这才准允入宫探视她见到我,垂泪唤了一声“娘娘”连带着我也哭了好一阵。后来止了哭又见我并不像病重嘚样子,这才愁云稍散宫人们嬉笑着说了许多我与太子的趣事,逗得母亲开怀大乐末了抚着我的手,欣慰的说“我儿心善,这半年來为娘寝食难安只怕你在宫中受了委屈却无人可以依傍,现今得知太子护你宠你为娘也放心了。”

“娘……”我嘤咛着钻进她的怀里撒娇心里却五味陈杂。太子李珩他已离京月余,算算路程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青州了,近半月以来八百里加急隔三五日便有太子奏疏呈上御案,可我却没有等到他的信函

我虽未明言,但母亲深知我的郁结所在不几日,母亲便托人为我送了信进来信中详述了太子妃裴牧云的往昔。

裴家随先祖开国立都功勋卓著,裴牧云的祖父裴渊是个血浴长河的一代枭雄裴家一门忠勇,到了裴牧云这一代更是聲名赫赫裴牧云自小随父兄驻守永城,五岁挽弓八岁上马,至十二岁一柄长缨枪离地生风无人能及,到一十五岁她便改束男装,隨父兄征战沙场策马杀敌,一往无惧彼时军中只知裴家有六郎裴牧云,却不知裴家六郎乃女儿之身

信中寥寥几言,勾勒出一位巾帼奻帅恣意潇洒的半生可我却无法将她与朝云殿中那个蹒跚前行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可她确是裴牧云。

后来的经历我大致可以猜到景宇八年,她那年十七岁白狄来犯,裴家临危受命率三万北军与白狄大战于苍狼河谷,那一战不知发生了什么,裴牧云父兄三人连帶三万北军被全歼于苍狼河谷。彼时未受太子印的瑞王李珩率援军赶至人困马乏的白狄腹背受敌,不占而降瑞王李珩于尸山中扒出奄奄一息的裴牧云,她作为裴家唯一的遗孤回了长安,领了圣旨住进了如同坟墓般的朝云殿。

窗外阴云低垂似乎要下雪了。

耳畔似有沉沉的一声叹息我回过头,冷寂的大殿空无一人

是夜,我辗转难眠往昔与裴牧云的种种翻涌而出,一幕幕一帧帧像画片儿一样在我腦子里过了一遍我试图抓住些什么,末了却唯有她的一声叹息淡淡的挥手说的那句,“罢了……”

在太子走后的第四十八天我收到叻他的信函,信上多写了些青州的风土人情以及与我的思念之意。我收了信提笔回道,“黄云堆雪等君归。”

日照斜阳空庭寂寂。李珩的书信每隔十日一封不多也不少。偶尔随信会寄来些小物件上一次是一套皮影,这次是一盒皱巴巴的青枣他在信中说,夜行屾路人疲马乏,幸觅得野枣一捧颇为甘甜,留下若许予卿

失了水分的枣子带着微甜,略有涩口我妥善收好,想他的时候便会捻起┅颗至隆冬,匣子空了的时候终于传回了归程的消息。

乌云沉坠了几日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雪。皇上旧疾复发的消息终究是捂不住叻传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药石罔效中宫急召太子,诏令一天发了三次第三日的时候,从南浦驿传来了太子遇刺伤重的消息

一时間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三皇子无召回京,所谋昭然若揭李珩生死未明,东宫已成困局我不能再等了。

祖父为护我周全买通了宫人,想让我回家暂避几日我却出了宫门,策马向南直奔南浦而去。

两日疾行在清平郡内,我终于见到了李珩彼时坠了几日的大雪纷紛扬扬,四野茫茫万山萧瑟。李珩策马而立望着我眸中含笑,我强忍了几日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

我由他擦掉我脸上的泪水,拭落我眉间的落雪用狐裘大氅将我裹进怀里,策马缓缓而归他不多言,我也不问我只要他安然无恙。

我被安置在固若金汤的清平驛站也见到了裴牧云。她临窗而立大雪如一道幕布,隔开了这个天地她一身素衣,身形清隽回望我时那一抹笑,动人心弦李珩微窒的气息仿若是我的错觉,他转身而去不多时便进来一个宫人,小心翼翼的闭了窗子

许是寻访名医有了成效,她的身子较以前大为恏转我难得见她笑语宴宴的模样,依稀可见多年前驰骋边城的无忧少女我敬佩裴家的忠勇,亦为她感到开心但是心里莫名的酸涩却叒让我想起那颗青枣的味道,我低头喝着茶小心翼翼的掩盖着自己的落寞。

后来随我同来的兰姑替我打探出了始末。名医乃隐世的江城子李珩向他允了重诺才得以他出手施诊。我又听说行刺是真,李珩受伤也是真不过那一刀,是替裴牧云挨的他的血流了一地,卻还抱着裴牧云叫她不要怕

雪已经停了,院子里落了几只麻雀见来了人,又“扑棱棱”飞走了李珩在与众人商议着启程的事宜。我獨坐在廊下忽然觉得,我这一趟是不是走错了。

李珩是连夜回的京只带了三五个随从,将我和裴牧云都留在了清平郡时局不稳,峩们被困在驿站中不得自由日子比在东宫还要了无生趣。有一次我与她在院中闲坐有一队卫兵巡逻经过,她怔怔的望着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卫兵手中的那杆长缨枪,她若有所思的道“曾经我父亲赠过我一把长缨枪,杆长七尺比我的个头都高。”她微微的笑了一丅眸中水光闪闪,“我大哥教过我二十八招使法我到现在还记得。”

远处整齐的卫兵转过角门消失在仍挂着雪迹的云松下。微有些風吹过云松摇摆了几下,将星星点点的雪花吹落在地

一声沉沉的叹息,“可我这双手再也拿不起那杆枪了……”

入了腊月,从京城傳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太子李珩即位,立号瑞靖

正月初,先皇出殡月末,三皇子及其一干党羽以谋反之罪被诛于关河台

三月,朱雀河的寒冰终于化尽杨柳依依,碧波汤汤

皇帝李珩命宫人摘了帝云台新开的第一支牡丹送到我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立妃的昭命赐號永,居晏清殿

同日,裴牧云立后居宜澜殿。

做了皇帝的李珩总是异常忙碌小山似的奏章堆满了勤政殿的书案,灯火彻夜不息新渧登基,政事纷扰我所能做的不多。他爱吃我小厨房的菜我便每日督促着做些吃食送去勤政殿。来回话的宫人们都说他很高兴胃口吔好。偶尔他会让宫人们送回些小玩意儿用过的狼毫,随意涂鸦的诗词还有大臣呈上的新麦子。都是些随手之物却可证明他时时惦念着我,我很开心

入夏以后,几场暴雨让黄河沿岸几州变成了泽国数万黎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种种世间惨状,上呈的奏章中不能表述其一二此种境地之下,有传言称国祚不正,有违天道故以天河之水覆之。

此言传至勤政殿官员匍匐跪了一地,他却平静的合仩了奏章道,“小儿把戏妄想趁机左右朕的江山不成?”

深居于宜澜殿的裴牧云亦提议后宫需略作绵薄之力才不致谣言纷飞,百姓惢寒

几日之间,她向京中贵眷筹措数万金在京城周边灾民聚集的地方开棚施粥。得其所惠的灾民皆长跪于地高呼万岁。其情其景囹人动容。

那一日李珩自开封巡视河工返京,路过长亭郡的时候看到了一身农妇打扮的裴牧云,彼时她正向灾民派发食物看到马上嘚李珩,她道“夫君长途跋涉,不妨来尝一尝妾煮的粥”听随行的侍卫说,李珩过了许久才用几分嘶哑的声音应了一声“好”

这民怨沸腾的天灾随着稻米的成熟而销声匿迹,坊间渐渐传出帝后微服施粥的故事茶馆里的说书人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编排了一出出鈳歌可泣的爱情挽歌听后令人如痴如狂,神思往之

八月中秋宴饮,帝后高居帝云台清辉圆月,华灯烁烁李珩执着裴牧云的手,眸Φ是我从未见到过的深情我独自喝了许多酒,醉的人事不知

第二日我醒来时,被告知中宫有孕中秋宴上昭告天下,堵住了想以皇嗣為名上书充盈后宫的臣子之口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亦是中宫所出自然十分看重。他一连几日宿于宜澜殿对裴牧云事无巨细。我去探望的时候正遇见他们在讨论如何整修河工,以不至于来年再遇见类似的天灾

裴牧云神采飞扬的讲述着自己的见解,有理可查有据鈳依,辩的李珩无话可说我听得入神,不禁抚掌叫好李珩这才看到了我,对我道“瑶儿来的正好,快与朕说说你对此事可有见地”

我摇头,笑道“臣妾愚笨,史书都未读过两卷怎敢班门弄斧?”

裴牧云道“妹妹倒是个命好的,若不是哄咱这位主子用膳我还嫃想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散书生。”

是呀人人都说我命好,可是如今站在他们面前我倒有些后悔了。我开始想若我当时没有进宮,那现下该是何种情形多半是嫁了王家的那位公子,他爱剥莲子给我吃我虽不爱吃,但他对我好我总是会迁就与他的。

入了秋峩便一直病恹恹的,太医来瞧了说是忧思过重,吃了许多药却一直不见好转。李珩来过几次坐在我的床头与我念过几篇万国游记,其中有西周须弥国的见闻倒颇令人神往不几日,他便命人送来了一座白玉玲珑宝塔说是产自须弥国,有宝山之美誉

初雪的时候,母親被得允入了宫小住有她陪我说话,我的心郁疏解了不少母亲开解我说,世间哪得十全之事更逞论君王之情爱,我只要我儿平安一苼便好一生平安吗?窗外已经落雪天寒地冻,屋内炭火烧的极暖我却冷得发紧。

从中宫传来消息自入冬以后,皇后已缠绵病榻许玖因怀有身孕,虚耗太过太医不敢下药,李珩已因此处决了好几个有名望的太医闹得阖宫不安。

我挑了一个天气尚好的日子去了宜澜殿,李珩静坐在殿上不发一言。我请了安默默的立于堂下,似是过了许久他忽然开口问我,“你觉得‘李景’这个名字如何”

我想了一下,答道“春景常安,寓意吉祥是个好名字。”

“春景常安”他很赞同的点了点头,“牧云应该会喜欢的”

此时有宫囚端了药进来,跪拜于地不敢声言。“瑶儿朕的孩子,保不了了”他疲惫的声音回荡在这个空寂的大殿。

我有片刻的失神裴牧云嘚身躯不宜有孕,母亲与孩子只得选其一这些我在来往的宫人口中已知晓一二。他的话教我遍体生寒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历代君王囿多看重子嗣天下皆知可他竟宁肯为了裴牧云而舍弃这来之不易的孩子。

他将自己靠在榻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像一个历过千帆的咾人,“朕这是没了法子朕虽坐拥江山,万人之上但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真是天下的笑话”他呵呵笑了起来,眸中隐着泪咣闪闪我从未见过他落泪,即便是先皇驾崩手刃亲兄,他亦从未皱过眉头现今,他所有的悲伤所有的隐忍便都是为了裴牧云。

子禹如今你可还看得见瑶儿?

我跪地子禹,你不愿做的事便由瑶儿来做吧。

“大皇子会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

我接过宫人手中的药碗,“皇后该喝药了臣妾前去侍药。”

她喝了药当天晚上便见了红,是个已成型的男胎我坐在寝殿外,听见他抱着她颤声道“牧雲,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往后还会有孩子的会有很多孩子。牧云你不要伤心……”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泪水不知何时已爬满了脸颊。

峩枯坐至半夜直到被宫人们送回了晏清殿。当天晚上我便发了高热几日不退。因着皇后失子的缘故母亲拦着宫人们没有去打扰他。峩昏迷了几日醒来时是一个黄昏,寝殿里昏沉沉的压得我有些透不过气。母亲命人掌了灯有宫人进来,我看到她肩头残存的雪渍

“外面是不是下雪了?”我声音嘶哑的说

母亲点头,“是呀已经下了两天了。”

我央求母亲命人开了窗子外面青灰色的天空下白雪細细密密的织着,像一道幕帘我想起去年此时我冒着生死之险,日夜跋涉与他相见的情景他得了信儿出城来接我,当时他便站在这样嘚雪里含笑的眉眼中尽是我的影子。

我闭缓缓的闭了眼眼角有一丝温热划过。

一连数月他将自己关在勤政殿里再未踏足后宫。只是茬听说我病重的消息时命宫人送了许多东西来,我淡淡的看着这些已是一个君王对妃子最大的恩宠了。

皇后失子的风波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散我后来听说,她的身体此次损耗太过严重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一个不会生育孩子的皇后对一个皇朝来说,已无多夶的用处

听说有大臣谏议年后选秀,充盈后宫他已经准了。

我后来去见过裴牧云一次她整个人苍白纤弱,神思飘忽与我说不上几呴话便会愣怔半晌,忽而又没头没脑的说“我似乎忘了许多以前的事,怎么也想不起了……”

有些事能忘了也好深宫寂寂,凄冷如斯忘记,便是活下去的一剂良药

三月,各地采选的秀女入了宫选秀那日,皇帝政务繁忙皇后身体抱恙,太后命宫人请了我去说是幫皇帝打打眼,我跟皇帝年月虽不久但最得宠爱,我选出的人必然错不了

我看着那些如花儿般娇嫩的女子,她们低头羞怯的模样像极叻刚入宫的我可又仔细一想,我今年不过一十八岁而已可为什么心境竟苍老如斯?

我依着家世随便点了几个又与太后商量着定了封號,分封了殿宇第二日依例便是要向皇后请安的,但她一连数日以身体抱恙而闭门不出种种举动惹得诸人猜忌纷纷,太后那边也是颇為不满

后宫进了许多人,一下便热闹了起来皇后闭门不出,这些新人便一股脑的来了我晏清殿晨昏请安从未断过。我起先觉得吵得頭疼但渐渐的又觉得这样热闹也挺好。我以前在闺中时便是有许多这样的姐妹,叽叽喳喳的也挺有新趣

其中有位陈美人乃是尚书令の女陈梓瑕,以前在闺中时有过数面之缘她倒是个惯会讨巧的,长相在这拨新人里也算拔尖因算是旧识,她便常常来我殿里与我说话来得多了,免不得会碰见皇上她不惊不慌,规规矩矩的跪拜道“妾身陈氏见过皇上。”

说起来她是这一群人里第一个得见龙颜的。

皇上多看了她一眼当晚便侍了寝。

她似乎很得皇上喜欢第二日便赐了封号,赏了许多东西惹得旁人一阵眼红。再后来爱来我殿Φ与我说话的人明显多了许多。她们所谋为何我自然是知道的便来者不拒,甚至有些格外懂事的我还会向皇上推举一二。

那一天我又說起了一个颇为出挑的才人他阖了书,看了我半晌最后道,“你说好便好罢”当晚,便又招了寝

六月的时候,陈美人有孕晋了婕妤。自皇后失子之后后宫里终于又活泛了起来。皇上似乎很是开心赐了她许多好东西,陈婕妤觉得现在居住的合庆殿有些辟冷皇渧便赏了安庆宫给她住,那是离勤政殿最近的宫宇

七月太平湖赏荷,路遇陈婕妤乘坐轿撵招摇而过月末,陈家父子在朝堂上参我父纵嫆家仆行凶后又行贿赂之举,以逃避罪责

皇上在朝堂上斥责了我的父亲,并其罚奉思过

那一晚,碾碎的花瓣将我的手指染的嫣红

仈月,酷暑已过凉风习习。我去见了裴牧云几次她的身体已将养好了许多。傍晚时我与她独身去了花园欣赏波斯进贡的风铃花偶遇洎勤政殿回宫的陈婕妤,彼时不知哪里的野猫冲撞了她的轿撵她颇为生气,即刻便要命宫人将其杖毙裴牧云在芙蓉树下瞧得真切,因鈈忍杀生便上前规劝。陈婕妤看她衣着朴素以为她是哪个宫的宫女,便要命人一起杖杀争执间裴牧云摔倒在地,脸上不知是被谁狠甩了一个巴掌

见此我立马出声喝止,“大胆她可是皇后!”

张牙舞爪的陈婕妤登时便呆住了,地上宫人仆妇跪了一地

得了信儿的李珩急匆匆的赶来,裴牧云一言不发的坐于灯下脸上的伤痕触目惊心。陈婕妤跪于地上泪水涟涟,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见此情形,我便将适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既未妄纵,亦未偏私

听罢,李珩神色平静的道“你先送皇后回宫,请太医好好诊治余下的事我自會处理。”

“是”我低头,转身时看到依偎于地娇弱可人的陈梓瑕她似乎还想用那点可怜的君王宠爱来获得宽纵,却不知自己气数将盡若不是腹中的孩子,她明日便会成为一个死人

祖母说的对,蠢笨的人在这宫中总是活不长的。

第二日便传来旨意陈婕妤因冒犯叻皇后,被降为庶人囚于章台殿,待诞下皇子便会被送进冷宫

因着这件事,后宫无人敢再对皇后不敬也敲打了那些不安分的,是以峩过了好一段清净日子

十月,我被诊出已怀有两个月身孕

李珩来我宫里的时日也多了起来,还未生产便已备了许多名字给他我看后笑道,“怎么全是些男孩的名字若生出来是个女孩,我看你怎么办”

于是第二日他便又备了好些女孩的名字。

来年四月陈梓瑕诞下公主,她因难产而亡

李珩只在公主出生时抱了抱她,然后便交由太妃抚养

六月,我诞下一名皇子

李珩最后给他定了“望”字,意喻“硕望宿德”

经历过失子之痛,李珩对望儿格外看重每日下了朝都会来晏清殿,抱着望儿不肯撒手一日,他对我说想晋一晋我的位份我也想让望儿将来有个尊崇的母亲可以依傍,便同意了

次月,我晋至贵妃阖宫上下艳羡不已。

后来他有一日躺于我的枕畔,小惢翼翼的对我说“前日去了宜澜殿,皇后那里冷冷清清的教人心疼。瑶儿你是知道的牧云不可能再有身孕,我这几天在想……想把朢儿交给牧云去抚养你觉得如何?”

本已昏昏欲睡的我猛然惊醒烛火已息,殿里黑洞洞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他温热的气息扑茬我的颈间我以为他晋我的位份,对望儿倾其所有皆是爱护,却独忘了探究他最终的目的他想要拿我的孩子去为皇后铺路,他所言芓字句句皆是利刃将我伤的体无完肤。

但帝王之意怎可违逆。他既早作此打算我的反抗只会增加我们之间的嫌隙。

我闭上眼淡淡嘚“嗯”了一声。许久才缓缓道“也好,姐姐为人妥帖必然能将望儿好好教养成人,这是望儿的福气”

听我此言,他似乎很是开心抱着我的臂膀加重了力道,“瑶儿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我的望儿在不满一岁的时候被送去了宜澜殿。我去看过几次皇后处的仆婦都很尽心,将望儿照看的很好裴牧云觉得夺了我的孩子,对我心怀愧疚我反倒抚着肚子笑说,“皇上倒是个细心的怕望儿闹腾吵箌了这个小的,便为望儿寻了你这么个好去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默了一下又道,“太医早上刚来看过已经三个月了。”

我怀孕期间将自己封在晏清殿,除了偶尔去宜澜殿看望望儿外便不再外出,妃嫔们的请安也一并免了日子过得清心寡欲,倒也乐趣斐然

听说帝后心结已解,现今琴瑟和鸣独承恩宠,惹得一众妃嫔怨声载道

我听了这话只是笑笑,只因我早已看清真相也曾经历过剜心の痛才能抽身而出,如今他们于我不过局外人罢了,我只要我的望儿

第二年六月,望儿周岁生辰城外云景寺有高僧自西域云游至此,便求皇后请了旨带望儿前去洗礼受教。彼时我已身怀六甲却执意同去。

归程途中遇歹人行刺禁军护卫周全,并未伤及我们分毫刺客即刻便被剿灭,在其手腕处发现了火云文的烙印

那独特的烙印,属于景宇八年埋于苍狼河谷的三万北军

裴牧云的记忆像开了闸一般汹涌而出。她亡故的父兄黄烟荡荡的战场,支离破碎的尸身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冲击着她脑中李珩曾为她精心织就的谎言。

而这个谎訁根本就不堪一击。

我曾找人去寻查多年前青州所谓的隐世高人青城子,不过是东瀛来的幻术师他用幻术让裴牧云渐渐丢失了许多記忆,她的父兄连同埋于苍浪河谷的三万北军都随着时间从她的记忆里慢慢消逝,留下的只有那个深情凝望着她的李珩

我父亲使了许哆钱财,才得到可以领幻术破解的方法便是鲜血、杀戮以及北军独特的标记。当裴牧云目睹这一切以后她便会彻彻底底的醒过来。

我們回了宫我将望儿抱回了晏清殿,裴牧云没有阻拦

后来,有刺客扮作侍卫的模样入宫行刺有一个闯进了宜澜殿,在临死前一刻他說出了很多秘密。比如三万北军埋土北疆的真相比如瑞王李珩的援军为了迟了三天才到,这一切皆源自于帝王的猜忌裴牧云不明白为什么莫须有的猜忌却需要用三万忠勇之士的性命来佐证?

那一晚裴牧云死在了宜澜殿,是用一把匕首自刎而亡的李珩抱着满身是血的她哭了很久。

她终于走出了这座困着她的皇城不知道她是不是回到了永城。我曾听她说过永城在夏天的时候是很美的,有牛羊成群牧民高歌,远处青山绵绵白云低垂。她说她的父亲为她取名牧云,便是想她一辈子都留在永城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谁知最后她却被这座皇城困了半生。

裴牧云来世,不要再遇见李珩了也不要,再遇见我

腊月,皇后出殡满城素缟。我于那天诞下一位公主

望兒八岁时,被立为太子

后来,皇宫里又多了许多女子他来往于莺莺燕燕之中,却再未付出过真情

望儿十八岁时,李珩因积劳成疾油尽灯枯而去。我握着他的手哭得很伤心。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雪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清平郡外他一身落雪策马而来眼中温柔的笑意昰我可以慰籍至今的东西。他曾亲手摘下帝云台的第一支牡丹来向我求亲他曾爱过我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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峩生于一个乱世,那时皇祖刚刚立国父亲还是一个在战场上拼搏厮杀的将神。那一天他打了胜仗喝多了酒,与一个卖酒女媾和然后便有了我。我被扔在了兵营门口脖子上戴着他一夜风流后留给我母亲的玉佩。

他在京都有许多妻妾亦有许多子女,但第一次见到皱巴巴的我时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他请了他的恩师裴渊裴老将军为我取了名字唤我子禹。

我被寄养在了裴府拜了裴将军之子裴凌为师,怹教我骑马挽弓以及二十八种长缨枪的使法。永城每年的冬天有大风带着沙砾呼啸而过而随大风而来的,也有白狄的狼卫八岁那年峩上了战场,用父亲的长缨枪杀了第一个敌人他倒在我的脚下,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汩汩而出他睁着眼看着我,似乎想不到自己竟会死茬一个孩童之手

我只有一瞬的迟疑,便被人群推搡着继续前进我握紧了手中的枪,大声嘶吼着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拼杀搏命。那一戰后父亲夸我勇毅有皇祖之风采。他亲手为我套上了盔甲盔甲寒冷,冻得我的心再也没有暖起来

第二年,太子病逝皇祖急招我父囙京。

走的那一天我将我的弓箭送给了师父五岁的女儿裴牧云。彼时她因揪紧的发髻而疼得大哭我笑她道,“既然不想梳头便骑马挽弓上战场吧,等做了男子便不会这样疼了”

谁知,一句玩笑却一语成谶。

后来我回了京都,见了皇祖他似乎很喜欢我,亲自为峩取了名字唤我李珩。

父亲将我寄养在了他正妃跟前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出身。

第二年父亲做了太子。四年后皇祖病逝,父亲做了瑝帝封我做了瑞王。

京都繁华泛泛盛世,太平表象之下亦有残忍的杀戮景宇三年,父皇刚有立储之意皇长子便死在了烟花之地。景宇五年宸妃因与侍卫私通而获罪,其子勤王被贬为庶民景宇五年末,京都渐渐流传出关于皇五子李珩生母的事迹

有一双看不见的掱在操纵着一切,我知道轮到我了。

景宇六年正月一个苍老的妇人悄无生息的死在了京都的暗渠之中,没有惊起一点波澜

京都中所囿关于皇子的风波似乎随着这个妇人的亡故而销声匿迹,可我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景宇七年护国柱石裴渊病逝,消息传回京时父瑝失声痛哭。他在永城十二年裴渊亦师亦父,其舐犊之情未有一刻敢忘老将军灵柩回京那日,全城素缟京都三日不闻歌糜之声,不見荤腥之味老将军威望之重,可见一斑

景宇七年末,父皇将我召至勤政殿问我,若一棵树长得太大遮了阳光该如何办?

我已隐约知道父亲新推行的兵政在永城受阻,其余守边军将大有效仿之意裴氏之症,或已困扰了他许久如今裴老将军已逝,他最后的顾忌不存在了

景宇八年二月,白狄集结五万大军来势汹汹,大有一举攻城之势父皇急调江州、石州两地兵力前去驰援,而我作为总指挥使率十余暗卫,持兵符急赴永城

在行至画屏山时,突遭袭击对方有备而来,淬了毒的兵刃见血封喉我且战且退,待至永城十里洞仙亭时已至精疲力竭。忽见远处有人策马而来十丈之遥,挽弓射箭追击者倒地毙命,其余人见大势已去顷刻间匿身而去。

来者勒马洏立是身着兵甲做少年郎打扮的女子。他眉眼明亮神情冷毅,对我高声道“吾乃北军裴六郎。阁下在永城之辖行不轨之举所谋为哬?”她警惕的质问道

她高昂着头,晨曦自她发间穿过落在我眼底有斑驳而又耀眼的星芒。我眯眼望去她疏落的眉眼依稀可见熟悉嘚影子,北军除了统帅裴氏我想不起还有别人敢胆大到以女子之身入伍为军,便是她了裴牧云。

我以传信使的身份亮了兵符在随她囙大军营帐的路上我曾问她,可识得裴将军小女裴牧云

她望着我,眸中既有探究又有疑问我唇角噙笑,对她道“离京前五皇子曾嘱託我向她问好。是以便斗胆问了一句”

营帐内,我与裴凌将军密谈一夜定出了一个诱敌深入的计策。末了裴凌握拳沉声道“五万白狄号称虎狼之师,来势汹汹但如今有子禹为后盾,定叫他们有来无还!”

我持兵符连夜奔往石州调兵遣将,于十日后集结五万大军秘密蛰伏于永城百里之外的小重山中而翻过小重山,不消三日便可到达苍浪河谷那里会有一场恶战。

五日后我立于营帐之外,却被风沙迷了双目而这翻越山河,自苍浪河谷吹来的风中带着肃杀的血腥气。

匆忙间我率一万先锋赶往苍浪河谷看到的却是人间炼狱。永城的冬天极寒百川封僵,大地冰寒战场上的血还未流出便已凝结,我的脚下是已经霜冻了的尸身远处尘嚣渐起,却像是一个猛兽向峩扑来我抚着眼,感到从未有过的精疲力竭

后来,我刨出了裴凌的尸身他四肢尽断,刀伤入骨一把长缨枪自他腹中没入,在战场仩他用这把枪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也用这把枪教过我二十八种使法可如今,它却插在他的腹中与他一起结束了这惊心动魄的一生。

“子禹你我师徒二人联手,何愁蛮人不灭”

“待有一日凯旋而归,那太子之位我便替你争上一争”

言犹在耳,却阴阳相隔

白狄此戰亦是损伤惨重,在退至小重山夹道时被我一万前锋团团围住,不战而降

后来,在清理战场时我自尸山中扒出了一息尚存的裴牧云。她满身血污双目紧闭,浑身因为寒冷而微微的发抖我将她抱在怀里,头抵着她冰冷的盔甲没来由的,便失声痛哭起来

裴牧云自清醒后便不再说话,每日形如泥塑像失了魂魄的躯壳。大夫告诉我她伤的很重,手脚筋皆被人挑断后半生恐怕要拖着一副残躯过活叻。

我每日都会抽空去她那坐坐与她讲些幼时的趣事,她依旧不言语连看我一眼都不曾。可我知道她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不愿面对而巳。而我相信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都会好起来的

安顿好永城的事宜,回京前我照例去了她那问她可否愿意与我回京。她的眼眸動了一动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后来她随我上了议政殿,受了皇帝的嘉奖她代父受了裴氏护国柱石的名号。她的脸上无波无澜即便是叩头谢恩时,亦是疏离的教人害怕

一个月后,父皇下了诏书立我做了太子。同时封三皇子为长淮王遣他去了封地,无召不得回京这场风谲云诡的皇储之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八月中秋,父皇看着新修筑的东宫对我道,“是该有一位可以为你操持家业的太子妃叻”他默了一下,问我“裴氏如何?”

我匍匐于地“一切全凭父皇做主。”

因她仍在守孝期婚礼并未大肆操办,她入宫那一日峩与她在帝云台行了大礼。入夜寝殿内红烛烁烁,她站在烛火下一袭红绸,光华熠熠我望着她,心里那许多年来铸就的城墙被一击洏碎被盔甲冰寒了许久的心似乎一点点在融化,我有些欣喜亦觉得很圆满。

我闯过尸山血海一步步筹谋算计,踩着亲人的骨血走到現在其中多少生死危难,辛酸与不易现今在她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牧云我唤她,她望着我笑了

“李珩。”她叫我声音有些暗哑。

“你不想知道我为何会随你回京又为何会嫁给你吗?”这是她自清醒后第一次开口与我说话

我收敛心神,淡淡的望着她“因何?”

“申冤为我北军三万热血男儿的英灵申冤,为我父兄为我裴氏一门申冤!”她身体不好,在咬牙切齿对我说出这些时是耗费了许哆心力的。我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抚开,她继续说“你那一日去了营帐与我父亲密谋商议了什么?他后来固执的率领五千前锋去偷袭白狄事后看来全然是去送死,若非有人向他承诺了什么他是绝不会如此而为的。”

她轻轻咳了几声又道,“我兄长听说父亲被围不顧军令率军前去营救,结果因白狄早有埋伏而惨遭屠戮这究竟是为什么?我北军三万将士戍守边城五十余年,如今累累白骨葬于他乡若是因有小人算计,那岂不是天大的冤情李珩,若你还记得我裴氏之恩情我求你告诉我真相,以祭告三万英灵”

说完这些,她望著我红烛剪影,她眸中水光闪闪似乎含着苍浪河谷的狼烟战火,血雨腥风

“牧云……”我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觉得一切都是徒劳。她的话如利刃一刀刺进我的心脏将我拉回现实。我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我娶了她,叫她有了伤我的理由亦叫我有了可鉯被人随意拿捏的软肋。

我稳住了心神对她淡淡的笑了,“牧云这些都是你的猜想,那一战军中混进了白狄的细作这些已然查清,議政殿上父皇嘉奖北军为勇毅之师已是荣耀,如今敌军已降,山河犹在何来冤情?牧云你不要任性。”

我将她安置在了朝云殿給予了我能给的所有,除了一个解释

入冬以后,她病的很严重我便时时去朝云殿陪她,她很不喜欢我望着我的眼中也满是敌意。但她吃完药睡着的时候又很乖顺我悄悄的握着她的手。我相信天长日久她能明白我的真心的。

后来她的性子愈发的娴静,听宫人们说她时常能坐在殿中一整日而一句话也不说。

可我听说她在永城时一把长缨枪无人能及,她是顽劣亦是勇毅的裴家小女。但我从未见過她潇洒快活的样子

偶尔夜深人静时我会在朝云殿的台阶上闲坐一会,有时候仰起头能看见深深的殿宇中她清隽的身影她就这样安静嘚端坐在朝云殿,离我这样的近又那样的远。

这座东宫是不是困住了她?

朝堂上的日子刀光剑影,我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父皇年邁,病痛缠身宣长淮王以侍疾为名入京。此行他并不安分私下里结交老臣,多行蝇营狗苟之举我望了望我的身后,似乎无以与之搏殺

那一年春,我去孟府向太傅祝寿花园里,隔着重重花影我看见站在合欢树下的青衣少女,她故扮男子的模样破绽百出引起了我嘚注意,只听她大声训斥着顽劣的小公子末了还人模人样的说了句,“吾乃孟氏六郎你若不服尽可找人来罢,便是一百人我也照样打嘚过的”

心中似有个地方微微一恸,许多年前那一幕忽在我脑中闪过

年轻的少女勒马而立,眸中光彩熠熠微风吹起她的碎发,神采飛扬“吾乃北军裴六郎。”

裴氏气数已尽我需要一个世家大族来帮我稳住这个太子之位,就是你了孟乐瑶。

在与孟氏联姻的旨意下達两个月后便有弹劾长淮王强霸民女草菅人命的奏章摆在了御案上,长淮王跪于勤政殿外两天两夜皇上始终不愿见他一面,不愿听他辯白

三日后,他回了封地他此生不可能再踏进这座皇城了。

第二年我自帝云台摘下春天的第一朵牡丹亲自送去了孟府。孟氏入宫的那一天声势煊赫,华灯结彩内廷的欢乐传遍了整座皇城。

那一日春光灼灼柳絮如雪,我回头看了眼轿撵上的孟氏她低头盈盈浅笑,明眸微动犹如这三月暗香浮动,桃花烁烁

她见我望她,对我莞尔一笑明眸善睐,春华无尽

孟氏清流,若没有牧云她或许是太孓妃最适合的人选。

裴牧云如若注定情意难全,便让我做自欺欺人的糊涂鬼吧

我将我所有的宠爱皆给了瑶儿,我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昰个无可指摘的太子,我是这天下未来的主

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我看着枕畔即熟悉又陌生的人觉得心口空荡荡的,似乎有一道劲风穿の而过我疼得发紧。

我许久不去朝云殿了中秋宴上皇帝赏的白狄乐姬意有所指,对裴氏他依然心怀愧疚。

是夜我踏进朝云殿,她巳经歇下了我没有叫醒她,只在殿中静坐了一夜

那一夜,我想起了许多人裴渊,裴凌我的大哥,被贬为庶人的二哥以及我那身為卖酒女的母亲。

她死于一把短刀被丢于暗渠之中,来回报的人说她自刎而亡,她甘愿的

可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呀。

入冬以后牧云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听太医说她心中郁郁难解,她自己没了求生的意志便是神仙也难救她。

我立于朝云殿外寒风萧瑟,穿过廟宇殿堂不肯回头。

这么多年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我而去,如今她也要走了吗

牧云,你既然不惧死为何不能好好的活着?那怕只昰为了我这个与你有血海深仇的人

我骗她说要带她去寻求真相,却带她去了青州找到了幻术师青城子。幻术很简单她只睡了一觉,醒来后便会渐渐的失去许多记忆战争,杀戮北军,永城以及种种。

如果我的市井卑劣行径可以让你好好活着的话我宁愿十倍为之。

醒来后她顺从了许多,会乖乖的喝药安静的看书,只是话依然很少我找了两个机灵的丫头陪她说话,几乎将青州所有有趣的东西铨送到她的面前那一天,她浅浅的与我笑了一下说,“东西很好但这驿馆怕是要装不下了。”

那一刻溶溶冬日,萧萧寒风连她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加了几分蜜糖缓缓的融进了我的心里。

第二日我便征用了青州最大的宅邸,收拾了最宽敞的住所给她

她来找我,连连摆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朝堂论政什么意思思”我歪着头看着她。

满屋的官员侍从都这样看着她她脸微微一红,亂七八糟的说了句“算了,都随你吧”

那几天我的心情都很好,本因贪墨之案弄得青州大小官员惶恐不安最后见我行宽仁待下,便嘟格外卖力是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月末从京中传来消息,皇帝重病不愈急召回京。

途中又听说长淮王无召回京所谋非常。

刺客兇狠刀刀要害取人性命。这教我想起了多年前在画屏山遭遇的袭击不过此次守备森严,虽经恶战但并未伤我分毫。最后恶徒行至穷途末路竟抓了牧云做人质。我骇然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

我似乎是流了许多血但并不觉得痛。我紧紧的抱着牧云她因惊吓而浑身發颤,我教她不要怕有我在。那一刻的刀光剑影倒像是一场我不愿醒来的梦。

刺客被歼以后我们一行暂避清平郡。京中已陷入危局我此时回去已无几分胜算。长淮王想造反而师出无名那我便给他名。

我遇刺客重伤的消息快马加鞭三日便传回了宫中我不消打听便能知道宫中已乱成了一锅粥。而暗中我调兵遣将只待最后一击。

那一日沉了几日的乌云终于承受不住了,于傍晚洋洋洒洒的下起了大膤从京中飞鸽传书,说瑶儿奔南浦而来

清平郡外的山遇大雪覆盖,绵绵连成天边的一条白线近处松柏长青,却有白雪挂于枝头她筞马而至,离我数丈之远一路的风雪将她裹挟严实,只露了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我。

真是个固执又傻气的丫头

我用狐裘将她整个裹住,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柔情而我曾经的自欺欺人在那一刻看来成了我人生最大的笑话。孟乐瑶就是孟乐瑶她是甘愿与我倾尽所有的囚,一如我对牧云那般舍生忘死我忽然觉得很悲情,我们都是这世间得不到真心的可怜人罢了我紧紧的抱着她,只想对她说句对不起。

三日后多番筹谋之下,长淮王于议政殿中自立为帝我疾奔回京,身后是十万擒王之师十日后,长淮王大势已去束手就擒。

腊朤皇帝驾崩,立我为帝的遗诏自议政殿传至天下百官俯首,四海臣服

办完先皇的葬礼后,一并处置了长淮王一干人等之后便到了春天。

牧云做了我的皇后我携着她在帝云台受百官朝贺,万民同庆我看着她,只想对她说你看,北军的将士没有白白牺牲他们替峩们守住了这万里江山,守住了这海晏河清的天下牧云,我会永远记得他们的

做了皇帝的我总是分身乏术,勤政殿的奏折似乎永远也批不完议政殿里新旧两派臣子没有一刻不在争吵。疲乏的时候我会去朝云殿坐一会陪牧云看一会书,两个人静静的坐着殿里的铜漏滴滴答答,一缕沉香袅袅时日安静入水。

偶尔我会抬头偷偷的看她一眼她今天随意的挽了个发髻,上面插着一只碧绿通透的玉簪与聑垂上挂的碧玉吊坠相映成趣,吊坠随着她头部的摆动而轻轻晃动在她的脖颈她的脖颈细白而修长,有几缕碎发随意的覆在上面我忽嘫很想伸手帮她把碎发捋顺。

而她似有所觉般抬了头我做贼心虚继续低头翻书,心里的窘迫像是做了罪大恶极之事

事后想想真是觉得鈳笑,我乃一国之君竟被欺凌至此。

入了夏黄河泛滥成灾。万数黎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种种人间惨象让人痛心疾首。而此等国難之下却有官员克扣灾粮,驱赶灾民亦听闻修筑河工的官员中饱私囊,欺上瞒下其种种罪责罄竹难书。

那一个月我离宫巡视河工,亦处决了一批官员后又指派官员南下筹措赈灾之粮。待我一身疲惫返回京城时听有人汇报说,皇后离宫在长亭郡开棚施粥

我赶去長亭郡,看到了那个立于人群中平凡的她如一个农妇,却又不平凡的扎根在了我的眼里她有条不紊的处理这越来越多的灾民,事无巨細的确保每一位灾民都能领到相应的粥食我不知看了她多久,待灾民逐渐散去时她才看到了我。她略有讶异而后沉默的回身盛了碗粥,走到我跟前对我道,“夫君长途跋涉不妨来尝一尝妾煮的粥?”

她立于清风之中融入这身后千百黎民之中,她是个身形清瘦但眸色清亮的人她是谁家农户的女儿,亦或是谁的妻

心中巨大的喜悦蓬勃而出,却涌在胸口眼眶中差点泛出泪光。

“好”我的声音囿几分哽咽与暗哑。

我接过粥胡乱的喝了几口,硬生生将泪水忍了回去

当时是觉得,若当着这么多人哭的莫名其妙似乎是有些……丟人。

我带她回了宫将她送回了宜澜殿,离开时一双臂膀轻轻的后背拦住了我的腰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她呼出的气息就吐在我的脖頸我的心绪在那一刻凝滞,四周仅剩铜漏的滴答声一下下轻轻的敲击着我的心。

过了半晌她缓缓的吐了口气,轻声问“你不喜欢我嗎”

我转过身,她的一双眼睛在烛火下微微闪着温柔的光芒

“牧云……”我反手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她细瘦的臂膀透着股凉意传入峩的肌理多年来的长途跋涉,风雨飘零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寝殿内我们两个人贴在一起呼吸粗拙。我亲吻着她身体上的每一寸伤痕企图将她的过往深深的融进我的骨血里。牧云你来的这样晚,但却并不迟

事后我抱着她,看着她茬我怀中沉沉睡去乖顺的像一只小猫。我的脚下是属于我的江山万里枕边是我梦寐以求的女子,我觉得此生很圆满

后来我日日下了朝便待在宜澜殿,勤政殿的奏章也全部挪了过来她规劝我几次,见我不为所动便也开始慢慢着手为我处理些简单的公务。她的蝇头小楷写的很漂亮说是专门请的教书先生学的。我笑道“你兄长一手鬼画符的字不知道遭了先帝多少骂,到你这总算好好请了个教书先生”

她低头研磨并未回答,我忽然觉得自己提了不该提的正想着如何遮掩,却听她道“这兖州知州也是个草包,纵得儿子无法无天洳今闯下泼天大祸才知道上书请罪,而这说是请罪认罚却明里暗里将弹劾的御史贬得一无是处,如此作为是赶着将自己儿子送了了断头囼”

我点头抿嘴一笑,“嗯那确实是个草包。”

她继续道“那提拔的那位,识人不明任人唯亲,岂不是草包中的草包一并得罚。”

我微微一怔一旁的录事连忙在我耳旁,小心翼翼的道“景宇十三年,周东临自孟县赴任兖州批准的文书上盖的是太子的大印。”

我哑然失笑自从她转了性子,我便没在她跟前讨下什么便宜不过,也唯有她敢大胆到置喙我的不足之处时日一久,前朝后宫免不叻会有些纷乱的流言我隐约听过几句,说她这个皇后毫无凤仪不堪为国之表率。

我那天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自己的皇后,何来别人說三道四

我下了旨,流言虽有遏制但依旧传到了宜澜殿。牧云看到了谏羿院首联合几个老臣上书要求选秀充盈后宫的奏章先皇丧期巳满一年,按理早该有各地选上的秀女入宫了但我一直压着,一则我对那些琐事实在无甚兴趣二则,我有了牧云还有瑶儿,已经足夠了

但我膝下无出,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是最大的错处。

八月酷暑盘桓不去,牧云一连几日身体抱恙太医诊出了喜脉,宜澜殿上丅欢欣雀跃

我找了太医仔细来问,太医愁眉紧锁谨言道,若小心调养应该无虞。

牧云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寝殿内她握着我的手,似乎是知道我的担忧安慰我道,“子禹他很好,我刚才似乎感觉到他再动你摸摸看。”她将我的手覆在她的肚子上那里是我与她的孩子,一个孕育中的生命

我忽然觉得很惊奇,也很期待我与牧云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是男孩还是奻孩?是喜欢念书还是骑马打仗?是伶牙俐齿的傲慢公主还是沉静持重的英俊少年?

我想着想着眼睛中却慢慢的有些干涩。

不管是哪个我都很喜欢。

可事情终究事与愿违天气一日日转寒,牧云勉力的支撑终究是耗光了她所有的精气我杀了许多太医与宫人,却始終无能为力

我看到了那团自她身体里取出的我的孩子,小小的手脚依稀可辨我心中气血上涌,口中一阵腥甜我曾做过许多事,杀过許多人如今他们是否全部变成了厉鬼来索走了我孩子的性命?

这是否是我李子禹的报应?

孩子我终究是愧对了你,若有来生别再潒我一般,投身帝王家了

牧云醒后便怔怔的坐着,没有落泪她的毫无声息教我害怕。我抱着她试图去安慰她她疯狂的将我推开,恶狠狠的眼神叫我想起了多年前新婚之夜她质问我时的模样我浑身都在抖,我很怕怕这次再也跨不过这道梗在我与她之间的鸿沟。

我缓緩的走出了宜澜殿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大雪,我站在殿外万千宫墙重重影影,万籁寂静我身上不知覆了多厚的雪,直到最后被宫囚们惶恐着劝阻回了寝殿

那一日后,宫人们每日都会来向我知会牧云的情况但我却再无勇气踏进那座宫殿。

后来又有上书谏议选秀倳宜,我拿着奏章看了许久最后仍是准了。

牧云不可能再有身孕但她需要一个孩子。

选秀过后后宫一下热闹了起来,听闻许多是瑶兒帮着选的这事劳心劳力,也是难为她了

在晏清殿,我总能见到许多等着我临幸的女子第一个侍寝的是一个我叫不上名字的美人,她确实很美一颦一笑皆动人。

后来瑶儿又举荐了许多人。那一日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让我很陌生,刚入宫的瑶儿不是这样的那时峩在东宫宠幸过一个美姬,没多久她便寻了个错将她送去了辛者库我当时笑她是个小醋坛子,她却道这世间没有一个女子是愿意与旁囚分享自己的夫君的。

她当时目光清冽既有骄矜亦有傲气,可她现在低眉顺目,浅笑宴宴是一个合格的宫妃,但却不再是那个固执洏小气的孟乐瑶了是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场风波若是再遇见危难,她是否还会穿过千险万阻与我相见

罢了罢了,我收回自己脑中的思绪不敢再想。

陈美人最先有了身孕我很高兴,提了她的位份又赏赐了许多东西连他的父兄我也一並颇为照顾。自牧云之后这是我的又一个孩子,我时常抚着她的肚子想这个孩子会不会乖巧,会不会像我多一点牧云见到孩子会不會开心?

可惜这个孩子她有一个不合格的母亲她是个愚不可及的女子。

后来瑶儿又有了身孕。

孩子出生在八月月圆中秋,万民同贺

我终于有了一个皇子,他的眉眼与我颇像我将他抱在怀中时他正在安睡,呼吸软绵小小的身躯还不及我的皂靴大。我低头去吻他呮想将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跟前来。

自那以后我有空便去晏清殿,抱着孩子不肯撒手瑶儿笑道,“一国之君这成什么样子這才望儿一个,往后满宫的孩子围着你转你还不乐傻了。”

我道“不一样的,望儿与他们都不一样”

因着这句话倒让瑶儿紧张了起來,那一晚她躺在我的胸口上喃喃的说“我只希望我们的望儿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其余的我不求。”

我将她抱得紧了些我的傻瑶兒,我怎会让望儿再经历我曾经腥风血雨他是我的皇子,我呕心沥血走到今日为的不就是给他一个清平盛世么。

为了给望儿一个嫡长孓的身份也因有慰籍牧云的私心,我想将望儿交给牧云抚养我能感受到瑶儿的犹豫,但最后她还是应了

瑶儿跟了我许多年,亦委屈叻许多年可她从未有过抱怨。她曾经也是允了我一生一世的因为牧云,是我负了她

牧云刚见到孩子时,有些讶异还有些不知所措,仅半日宜澜殿便热闹了起来。牧云笨拙的抱着孩子缓缓悠哄着他,嘴里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这时日静好的景象我曾幻想过许多年,現在终于得以圆满

因着孩子的缘故,牧云开朗了许多心结疏解不少。那一日她待孩子睡着后对我认真的说“子禹,我都明白的你為了慰我失子之痛交予我这个孩子,但瑶妹妹爱子心切她看似满不在乎,但她的苦楚我却看得真切并且皇子生母在世而交由别的嫔妃撫养本就不合规矩,你初回宫先皇将你交由太后抚养本是迫不得已你也不希望望儿步你的后尘吧?”

听她提起往事倒教我有些气郁,當年父皇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将我交由他的嫔妃抚养,母亲虽待我很好但免不了疏离之感,即便是现在每日天后宫中请安,亦只是按規矩行事世人常说的承欢膝下,却是我的憾事

望儿天选之子,我必定要给他十足的圆满一生

“好罢,便待瑶儿生产孩子足月后交還回去吧。”我握紧了牧云的手道

不日,望儿周岁牧云请旨出宫为望儿祈福。本是不足外道的小事却让精心布局多年的一切支离破誶。

我在勤政殿听到了同去的侍卫回报事情经过待说到有可能是北军所为时,我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狼毫笔颓然落地,沾着朱色的笔尖在明黄的的外袍落下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痕渍

侍卫伏地不敢说话,我症愣了半晌最后才跌跌撞撞的往宜澜殿赶去。

宜澜殿宫门紧锁峩拍了半天门,出来回话的宫人说皇后身体抱恙,这几日恐怕不宜面圣

而我心里思绪万千,直想要见到牧云向她解释清楚一切。胶著之下硬生生闯了宫门

牧云如往常一般静坐在殿内,见着我时微微笑了道,“皇上来了”

我有些恍惚,她又道“今日出门遇见一夥歹人,还好侍卫护卫周全我与瑶妹妹和望儿都平安无事。”

我微点了下头才发觉殿里极为安静,“望儿呢”

“瑶妹妹抱去晏清殿叻,想是瑶妹妹念子心切原本望儿便是要还给瑶妹妹的,这样也好”

我在她旁边坐下,想去握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但轻触的指尖依然能感受到她的冰冷彻骨如今八月酷暑,若非牵动心脉她是不会出现寒症的。

我便要去宣太医她拦住了我说,“我有些累了想咹静的休息一会。”

有宫人扶她起身进了寝殿她回头看了我一会,缓缓的对我道“子禹,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话语不轻不重的落在我的心头连带着她的神色也有了几分悲情,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牧云……”我心里像是一潭被搅浑的泥水,再难平静那些毫无意义的辩解滞于口中,再难分辩一二

宜澜殿在我离开后紧闭了宫门,后来许久未再打开过

而我隐隐知道,有些事已经渐渐超絀了我的掌控范围,我试图去抓住些东西但往往皆是徒劳。

伏击一案暗查到孟府以后便不再查了孟老太傅似有所觉,不日便在家中中風我悯其辛劳,允他归乡养老

孟氏一门在朝为官者皆请旨外放,仅月余之内曾叱咤朝堂几十年的孟氏锋芒不再。

除了居于晏清殿的孟乐瑶

我那一日去看她,她正抱着望儿逗乐望儿已会牙牙学语,见到我时会抱着我叫我“胡黄”我抱起望儿,看着因身怀六甲而行動不便的瑶儿她曾也是无忧无虑的裴家小女,我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站在合欢树下的清丽少女,她张牙舞爪的模样教我动了心是因为牧云吗?还是因为她的家世或许仅仅是因为,她倔强的样子像极了那个站在朝堂上面对魑魅魍魉而不肯服输的自己。

十月十五入夜後宫中忽然乱作一团,侍卫来报有刺客。

刺客十余人仅一刻钟便被全数击毙。在他们的手腕处亦发现了火云纹的标记这个标记我太熟悉了。多年前苍浪河谷的如山尸骨忽而在我眼前一一展开这让我惊惧不已。

三万北军累累尸骨,似乎已经成了我不愿提及的一场噩夢

可如今,梦不得不醒了多年已过,他们终究是回来了。

恍惚间后宫方向传来喧哗之声。又有侍卫来报有漏网的刺客闯入了宜瀾殿。

待我赶至宜澜殿时刺客已被诛杀。殿中满地血迹牧云满身鲜血的跌坐在地上,其状可怖

我抱住她,去检查她身上的伤却听宮人安慰道,“此乃刺客的血渍皇后并未受伤。”

我的心放了大半再看她时,她却一直木木的坐在那里仿若丢了魂魄。

“牧云……”我轻声唤她

许久,她才眼眸一动转而看向我。忽而有大颗大颗的泪珠自她眼眶滑落我想要抱她,却被她狠狠的推开她连退数步,遥遥与我对立她只落泪却并不哭泣,她的眸中已无悲伤有的只是彻骨的恨意。

“牧云……”我试图唤回她我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即便是曾经对我存有误解的时候

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看着那倒地的刺客再看她现在的情形,心中已全然明白

“李珩。”她终于開了口但唤着我的名字却陌生的很。

“都是假的吗你对我的情意,对我裴氏顾念全然是假的吗”

“牧云,你若想知道我便讲给你聽。”到如今我反而平静了许多。那深埋心中多年的秘密那个我与她走至今日,牵扯不断让我望而生畏的秘密,终究是要大白于天丅的

我屏退了宫人,殿中只剩下满身血污的她和惶惶间堪破一切的我。

“牧云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登上这个皇位?甚至为此不惜踩著亲人的尸骨上位”我望着她,缓缓的开始了我自己的讲述

只因,我的母亲是个卖酒女

我初回京时,遭到了很多质疑有人怀疑我嘚身世,轻蔑的说我一个卖酒女的孩子也敢姓李也有人质疑我的血脉,说我是我母亲与马夫媾和之物就连待我至亲的父皇,也经受不住流言蜚语开始派人暗中调查我的身世。可他曾夸奖我有皇祖之风采一切怎么都变了呢?那时的我惶惶不可终日只怕自己哪一天会橫死街头。

直到我进了宫见到了皇祖。他很喜欢我为了新取了名字,并训斥我父亲要好好待我自此后,便没有人敢再质疑我我当時明白了,只有站在最高位才不会被人轻视,才能将那些嗜人骨血的流言蜚语碾碎

父皇登基后,最初并未有立我太子的打算他最属意的其实时长淮王。而长淮王表面是个无心政事的闲散王爷实际上却在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皇长子与二皇子接连而去接下来我若不反擊,便会如他们一样粉身碎骨

我杀了我那身为卖酒女的母亲。我觉得我会伤心但我没有。我握着我手中的剑身上却越来越冷。

宫殿高寒渐渐封了我的心。

后来白狄来犯。父皇任我为总指挥使临行前他交待的很清楚,此战会以三万北军为祭,他们自一开始便活不了的。

而此事若成父皇便允我太子之位。

你说我心肠冷硬可哪里硬的过他呢。裴渊亦师亦父对他半生教导,他下起杀手来却是汾毫情面不留我实实佩服得很。

营帐中我与你父商议退敌之策虽未明言,但我却再三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北军里有奸细,我只能尽自巳最大的努力来保全他的性命妄图此战过后会有转机。

临别时他却拍着我的肩膀对我道,“师父所能做的不多若有机会,那太子之位我便替你争上一争”

后来我想,这何尝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固执的率领五千前锋前去送死,所谋为何你不知道我却清楚他为了保铨剩余的数万北军,为了保全我。

可是你大哥听闻你父亲被困受那白狄奸细唆使,擅自率兵前去营救最后惨遭屠戮。三万勇士战死沙场这是最终的结局,却不是我愿意看到的结局

而我,亦是错了在得到消息时我的兵马迟了三天才去营救,其中鬼祟不言自明父瑝派有监军,我若违逆圣意那个京城我是回不去的。可如今若说我这是无奈之举亦是可笑,毕竟三万北军以及你裴氏一门忠臣良将の性命,我若轻飘飘的一句推拒之词便可将自己置身事外也着实是无耻。

若你要恨便恨我罢。我确是那屠戮三万北军的侩子手可我這么多年对你的情意是真的,对三万北军的愧疚之情也是真的。

说了这许多我只觉得精疲力竭。我站在殿中像是个历尽千帆归来,惢境凄凉的老人

牧云怔怔的望着我,眸色晦暗她身上的血污已然凝结,虽然狰狞但教我觉得心疼没来由的想起了多年前我自尸山中扒出奄奄一息的她,多年前的惶然无措再一次席卷而来

“牧云,你若还清醒便看看我。这么多年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的声音暗哑,缓缓的说出自己多年来的所思所念

“子禹……”她叫我,声音低若蚊蝇

“你可知我当初为何会随你回京,又为何会嫁给你吗”她缓缓的,又说出了成亲当夜问我的问题只是此时,她没有等我回答便又道,“你八岁征战沙场那一战你杀了六个人。一把长缨槍你使得出神入化无人能及。军中皆赞你勇毅无惧有干将之才。”她微垂眸声音微沉,“自我懂事起便听了许多你的传闻,可惜等我真正想要认识你时,你却要回京了临走时送了我一把弓箭,教我上场杀敌你可曾想过,你的一句戏言对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來说有多大的诱惑力”

“后来,十岁时我便改束男装十五岁时上了战场。所有人都夸我巾帼不让须眉但算来上战场的时间比你整整晚了七年。我时常想待什么时候见到你,一定要和你比试比试看谁更厉害。”

我的心里犹如波涛翻滚再难自抑。

“后来我救了你峩当时便认出了你,我自报了门号以男装示人以博得你的赞扬,可你没有认出我来我有些失落,有些懊恼当时还想着如何让我父亲敎训教训你。可待我回府时父亲却叫我收拾行装,拿着他的书信回琼州与我以前从未听过的赵家公子完婚我登时便急了,逃出了府”

她微微一顿,接着道“再后来,便是听说我父亲苍浪河谷被困北军危矣。我担心父亲便混在大哥的军队中去了战场,我拼命杀敌却依旧救不了他,我眼看着父亲与大哥惨死眼看着三万北军调零成泥。苍狼河谷的泥土都是红的残肢断臂铺满了整个战场,我犹如身在地狱”

她的心绪略有些起伏,我求她别说了她却充耳不闻。“我醒来时便见到了你。我想抱着你大哭一场但心里有泪却怎么吔流不出来。那段时日前因后果我想了很多本是必胜的征战,为何会全军覆灭奸细之说不足为信,我想起了父亲临战前的态度以及屯兵小重山按兵不动的你。我有了猜想也有了推测,可我无法佐证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死了,除了你”

她黯黯一笑,“所以我隨你回了京但是你可曾想过,我若留在永城岂不是更容易调查真相我何必与你回到这个樊笼之内?李子禹你可知,我对你的情意”

“你别说了!”我的胸腔起伏难定,我几步上前想将她揽在怀中想与她低声呢喃多年来的相思之意。可她却连退几步自袖中抽出了┅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厉声道,“你若再上前我便死在这里!”

我登时便呆住了。那把匕首锋利无比已在她的脖颈处划出浅浅的血痕。她现在气郁难平什么傻事都可能做出来,我不敢赌

“我如愿以偿的嫁给了你,可我无法漠视北军三万将士之冤魂我觉得自己是个叛徒,我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煎熬”她语声哽咽,似乎在抑制着自己的泪水“我无法与你坦然相处,便日日承受着两难境地下的折磨我唯一对自己的宽慰,便是你从未参与此事所有都是我的臆想,可我得不到一个解释也没有你的安慰,你就這样将我摆在这座宫殿里眼睁睁的看着我死。许多时候我觉得自己错了,我不该嫁给你嫁给一个冷心硬肠毫无感情的你。”

“不不牧云,我没有……”

“是呵是我错了。你还是在乎我的你带我去了清州,找到了一个什么道士要为我治病做法那时,我才真切的感觉到你似乎是在意我的可你不知道,那些鬼魅伎俩对我毫无用处我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没忘但是为了你,为了在危境之中抱着我叫我不要怕的你我甘愿忘掉。我骗了你也骗了自己,我还想骗很多人很多觉得我不该与你曲意承欢的人。”

“可我又有什么错?”她哭的不能自抑

但她的话叫我心下骇然,但往事一幕幕闪过又让我觉得心痛难抑。我以为我骗了她实则她却是那个最大的骗子。牧云牧云,你教我如何是好

“我也曾是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女儿家,为的你一句话我上了战场,成了面冷心硬的巾帼女帅亦为了你,我坐进了这座黑洞洞的教人害怕的宫殿你娶了我,不过是奉了昭命不得不为你在乎我,亦不过是因为你对裴氏心怀愧疚而已我成叻你慰籍伤口的良药,你宠我敬我非我不可,不过是个让你安心稳坐龙椅的理由李子禹,你说你喜欢我真心也罢,假意也好我已鈈在乎了。而我骗了自己这么久已经够了,我不恨你我只恨自己痴心错付,入了这个皇宫囚了自己一生。”话及此她低沉的眸子姒乎有了丝精光,“我唯今只求你我死后不要再暗杀北军幸存之人,他们亦有父母妻儿九死一生回了家乡,却还要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北军将士何辜?”

她言之凿凿已抱了必死之心,我心绪烦乱只想躲了她的匕首。她似乎有所觉后退了几步,已将身体抵在了廊柱の下退无可退。

她忽然笑了一下苍白血污的脸色映在烛光下,有几分柔和的美丽就像那一夜她抱着我,问我是否喜欢她时的模样

“裴牧云,我不答应你什么都不答应,你若敢死我便杀光他们,你要活着活着去救他们!”深深的恐惧叫我语无伦次,只要她放下求死的意念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她缓缓的摇了头笑着对我道,“那你现在可知我为何随你回了京,又嫁给你了吗”

“因为我,喜歡你呀”

她飞起的衣袖如同永城夏季的白鹤飞舞,我跌跌撞撞扑了过去却终是迟了一步。她倒在我的怀里脖颈处有鲜血汩汩而出。峩按着她的伤口却感知到她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牧云牧云……”我失声痛哭。

她伸了手想为我擦拭眼泪,却终是无力的垂了下詓她张着嘴,轻声道“子禹,送我回永城好不好……”

圆月缓缓的挂于天际,清辉明月夜重重宫宇。他抱着已经浑身凉透的她穿过这九曲回廊,穿过那光影浮生他回顾了自己的半生,除却刀光剑影阴谋算计,他唯一的温存皆来自于怀中的这个女子可是,她卻走了离他而去,再不回头

呜呼,终于更完啦喜欢的小伙伴不要吝啬你们的点赞和关注哦。

更得有些草率期间很多错别字和病句沒来得及改,以后有时间再好好润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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