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龙王三公主叫什么?

这题我会!!!!!!刚整理了一篇!都是我爱的神仙大大写的神仙小说啊啊啊啊

在我还是一颗蛋的时候,父王见我这颗蛋花纹昳丽,触之光洁,还会主动发热,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暖手宝,于是脑子一热,就把我送给了天帝当生辰贺礼。

说实话,东海白龙王一族的蛋,在没破壳的时候的确很好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冬暖夏凉,砸人可疼。

——如果不是我在天帝手上直接破壳的话。

据说当时蛋壳碎了天帝一身,一条小龙光溜溜地直接掉进玉宸道君特意进献的千年玉露春里。

哐当!千年美酒被我吸溜完了,父王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天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缓缓问:「这就是龙王进献给孤的生辰贺礼?」

父王这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个傻 X,但生辰礼都上了礼簿,如若天帝不收,他就会成为整个天庭最大的笑话。

天帝年轻俊彦,刚刚即位,眼高于顶,因此也没什么妃嫔。他算个好神,不想让父王难堪,又不想多一个蛋作为女儿,干脆把我纳进宫,让天后照看着。

天后是月隐神的后代,温柔敦厚,一直把我当女儿养,没有听从我父王的意见叫我敖大白,而是给我取了个特别好听的名字:皎霂。

天帝在我还年幼时偶尔来看过我——得知我吃得比一个宫的人还多之后,就懒得来了。不过据说他满脸凝重地问过司命星君,自己与天后未来的孩子应当不会因为沾了龙气,也变成一个这样的饭缸吧?

我身上的确有很多龙族的习性,吃得多,睡得多,爱玩水,爱金银财宝,还爱美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闹着让一个宫的仙子姐姐轮流陪我洗澡。

每当我变成龙身和漂亮姐姐们沐浴戏水时,我就产生一种「我是东海龙族最成功的一条龙」的得意感。

天帝和天后都说,待我长大了,就放我出宫,让我另觅倒霉蛋……不对,是佳婿。他们说得多了,我也开始寻思起这事,积极奔赴于寻觅佳婿的路上。

一开始,我去找父王寻求帮助。

父王脑子不大,口气不小:「本王的女儿,哪里是族里那群只会玩水又吃得多的长虫能配得上的?!」

我听着觉得这形容词有点耳熟,又觉得父王不是很靠得住,于是又去问天后,天后说:「霂儿不若去寻月老,他定能替你解惑。」

我觉得靠谱,于是又去找月老。

我第一次见到无阙,就是在姻缘殿。

月老的宫殿叫姻缘殿,又红又艳,和别的仙气飘飘的宫殿完全不一样。我一开始还以为月老会人如其名,是个乐呵呵的慈祥老头,结果一看,惊得我开口就是一句:「这么俊啊。」

无阙没说什么,但我想他一定觉得我是女流氓。

他当时穿着红色的长袍,神色寡淡,眼上蒙了一块白布,正在拨动满室缭乱的红线。听见声响后微微一动,转身看我,白布轻飘飘落下,露出一双……呃,没什么神采的眼睛?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眼皮耷拉,眼眸微垂,瞳色又淡,看向你的时候,都像是在看一团空气。

他漫不经心地问我:「何事?」

我说:「我来求姻缘。」

他又转过身:「姻缘天成,时候到了,自然会到。」

我说:「我就看一眼。」

他说:「仙子请回吧。」

我放大招了:「我告诉你,我手段狠得很,你最好是给我看一眼,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

他:「………………………………………………」

他隐忍了一会儿,大概是很无语,再回头认真地看了我一眼。

我穷追不舍:「我再告诉你,我爹是天帝,我娘是天后,我就是整个天庭横着走的第一仙二代,你要想清楚了。」

无阙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好一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龙角。」

无阙道:「你的龙角露出来了。」而后顿了顿,语调有所波动:「帝后皆是仙身……你是变异品种?」

我:「……………………………………」

我爹说刚成年的白龙控制不好自己,露出龙角是发情的征兆——这是天界常识。我以前和仙子们一起洗澡也会冒出龙角,看见美人也会如此,压根不分男女。

我可理直气壮了,喜欢美人怎么了,我就喜欢,喜欢就发情,天庭神伦,天经地义。

只是在这一刻,我真挚地希望这个月老是个智障,不懂常识。

无阙是我见过最无趣的神仙。

不过也是我见过脾气最好(泛指被我烦一天也没有反应)的神仙。

和他相熟的神仙不多,就算相熟的也很少来找他。姻缘殿门庭冷落,不过红色鲜艳,怪好看的,我是个喜欢亮闪闪的人,没事就爱站在殿前的红灯笼下,研究那个金光闪闪的丝线能不能扯下来。

无阙虽然一天也不讲几个字,但也不会像我的仙侍姐姐们往往听我叨叨着就露出忍耐而克制的表情甚至落荒而逃,我去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去了第二次,就有了第……不知道多少次。

他一开始不怎么理人,最常做的事就是遮着眼理那堆弯弯绕绕的红线,我说什么他就「噢」「嗯」两声,配上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看上去就很像一个被迫工作的社畜。

我总是锲而不舍地追问他,我的姻缘究竟在哪里,他前几次不理我,后来大概是烦了,拿出那一摞姻缘簿,一天翻个几页帮我找。

我也不急了,偶尔带点点心,再去玉宸道君那偷两壶仙酒,他在那儿理红线,我就边吃边看,满殿绕着圈撒欢。

无阙:「南阳校尉李氏女……」

无阙:「西江王嫡子……」

无阙:「京城北巷何家酒馆馆主独女……」

无阙:「……………………………………………」

他摘下白布,恰好看到了我吃点心时不慎撒在一根红线上的芙蓉酥碎屑。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青年缓缓转头看我,我兴高采烈地说:「真好,芙蓉酥味的缘分,想想就香甜可口。」

无阙嘴角动了动,许是从未见过我这般难以形容之人,他妥协了。

他不再一天几页敷衍式地翻姻缘簿,他连夜翻完了整本姻缘簿。

第二天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对我说:「看不到。」

我疑惑不解:「看不到是什么意思?」

无阙顿了顿,从上至下扫了我一遍,满眼写着「不解」二字:「意思是,你的命定之人身份高贵,气运鼎盛,天机不可泄露。」

我大喜:「身份高贵!」

在月老嘴里都身份高贵,比不上天帝爸爸,那也差不多了吧。

我说:「月老大人,我定是天选之龙。」

他看上去不太想理我,最后还是敷衍一般地「嗯」了一声,大概觉得以后可以摆脱我了,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然后我第二日又去了。

无阙沉默了许久:「你又来做什么?」

我笑嘻嘻地说:「找你玩啊。」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敛着眼说:「不必。」

我答得兴高采烈:「必的必的,你帮了我这么大忙还泄露了天机,我定要让你这冷清的宫殿热闹起来,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那一刻,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无阙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报恩?」

我豪气冲天:「正是正是。」

无阙毕竟还是无阙,他没说出他那句「真的不是在报仇吗」的真心话,面无表情地戴上白布,继续开始理红线。

后来我问他:「你为什么要遮住眼睛?」

他被我缠了又缠,死气沉沉地说:「眼睛看到的不一定为真,帮人牵姻缘,最忌讳的便是一眼定论。我不看,是为了公正。」

我说:「是不是人间那些话本子里说的,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皇上爱上小宫女,虽然身份差很大,其实也算良缘?」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更多的是采花贼爱上登徒子,泼妇爱上荡夫,变态爱上更变态,的确金玉良缘。」

我:「……………………………………」

我:「你不对劲,你今天很凶。」

我往无阙嘴里塞了一块牛乳糕——经过我的多番观察,虽然我每次塞的点心他都吃了,但他好像最喜欢这种加了牛乳的点心。

我笑眯眯地说:「别不高兴了,我待会去偷玉宸道君酿的灵米露,兑上牛乳,简直仙庭至味。」

无阙:「………………………………」

自从知道无阙的眼睛可以看见任何人或仙指上的姻缘线后,我就缠着他让他帮我看看我的姻缘线到底牵着谁。

他道:「姻缘线未长全之前,有许多条走向。」

我来劲了:「是不是只要我努力,我的姻缘线就能和别的神仙连在一起?」

他大概是不想让我的这份「努力」祸害到其他的无辜神仙,僵硬在原地,迟迟不答。但无阙就是无阙,他会不理睬、装作看不见我,唯独不会骗我。

过了许久,他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据说当晚,向来寡言寡语独居姻缘殿的无阙前往观音娘娘那,沉默地叩了三叩。

观音娘娘看着这个向来生神勿近,满脸写着厌世与「离我远点」的月老拜在自己面前,浑身发毛,还要露出慈祥的神色问他怎么了,无阙言简意赅:「赎罪。」

整个天庭都在好奇他赎什么罪,连天后娘娘都来问我,我无辜极了:「不知道啊。」

然后大摇大摆拉住一个路过的美人神仙,摆了摆手,神气极了:「我想和你努力一下。」

美人嘛,管他是男是女,都是美人。

这个男美人就生得很不错,温文尔雅,眉眼朗朗,皎如玉树临风前,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有种郎艳独绝的翩翩公子感。

他脾气也很好,有些愕然,仍含笑望着我:「仙子所谓的努力是何事?」

倘若是别的女仙,被他这么一看可能就害羞到不敢说话了,但我是谁啊,我可是天庭第一仙二代,沉吟片刻,我问道:「敢问仙人是什么身份?」

他答得翩翩有礼:「在下玄冥仙君宁泽,敢问仙子的身份是?」

我思考了一会儿,这仿佛是天庭里司水的仙君,好像身份挺尊贵的,看来确实可以努力,遂展颜一笑:「我爹是天帝,我娘是天后,我是天庭第一小白龙。」

——这句话是我搭讪不少美人的开场白,因着这个我没少被天帝爸爸和我龙王亲爹摁着混合双打过,但每次都被温柔可亲的天后娘娘救下了。

看得出来玄冥仙君的性子确实好,即便是听到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他也面不改色,在微微的惊讶后很快柔和了眉眼:「原来是皎霂仙子,在下早有耳闻,果然人如其名,皎皎如月,霂霂柔柔。」

我惊讶道:「我这么有名吗?」

他顿了顿:「仙子芳名远扬,天庭无人不知。」

我喜不自胜,美滋滋地告别了玄冥仙君,来到姻缘殿,绕着无阙转了两圈:「今天玄冥仙君说我芳名远扬,整个天庭都认识我!」

无阙面容寡淡,理红线的手顿了顿:「玄冥仙君?」

我得意不已,片刻后又忧愁起来:「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万一找我努力的人多了,我该如何选啊?」

无阙面不改色,没有理我。

我说:「我怎么只有一根姻缘线呢,万一帝宫的门槛被踏破怎么办?」

无阙停下动作,说「不会」。

我问他怎么不会了,他说玄冥仙君是天庭有名的好性子,说话委婉又给面子,他说的话只能信一半。

无阙说:「你名声远扬。」

我摆出愿闻其详的样子。

无阙依旧面无表情:「玉宸道君每个月都要找天帝陛下哭一次,现在全天庭都知道他的酒库被你偷了一半。」

我:「………………………………」

我鼓起腮帮子:「明明不是一半。」

我理直气壮:「做事留一线,日后好做仙,我每次都给他留了一瓶。」

无阙说是什么瓶,我说我从天后娘娘那里拿来的玉滴瓶,一瓶可以盛下一整滴。

无阙沉默片刻,又问我这个玉滴瓶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高深莫测地说,这是璇玑星君特意呈上来给天后展现微雕技术的。

我:「无阙你知道微雕是什么吗?就是人间有的手艺人可以在核桃上雕刻诶!真的太厉害了吧!」

无阙眼上的白布未除,表情微妙地看着我。

我对无阙说:「你要不看看我和玄冥仙君的姻缘线吧,说不定就是连在一起的呢。」

无阙问我:「凭何断定?」

我想了想:「他长得俊。」

我便日日去找玄冥仙君宁泽,他也性子好,从来不避着我,我问什么便答什么,我要做什么他也随着我,耐心得很。终于有一日,我生拉硬拽把他带到了姻缘殿,兴冲冲地喊:「无阙无阙!」

我好一阵子没找无阙了,再见到他时,他依旧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苍白的脸和手,眉目清俊,眼上遮着一块白布,穿大红的衣袍,袖口用金线绣了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

这是他第一次出殿迎接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在看到我身边一脸无奈的宁泽后又安静下来,顿了顿,微微行了个礼:「玄冥仙君。」

我觉得他原是想笑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笑出来,那薄薄的唇没有血色,抿成一线,身上萦绕着一种隔世感。

其实初次见他也有这种感觉,后来他偶尔也会露出别的表情,虽然多是无语,总归不像以前那样孤寂。但这次见他,他说话的这一刻,我又觉得,我和他隔得远了。

只是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也无从得知他的心情。

我的兴奋忽然就淡去了许多,但还是记得此行的目的,挤眉弄眼一番,示意他帮我看看我和宁泽的姻缘线。

宁泽向来使人如沐春风,眉目宛然地也回了一礼:「见过月老星君,在下贸然来访,失仪了。」

无阙虽冷淡,总不至于故意给人难堪,他当作没看到我,和宁泽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宁泽笑着回了,低声对我说:「皎……霂儿,无阙大人不喜喧闹,我便不多打扰了。」

是我让他叫我霂儿的,宁泽不习惯,还想推拒,我笑嘻嘻地说:「你是不是想叫霂宝?」

他百口莫辩,红着耳尖道:「那还是叫霂儿吧。」

我说:「那我送你回宫。」

回头又不忘挤眉弄眼一番:「无阙,等我送完他回来找你。」

无阙神色淡淡,不知道看没看到。

送完宁泽,我迫不及待地回了姻缘殿,欢天喜地地问无阙:「怎样怎样?我与他是不是努力就能成的关系?」

无阙应该原是不想理我的,被我磨烦了,才道:「你二人姻缘线尚未长全,有相连的可能性。」

我顿时恨不得仰天长笑,都没注意到我蹦蹦跳跳跑出姻缘殿时,一直未曾看我的无阙看向我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此后我与宁泽出入甚密,天后娘娘总是慈爱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天帝陛下却总是一副难以直视的表情。

我不得其解,直到父王一语道破天机。

他那日多喝了点我孝敬的从玉宸道君那顺来的太禧白,欣慰地拍着我的肩:「我儿也会拱白菜了,这一拱还是天庭有名的玉白菜,不愧是我生的小仙猪啊!」

我耐心地解释:「父王,你是龙,生的是小白龙而不是小仙猪。」

他打了个酒嗝,看上去飘飘欲仙:「是,是,白猪龙……白龙猪……都是我的好儿……」

嗯,父王醉了就爱胡言乱语,我能理解。

虽然如此,我隔日就把父王醉酒后曾经化龙跑到观音娘娘的甘露池里沐浴的事情抖了出去,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忽然想起,他在观音娘娘用来美容养颜的仙池里打滚,夺笋啊。

我对无阙说:「我这叫替天行道。」

无阙淡淡道:「不错。」

他一直不怎么理我,现下一直与我说话,我却觉得寂寞。

因为他以前一定会说,你也在玉宸道君酿的玉露春里打过滚。现在却只是敷衍我一句,说「不错」。

我说:「你好敷衍我啊。」

他说:「你快去努力吧。」

我居然秒懂了他说的「努力」是什么意思,但我在这个时候不想努力,而是耿耿于怀别的东西:「无阙,你赶我,你变了。」

他看着我,表情寡淡,眼眸微垂,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玄冥仙君方才问我,你是否近日心情不好,才一直不曾去找他。」

我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真的这么说?」

无阙就是无阙,无阙不会骗我。

我心中痛惜万分,居然冷落了美人让美人担忧,这实在不应该。我脚步飞快,一溜烟就跑去找宁泽了。

宁泽还是一如既往,见到我笑了笑:「见过皎……霂儿。」

我说:「你想我啦?是不是很想见我?」

他顿了顿,眸底浮现一些疑惑,又很快消退而去,莞尔一笑:「霂儿钟灵毓秀,能与霂儿相谈甚欢是宁泽的福分。」

我喜滋滋地又带他出去玩了,但一停步,脑海中蓦然想起无阙。

无阙从来没和我相谈甚欢过,他还赶我。

不行,不能这么想无阙,他在为我早日拱到玉白菜做出努力,我不能辜负他。

我想了想,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烦闷,最后索性不想了,和宁泽欢天喜地地去偷玉宸道君新酿的酒了。

宁泽说只把我当妹妹,没有男女之情。我思来想去,他确实没有什么越矩的地方,好像也不能称之为负心汉。

于是我说:「行吧,那就当妹妹吧。」

我去找无阙说了此事,无阙沉默地看着我,听我喝醉后胡言乱语地说些什么:「虽然如此,我还是想再努力一下,不不不,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唉,这就是心尖白月光的感觉吗,放不下呀,但又想要他幸福……」

天知道这是从哪个话本子里搜来的酸词,反正不是我能说出来的话,肯定是我为话本子里的爱情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时刻意背下来的。

不过无阙不知道,他还以为我是真情实感。

我确实难过,但难过的不是宁泽拒绝我,而是他那日无奈地看着我,说:「霂儿,你根本不喜欢我啊。」

什么,我两百多年来第一次这么努力,他居然否定我的爱情!

我伤心欲绝,于是跑到无阙那里发酒疯,醒来时发现他刚理好的红线被我揪得乱七八糟,编成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醒来后,我指着一个死结试探性地问:「这是什么,是死掉的苍蝇吗?」

他眉目不动:「你说这是你编的蝴蝶。」

我:「………………………………」

不敢再问其他死结是什么了,我灰溜溜的,难得有些愧疚:「看来我害惨了你了。」

他安静许久,才道:「姻缘线还有再长的机会,我昨日去看了,玄冥仙君的那一根依旧未长成,你可以继续努力。」

他收拾着一屋狼藉:「把你当妹妹,并非一辈子的事,你若真的喜欢,再去找他吧。」

我的心像是被人忽然刺了一下。

我很少有这样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和父王用龙身打架的时候,和他用护心鳞互砸的时候。

我以为酒还没醒,怅然地举头望天,说道:「罢了,不想打扰他。既然他说是妹妹,那我也不勉强了。」

比话本子里和穷书生私奔的千金小姐还深情。

我感动地想着,然后低头帮无阙收拾红线。

无阙顿了顿,垂眼将那只奇形怪状的「蝴蝶」挑开,丝软的红线坠了他满手,像是怎么握也留不住的月光。

昨夜今宵酒正酣,头冒尖角的小白龙抬着脸亮晶晶地看他,嘴里咕喏些谁都听不懂的东西。她习以为常地弯着唇,梨涡盛着月光,眼里晃着月光,脖颈、手心、前额——皎白月光落了她满身。

青年伸手去抓,可光流泄在指尖,即便是月下仙人,也不能留下它。

他心知肚明,也习以为常。

那就不必伸手捞月,讨得空欢喜一场。

我喜欢上了贪狼星君玄天枢。

整整十年,我为他洗手做羹汤,素手做羽织,为他痴为他狂,甚至为他偷来西王母的蟠桃与观音娘娘的甘露,为他庆祝生辰。

可惜他不喜欢我,我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那日我为他带来玉宸道君新酿的仙酒,他却神色冷酷地经过我,对我丢下一句「与我何干」,我伤心欲绝,从此断情绝爱……

我写这日记的时候自言自语,把我要写的句子翻来覆去地念了个遍,还是大声地、感情充沛地朗诵。

听完了全文的无阙表情难以形容:「人间一年,天上一天,你对贪狼星君的喜爱无非持续了十日。」

我理直气壮:「人间十年啊,岁月无情啊!」

他又道:「羹汤是什么,是你那碗清水兑灵露吗?羽织又是什么?你没有做过这个。」

我理所当然:「灵露可是我亲自喊仙侍姐姐清晨采的;羽织?你几日前不是给了我几根废弃的红线吗,我用一根给他精心编了个小蝴蝶。」

无阙面无表情:「我记得蟠桃和甘露是你自己吃了。」

我义正词严:「他怎忍心让一个柔弱女子忍饥挨饿,有好东西肯定要分享给我!再说,我不是分了你一半吗?」

至于玉宸道君的酒,我那日拦下玄天枢后兴高采烈地告诉他,玉宸道君的酒是一流,然后当场喝给他看证明我所言非虚。可惜玄天枢小气得很,待我喝完脸色都变了,神色冷漠地转身就走,扔下了句什么来着……总之就是「与我何干」吧,这男人是真冷酷啊!

我托腮在他身侧喃喃自语:「我这都努力了十几个了,怎么一个有进展的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要怎样另觅佳婿啊。」

我愁苦了两分钟马上又开心起来,笑嘻嘻拉着无阙去凡境玩了:「走走走,看看人间又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

凡境是仙人们一起设的一个仙境,相当于人间的影子,神仙们能看到人间的一切,却不能改变这虚无的一切。

不过对我来说也够了,下凡太麻烦,还是凡境好玩,自从它被创立出来后,我就成了它的常客——连带着无阙也是。

我最喜欢的就是去看话本子。

今日有一批西洋舶来品入人间王朝,我带着无阙在凡境中翻找了一番,惊喜地发现了很多西洋的话本,于是用仙法复刻下来,美滋滋地打算带出去看。

我干完自己的,又问无阙:「无阙无阙,你有什么想看的想玩的,我陪你去!」

然后我震惊地发现他居然戴着白布——他陪我出来玩居然戴白布!我痛心疾首:「怎会如此,就算不看这人间美景,我不好看吗!你宁愿看一片白都不愿意看我!」

他噎了一下:「我用了法术,看得见。」

我瞬间平静:「噢。」过了会又问:「看得见干嘛还戴着白布啊。」

他沉默了一会:「我的眼睛不好看。」

我瞪大眼睛:「谁说的?你居然说自己不好看?你对自己有没有自觉?月下仙君请你正视自己的美貌,你可是我心目中比天后娘娘还漂亮的人……」

他呛住了:「……习惯了。」

我说你不能习惯啊,习惯这个东西很可怕的你要改改,一路叨叨回姻缘殿,他终于一脸生无可恋地说:「以后不戴了。」又补充了一句:「跟你一起的时候,不戴了。」

我这才心满意足,然后执意要扯下这块碍眼的白布,他躲,但哪里是我这敏捷灵动小白龙的对手。

我轻而易举地摘下了白布,得意扬扬地看向他——

我第一次见他时他满脸寡淡,垂着眼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没什么焦点也没什么光,望着人像是在望一团空气。

我现在见他时他浅色的瞳孔像琉璃那般美丽,水漾般的光晃着,澄澈专注地看着我。他空荡荡的眼里盛了一整个小白龙,满满当当的,热闹又欢快,再也没有了过去的萧索无神。

我看着他,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神气活现地宣布:「无阙你的眼睛真漂亮!尤其是里面的仙子也很漂亮!」

他没说话,冷不防我捧着他的下颌,笑嘻嘻地凑上去又说了一遍:「无阙你的眼睛真漂亮。」

「无阙你的眼睛……唔唔唔唔……」

他眼底流泻出一丝不经意的慌乱,一手捂住我的嘴后退了几步:「你干什么?」

我兴高采烈:「每天对你念十遍你的眼睛真漂亮,你很快就会习惯了。」

我心想,男人心,海底针,无阙的心,就是最细的那根针。

自那天起,我信守承诺,每天都跑到姻缘殿对无阙说十句「你的眼睛真漂亮」,不过他还没习惯,我就得知了另一件事情。

玄冥仙君要订婚了,和东极青华大帝之女,千娇万宠的玉灵仙子。我原本是没怎么在意的,直到说这天界八卦的小仙男嘴欠加了一句,玉灵仙子冰清玉洁,国色天香,可比那放浪形骸的小白龙要美丽百倍,玄冥仙君这次才算觅得良缘。

你夸就夸,还拉踩我,可恶!仙界现在还有粉圈的吗!

气得我倒头就去姻缘殿和无阙大倒苦水,我激动地说了半天,无阙还是寡淡着一张脸,最后只问了一句:「你不希望他们订婚?」

我噎了一下,心想无阙怎么回事,重点不该是那个小仙男拉踩我吗,怎么谈到这个了。

不过无阙似乎不需要我的回答,他问完之后眉眼浮现了一丝懊恼,过了会才恢复平静,慢慢道:「他人口传的,不一定为真,玄冥仙君的姻缘线依旧未长成,你大可以去问个清楚,不必……如此伤心。」

我莫名其妙地说:「啊?无阙你在说什么,我不伤心啊,不过你说得对,我得去见见这个玉灵仙子。」

比我漂亮我也认了,毕竟我爹的基因摆在那,他那树皮老脸怎么能跟人玉树临风的青华大帝比。问题是漂亮百倍我真的不能忍,可恶,赌上东海白龙一族的骄傲……再加上天帝天后目前唯一子女的荣誉,我必不可以比她不漂亮一百倍!

我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一刻钟后,我忽然想到我并不知道玉灵仙子在哪。

于是我回了帝宫,为了疏解心情,我决定看完上次从凡境复刻来的西方舶来话本。

熬到半夜可算看完了,我一点困意都没有,化为龙形兴奋地在整个帝宫内游来游去,好不容易捱到天明,迫不及待地往姻缘宫而去。

神仙是不需要睡觉的,但我喜欢睡觉。无阙喜不喜欢我不知道,只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昨夜未眠。

他一袭红衣染了晨露,有种落霜般的冷。

他看着我,问:「你没去找玄冥仙君?」

我过于兴奋,扑过去抱住他手臂,也没注意到他问的是宁泽,摆了摆手直接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昨晚把上次带回来的话本看完啦,里面有一个故事我特别喜欢。」

不知为何,他浑身仿佛放松了一些,低声问我:「是什么?」

我目光亮晶晶地看着他:「就是讲一个公主的娘死了,于是她爹给她娶了个后娘……唉这个公主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个后娘,有一面特别神奇的镜子!她问这面镜子谁是王国最美的人,镜子都能回答她的!」

我滔滔不绝,无阙认真听着,我停了,他还用眼神问我:怎么不说了?

我说:「无阙,你眼睛比那个魔镜还漂亮,你又从来不骗人,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他不解,我已经双手捧住他的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凑上前:「无阙无阙,最诚实的无阙,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谁是整个天庭最美丽的女……龙女啊?」

最美丽的女人当不了,最美丽的龙女——等一下,玉灵仙子的母亲好像是南海银龙族的公主……不是吧,无阙这就要来打我的脸?

我心里有点悲切,却看见他长而密的眼睫微微颤动着,落在那双透明宝石般的眼眸上,一片蓊蓊郁郁的影。他就这样静静望着我,满眼盛着一个小白龙,不吭声也不动作,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我都有些慌张地心想「无阙该不会在纠结要不要撒谎吧」时,他忽然开口了。

我做天妃 200 年了,我的情敌,是条公龙。

我俩只有一个能转正做天后。

具体是谁,取决于天帝是公是母。

没错,天帝还是颗蛋,看不出公母的蛋。

《双黄天妃》(已完结,保甜~)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看不出,比如我就看得出,天帝是只母鸡蛋。

毕竟他爹是只凤凰,他娘是只龙,怎么生,也不该生只鸡蛋。

为了搞明白天帝的性别,托塔天王的照妖镜,镇元仙君的天地宝鉴,昆仑颠的开天镜通通被请了出来。

诸方神镜四面环绕,上下开工。神光掩映间如九曲繁星入天河。

无论哪个角度看起来,依旧是一颗平平无奇的,鸡蛋。

北海龙王家的八太子,立刻垮起个小喵喵脸,跟我交头接耳,

「曦光,你说咱俩不会再当三万年天妃,天帝还没孵出来吧。」

我拍拍他,「看开点老弟,反正包吃包住,一个月还发 300 颗珍珠呢。」

敖追朝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财迷」。

倒是紫微星君先沉不住气了,毕竟他主管三界帝星,自己顶头上司却出了这么大幺蛾子,这让他寝食难安。

紫微星君暗中挪到我和敖追中间,小喇叭状,

「三公主,八太子,小仙听说,冥界有一眼万源泉,天地生灵万宗归元,都要经它而去,能照出神魔本相,二位不若前去试上一试。」

我和敖追面面相觑,这冥界与天界向来是塑料关系,明面归顺,但只是挂名。

冥王手下又有十二府君,八十一阎罗,兵强马壮。

就我俩这三脚猫功夫,别说万源泉了,直接就下黄泉了吧。

我刚想开口拒绝,可敖追先我一步,「好,我去。」

我捅了捅敖追,「你疯了!咱俩初级仙法证都没考下来呢,去闯冥府?!」

敖追白我一眼,炸毛便走,「你少龙眼看人低,区区冥府,劳资说炸就给它炸了。」

紫微震惊脸,「三公主,你竟不知?!八太子他成天妃前就考过高等仙法证了。」

成天跟自己上课睡觉,下课斗地主的学渣朋友,居然是个隐形学霸?!

想起这厮仙法随堂小测时,不仅不给我抄答案,还把卷子盖了起来,我便恶从胆边生。

于是我抄起天帝便跑,一边跑一边喊,「敖追狗贼,你把天帝放下!」

以防天帝的迷弟迷妹们,朝我丢拖鞋板板。

没错,天帝,一颗鸡蛋,居然有粉丝。

不仅有粉丝,粉丝数量还极其庞大。

此事我也大为迷惑,思来想去,大概是仙君们塌房太多,才想选个跨次元偶像吧!

于是,这样一颗蛋,便从一众狂拽酷炫,深沉婉转,俊美无俦的仙君中——一骑绝尘,脱颖而出。

拉票宣言是,「薛定谔的蛋,永远不背叛。」

行吧,快乐是她们的,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该死的娃娃亲。

我,敖追,天帝,是个复杂的三角娃娃亲。

一切罪恶的起源,还要从三千年前说起。

我爹东海龙王,和蛋他爹前任天帝,在订娃娃亲。

敖追他爹北海龙王,本是见证人。

可他们仨偷喝了桃花坞主三十坛仙人醉,晕得集体找不着北。

觥筹交错间,小手拉小手的立契,硬是谁也没发现,北海龙王签错了地,签名从见证人,漂移到了缔约人。

等到发现时,黄花菜都凉了,明晃晃三尊帝君宝印,盖得整整齐齐。

君主之印,自带天道加持,立誓为盟,若想毁约,便会受天道惩戒,受八十一道天雷。

喝酒不盖章,盖章不喝酒。盖章又喝酒,亲人泪两行。

八十一道天雷,升上神才挨,十仙挨来九仙没,我和敖追,堪堪三百年的小仙,自是遭不住的。

于是,我和八太子,都成了天妃。

只等天帝孵出来,我俩竞品上岗。是只公的我上,是只母的他上。

可偏偏这只不明公母的蛋,天赋异禀。

寻常龙蛋一百年就该破壳,可它足足两百年了,一丝一毫破壳化形的痕迹都无。

因而,我和敖追每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孵蛋。

敖追他娘是只孔雀,因而他原身虽然是只小金龙,但却是只毛茸茸,长着华丽尾羽的龙,孵起蛋来很是得心应手。

而我娘是条银花白蛇,我继承了娘亲的体温,是一只,冷血霸王龙。

孵蛋?孵个屁,冻梨还差不多。

于是,我请出了诸方神镜,想探出天帝究竟是公是母。

是母的,我便光明正大地甩给敖追孵。

谁知这招不灵,那便只好听紫微的话,去黄泉探上一探了。

「敖追,你等等我啊,飞那么快干什么!」

我揣着蛋,不敢飞太快,可敖追却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在后头撵的我是百爪挠心。

好容易赶上了,我立时便跳到了敖追的云团上,「呼,累死我了,你也不等等我。」

敖追气得吹须瞪眼,「我不跑快点,天帝的粉丝得把我骨头都拆了!」

「不至于不至于,我堂哥被哪吒抽筋扒皮了还能复活呢,区区骨头,不足挂齿。」

敖追一张玉面登时浮上了森森笑意,「不足挂齿是吧……」

「你……你要干吗,冷静啊姐妹,冲动是魔……啊!!!!」

天可怜见,敖追把我从云头扔下去了,三千多米啊!

我学艺不精,大惊之下云都凝不起来,眼看着要摔成龙饼的时候。

一阵金光大盛,将我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生生撑住了这惊天一摔。

一声巨响,我和金光,把冥王的府邸,砸了个大坑。

这阵金光到底从何而来,已经来不及探究了。

我,东海龙王三公主,天帝首席侧妃,摔进了冥王的澡盆里。

都说阴曹地府仙气不正,难出美人,可偏生了冥王这天上地下第一美人。

冰肌玉骨,面冠如玉,如瀑墨发被水泼湿,贴在脸侧,更趁出几分妖娆美感出来。

只是,美人的眼神太冷,冷如冰刀。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从我身上下来。」

啊这,龙本好色,我这龙蛇混血就更不用说了,看见美人便想动手动脚。

这惊天一砸下来,大脑还没恢复工作,手脚倒是先知先觉的,八爪鱼一般缠上了美人。

下来之前,还意犹未尽地抓了两把。

嗯……冰肌玉骨,肤如凝脂,不错不错。

但是……怎么……没有胸呢?

我和美人大眼瞪小眼一阵,乖乖隆地洞,我终于想起来了,冥界刚刚换届,现任冥主,是朵无忧花。

雌雄同体,性别随心来着!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手忙脚乱地从浴桶里跳出来,谁知忙中出乱,一脚踩中了美人的浴巾。

原本手疾眼快,在我掉下来之初,堪堪裹上了浴巾的美人,此刻,点播了一首凉凉。

美人墨玉般的眸子上下微颤,显然气得不轻,但到底是一界之主,很快便恢复了镇静。

干脆也不用残帛遮遮掩掩了,坦然大方地借浴桶蔽身,如玉长指,闲闲斜撑颈侧,一双美眸勾魂摄魄地流转出点点星光,不紧不慢道,

「三公主若是当厌了天妃,想做冥后,大可以挨了八十一道天雷后,光明正大来下聘,倒也不必如此——投怀送抱。」

此话叫旁人听了去,必然是个不软不硬的闭门羹。

可我是谁,天上地下第一抓重点小能手。

「美人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我能挨过天雷,你便嫁给我?」

美人的脸抽了抽,欲言又止,「你是不是脑子……」

我猴急地打断他,「别说了,我都懂,我的脑子里眼里心里,也全都是你。」

美人打了个寒颤,沉默,是今晚的冥王。

我赶忙又往前凑了凑,将脑袋搁在浴桶边缘,

「既然大家迟早是一家人,殿下,将万源泉借我一用可好?」

美人盯着我,一瞬不瞬,仿佛能将人心头看破,「原来,你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

不待我问清,美人已经倏忽长臂一展,眼前一花,再看清时,已经身在一张雕花大床上了。

再看向美人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美男。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只是轮廓英朗了许多,一双凤眸依旧勾魂摄魄,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清冷。

冥王裹了件南海鲛王十年才织一尺的素锦,流光熠熠下,淡雅出尘,明明是个冥君,却衬得比诸天神佛,都更像谪仙几分。

冥王的体温,比我个冷血动物还要低,却带着刚沐浴完的蒸腾热气,一双长指轻佻地挑起我的下巴,俯身向前倾来。

作为一个理论知识丰富,但实践为零的老色批,我大意了,我紧张了,我竟然在美人索吻的时候,拒绝了?!

冥王倒也不恼,侧身躺在我身畔,挽起一缕墨发,有一下没一下在颈侧挑扰,微冷的气息被纠缠出几分暧昧来。

冥王倏然贴近,如兰气息呵在耳畔,引人颤栗,

「既然已经做足了功课,就该知,万源泉生于黄泉之底,寻常上神都近身不得。以你之仙力,只有一条路,便是元神烙上本王的帝印,黄泉诸鬼,才会对你避之不及。」

学渣的坏处,此时便体现出来了。

「咳咳,那个……烙印,要怎么打?」

冥王展颜一笑,万花齐放般夺人心魄,「当然是,阴阳相合,本元相交。」

不……不会吧,我身上还揣着个天帝呢。

想起天帝,我登时清醒过来,嗖地滚下床,拒绝三连,

「倒也不必,想必还有其他路子可走,只是艰难些,对吗?」

不然,每个下万源泉的人,都得冥王贴标,冥王的腰子,怕是也挺不住。

冥王闻言,朝我勾勾手,我立即小狗一样跑了过去。

「方法自是有的,只是,需要一样宝贝。」

「你们东海的龙族至宝,东海龙珠。」

东海龙珠?!乖乖,我要是敢把手伸到龙珠身上,我爹能把我片成刺身好伐。

于是我一个鲤鱼打挺,嗖地又躺了回去,伸手就去拉美人的脖颈,

「来吧,还是选第一条路吧!」

……世界安静了,冥王震惊了。

「不是,你好歹也是名门望族的世家公主,怎么这点子出息都没有。」

美人凝眸,颇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我,「出息是什么,能吃吗,清蒸还是红烧?」

下一秒,我被弹出了冥王府邸。

没错,是弹出来的,差点没给我弹出脑震荡来。

冥王依旧是那身鲛王纱,白衣素裹,不染纤尘,只是变回了女身,单手叉腰立于殿前,居高临下地睥睨于我。

「曦光,你若真想与我结缘,便先斩干净身上这团乱麻般的红线。」

不待我回语,一道讥笑声便大剌剌插了进来,「冥府如今还抢了月老庙的职分,兼职给人看姻缘了吗?」

抬头一看,好嘛,把我扔下来的罪魁祸首,敖追来了。

这厮平日与我嬉笑打闹没个正形,但到底是北海龙王之子,肩上担着四海龙族的颜面,装模作样起来,倒是人模人样的。

敖追一袭烫金龙纹白衣,右手执扇,翩翩公子当如是。

他一伸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眉宇间少见地竟浮现几丝怒气,

「我同你修习术法三百年了,便是只寻常猫妖也该学会腾云之法了,怎的你这般没用,一推就掉,连半刻云都凝不住。」

我正想痛骂这狗贼,不讲同僚情谊,下手忒狠,敖追却委屈上了,一双桃花眼泛起雾气。

「你可知我寻你寻得多着急,就差没把奈何桥拆了。」

因着与天帝这复杂的娃娃亲,我与敖追自小便长在一道,也算是青梅竹马,想必这担心中,也有几分真心。

可还没感动三分钟,我忽然发现,这厮袖口怎么染了一抹诡异的红渍。

再仔细嗅嗅,还带着一丝腥甜,「好啊,你个狗贼,方才还说寻我,你是寻到糖葫芦店去了吧!偷吃还不带我!」

敖追摸摸鼻尖,「嘿嘿,或许,可能,也许,我就吃了那么一串……哎哎哎你别掐我啊,我给你也买了一串的!」

不待我讨来糖葫芦,一直被忽略的冥王殿下,自大殿飘了下来,正挤在我与敖追之间。

「曦光殿下好兴致,想来,有八太子作陪,寻万源泉,便用不着本王了吧。」

「不不不,要的要的。」

我和敖追一同开口,话头却各不相同。

冥王对敖追的拒绝充耳不闻,只转身对我莞尔一笑,「三公主,那本王便与你一道。」

我被这美人一笑,迷得五迷三道,鼻血差点没直接流出来,慌忙捉住美人柔夷,上下左右揉了几把。

「好的好的,黄泉路远,不若我们现下便出发吧。」

冥王却拉住我,「曦光,不急,黄泉中尽是不入轮回的厉鬼恶妖,凶险万分,若无龙珠护身,即使是本王,也难保你与八太子二人无虞。」

「美人,你有所不知。我四海龙族掌八方水域,靠的便是龙珠。龙珠在,则四海平;龙珠失,则四海生灵涂炭。我与小八虽终日没个正形,可孰重孰轻还拎得清,左不会将这四海太平拿来玩闹。」

冥王却讳莫如深地轻笑道,「天帝阖该一百年前就出世了,却至今了无动静,你就没怀疑过,这其中出了差错?」

我与敖追对视一眼,「自然也有过怀疑,只是,紫微垣四平八稳,不像有什么问题啊。」

冥王挥手,将天河映出,「你再仔细看看,这紫微垣虽稳,可周围却隐隐有股紫气,紫气东来是为祥瑞之气,可这紫气偏了半寸,便成了夺舍之气。」

我和小八两脸震惊,悄悄传音,「冥王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不然怎么天帝死活就是孵不出来。」

小八道,「没错,听说万源泉能照出万物本源,前世今生,万般纠葛,我们若能一去,自然见分晓。」

我与小八一拍即合,只是眼前尚有个巨大难关。

我捅捅小八,「其实此事,还有一条捷径。」

我嘿嘿一笑,「就是咱俩,都跟冥王,睡一觉。」

小八一下就把我推开了,「不行!这是另外的价钱!」

行吧,我妥协了,「冥王殿下,非得是东海龙珠才行吗?其实我俩也有龙珠,你看我俩能行吗。」

冥王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非东海龙王之珠不可。」

世人皆知龙珠宝贵,有起死回生,统御八方的能力。只有内行人知道,其实每条龙都有一颗龙珠,只是各般能力不尽相同。

比如小八的龙珠能镇水,我二姐的龙珠能驭风。

只有我的龙珠比较废,除了玲珑剔透有点漂亮外,至今看不出一点能力。

至于四海龙王的龙珠具体能干嘛,只有王位继承人才能知晓。

所以就算是我,也不知道我爹的龙珠能干嘛。

可冥王殿下,却指名道姓地要我爹的龙珠……莫非……

我被这个福至心灵的想法震得差点没站稳。

试探道,「或许,人界的东海龙珠,也能行吗?」

冥王想了想,「也行。」

呼,还好还好,不然我看上的美人,就要成我小娘了。

三界格局,同生同源,其实大差不差,该有的都有。

只不过仙界居于三界之巅,仙界不平,则三界倾覆。

人界居于中,人界东海归附天界,人界东海龙王的龙珠,主要作用是镇水。

而小八的龙珠也能镇水,拿他一个天界八太子的龙珠,镇一方凡海,想必还是绰绰有余。

「那不如我们,便去借人界东海龙王的龙珠?」

说干就干,一行三人,登即便启程黄泉,偷渡去人界。

按正常流程来说,神仙去往凡间要跟司命备案,走南天门,去法力株珈,以防扰人界轮回,遭天道反噬。

严谨是严谨,就是忒慢,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拿不下批文来。

因此,我们本想走冥王的捷径,直接由鬼门通往人界。

只是正经走鬼门也需要批公文,我和小八又是天界之人,跨界办公文,时间加倍。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黄泉变艘小船,偷渡过去。

我与小八尚且年幼,头一回来冥界,冥王虽是冥界之主,平日也没走过这等不寻常路。

是以,当我们仨千辛万苦,划出黄泉的时候,出了点差错。

准确来说,是着陆地点出了点差错。

本该直达东海,却,到了秦淮河岸。

浮光掠影,灯红酒绿,一片莺歌燕舞间,几个环肥燕瘦各不同的美人,正在岸边阁楼上,冲我招手。

「美人,我来了!」我激动地抬脚就准备飞上去。

小八一把按住了我,眼神有些幽怨,「曦光,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天帝吗。」

「天帝是谁?和我很熟吗?」我抬脚又欲飞。

却又被冥王一把薅住,「曦光,这是人界。」

冥王深吸一口气,抬袖一挡脸,再露出已又变成了那张俊郎分明的俏脸,「所以,女子不可进青楼。」

好在我娘是蛇仙,最善化形,是以我虽然仙法全废,化形却无师自通。

摇身一变,已是一个清俊小生模样,迫不及待便朝最美的那位姐姐那闯。

仿佛一阵疾风,离弦无影。

只是隐隐约约,好像听见小八在后头喊什么,「走错了。」

呵,笑话,美人当前我还能走错?

倒也无妨,毕竟,欣赏美丽,与性别无关。

都说天界最出美人,不似凡品,可要我看这天界的美人美则美矣,但美得太过标准化。

千篇一律的不食人间烟火,仙气飘飘,五官精致,眉目如画。

可凡间的美人就不同,环肥燕瘦各不同,虽五官不如仙人标志,却就是这不标志,看来格外不同,各有特色。

有的清秀可人,有的娇俏任性,有的贵气逼人,有的纯真可爱。

去他的天妃,去他的神仙,我想留在人间。

「呦,这位瞧着有些眼生,可是自己来的。」

一位涂脂抹粉,尚有几分姿色的馆主,笑眼迷离地朝我靠来。

只是还没挨到,便被一道月白身影啪地掀开。

馆主看到俩人,眼睛都快直了,仿佛看见了,行走的摇钱树。

喂不是吧,本殿下虽说不及他们二人高大挺拔,但好歹也是东海一枝花,居然就这么被无视了?!

不过被无视也挺好,毕竟下一秒,忽而便有无数人间王孙贵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公子生得娇嫩,今年几岁啦?」

「逆风如解意,公子可否与在下春风一度啊?」

「公子,如若不嫌弃,让清风来伺候您吧。」

蓦然回首,竟然是我在河畔看到的那位美人。

清风之美与小八和冥王俱是不同,他二人是美艳不可方物的牡丹,清风便是润物细无声的幽兰。

尤其是那一双明眸善睐,我执扇挑起美人下巴,「甚好甚好。」

清风微微一笑,将我引至二楼包间,斟酒一杯,「请。」

酒里有蒙汗药,我喝完才知道。

清风微微一笑,「三公主,你不认得我了?」

许是蒙汗药发作,我头脑一阵烈痛,痛呼出声,「啊!」

清风依然唇角带笑,轻手轻脚地抚上我的眉角,「睡吧,一觉醒来,便什么都好了。」

待我醒来时,我与小八,整整齐齐,被绑在了床上。

小八嘴里堵着块破布,口齿不清道。

小八翻了个白眼,似乎被我气晕了。

我努力朝他凑过去,一寸两寸,终于挪到了小八嘴边,小八却双目圆睁,「li 要干吗!」

小八疯狂摇头,不知是急的还是憋的,两颊酡红。

「看你憋得脸都红了,赶紧吧,别客气了。」

我努力伸了伸脖子,可小八躲得更远了,都快贴到墙上去了。

「干什么啊你,这么不配合,赶紧的,把嘴撅过来。」

小八彻底红了,从脖子到耳后根,红得仿佛能滴血。

我叹口气,这孩子,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呢。

虽然手脚都被绑着,但我可以旋转跳跃啊!

我一个鲤鱼打挺,便翻到了小八身上,牢牢将他压在身下,「头别乱动,哎呀,咬不到啦!」

看着跟拨浪鼓一样疯狂掰头的小八,我只觉得一阵眼晕,干脆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怎么样,还敢不敢动了。」

小八与我不同,他是恒温龙身,温温暖暖的,像个小太阳。

正如此刻,我贴着他的耳畔,原本冰凉的舌尖被他炙热的体温,一股股接受热浪,烤得有些口干舌燥。

但这招着实有效,小八果然不再动弹了,身板一动不动,我赶忙摆头,想替他将破布扯出来。

但那清风塞得忒紧,咬得我牙都疼了也没扯动几分。

我深吸一口气,「小八,我要使劲了啊,你别动。」

说完,我张开了此生最大的嘴巴,恶狠狠地向破布咬去。

该咬的倒是咬中了,不该咬的……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劲使大了没收住。」

破布一扯开,小八红润的下唇上,赫然一排牙印。

可奇怪的是,往日小测都不愿意给我抄的小八,竟然没有骂我。

只是委委屈屈地将头扭向一边,活像个,被人轻薄了的小媳妇。

我拱拱他,「哎呀我错了嘛,不要不理我啊,大不了,出去之后我让你咬十回!」

小八闷闷地哼了一声,好看的眸里有几分平日未曾看过的深沉,嗓音也喑哑了几分,「谁要咬你……」

跟小八认识三百年了,我还是头一次知道,他身上这样好闻,是一股我从未闻到过的,奇特香味。

不对,这股香味我好像哪年春天也曾闻过,但是是在哪里呢……

我忍不住多嗅了两下,「小八,你好香。」

小八怔愣一瞬,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直没白过的俊脸,红得如同烤熟的酱板鸭,猛一翻身便将我甩了下去,「臭流氓!」

因为他拿来捆我俩的绳,是浸在忘川水中万年的捆仙绳,大罗金仙都挣不开。

「曦光,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小八再一次挣绳失败后,老神在在地说道。

是有些不对,比如,这捆仙绳清风哪弄来的。

再比如,我俩都被绑了这么久了,冥王上哪去了?

「别猜了,本王在这。」

思索间,冥王竟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清风。

这就说得通了,清风是冥王的人。

可冥王把我俩绑架了,图点啥呢?

天大地大,保命最大,我露出平生最为狗腿的笑容,「冥王殿下,有事好商量,能动嘴咱别动手啊。」

冥王换了一袭玄衣,衬得肤白如雪。

可他不是为了好看,而是怕,白衣溅上血了不好洗。

「别怕,方才那抹布上浸了麻沸散,不会疼的。」

闻言,刷的一下我脸就白了,很快啊。

冥王伸手在我脸侧摩挲一下,笑得如梦似幻,「我要你的心。」

如果我是只狐狸,乌鸡,大王八,或许我此刻会以为他在跟我讲土味情话。

龙的心,就是龙珠啊!!

我激动了,「不是大哥,我这龙珠,说它是颗玻璃珠子都抬举它了,中看不中用啊,你要它干啥?」

小八比我还激动,「曦光说得没错,她那颗龙珠,连夜明珠都不如,夜明珠起码还能发光呢,你别挖她的,挖我的,我的能镇水!」

冥王一挑眉,拒绝三连,「不行,不好,我不要。你的不好看,我就要她的。」

人家反派干坏事,都是冲着毁天灭地去的,丫就是为了好看?!

这是 24K 纯变态啊。

不行,我得自救,「来人啊,救命啊,有人强抢良家妇龙龙珠啦!」

冥王微微一笑,「你叫吧,你当我为何费尽心思将你二人诓到人间来?就是为了,死无对证。」

对啊,我们俩偷渡来的,连个签证都没有。

死了便死了,三千凡尘亿亿万人息,待我父王找到我在哪,怕是我连灰都没了。

眼看着清风手中的利刃将要刺进我的胸膛,一道金光再次大盛,牢牢将我包裹起来。

这次我终于看清楚了,这金光,原来是小八的护体元神。

小八周身灵力暴涨,已是拼尽全力。

可那清风手中,是斩龙刀啊。我太爷爷便是死在它的刀下。

斩龙一出,不饮饱龙血绝不归鞘,是我们龙族的不二克星。

捆仙绳大大束缚了小八的力量,是以那道金光虽抵住了清风,却抵不住斩龙。

又或者说,我的心碎了。

被斩龙一刀斩成了两半,连抵抗都没抵抗一下。

呵,我就说吧,它就是颗玻璃珠子,没有一点特殊。

也不知道冥王看上它什么。

奇怪的是,此事冥王也没有料到,雌雄难辨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仙身将陨,捆仙绳自然也英雄无用武之地,自行松了。

趁着这个空挡,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捏了个诀,将小八的捆仙绳散了。

到底是吃了三百年一锅饭的兄弟,小八登时会意,立即化为原身,背起我就跑。

只是飞得忒不平稳,一边跑还一边哭,抽抽搭搭,跟过减速带似的。

「我觉得你要是飞稳一点,兴许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小八沉默半晌,终于不哭了。

「曦光,从前仙法等级考,我不给你抄答案,就是盼望你能好好修习,在这等命悬一刻的时候,能活下来。」

「那你不要死好不好?」

我骗了小八,我的元神快散了。

或许感受到了我已近冰寒的体温,小八慌慌张张地巡了片海,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甫一入海,我便维持不住仙身了,化回了原形。

我知道自己伤得不轻,可没想到,刀口竟然丑成这样,没有一点美感。

那一刀深可见骨,将我的后心都劈穿了。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我还没哭,小八却哭得惨绝人寰。

眼泪簌簌往下落,灵力像是不要钱一样往我身上灌。

但,如泥牛入海,没有一点屁用。

「小八,别费劲了,省点灵力吧,明年还要考上仙证呢。」

小八却一言不发,仿若未闻,只拼了命地想要凝住我的元神。

小八真是个好兄弟,也是个仙界奇才,区区三百年就快修到上仙了。

但他救不了我,因为,我龙角上的荧光都开始暗了。

我握住他的手,「小八,别费劲了,下辈子,偷吃糖葫芦,记得给我留一串。」

「曦光!」小八抱着我,撕心裂肺,不过如此。

天真,神仙不是凡人,没有来世的。

凡人死了,重入六道轮回。

神仙死了,死了便是死了,元神俱灭,消散于天地间。

除了我,我可能是天道卡出的 bug。

不才在下活了三百多年,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仙法全废的渣渣。

今日才发现,原来天道给我了复活甲。

我那平平无奇,只有一点漂亮的龙珠,竟然是个宝物。

宝就宝在,能将我碎成渣渣的元神重聚,卷土重来,还能记忆不灭!

卷土卷得太彻底了,直接从头再来了。

我,堂堂东海三公主,又变成了一颗龙蛋。

天可怜见,上次破壳,撞了我三十六年,头都青了,居然还要再来一次?!

罢了罢了,好歹能再见到小八。

也不知道,他成天后了没有。

若是成了,可得让他给我加俸禄。每个月至少多加 1 串糖葫芦!

可我现下,还只是一坨连手脚都没分出来的龙形组织。

别说破壳了,破瓜子都做不到。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比上次,长得快了许多。

这玩意也一回生二回熟的吗?

不过打个盹的功夫,我已经长出手脚了。

就是这龙角迟迟不往外冒。

罢了罢了,拿头撞吧还是。

头还没撞上去呢,嘴倒是先撞到了。

我揉揉自己,撞得生疼的嘴,呼,鼻血都撞出来了。

做龙果然不能操之过急。

可是本殿下好饿啊,再不破壳,我就要饿得吃手手了!

「再来一次,我还不信了。」

我使出吃奶的劲,猛地往蛋壳上一冲。

物理攻击不行,或许声波能行呢?

「我是一条小青龙,啊呸,小白龙,小白龙……」

这招果然有效,还没唱过三句。

「兄弟,自己人,别开腔!」

这声音,竟然从我旁边传来,就在这颗蛋里。

「啊!!!!救命啊,闹鬼啦!!」

「大哥你冷静点,我不是鬼。」

一双小手从旁边戳戳我。

我叫得更惨了。还是个色鬼?!

「啊啊啊啊!老子可是神仙,你离我远点啊啊啊啊!!」

「我不是鬼!我是天帝!」

我可去你个喀秋莎吧,「你是天帝,那我还是你爸爸呢。」

「我真的是天帝,你现在在我的蛋里。」

「咳咳……你每次孵蛋都要唱小白龙,第二段高音跑调还破音。孵到一半必要睡着,边睡还边流口水,边流口水还边说梦话,说梦话就算了,你好歹做点正经梦吧,你倒好,梦话说的是想把太上老君和二郎神绑去跳脱衣舞……」

「停停停,别说了,我信了,你是天帝!」

「你是天帝也不能偷听别人讲梦话啊,非礼勿听你不知道吗?」

「……人在蛋壳,并不想听。」

我踢踢他,慌忙转移话题,「喂,既然你都已经有了灵智了,为什么迟迟不破壳呢。」

「你唱歌太难听了,一想到破壳之后要娶你,我就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嘤嘤嘤,这蛋壳太硬了,我撞不动,痛痛。」

不是我太菜,这个蛋壳真的很硬!

连天帝都撞不动,那我撞得动才有鬼吧。

这可是天帝啊!三界之主啊!

天帝总不可能跟我一样废吧!

我才来了三天,已经是天帝两倍胖了!

我不是故意的,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天帝虚弱地捂住胸口,可怜兮兮地蜷缩在角落,

「曦光,你再不把壳敲开,我就要被你挤死了。」

他不是不想破壳,而是真的,破不动壳。

他实在是太弱小了,跟个柴火鸡似的,大腿板板还没我龙角粗。

怪不得都两百年了还出不了壳。

尤其从我进来后,不仅一点没长大,甚至,还又瘦了点。

「陛下,我觉得照你这个长法,我都羽化了你还没长全乎呢。」

「干嘛,你这么着急嫁给我啊。」

「那倒不是,就是听说天后一年 25 天带薪休假,还俸禄翻三番。」

其实我知道原因,但我不说。

算了还是说吧,本该滋养他的天灵宝气,被我抢泰半。

我可能,大概,也许,就是冥王说的那股,夺舍之气。

这也是为何,我晚三百年出现在天帝的蛋壳里,却长得比他还快的原因。

天帝,可可怜怜一只小鸡崽,已经被挤成一个小团,bia 在了蛋壳上,可怜兮兮地瞅我。

「曦光,我该不会是开天辟地头一只,被挤死的天帝吧。」

我不好意思地向一旁挪了挪,「对不住啊,我这龙珠忒霸道,我也控制不住。」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因为我只长肥肉不长肌肉啊!我还是破不动蛋!

这蛋壳,厚就算了,还隔音。

蛋壳里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天帝哼哼唧唧说被我压的 jiojio 疼外,一点外界音讯都传不进来。

「不对啊,我都来了三天了,一点声没听到过,你之前怎么听见我唱歌的?」

天帝眨眨眼,「对哦!」

这蛋壳不对劲,这蛋壳有问题。

「曦光啊,你有没有觉得,这蛋咋越来越热了?」

天帝吐着舌头,呼哧带喘的问我。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身为一只冷血霸王龙,体温调节能力自是一流,冬天不怕冷,夏天不怕热,环保又节能。

可啾啾热的,似乎随时都要撅过去。

嗯,啾啾是我给天帝取的小名,因为他浑身上下的绒毛都短兮兮的,只有脑门顶上,一小撮长毛拱起,活像个——

「啾啾你别怕,本殿下这就救你出去!」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得想办法出去,不然,啾啾就要死了。

倒也不是真的没有,双黄蛋偶然也会诞生。

但一山不容二虎,一蛋也容不了二仙。

龙族生性霸道凶残,强取豪夺是天性,入世之后,有天道律法束缚,自会压抑天性。

可还是一坨龙形组织的时候,哪晓得什么尊老爱幼,只会像饕餮一样,拼命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力量。

所以,龙族没有双胞胎。

弱小的那一方,在蛋里,就已经被干掉。

可我不是坨龙形组织啊!!

作为一只起码罚抄过三千遍《中小神仙日常行为规范》的成年龙。

我决定跟天道,斗上一斗。

当龙族第一个,活着出生的双胞胎!

「啾啾,你往我后头躲一躲,我要放大招了。」

「!!!!!你不要命了?!!!!」

「我就不信了,天雷还劈不开这破蛋。」

啾啾当场震惊一百年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我的尾巴。

「曦光,我从前就晓得你憨,可我没想到你这么憨!你猜天雷会先把蛋劈穿,还是先把咱俩天灵盖劈穿?」

啾啾身为一坨,没有学过仙界基本法的文盲,不晓得此刻情况紧急很正常。

按照撞壳第一定律,上次我破壳撞了三十多年,这次巨无霸版的,不得撞个两百多年?

但照现在这个势头下去,要不了七天,啾啾就要被我吸成肉干了。

诚然我不是个多么高风亮节,仙风道骨的神仙,但我也有起码得良心。

更何况可你要我跟个干尸啾啾共处两百多年?

还是直接劈死我比较痛快。

管不了那么多了,赌一把,不成功,便成雷烤双黄蛋!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雷,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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