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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7月5日,星期三,晴,北伐之旅第五天行程:秦安县(大地湾博物馆、街亭古战场)——张家川回族自治县(恭门镇)——陇县(关山草原)《寻找北伐路上的诸葛亮》:1.为什么我想重走“六出祁山”之路?2.风起汉中:丞相的棋局3.虎踞沔阳:定军山下,武侯墓前4.龙游祁山:杜甫的奇幻漂流5.箭啸木门:六边形丞相是怎样炼成的6.雨歇天水:陇西的风与月小时候,经常听到一首老歌《黄土高坡》:“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嘹亮的曲风,刚猛的大风,直率的民风,构成了我对黄土高原的第一印象。后来,课本和文学作品里的黄土高原,大多离不开干旱、贫瘠、窑洞、革命等意象,作为生长在“鱼米之乡”的南方人,我就没有停止过对这片异域风情的好奇与想象。土生土长的作家贾平凹,对黄土高原有这么一段描写:“山便不再是圆圈的叠合了,无数的抛物线突然间地凝固,天的弧线囊括了山的弧线,山的弧线囊括了门窗的弧线。一地都是那么寂静了,太阳独独地在空中照着。”真正的黄土高坡是什么样的呢?从陇南来到陇西后,它一直在我脑海中模模糊糊、时聚时散。天水虽然也处在黄土高原地区,但却是特殊的“陇上江南”,所以在天水的一天,感觉和在南方并没有多大差别。而从秦安县出发后,我才对黄土高原有了更具象的感受。早晨七点多,在街头早餐摊吃完两张价廉物美的大饼后,就正式启程出发,没想到的是,这预期里最漫长艰辛的一天,一上来就给了我个下马威——明明上一分钟还在秦安县城的平地上,下一分钟,就开上了一段十八弯的盘山公路,坡陡弯急,没有护栏,一路上还有呼啸娴熟的三轮车和大卡车,一大早就把油门踩出了秋名山的感觉,开得我心惊肉跳。就这样捏着冷汗,开到了山顶的一块空地上,哆哆嗦嗦下车,准备平复下一百八的心跳,顺便俯瞰这个高原县城。当无人机飞向空中时,一瞬间,贾平凹笔下“天的弧线”与“山的弧线”,马上就从书本里活了起来。望着眼前迥异于江南丘陵的刚毅线条,我的脑海中不自觉上演了小剧场:没错,就是这股“风起陇西”的感觉。继续驱车向东,就逐渐深入了黄土高原,“正版度”最高的的街亭也就在前面。不过,黄土高原它太大了,东西南北跨越了好几个省,山西高原、鄂尔多斯高原、河套平原都算是黄土高原。秦安县所处的陇中高原,还只是黄土高原的“江南”地区,气候和植被还没那么黄土,肉眼可见的绿色依然不少。越往北走,到固原、平凉、庆阳,再到陕北的延安、榆林,才越是传统印象中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坡。而在这片广袤的高原南端,有一座高高隆起的山脉,它像荒漠中一片孤舟,从南向北驶进黄土高原的深处,隔开了陇中高原和陕北高原,成为莽莽黄土地中的一抹孤绝的绿色。它叫做陇山。其实真要说起来,今天旅程真正的主角,既不是街亭,也不是黄土高原,而是陇山。现在甘肃省,除了“甘”之外,还有另一个“陇”的简称,我们俗称的陇西、陇南,都是以“陇”为地理参照物,这里的陇,指的就是陇山。这次北伐的旅程,我跨越了好几个地理单元,从四川盆地出发,来到汉中盆地,途径陇南山区,到达陇西地区,最后进入关中盆地,从地图上看,相当于围绕横竖两座山,绕了一个大圈,组成了一个“┴”的结构,下面一横是秦岭,上面一竖就是陇山。陇山这座山,在中国的各路名山之中,名气不算大,它的另两个名字可能更有名一些。一个是“六盘山”,这个名字又与两位震铄古今的历史人物紧密相连,一位是成吉思汗,六盘山是蒙古军队南下重要的集结地,成吉思汗的人生终战,就是在远征西夏的途中,病逝在六盘山附近的清水县;另一位是毛泽东,六盘山是二万五千里长征翻越的最后一道山脉,之后红军就到达了陕北,毛泽东后来写就了《清平乐·六盘山》,留下了“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的名句。另一个是“关山”,在中国的诗词文化里,关山和阳关、玉门关一样,已经成为了固定的文化意象,代表着边塞、离别、思乡等情绪。李白的《关山月》、《木兰辞》里的“关山度如飞”、《滕王阁序》里的“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李贺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总之,一提到关山,汉唐诗人那股子悲苦惆怅的感觉就涌上来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几个名字单独叫起来都不太准确。这段做六盘山脉的群山,分成南北两段,全长240公里,以番须口为界,北段叫六盘山,南段叫陇山,整个广义上的陇山、关山或者六盘山,都是秦岭山脉北段的余脉,所以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秦岭的五指山。今天的行程,就是从陇山西边的秦安县、张家川回族自治区,横向穿过陇山,翻越到陇山东边的陇县。不走高速的话,这段路大概要开五个小时,而且全程都是蜿蜒盘旋的山路,特别是一大早就被恐怖盘山路来了个下马威后,想想就头皮发麻。不过比起古人的旅行,现代交通还是有降维打击的效果。而且这条翻越陇山的道路,还有一个更加著名响亮的名字,叫做陇坂道,或者关陇道,这条古道,每一步都写满了故事,几乎可以串联起大半个中国史,这个我们之后再细说。说回现实,车子离开秦安县城后,驶入了黄土高原的群山之中,公路穿梭在七弯八绕的“褶子”里,在此生活的人们,就在丘陵的台地上和山坳间扎根,沿路村庄的风土人情,和江南就是完全不同的样貌,更加粗粝、质朴、厚重。虽然生长在江南,但我却对那种小桥流水、诗风雅韵的文化底色不怎么感冒,可能是从小就喜欢秦汉文明的气质吧,来到北方,特别是西北,在文化上反而有种天然的亲近感,这也算是种“国外的月亮比国内圆”吧。今天上午的目的地,是位于秦安县陇城镇的街亭古战场,距离秦安县城大概五六十公里的距离。不过在马亲王的推荐下,还顺路去了个附近的去处,大地湾博物馆。这个博物馆,是个考古遗址的陈列场馆,展示的是新石器早期及仰韶文化早、中、晚各期文化遗址。借用下官方网站的说法:它是我国西北地区迄今为止的考古发现中最早的新石器文化,对建立渭河上游史前文化序列、研究黄河流域新石器文化的产生、发展以及探索中华文明起源的历史进程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简单来说,就是证明了距今8000—5000年的时期,大地湾所在的西北地区和陇山附近,有人类文明活动的身影。怎么说呢,我这个人在逛展时,对于自己不太熟悉的主题,逛起来都没什么耐心,特别是史前文明,看书的时候都是基本忽略跳过的,对石器时代啥的,还停留在某个20年前网游的认知水平,依旧傻傻分不清楚。不过这个大地湾博物馆,倒是令我产生了“有点意思”的感觉。博物馆的外观就非常惹眼,由一前一后两块不规则的“长方体”组成,略带艺术感的建筑风格,配上土黄色的外墙和造型不凡的大门,坐落在周围的郊区环境中,好似凭空出现的一座宫殿,给人一种低调而古朴的视觉效果。博物馆内面积不大,也没有分很多展区,但开阔敞亮,整体装修风格呈现朴素的灰,灯光的投射也到好处,加上远离市区的位置,逛起来很有内敛而厚重的氛围感。展厅内展陈的,是一些彩陶、文字、标本等常见的考古成果,以我极为有限的史前文明知识,也就走马观花地看个大概。让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几个墓葬坑,可能是因为读了李硕的《翦商》,看到这里的现场,对书中描写的墓葬突然有了还原感,展陈的几个墓葬,坑内尸骨呈现出不同的样貌,有一个被捆绑住双手,姿势显得极为扭曲痛苦,主人明显是非正常死亡,不禁令人对他死前的遭遇有所猜想。另外引起我注意的,还有一个非常呆萌的“人头形器口彩陶瓶”,完全就是个表情包素材,博物馆也把他做成了文创产品,说不定哪天火了也不一定。临走的时候,馆内来了一批来参观学习的单位观光团,明显环绕着领导气质的老大走在前面,解说的姐姐一张口,才让馆内有了些人味儿。像这种坐落在郊外的考古博物馆,平时的散客少之又少,只有接待单位的集体参观时,才会显得热闹一些。离开博物馆,开车十来分钟后,就看到了一块非常显眼的门楼,上书“中国历史文化名镇——陇城”。这里就是“陇山版”街亭的所在地,陇城镇。陇城镇虽然只是个乡镇,不过还是有几个历史文化的看点的。一个是天水地区常见的伏羲女娲信仰,这里有女娲祠、女娲洞,女娲祠还颇为豪华,路过的时候正在张灯结彩,大概是有什么民俗节日。其他的话……先歪个楼,作为《神探狄仁杰》的老粉,在查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令我虎躯一震的名字:“李元芳故居”……呃,元芳,你怎么看?当然,此元芳非彼元芳,是明朝嘉靖时期本地出身的官员,不知道当年元芳火的时候,这里有没有蹭下热度。说回正事,东汉的时候,陇城镇附近叫做略阳道,熟悉两汉历史的朋友,也许知道东汉初年这里发生过的一场战事。公元32年,东汉光武帝刘秀和西北土皇帝隗嚣在陇山附近鏖战,东汉名将来歙上演了一出孤胆英雄的戏码,带着本部两千人马从陇山东侧出发,在深山老林里伐木开道,躲过了隗嚣设在陇山的众多保安,突然出现在略阳城下,成功奇袭占领了这座陇西的中枢心脏。这还不是高潮部分,隗嚣知道后,急忙命令陇山守将堵住隘口,亲率数万大军反攻略阳,准备关门打狗。然而隗嚣又是爬城门,又是玩水攻,几万人就是啃不动一座孤城。来歙打到后面箭都用光了,就拆掉房屋,造箭接着打,最后这两千孤军坚持了四个月,略阳城还是岿然不动。不知道是我军太无能,还是敌军太狡猾,反正隗嚣肯定够郁闷的,就这种战斗力,两年之后,这支陇西第一大股就毫无悬念地被刘秀彻底收购。但他不知道的是,两百年后,同样在略阳附近的某个景点,堵门的剧情将再次上演,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来了个两级反转,打狗的成了被狗打的,干苦力的遇上了送温暖的。这个景点,叫街亭。舞台的主角,从来歙与隗嚣,变成了马谡与张郃。还是先抄一段官方介绍:“街亭古战场遗址位于县城东45公里的陇城镇,是汉代略阳道街泉县的治所,俗称汉街城,即马谡败绩处。公元228年,诸葛亮首次出兵祁山,因参军马谡痛失街亭,留下“挥泪斩马谡”的佳话,街亭从此名扬天下。1997年,秦安县政府在陇城镇修建碑亭并立碑,碑名由曾任陕甘苏维埃政府主席、陕甘宁边区集团军政委、建国后任国务院副总理等职的习仲勋同志题写。街亭文化是天水三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2005年2月,秦安县人民政府公布其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之前说过,街亭在哪里,是一个历史之谜,因为史料压根就没写,所以产生了一些分歧。最主流的观点,认为街亭在陇山西侧的某个隘口上,绝大多数对街亭之战的分析,也是建立在这个前提基础上的。理由也很简单,马谡守街亭的目的,是“断陇”,是为了堵住从陇山东侧过来的魏国援军,那么街亭就一定在翻越陇山的关陇道的西口附近——既然门框就在这里,那门也只能安在这里。虽然街亭大致范围在这里,但具体在什么位置,依然是个问号,为什么又能确定在陇城镇呢?因为据《后汉书·郡国志》记载,汉代的略阳,也就是陇城镇附近有个叫“街泉亭”的地方,《读史方舆纪要》中记作“街泉城,在秦安县东北”,唐代的杜佑也考证说“陇城县有街泉亭,即马谡败处”。因为和街亭名字太像,又有史料,后世就自然联系在了一起。加上街亭这个IP太有名,当地政府为了抢注商标,也顺理成章建起了景点。这里的街亭,大概就是这么来的。按照常理常识,这种说法还是很合理的,但还是那句话,人史书上根本没说,并没有实锤的证据,说破天也只能无限接近而达不到100%。当然,这多少是有点杠精行为,我之所以想来实地,就是想考察对比一下不同的观点。之前在“麦积版”的街亭,感觉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那这里“陇山版”的街亭呢?跟着导航,我在镇里找了半天,拐进了一条在剐蹭边缘疯狂试探的狭窄巷子里,沿着一车道盘山黄泥路,最后开到了一座不算高的山顶,作为景点的街亭,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位于山顶的,是一片非常开阔的广场,地面由方石铺成,从广场往下看,是一条直上山坡的石制步道,两侧整整齐齐栽种着林木。广场的中央,是一座亭子和一块大石头,石上刻着“三国古战场遗址街亭”九个大字,亭子上也上书“街亭”二字,落款是人民群众熟悉的名字——习仲勋题。也是,有名人的背书,当地政府为街亭正名的时候,自然就更有底气了。气派归气派,但栏杆上的木漆也已经脱落了不少,想到后面上个厕所,也是大门紧闭,从长满蜘蛛网的环境来看,明显是荒废了很久,但广场周围的树木还是比较整齐,看得出来平时是有维护的,只是毕竟是小众景点,就算收门票,也收不了几个钱。从这里俯瞰,附近的地形一目了然。和“麦积版”的街亭一样,这里的两侧,也是绵延不断的大山,中间是一条平坦开阔的通道,有一条清水河流过,这里的地势,比“麦积版”的街亭还要开阔一些,当时这里如果有“街泉城”的存在,作为马谡原本的阻击点,是完全有条件的。但众所周知,马谡这货是舍弃水源,爬上了一座高山的,但遥望地平线,附近的山都不算高,坡度也比较平缓,每一座都是泯然众人的“大众脸”,马谡爬的是哪座山,又是一个无解之谜。但这里要作为正版的街亭,也有不少存疑。最明显的,是这个位置不仅离陇山还很远,距离关陇道的出口也还有不少路,这一带的地形算不上什么天险,附近再崎岖破碎,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走,在这里打阻击,能堵得到、堵得住援军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一种比较合理的推断是,因为谨慎加上经验不足,丞相在祁山堡和上邽城耽误了太多时间,导致没有第一时间来分兵“断陇”。当马谡领了任务,朝预定的阻击地点赶的时候,张郃的援军已经火速翻越陇山,进入陇西了,马谡哑巴吃黄连,半路就在街亭喜遇提前送到的外卖,顿时就懵逼了。这么说的话,马谡反而觉得自己又有的洗了,原本翘着二郎腿的守城战,变成了狭路相逢的遭遇战,真不是我军无能,是俺拿错了剧本,走错了片场啊!但无论拿到的是什么剧本,马谡这人是真不冤。坐在“街亭”的石头前,面朝云卷云舒的陇西大地,1800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幕幕场景,在我的脑海中上下翻涌。来简单复盘一下赌上蜀汉国运的街亭之战吧。前面说了首次北伐的“形势最好”,现在说说“失误最大”,也就是在街亭发生了什么。对于这场可能是蜀汉历史上最重要的战役,史料记载得依旧非常简单,只有从各方的传记中,才能勉强拼凑出一些过程细节。《诸葛亮传》:“亮使马谡督诸军在前,与郃战于街亭。谡违亮节度,举动失宜,大为郃所破。”《马谡传》:“而亮违众拔谡,统大众在前,与魏将张郃战于街亭,为郃所破,士卒离散。亮进无所据,退军还汉中。”《王平传》:“谡舍水上山,举措烦扰,平连规谏谡,谡不能用,大败于街亭。众尽星散,惟平所领千人,鸣鼓自持,魏将张郃疑其伏兵,不往逼也。”《张郃传》:“谡依阻南山,不下据城。郃绝其汲道,击,大破之。”《郭淮传》:“蜀相诸葛亮出祁山,遣将军马谡至街亭,高详屯列柳城。张郃击谡,淮攻详营,皆破之。”这就是《三国志》里正文的全部了。另外,在裴松之的注释中,他引用了一段“袁子”的自问自答,作为重要的补充。这个袁子,是曹魏重臣袁涣的儿子袁准,魏末晋初一直在朝廷当官,他的观点代表了魏国对街亭之战的一些看法:“袁子曰:亮之在街亭也,前军大破,亮屯去数里,不救;官兵相接,又徐行,此其勇也。亮之行军,安静而坚重;安静则易动,坚重则可以进退。亮法今明,赏罚信,士卒用命,赴险而不顾,此所以能斗也。”关于街亭之战的各种推演、解读、猜测,古往今来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也就不班门弄斧了,只挑挑史料里的重点,分析一下几个关键的问题。第一,街亭之战前的关键字,是“亮违众拔谡”“亮使马谡督诸军在前”“统大众在前”。丞相顶着压力用了马谡,让他负责这场生死之战。在这个节骨眼上,丞相没用魏延这种宿将,而是顶着舆论质疑交给了亲信马谡,这里丞相确实存了私心,这点没有办法否认。但是丞相毕竟也是人而不是神,一个人再怎么公正无私,关键的时候,也需要有身边靠得住的兄弟。作为丞相的老兄弟马良的弟弟,马谡长期在自己身边当参军,是信得过的嫡系部队,在蜀军第一代军事人才被老刘祸祸完之后,丞相迫切需要培养和拔擢一批自己的左膀右臂,给马谡一个机会,是真心想锻炼他,以此成就蜀汉新一批的青年才俊、栋梁之才。平心而论,这没有什么可喷的,任何一个领导,都要考虑人才建设的梯队问题,不可能啥事只靠老伙计们,不然等自己这帮老革命都翘辫子了,谁来扛起蜀汉的未来?但是这里的重点,不在于丞相是否任人唯亲、假公济私,而是丞相交给马谡的任务是什么,只有搞明白了马谡是去干嘛的,才能理解丞相的决定。马谡是去守城的,但守城的目的是什么?毕竟马谡要面对的,是“自诸葛亮皆惮之”的曹魏宿将张郃,丞相会让一个没有实战经验的键盘侠,带着不多的兵力,去和西北战狼硬碰硬,甚至打退五万的魏军主力吗?要真是这样,这里有个关键信息,是袁子所说的“前军大破,亮屯去数里”。丞相的主力距离马谡的“前军”不过数里,结合马谡“督诸军在前”“统大众在前”的描述,可以推测,马谡不是《三国演义》里那样,带着独立团就去围攻平安县城,丞相也不是听到马谡的部署后,感到要坏事,才临时急急忙忙地往街亭赶。马谡不是一支孤军,他是前军,是先锋,丞相就紧跟在后面,是随时准备过来接应马谡的。以这个前提来推断,马谡领到的任务就可能有两种。一种是去堵住陇山的口子,也就是大部分人认为的“断陇”,这时马谡的人设,是温泉关的斯巴达三百勇士。还有一种,是作为先头部队去抢滩登陆、开辟阵地,然后掩护主力进攻,这时马谡的人设,是诺曼底登陆时的盟军敢死队。不管哪种可能,街亭之战的目的,就是要安排张郃那五万人,无论是通过守家来劝退你,还是用野战来干掉你,只要打退这波魏国援军,丞相就能慢慢消化一片大好的陇西形势。马谡的任务,不是正面硬刚,而是争取时间、守住阵地,只要老老实实坚持到丞相主力赶来收割,就能拿下头功了。说白了,丞相破格用了马谡,有瑕疵,但问题不大,因为给马谡派的任务不重,多少是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肥差,只要小伙子带个脑子,这人头就是白捡的。但坏就坏在,丞相怎么都想不到,他的铁杆嫡系马谡,是个纯纯的键盘侠。第二,街亭之战中的关键字,是马谡“违亮节度,举动失宜”“依阻南山,不下据城”“舍水上山,举措烦扰”,然后被“绝其汲道,击,大破之”。牛皮大王马谡被打崩了,危。如果说丞相任用马谡还能解释一下,那么马谡在这张战斗中的灾难级表现,就完全没得洗。马谡的神奇表演,总共分为三幕。第一幕是“违亮节度”。丞相已经安排好了一揽子的政策大礼包,都做成PPT塞进嘴里了,但马谡表示偏不当巨婴,我的地盘我做主,我要撸起袖子自己干。第二幕是“舍水上山”“依阻南山,不下据城”。行吧,领导有领导的安排,属下有属下的理解,想表现一下也能理解,但他却“不下据城”,放着现成的防御工事不守,要舍弃水源、跑到山上,想“居高临下、势如破竹”。这下性质就完全变了,从执行任务时适当发挥主观能动性,变成了擅自改变根本路线。也许马谡做的局可能很大?总之我们先忍一下。第三幕是“举措烦扰”“举动失宜”。好了,你上山也就上山了吧,要是能有“纸上谈兵”的赵括那样,面对白起那种战神,还能拢住四十万人不崩盘的表现,那也够上主席台接受表彰的。偏偏马谡的临场指挥应变能力,又是猪队友的水平,不仅下达了很多烦扰混乱的命令,还不听王平的连连劝阻。好比看一部全程智商下线的悬疑片,最后期待结局能有什么反转时,导演表示散了散了,就是烂尾了。就这功底的演员,张郃这种导演一来,几十年的老戏骨了,一眼就验出你是啥货色了。水源一截断,就算不来打你,自个儿也都崩盘了。马谡的灾难级发挥,完全坐实了键盘侠的底色,但这里的关键是,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这里的马谡,就像每个初入职场的新人,做PPT起家,被领导赏识,这次领导力排众议,接了个大单子,憋着这么久干事的劲,能不想好好表现吗。但重点是,丞相交给他的任务,明明白白是“据城”,是阻击,是拖时间,没想到马谡这个歪嘴和尚,把领导的意图念歪了,他想上山,想野战,想打歼灭!年轻人想建功立业,不是不能理解,但在服从组织、服从大局的前提下,得搞明白领导让你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搞点自选动作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规定动作绝对不能失分。马谡最可恨的地方,不是战场上的各种骚操作,而是丞相明明这么器重他,在这种讲团结、讲纪律的关键时刻,他眼里却根本无丞相、无组织、无大局,只揣着自己的那点私心和小九九!这种老鼠屎行为,简直比叛变投敌更可恨,毕竟组织里的二五仔还防得住,自己人的灯下黑,却是防不胜防。年轻气盛也好,精虫上脑也罢,但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如果马谡不是领导的铁杆嫡系,没有作死的资本和底气;如果马谡有点实战经验,不是一出道就要独挑大梁;如果丞相手上还有更多的牌可以出,如果蜀汉的人才梯队没有在夷陵遭到毁灭性打击,起码他那个更靠谱的哥哥马良还在……可惜没有如果。第三,街亭之战后的关键字,是“士卒离散”“众尽星散”,导致“亮进无所据,退军还汉中”。前军的崩溃带崩了整个蜀军,丞相没地方落脚了,只能撤军。马谡在街亭输也就输了,可这场败仗,演变了整个蜀军的大溃败,后续的恶劣影响和连锁反应,导致了整个北伐满盘皆输。这里也有两个重点。一是“士卒离散”和“众尽星散”,部队彻底崩溃了。这是什么概念?一支部队,即便打了败仗,只要指挥系统和军纪军法还在,打散之后多少还能收拢起来,成建制地“退”而不“溃”。比如王平,在马谡被打崩后,就自己带着千把人稳住了阵脚,吓住了张郃,收敛败军撤了回去,展现了一名将领的扎实素养。可马谡的主力是个什么情况?死的死散的散,没跑的也找不到领导,因为马谡这个司令员竟然也跑路了——《向朗传》记载,“朗素与马谡善,谡逃亡,朗知情不举,亮恨之”——你个司令打了败仗也就算了,竟然还带头跑路,他这一跑,指挥系统就彻底瘫痪,士兵可不是只能各找各妈去了。很喜欢《亮剑》里楚云飞的一句话:“七十四军,五万多人,刚上来三天就垮了,就是五万多头猪,共军抓三天也抓不完!”当这些残兵败将逃回后方的主力大营,会是怎样的舆论效果?除了再骂一遍马谡二百五之外,这里的大溃败,还暴露了蜀军素质堪忧、军纪松弛的弱点,一败就散的部队,是经不起北伐的残酷拷打的。所以,之后丞相就在练兵上下了苦功夫,短短几年,把此时“战五渣”的蜀军锻造成了一支作风优良、能打硬仗的铁军,才有了三年后在卤城对魏军的大胜。二是“亮进无所据”,丞相没地方去了。即便前军溃败,蜀军的主力还在,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但一方面,马谡的崩溃级表现,对士气造成了不可逆的重大打击,更火烧眉毛的是,街亭一失守,张郃那五万士气爆表的野战军马上就要杀过来了,蜀军主力接不接这波团战?接,士气和战斗力都在低谷,输了就是把本都赔上了;不接,刚攒下来的大好局面全部都得送回去。更重要的是,丞相这时候进进不了,退也没地方去了。虽然此时“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叛魏应亮,关中响震”,动静很大,但水分也不小,除了上邽城、陇西郡、祁山堡等还在坚决抵抗的魏国据点外,这些地方要么位置偏远、要么骑墙观望,丞相根本来不及消化掉,蜀军还没有真正可以立足的据点。街亭一败,市场马上就会看衰跳水,一旦在野外被断水断粮,就不是撤不撤的问题,很可能被痛打落水狗,从撤退变成街亭式的溃败了。理性一点,这个赌局,做小本买卖的蜀汉赌不起。所以丞相果断决定,撤。这里还有一个细节,丞相是“进无所据”,说明按照原先的作战计划,稳住街亭这个据点后,丞相是要“进”,是要往前进击的。这侧面说明,面对魏国援军,整个蜀军采取的进攻而非防守的姿态,所以我觉得,丞相是想和张郃正面野战分胜负的,而不只是想把魏国援军堵在门口。按照这个逻辑,街亭在陇山西侧的说服力又弱了一些。总结一下。第一,丞相可鉴,用马谡的确存了私心,但他交给马谡的任务,是守住阵地等待蜀军主力抵达,活不难,功劳很大;第二,马谡可恨,他没有老实守城,而是无组织无纪律,妄想靠野战立功,不仅骚操作一堆,还当节奏大师,带崩了整个蜀军;第三,蜀汉可叹,底子不足,人才断档,盘子就这么点大,实在输不起,只能把大好局面拱手相送。轰轰烈烈的第一次北伐,就这么虎头蛇尾地黯然收场了。班师回朝后,丞相杀了马谡以平众怒,作了深入的自我检讨,又上书自贬三等,此后更加励精图治,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了无限的北伐之中。杀马谡的时候,丞相哭了——“谡下狱物故,亮为之流涕”。丞相的眼泪,很复杂。这里面有自责。丞相一生都谨小慎微、公平办事,在人事问题上从来没有打过马虎眼,谁想唯一一次没有按原则办事,却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之后无论自己再怎么秉公办事,再怎么加倍努力,此后的余生,都没能弥补上这次的过错。这里面有惋惜。马谡确实是个“才器过人,好论军计”的人才,丞相在提拔他为参军后,无数个夜晚都在与马谡彻夜长谈,他对这个年轻人的欣赏和器重,可能超越了弟子和学生,产生了忘年交的感觉,怎么会不想把他培养成蜀汉未来的栋梁之才呢!这里面还有后悔。因为刘备在死前特别嘱咐丞相,“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老刘看人的眼光一向是稳准狠,丞相可能是没听,也可能是没办法,蜀汉那点家底都被您老烧光了,小国寡民的舞台啊,还是难倒了这位命世之才。经过后世的文学加工与神话,丞相这辈子,仿佛是个永远不会犯错的神仙,但唯有这次,成为了丞相小说形象中的唯一一个“污点”,毕竟马谡再怎么蠢,也是丞相亲手任命的,这个领导责任是怎么都“洗”不掉的。但是丞相的民间形象崩塌了吗?没有,似乎反而更光辉了。因为它让老百姓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会犯错、会痛苦、会懊悔的普通人,以至于“郭冲五事”瞎掰了个空城计进去,也那么地自然,让人深信不疑。从此,“失空斩”的经典桥段,带着一贯的算无遗策,又让无力回天的宿命感,在老百姓心里和中国的文化里扎下了根。此刻,在街亭,我离那位褪去了光环的丞相,仿佛又更近了一些。然而,在北伐这件事上,蜀汉本就不占地利,丞相花大力气拢住了人和,现在,连天时也彻底远去了。最后,说说首次北伐的“影响最深”吧。这次吃了大亏之后,魏国开始全面重视陇西地区的国防安全,用一揽子的支持,迅速修补并加强了防线。首先,是增强了兵力,魏明帝曹睿在中央军建立了常备的支援部队,分成两支轮休,随时可以开赴西线,雍州刺史郭淮和他的州兵也不回长安了,就住在陇右盯防丞相,那种“三郡响应”的机会,不会再有了。然后,是调换了主将,撤掉了纨绔子弟夏侯楙,相继让曹真、张郃统领陇右防务,之后又调来了那位同样不会犯错的大神级人物,亲自和丞相对垒,那种王者打青铜的碾压局,也不会再有了。其次,是整修了防线,曹真在督战关中时,就预判了丞相的预判,大规模重修了陈仓城,在陇西地区,也以上邽城和祁山堡作为中心,全面增强军备部署,这几个地方,后来都成了拖住丞相的绊脚石。最后,是振兴了生产,司马懿在都督关中后,本着走到哪建设到哪的原则,开始大搞生产运动,振兴了关中的水利和农业,后来即便连年征战,关中的粮食不仅没见底,还有余力支援关东的灾荒,怎么说人家是等量齐观的大神呢。简而言之,马谡没堵上的口子,魏国给你堵上了,这一番操作,也彻底堵上了蜀汉的国运,因为面对强者,弱者的容错率是极低的,有时候,老天爷只会给你打开这么一扇窗,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话说回来,我怀着“寻找街亭”的目的来到这儿,那么现在找到答案了吗?并没有,千百年的雨打风吹去,街亭一直在那里,但又从来不在那里。但街亭在哪里,也许并不重要,因为本就没有人能掌握真相。历史只是历史,只是后人根据自己的立场做出的判断,它不一定是事实,更不可能是真相。即便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就算是发生在摄像头下的“事实”,也没有人能知道一连串前因后果组合成的“真相”,更不可能百分百客观公正地评判他人。如果得不到真相,我们能从历史中得到的,又有什么呢?日剧《胜者即是正义》里,主人公在法庭最后的总结陈词时,说过这么一段话:“我们不是神,包括我在内,我们不过是愚蠢、感情用事、不断犯错的再渺小不过的生物而已。同是这样的凡人,能够判决别人吗?不,不能。因此,替代我们,法律来做判决,不管多么可疑,不管多么可憎,不带任何感情,只根据法律和证据来判决,这才是我们人才经过悠久历史而得到的,法治国家这一无比珍贵的财产。”人不是神,我们不可能掌握真相,也没有资格判决他人。任何声称百分之百掌握真理或真相的人,都是百分之百可疑的,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能从历史中学到的,大概只有怀疑和探索的精神吧。街亭和北伐的故事,先告一段落,说回到旅程。陇城镇的下一站,是张家川回族自治县。听着名字就知道,这是全国回族人口比例最高的少数民族自治县,县城已经离陇山非常近了。来到县城时,已经到了饭点,不过我并没有逗留,不是不想,而是晃了几条路,路边压根就没一个停车位……不知道是有啥习俗,还是城市规划得太好了,总之只能再往前开了一段路,到了陇山脚下的恭门镇。陇城镇有女娲和街亭,已经很厉害了,这个地方就更厉害了,传说是“杀神”白起在开发陇西时兴建的,原本叫弓门寨,到了民国时改“弓”为“恭”,附近还有宋代修的白起祠和白起堡。只能说这里的村镇,是一个比一个家世显赫。抵达恭门镇时,已经过了饭点,集镇两侧的店铺稀稀拉拉,大多都进入了午休状态。来回逛了两趟,没有发现什么特色的本地小吃,于是吃了碗便宜的本地麻辣烫,买了些路边的便宜水果,下午,就正式踏上了翻越陇山的道路。前面说了陇山,现在讲讲如何翻越陇山。《三秦记》记载,“天水郡有大坂曰陇坻,其坂九回,不知高几许,欲上者七日乃得越”。陇坂,陇坻,都是陇山的别称,“其坂九回,不知高几许”,道出了陇山在古人眼中的险峻。就像秦岭有褒斜、傥骆、子午等各种“道”,翻越陇山的道路,也有好几条,从北到南,依次有石门道、木峡道、六盘道、瓦亭道、鸡头道、番须道、陇关道等等,他们开凿的时代不一样,大致可以统称为关陇古道。这些都是能走马车、运物资、行军队的官道,如果单枪匹马翻越陇山,能走的关隘小道就更多了。历史的关陇古道,背后的故事可太多了,它所象征的,远远不仅是一条翻山越岭的通道。我们都知道,秦岭——淮河,是公认的中国南北分界线,不过,中国东西的分界线又在哪里呢?不同的历史时期,东西中国在自然、地理、人文、行政上的畛域之别很大,现在我们讲“东部”和“西部”,也比较模糊宽泛,没有明显的地理界限,比较明确的是三级地势阶梯,把中国划分成了东、中、西三个部分,不过在古代,东部与西部的区别没有这么固定,往往会随着更换地理参照物而不断变化。在秦汉时期,这个分界线主要是函谷关,它把中原文明分成了关东和关西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但是如果跳出华夏核心文明圈的范围,从更大的视角俯瞰当时中国人眼中的“天下”,我们会发现,在国家的东西界域之外,还隐隐有一条更广阔的分界线,这里也有一横一竖,一横是丝绸之路,一竖是陇山,某种程度上,就组成了一个东西文明的“十字路口”。从秦汉到隋唐,中国的核心一直在关中和中原地区,关中西侧的屏障,就是萧关和陇山,里面是华夏文明的中枢,外面是游牧民族的地盘,想要长治久安,肯定要保护好陇山这道拱卫京师的屏障。所以,高原与平原、农耕与游牧、中原与塞外、正统与异族,就在陇山两侧不断互动融合、纠葛碰撞,深深影响了中华文明的历史。所以,历史上的关陇古道,刚好处在丝绸之路的东西的分水岭上,这种文明交融汇聚的十字路口,自然就留下无数帝王将相、英雄好汉的身影:秦皇汉武,张骞、李广、杜甫、成吉思汗、林则徐……大名鼎鼎的“关陇集团”,也是从这里走向世界。古时的这些道路,是古人辛苦用脚步丈量出来的最便捷安全的通道,虽然换了无数人间,但山川基本没什么大变化,现在我们修路时,虽然有了现代化的测量工具,但这些古道依然是最方便的地标。比如陇关道的线路,现在是高压线路通过的最佳隘口,也是西气东输天然气管道最便捷的埋设路线。所以先人的智慧与成果,虽然现在不一定看得见、摸得着,但还是会以各种方式,深深影响着后人的世界。不过,历史意义上的关陇古道,现在基本都埋没在莽莽群山之中了,只留下一些只有本地人知道的山间小道土路,倒是适合野外探索的文化苦旅,对于我这种赶着翻山投宿的,就显得过于硬核了,所以我还是选择了更加平滑大众的游客路线。现在翻越陇山的宽敞公路,主要有两条,一条是北边的平绵高速和S304,可以从平凉的庄浪县抵达华亭市,一条是南边的S305,从天水的张家川连通宝鸡的陇县,地图上一南一北,泾渭分明。今晚投宿的地方,是南边的陇县,所以我自然要走南线,比起北线还有高速,这条路就要绕得多,是一个倒着的“几”字,很像黄河在河套平原的形状。除了更接近关陇古道的主线外,还有一个理由,在这个“几”字的顶点,有个群山中的另类景点。从恭门镇往东望去,耸立的陇山就近在眼前,车子驶入山区,就像前两天在祁山道上,秦岭茂密的山林地区过渡到了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陇山之中,周边的景色也发生着变化,上午还是非主流的黄土丘陵地带,现在气候频道又切换了回去。用一句话形容陇山中的自然环境,就是很不黄土高原。开了个把小时,越深入陇山的腹地,山林就越是茂密翠绿,黄土高原的粗砾和尘土,完全被扑面而来的湿润山风替代,完全就是秦岭南麓的气候风景。泛行在这一抹深入黄土高原中的绿色中,7月初的初夏时节,虽然没有秋天层林尽染的黄绿交织,但这惬意的美景,足够让我走走停停,慢慢享受。直到远远地就看到一块“关山欢迎您”的红色大招牌,左右是“三千年皇家牧场雄风犹存,百万亩山水林草神奇秀美”,下面拦着一排护栏,齐刷刷地印着四个大字:停车购票。这儿就是陇山里的另类景点,关山草原。说它另类吧,是因为群山环抱中,突然出现一片开阔壮美的草原,多少让人觉得诧异突兀,但是刚才在路上,我已经发现有零星的牧场和吃草的牛羊,出现了个XLLL的草原牧场,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但说是草原牧场,这里和内蒙那种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又不一样,两侧依然是耸立的山峰,把草原“夹”在中间的狭长通道上,成群的牛羊就在山脚和缓坡上吃草。这种高低错落的草原,准确地说叫“高山草甸”,是高原和高山上的草地类型,相比平原地区,明显多了些层次和立体感。不过在欣赏草原美景前,先得停车购票……买票没啥毛病,但问题是,这个景点大门位于S305上,大路就这一条,买了票才能让你过。也就是说,如果你只是个纯路过的,不买票就不让过,得回头走小路绕一大圈,费时费力不说,还要憋一肚子火。怎么说呢,这个景区要是在主干道旁边,也没啥问题,可它偏偏在省道的必经之路上,规模又特别大,进了大门还得有好几公里才到景区,明明是个为人民服务的省道,却变成了带景点的高速,不买票就不让过,不免有些离谱。如果你不是冲着景区来的路人,这里就像个私自设卡、拦路收过路费的。网上搜了下,这个拦路收费的行为几年前就闹出过新闻,网上吐槽的也不少,看来不是只有我一脸问号。幸好我提前做过功课,就是冲着景区来的,不然没准也得在收费的地方理论一番。不过这些一闪而过的糟心事,马上就被草原的风景治愈了。以我贫瘠的文学修养,只能用“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以及“小天山”“小瑞士”“小阿尔卑斯”这种大路货来形容眼前的美景,反正随手一拍,都是美美的明信片。据官方介绍,景区共有420平方公里,天然森林104万亩,草地35万亩,现在已经开发成了设施齐全的景区,啥骑马、滑草、露营、真人CS、蒙古包、树屋、实景演艺,你能想到的标准配置,基本都能安排上,比如这个“关中西部首席大型历史文化实景演艺:大秦关山,我在关山草原神马剧场等您”。除了这个“神马”剧场差点没让我笑出声,我还是马上收起了戏谑之心,因为这个草原还真流淌着“皇家牧场”的贵族血统。众所周知,秦人是靠给周王室养马起家的,根据《史记》记载,最早秦人一直在西犬丘,也就是礼县一带养马,到了秦非子这一代,周孝王让他负责在“汧渭之间”蓄养皇室马匹,因为KPI完成地非常出色,孝王一高兴,就把“秦”这个地方赏赐给他,号曰“秦嬴”,从此开启了秦人由游牧部落向诸侯国家发展的新纪元。虽然这时候的秦人还远远够不上诸侯的身份,但正是因为养马养出了周王室的认可,才有了后来秦襄公互送周平王东迁,被封为诸侯、赏赐关中之地的故事。这片“汧渭之间”的牧场,也成为秦人发家致富的重要里程碑。没错,此刻我脚下的这片关山草原,就是当年秦非子给大秦帝国写下的楔子,这么一说,这个“欧陆风情”的4A景区顿时高大上了许多。因为靠近首都长安,从秦汉到隋唐,这里都是服务于皇室的牧场,比如汉武帝北击匈奴时,在没有打通河西走廊前,这里就是汉军骑兵重要的马匹来源地。这么一算,大门口的那句“三千年皇家牧场雄风犹存”还真不是自卖自夸。除了各种草原项目外,景区里还建了条“风情小镇”,旁边是一座平缓的山包,爬到顶端,俯瞰欧式的小镇和套马的汉子,一天的疲乏顿时一扫而空,不禁涌起了翻身躺倒的冲动,伴着鸟鸣与风声,享受了下这段岁月静好的时光。其实我最早做旅行计划时,是打算在关山草原住一晚的,不过这儿大部分都是蒙古包,正常的酒店价格比较贵,设施也相对简陋,但是住夜的话,应该会有篝火晚会之类的节目,也是不错的体验。如果结伴来这儿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过,虽然现代人来陇山旅游,能享受惠风和畅、心旷神怡的感觉,但古人翻越陇山,可完全不是这种心情。之前也提到,在汉唐的诗词曲赋中,关山这个文化意象,往往充满着愁苦悲凉,陇山的两侧,代表着文明的与蛮荒的两个极端,翻越陇山,在传统的文化观念中,会有种流落天涯、生离死别的感觉。比如,《秦州记》记载:“陇山东西八百里,登山巅东望秦川,四五百里,极目泯然。山东人行役,升此而顾瞻者莫不悲思。”民歌《陇头歌》是这样唱的:“陇头流水,鸣声呜咽,遥望秦川,肝肠断绝”;
“陇头流水,分离四下,念我行役,飘然旷野,登高远望,涕零双堕”。王维的《陇头吟》:“陇头明月迥临关,陇上行人夜吹笛。关西老将不胜愁,驻马听之双泪流”。明代刘基的《陇头水》:“陇头水,征夫泪,征夫之泪滴陇头,化为水入秦川流。水流向秦川,呜咽鸣不已。何因得天风,吹入君王耳”。“悲思”“肝肠断绝”“涕零双堕”“双泪流”“征夫泪”……可以想象,古人翻越陇山时,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所以在文化意义上来说,陇山已经超越了地理的分界线,已经成为了一种文明的分水岭,两汉到三国时期,在凉州和西北地区轮番上演的动作大戏,可以说就是陇山以西不受陇山以东待见的结果。西边有多么不受东边待见呢?举个例子吧,两汉时期,由官员举荐的“察举制度”是选拔人才的重要渠道,根据学者的研究,史料有记载的324名得到察举的东汉孝廉中,有265名出身可考,仅仅只有2个人来自凉州。放在今天,相当于每年清北的高考录取生和国考的录取名单里,某个省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位“小镇做题家”,可见区域发展和权力分配是有多不平衡。在中国版图的四个角落中,西北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因为和匈奴、回纥、柔然等北方游牧民族接壤,西北对于定都关中的汉唐帝国来说,始终是攸关国防安全的生命线。所以从汉武帝打通西域开始,西北很早就纳入了中原王朝的统治范围,并迁徙了大量移民投身西北大开发,但也从一开始,这块版图就带着特殊的军事性质,帝国强盛的时候,有钱有资源能往里砸,为建设富强安全的大西北努力;国家有难了,往往就顾不上西北人民死活。东汉这个朝代,虽然在历史课本里,总被当成西汉的延续,其实东汉取代西汉,也是一次改朝换代、翻天覆地的大换血,东汉和西汉相比,有两点明显的区别。一是儒家完成了对国家的系统化改造,儒家思想从意识形态的“领头羊”成为了全社会的“公约数”,权力的游戏也被儒家化了的豪族,也就是士族所垄断,出人头地的阶层通道里,地位最高的是儒家经学,相当于考公,其次是史学之类的实用型学问,相当于事业单位,打仗属于二代们看不上的编外人员。二是首都从长安转移到了洛阳,不要小看这两三百公里,在秦汉以函谷关为分界的地图中,相当于权力中枢从“关西”转移到了“关东”,从高度集权的秦制帝国辖区,来到了贵族传统深厚的中原,东汉开国时的大股东,骨干都是关东的大地主,分蛋糕的时候,本地人自然吃得多、外地人也就吃得少了。这些游戏规则的变化,导致西北的国防地位越来越低的同时,上层社会对嗷嗷叫的西北肌肉男也是越来越嫌弃。东汉末年被称为“凉州三明”的张奂、黄埔嵩和段颎,已经是凉州地区几百年里少有的名将,然而在高度儒家化和士族化的权力体制中,西北武人的军功再高,也和“四世三公”这样的政治待遇彻底无缘。更加离谱的是,东汉一朝,关东的豪族们就三次建议直接放弃掉凉州,把凉州人民再移民回来,不仅能减轻国防支出,还能把政敌搞破产。这个提案一出,可想而知西北人民有多愤怒,所以每次都被同仇敌忾、保卫家乡的西北豪族怼了回去。比如公元111年,羌族几乎快打到了洛阳,东汉朝廷决定放弃陇西和陕北的土地,逼凉州人背井离乡,几乎激起大规模民变,当时的凉州名士王符,就在《潜夫论》中怒喷关东豪族官僚“用意若此,岂人心也哉!”。黄巾之乱后,出身关东的司徒崔烈,又建议咱们把凉州扔了吧,把当时凉州名士傅燮气的,拍桌子大喊“斩司徒,天下乃安!”这种抛弃国土的行为,如果放在后世,都是要被人骂成卖国贼钉在耻辱柱上的,“割弃凉州”的卖国提案在东汉能有市场,其实说明了,在当时以关东人为主导的主流视角中,凉州并不算国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凉州人民也不属于“我们”的一份子,对于凉州的土著精英,关东豪族一贯是忌惮、排挤、鄙视的态度,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最扎心的,不是游戏难度太大,而是这个游戏压根就不带你玩儿。恶劣的环境、朝廷的放养、越来越边缘的政治地位、已经被堵死的上升通道,都让西北人民只能依靠自己、抱团求生。说白了,在凉州人的眼里,他们就没把我们当一家人,久而久之,这里分裂的离心力也越来越强,西北与内地的决裂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很讽刺的是,正是在凉州和羌族的几次汉羌战争,拖垮了东汉的国家机器,掐掉东汉最后一口气的,也正是西北来的董卓与凉州军阀们,这真是历史的奇妙因果宿命。而在这种文化氛围里野蛮生长,到了三国时期,活跃在舞台上的凉州集团,除了董卓和马超这样的军阀莽夫外,自然就没啥智力和政治能及格的文士。所以整个三国的历史,除了开头祸祸完之外,台面上的事儿都跟凉州人关系不大,不过有一位例外,就是贾诩。拜各种三国游戏和动漫所赐,贾诩基本坐实了阴鸷狠辣的“毒士”人设,毕竟第一次出手,献的就是让李傕、郭汜反攻长安这种灭门绝户的毒计,最后彻底把长安捣成了一片废墟焦土。如果单看这段故事,贾诩这事儿做的确实够断子绝孙的,多大仇啊?但如果把凉州豪族与关东士族的这层百年积怨放进来看,贾诩的行为逻辑就不难理解了,保命和报复心理都有。所以后来贾诩为什么投靠了张绣,还让曹操翻了大车,因为张绣也是凉州人,在董卓、李傕、郭汜搞人天怒人怨的情况下,这俩人的结合是凉州集团的分化,表示跟那帮嗜血的野人划清界限、自谋出路。最后贾诩劝张绣投降曹操,背后是代表凉州系在投票表决,毕竟汉献帝就是凉州人董卓立的,甭管名声咋样吧,还是比积了八辈子血债的关东领袖袁绍靠谱点。在投靠曹操后,贾诩成为了曹操智囊团中唯一的凉州人,他之所以一生低调,除了外地人的自觉,也是为了要帮助“洗白”凉州。后来在平叛马超、韩遂的过程中,贾诩献上了关键的离间计,并展现了中央对凉州的统战政策,得到了陇右豪族杨阜等人的归附,之后在夏侯渊的穷追猛打中,不仅灭掉了凉州的割据势力,也逐渐洗掉了家乡人民的“原罪”。因为瓦解凉州的功劳,贾诩以外地人和半路参股的异族血统,在曹丕时代还当上了太尉这种高官,并得到善终,堪称史上最成功的洗白转型案例之一。在三国之后,凉州和西北与中原王朝的分分合合,依然在历朝历代不断上演,五胡乱华时期凉州建立了前凉、南凉、北凉、西凉、后凉等一票政权,唐宋时少数民族的盘踞与入侵,直到清朝与近代的新疆,西北这片土地的离乱未曾间歇。其中有向往、有挣扎、有坚持、有付出,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西北与中原、异族与正统、我们和他们数千年纠葛与融合的缩影。说了这么多,其实想说的是,凉州和西北的问题,本质还是个区域文化认同的问题。在中国帝制文明的早期,西北虽然在地理上虽然纳入了中原王朝的版图,但在区域文化认同上,还远远没有形成华夏民族的共同体的意识,“我们”与“他们”的隔阂,一直阻碍着土地之上的文化融合。如果没有左宗棠收复新疆,很难说今天的西北能不能成为“中国”的一部分。与之相比,我所生活的江南地区,很长时间也都是“天下”和“中原”的边缘地带,从上海到广西这一千多公里的东南沿海区域,长期是被称为“百越”的古越族人的天下,即使到了魏晋时期,也不太受北方人的待见。但是经过“永嘉之乱”“安史之乱”“靖康之变”三次衣冠南渡,随着经济大开发和南北大融合,在政权的完整性上,不会有人怀疑江南是“中国”的一部分,也没有陷入西北那种性质的动荡分裂,这可能是作为南方人的历史幸运吧。我们常说祖国不可分割,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背后,是56个民族几千年的撕裂与融合,版图上的“我们”当然是最重要的,但是情感和文化上的“我们”,会来得更漫长,也更坚实。时间临近傍晚,告别了关山草原,驱车一路抵达了陇山东侧的陇县,也意味着离开了凉州和西北地区。最后引用一首杜甫的《秦州杂诗》,就作为这场陇西之旅的结尾吧:“莽莽万重山,孤城山谷间。无风云出塞,不夜月临关。属国归何晚,楼兰斩未还。烟尘独长望,衰飒正摧颜。”风起陇西,苍凉与悲戚的黄色,是这儿的主色调,回头望去,丞相的步伐,也永远定格在了那一侧的风中。经过陇县,再往前走,就是另一种画风,这里有“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的地形和“金城千里,天府之国”的物产,作为华夏子民,每当提起我们这个民族的高光时刻,你永远都可以听到这个名字的回响——关中。《寻找北伐路上的诸葛亮》:1.为什么我想重走“六出祁山”之路?2.风起汉中:丞相的棋局3.虎踞沔阳:定军山下,武侯墓前4.龙游祁山:杜甫的奇幻漂流5.箭啸木门:六边形丞相是怎样炼成的6.雨歇天水:陇西的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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