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柔地拂过少年乌黑秀丽的散发，杨戬为他掖了掖被子，温声道：“伤口如何了，还疼么?”

　　捂着额头坐起身，哪吒还有些微微的失神，半晌才缓过劲来，回头看向坐在床头，满脸关切之色的杨戬：“现在……是什么时辰?”

　　将温好的水递到他的唇边，杨戬伸手替他将额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差不多到丑时了。”

　　温度适宜的水流抚慰了略带干涩的喉咙，哪吒轻轻吐出一口气，闻言又诧异地抬起眼睛：“丑时……我竟睡了这么久?”

　　“已经算醒的早了，那番天印威力极大，若非你是莲花化身，如今已经上封神台报道去了。”

　　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杨戬本来还想念...

　　手指轻柔地拂过少年乌黑秀丽的散发，杨戬为他掖了掖被子，温声道：“伤口如何了，还疼么?”

　　捂着额头坐起身，哪吒还有些微微的失神，半晌才缓过劲来，回头看向坐在床头，满脸关切之色的杨戬：“现在……是什么时辰?”

　　将温好的水递到他的唇边，杨戬伸手替他将额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差不多到丑时了。”

　　温度适宜的水流抚慰了略带干涩的喉咙，哪吒轻轻吐出一口气，闻言又诧异地抬起眼睛：“丑时……我竟睡了这么久?”

　　“已经算醒的早了，那番天印威力极大，若非你是莲花化身，如今已经上封神台报道去了。”

　　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杨戬本来还想念叨几句，又见他脸色微白，神情萎靡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软，语气也情不自禁地柔和了几分：“罢了，现在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吧，明日……说不定还有仗要打呢。”

　　点了点头，哪吒正要躺回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天化和武成王现在他们如何了，殷郊他有没有……”

　　“放心，那个大王子还算有些良心，念及当年武成王对他兄弟二人的救命之恩，如今已经将他们父子俩放回了。”

　　咬了咬下唇，哪吒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睛，似乎欲言又止。

　　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杨戬叹了口气，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轻声道：“怎么了?”

　　“……杨二哥，”神情一下子沮丧起来，哪吒伸手揪着杨戬的袖子，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杨戬面色不变，笑得光风霁月风度翩翩：“是气你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还是气你不听我的提醒，硬生生去接殷郊的番天印?”

　　心虚地低下头，他斟酌着正要为自己辩驳几句，杨戬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神色颇有些无奈：“罢了，若是不冲动的话，倒也不像你了。”

　　——所以还是在生气嘛!

　　内心暗暗腹诽，哪吒却自知理亏，只得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躺回去重新闭上眼睛。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杨戬却毫无睡意，正要起身去帐外走走时，却见床上人忽然坐了起来，回过头直直地盯着他：“杨二哥……”

　　杨戬脚步一滞：“嗯?”

　　“说起来，我刚刚好像梦到你了哎。”

　　一下来了兴趣，杨戬绕回他的床边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梦到我什么了?”

　　“唔”了一声，哪吒撑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又摇了摇头：“准确的说，不是现在的你，是小时候的你。”

　　“这就奇怪了，”杨戬笑起来，语气戏谑：“你又没见过小时候的我，怎么能确定你梦里的就是我?”

　　哪吒难得被噎了一下，脸上亦是有些迷茫——梦中那个神色冷漠，目光警惕的孩子对他而言确实陌生，但见到的第一眼，他就可以确定，这就是幼年时的杨戬。

　　别扭地转回视线，哪吒不满地撇了撇嘴：“总之我就是知道!那孩子长了三只眼睛，除了你，我可不认得第二个这样的人了，总不能是你以后的孩……”

　　——这是什么话，先不说哪来的小孩，我的天眼可是能够根据需求时隐时现的啊!

　　杨戬简直是要被气笑了，忽得一用力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俯身凑到哪吒的耳边：“好吧，既然我在现实和梦里都陪了你这么久——”

　　无声地勾起唇角，杨戬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师弟该如何奖励为兄呢?”

　　耳根又泛起了淡淡的红，但这一次哪吒却并没有躲开，而是抬起眼睛，很认真地望着他：“好啊，那你闭上眼睛。”

　　怔了怔，杨戬轻笑一声，顺从地闭上双眼。

　　深吸了一口气，哪吒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揪住他的前领，抬起头在杨戬的唇上印上一吻。

       次日一早，又有敌将在辕门外请战。邓九公奉命出战，没过多久就将人擒了回来，原来是殷郊帐下的副将马善。

　　此人虽已被擒，面上却全无恐惧之色，梗着脖子立而不跪，还指着姜子牙大骂他是“叛国逆贼”。姜子牙大怒，直接命人将他退出辕门之外斩首示众。

　　谁料此人竟还有些道行，人头像是砍瓜切菜一样，这边砍掉那边长起，南宫适无奈，只好回府禀告。姜子牙也是诧异不已，带了众师侄一同出门来看。

　　哪吒在床上躺了一晚上，立刻又活蹦乱跳起来，见此状况，立刻按耐不住，自告奋勇地向姜子牙请命，抡起一块金砖朝马善的头上砸去。

　　金砖撞上此人的身体，竟像是遇到了铁臂铜墙一般反弹了回来，杨戬一惊，忙拉过哪吒，又回头向韦护道：“师弟，此人道法不容小觑，不如拿你的降魔杵一试。”

　　韦护微微颔首，将降魔杵祭起，狠狠打来，正中马善的面门。只见眼前一片金光散开，再看时，却仍是人形，毫发无损。

　　“这也太奇怪了……”

　　金吒喃喃自语，又转身向姜子牙道：“师叔，弟子观此人多半是精灵妖物，不如让我们用三昧真火烧他，便知端倪。”

　　姜子牙点头应允，众门人运起三昧真火，却只见眼前火光冲天，马善大笑一声，落下一句“吾去也”便将身形一晃，跑的无影无踪了。

　　杨戬在旁看的暗暗心惊——原本一个殷郊就够呛了，再加上一个不知根底的马善，周军若想取胜，确实是难上加难。

　　他沉思一会，向姜子牙道：“师叔，请准许弟子去一趟终南山，借来云中子师伯的照妖镜，看此人究竟是何物，才好治之。”

　　姜子牙微微颔首，面上却又露出些许犹疑之色，过了半晌，才缓缓道：“……一会，你再去一趟九龙山，将殷郊之事告知你广成子师伯——此事确实是犹豫不得了，若不早些解决，只怕要误了登台拜相之机。”

　　哪吒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跑上前兴致勃勃地扯了姜子牙的袖子，撒娇似的晃了晃：“让我和杨二哥一起去吧!”

　　“……不行，”与杨戬交换了一个眼神，姜子牙立刻会意，咳嗽一声正色道：“你伤还没好全呢，怎能到处乱跑?给我回去好好休息，否则下次会战时，你别想上阵了!”

　　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哪吒回头可怜兮兮地看向杨戬：“杨二哥……”

　　杨戬笑意更甚，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听话。”

　　广成子面色灰白，闭眼无语，杨戬不敢随便揣测老师心意，只好小声道：“师伯?”

　　“这畜牲既然已经违背他的誓言，定遭不测之祸，吾将一洞法宝尽交于他，谁料却遭此变故!”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竟然是有些哽咽了。

　　杨戬虽痛恨殷郊伤了哪吒，但见了广成子的神色，心中还是有些不忍，忙道：“师伯不必如此介怀，殷郊虽是叛逆，却并未伤人性命，若师伯下山劝其改正，仍有回头余地。”

　　广成子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悲凉：“你见殷洪之事如何，还不是化作了飞灰!”又起身道：“罢了，你且先回，我随后就到。”顿了一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刚刚提到的那个马善，是不是个火中之精?”

　　愣了愣，杨戬有些迟疑:“弟子适才也未看清楚，只见他随火光而去，确实像是火中精怪。”

       广成子颔首道:“既是如此，你可直接去一趟灵鹫山——听闻燃灯老师的琉璃灯盏前些日子忽然不知所踪，想来便是此物了。”

　　一见了他，少年立刻喜滋滋地迎了上来，往后一看却正好和绝不想见到的人打了个照面，脸上瞬间晴转多云，又不好抚了对方的面子，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施了一礼：“燃灯师伯。”

　　燃灯道人倒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点了点头便直接往相府去了，哪吒一把拉过杨戬，神色不忿地悄悄和他咬耳朵：“杨二哥，你不是去找广成子师伯和云中子师伯了么，怎么把这人给招来了?”

　　杨戬道：“不巧得很，这马善的真身正是燃灯师伯洞府中的一盏灯芯，要想收服他，确实还需师伯来走一趟呢。”

　　哪吒撇了撇嘴，转过头不说话了，杨戬只觉得他撅着嘴的样子颇为可爱，不觉一笑，忍不住问道：“话又说回来，你和燃灯师伯……是有什么隔阂么?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啊?”

　　俏脸一寒，哪吒猛地一回头，漂亮的明眸中满是愤恨之色，对上杨戬的眼睛时，却愣了愣，忽然暗淡了下去，咬着唇闷闷不乐地转过身：“……算了，不说了。”

　　杨戬心头一紧，忙伸手去拉他的手臂：“抱歉，我……”

　　“没事啦，”摇了摇头，哪吒垂下眼睛，将脚下的一颗石子踢开：“只是太丢人了，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怔了怔，杨戬不再多言，只是轻轻牵了他的手，缓缓扣紧。

　　冰冷的寒霜逐渐在眼中融化，哪吒微微一愣，嘴角重新扬起一抹浅笑，紧紧地回握住对方的手，彼此心照不宣。

　　燃灯道人道：“马善之事倒是容易，然而殷郊之事却不好解决。番天印乃阐教先天至宝，威力无穷，就是广成子道兄亲自上阵，恐怕也难以收服。”

　　姜子牙叹道：“话虽如此，却不该如何之好。”话音未落，只见眼前金光一闪，广成子施遁地术从阵上归来，神情惶恐脸色苍白，咬牙道：“那孽障如此大胆，竟用番天印来打我!若非我走的快，只怕……”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倒没什么人惊讶了，唯有黄天化和雷震子偷偷咬耳朵：“那番天印真有那么厉害?前几日哪吒挨了他一下，看着也没什么事啊。”

　　武吉笑道：“哪吒有没有事咱们是不知道，但——”

　　他拉长声音，朝杨戬那望了一眼：“某人是肯定有事的。”

　　哪吒脸上微红，警告似的冲他挥了挥拳头，金吒木吒对视一眼，按着额头无奈地转过脸去，土行孙抓了一旁的韦护，笑得见牙不见眼，又被邓婵玉一下拧住耳朵，痛得“嗷嗷”乱叫。

　　话题中心的杨戬却兀自不动，静静一笑：“番天印究竟如何，那我也不知，但落魄钟的能力……”

　　好整以暇地将目光投向黄天化，杨戬笑意盈盈：“天化一定清楚得很。”

　　被戳中了痛脚的他立刻像只大型犬一样委屈地垂下了尾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颓废劲儿，可怜兮兮地用目光控诉着杨戬。

　　察觉到这里的动静，姜子牙一眼瞪了过来，又回头问广成子：“既是如此，却不知师兄如何破得此宝?”

　　广成子垂眸不语，燃灯道人又道：“番天印难治，且子牙拜相之日已近，若是因殷郊之事误了吉时，恐归罪于你啊!”

　　广成子苦笑道：“还请老师为我设一谋，如何除得此厄?”

　　燃灯亦是摇头：“惭愧，贫道无筹可治。”

　　众师长还在烦恼殷郊之事，商营中却忽然又跳出了两个自称截教门下的道人来，指名道姓要会姜子牙。

　　摆开架势出城，众人一眼便看到一个浑身赤红，身骑红马的道人正大刺刺地立在帅旗之下，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众弟子都在暗中偷笑，武吉一边笑还一边摇头：“丑的离谱了，他们截教门下的审美也太古怪了吧?”

　　被阐教弟子一顿嘲笑，罗宣勃然大怒，却也不好和小辈计较，扭头痛斥姜子牙：“姜尚小儿，你等仰仗玉虚门下，对我截教屡次羞辱，吾到此与你见个雌雄，方知两教有高低，非在口舌之争也。你那左右门人不必向前，料你等毫末道行，不足未能，只我与你比个高下。”

　　——好狂妄的家伙!

　　杨戬心头暗暗咋舌，其余门人更是义愤填膺大为不服，哪吒一马当先，率先冲了出去，被刘环截住，杨戬恐他有失，也摇枪策马冲杀进阵中。黄天化雷震子等人亦是不甘示弱，抄起家伙一拥而上，将罗宣团团围在中间。

　　罗宣见众玉虚门人不分好歹一拥而上，心中更是恼火，大骂一声“无耻小儿”，便将身形一晃，变作三头六臂，手持法宝，吞云吐雾，劈头盖脸地打来。

　　黄天化冲的太快，没留神被烟熏了眼睛，不提防让罗宣一轮打下了玉麒麟，幸好有金木二吒在旁，七手八脚地把他救了回去；杨戬微微皱眉，正要暗中祭起哮天犬来伤罗宣，姜子牙的打神鞭却先一步飞了过来，把罗宣打得差点翻下赤焰驹来，又有哪吒祭起乾坤圈，一下打在刘环身上，直打得他三昧真火冒出，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营中。

　　此次虽是大获全胜，只有黄天化做了人群中唯一的倒霉蛋，惨兮兮地趴在床上挺尸，背上的伤还好，一双眼睛倒是被熏的通红，一眨眼就刷刷掉眼泪，看着又可怜又好笑。

　　他揪了哪吒的胳膊，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气若游丝：“兄弟，哥不会就这么瞎了吧?”

　　哪吒很好心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不至于。”

　　黄天化抹了把眼泪，抓着他的手臂紧追不放：“万一愚兄不幸真的瞎了，你记得答应我一件事……”

　　大概是看他太惨，哪吒甚至大发慈悲地没有计较他暗戳戳占便宜的话：“你说。”

　　“帮我转告包姑娘，”黄天化吸了吸鼻子，满脸悲壮：“此生我与她是无缘了，来世就算刀山火海，霹雳雷鸣，我也要……”

　　忽然一道惊雷划过天际，随后便是浓烟四起火光冲天，其中还交杂着惊恐的呼救声：“走水了！快救火!”

　　黄天化：“……哎?”

　　慢慢地转过头，哪吒脸上还挂着赏心悦目的笑容，眼底却是杀气腾腾：”你上辈子，到底是踢了寡妇门还是挖了绝户坟?”

　　他暂时目不能视，连带着耳力都退化了，闻言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一脸茫然地问：“怎么……?”

　　最后一个“了”字还没出口，他的屁股就挨了重重一脚，惨叫着滚下了床去；哪吒狠狠地瞪他一眼，气急败坏地跑出去救火。

　　——黄天化!你小子肯定是属乌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