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详细介绍一下作家齐士光一民的'退休三部曲'吗?


何乐辉对话齐一民,关于《柴六开五星WC》
《柴六开五星WC》,齐一民/著,云南人民出版社2021年2月第1版。
(一)对话
[题记]时隔二十年后的2021年,中国先锋作家齐一民的代表作之一,小说”马桶三部曲“第二版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并在全国正式发行。”马桶三部曲“包括《总统牌马桶》《马桶经理退休记》《柴六开五星WC》。为了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解读”马桶三部曲“,现将出版观察人何乐辉先生与”马桶三部曲“作者齐一民先生不久前的对话和知名书评人任玲关于”马桶三部曲“的书评刊发于本号。对话和书评分三次进行和撰写,亦分三次刊发。以下是关于《柴六开五星WC》的对话和书评。
[图书简介]
来京城开电梯的小市民余力、经营五星级厕所的大提琴手柴六、在比利时撒尿童子铜像前终于憋出了人生真谛的华侨庄总、以及被逼得不得不在家里带着墨镜睡觉的作家新乔,四个浓缩了的戏剧性人物, 四个有人看成喜剧有人看成悲剧但没有一人看后能无动于衷的故事。这是和厕所息息相关的几个故事,既是社会转型期间生活在不同层面上的人们的无奈和尴尬,也是现代文明进化过程之中人类灵魂的一种呻吟。
[对话者简介]
齐一民
作家,比较文学博士,《柴六开五星WC》作者,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北京语言大学客座讲师。出版作品有:《马桶三部曲》《雕刻不朽时光》《自由之家逸事》《梅花三“录”》《小民杂艺录》《妈妈的舌头》《日本语言文字脱亚入欧之路》等二十余部计600万字。
何乐辉
北京万卷图书中心创始人,出版观察人,在传媒出版界从业二十余年。
何乐辉:
今天我们要与齐老师交流的是关于《马桶三部曲》的第二部《柴六开五星WC》,请问这部小说在动笔之前是事先设计好的吗?或者说先有《马桶三部曲》的构想,然后按部就班地先写《美国总统牌马桶》,再写《柴六开五星WC》、《马桶经理退休记》?
齐一民:
这三部小说是分头写的,可按“归国前后”划分:我是1998年中期回国的,因此“归国前”写的有第一部《美国总统牌马桶》(1996-1997年)和第二部《马桶经理退休记》(1997-1998年初),第三部《柴六开始五星WC》中共有四个故事,其中两篇“柴六开五星WC”和“撒尿小孩儿”是在加拿大写的,另两篇《余力》和《新乔出书》是回来后写的,时间是千禧年前后。
何乐辉:
《马桶三部曲》发生的年代和历史背景相同,也有一个道具“马桶”把三部小说连接起来,其实“三部曲”人物并无交集,写作风格也并非完全一致,请您谈谈三部作品的内在联系!
齐一民:
《红楼梦》的写法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就是把能表现主题的线索零散地布局在小说的字里行间,我的《马桶三部曲》中的“马桶元素”也是一样,是散状埋伏在70万字中的。
即便《马桶三部曲》在分头写作时并没有一个《三部曲》写的总体战略,但我把它们“捆绑”成“三部曲”也理由充分,就是里面所有内容都多少和“排泄器皿、行为”——比如“马桶”、“撒尿”等“下三路”有着关联:第一部《美国总统牌马桶》自不用说,以我的亲历为素材的第二部《马桶经理退休记》里面那个北美的T(Toilet)公司主营产品也是“马桶”——当然,这是为制造戏剧气氛杜撰的,我当时就职那个公司主营的是五金产品。
在第三部《柴六开五星WC》里面“排泄”线索则是暗藏的,比如第一个故事中“余力”那栋楼中那个“高干”就是“马桶局局长”;在第二个故事“柴六开五星WC”中除了WC就是厕所之外,柴六的那个原来的领导——乐团指挥,是被尿活活憋死的;第三个故事“撒尿小孩儿”里的原型是比利时著名的“撒尿小孩铜像”——小于廉,那个“庄总”也是因为挤在人群中不能出去撒尿而憋出和感悟到了“人生真谛”;最后,第四个故事“新乔出书”里那本“名著”是《马桶之歌》,诸如此类。
这些“线索”都或明或暗地出现在《马桶三部曲》里面,尽管有时密集有时疏散,但都像是“灰蛇”蹚过的草坪一样多少留有线索和痕迹,它们也构成了《马桶三部曲》的脉络和支点。
何乐辉:
在我看来,《柴六开五星WC》由四个独立的中短篇小说组成,分别为《余力》《柴六开五星WC》《撒尿小孩儿》和《新乔出书》,四个故事中的四个人物余力、柴六、庄总和新乔也无交集,但他们显然生活在同一时代,也就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您写作时为什么会选取这些人物?他们具有时代的代表性吗?
齐一民:
这几个人物都有模糊的“原型”,不过有的更接近真人,有的则是根据真人素材提炼加工,有的则纯粹是杜撰出来的。
“余力”是我根据“多余的力量”概念杜撰的名字,但他的“原型”是我居住那个楼里开电梯的那些“电梯工”们。因为当时我才回国,看他们很好奇,觉得开电梯是个十分“中国特色的职业”,存在的原因应该是劳动力多余——电梯本来就不用专人开嘛,何况开两部电梯竟然要一个“电梯班”的人马呢。
“柴六”这个名字更奇特,它其实是“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曲”的代号,而它的真名是“悲怆交响曲”,但到目前为止评论家们似乎还没get 到这个“点”,,和我发明这个名字的良苦用心,它其实是解析那个荒诞故事的“密匙”。
“撒尿小孩儿”里的“庄总”原型是两个人,一个是我在蒙特利尔接待的一位从国内去考察我们工厂的客户“庄总”——他身为侨领公子的身世和经历被用到故事上半部分了,在故事的下半部分里那个“庄总”的经历——到比利时去看“撒尿小孩儿于廉”,则是我自己的:我真的怀着朝圣的期待去比利时寻找那个非常不起眼的小于廉铜像,看完后却大失所望。
最后一个故事“新乔出书”里面的人物“新乔”原型就是我自己——当然是艺术加工过的。
用“新乔、老乔”当自己的替身写“自嘲体小说”——即用第三人称写自己的亲历故事是我的一个特色,,比如《马桶经理退休》的主人公之一就是新乔,长篇小说《自由之家逸事》和中篇小说集《走进围城》都是写“新乔的故事”。我已经完成了三部“新乔故事”了,其中第一部就是《马桶三部曲》里面的《马桶经理退休记》,还有《柴六开五星WC》中的第四个故事。
何乐辉:
在文学作品中有“讽刺小说”这一类别,作者用夸张、漫画式的描写手法,突出人物及社会现象的可笑及畸形的特征,简洁、尖锐地撕破给读者看,贬斥人性和社会丑陋的一面,从而达到暴露、警诫、鞭挞、抨击的目的。著名的讽刺小说有我国清代吴敬梓的《儒林外史》、俄国作家果戈理的《外套》《钦差大臣》、美国作家马克·吐温的《镀金时代》等。《柴六开五星WC》无疑具有上述这些作品的特征,当然也不会完全一样。您认为您受这些作家的影响多一些还是您自己的天赋秉性使然?或者为什么不是以别的风格写作?
齐一民:
您总结得非常到位。不过,我不算是受到上述那些作家的影响,我的作品也有“讽刺小说”的味道,但骨子里我的写的并不是对个别人物或者事件的嘲讽,那些故事更多是借助讽刺而写的悲剧。这种悲剧也不是表层而是深层次的,不是一时的而是长存的,不是揭露治愈就完事,而是人类不能自身克服的,这可能更像是法国作家加缪所说的“荒谬感”。
或者还可称之为“结构性大悲剧”?比如那个“柴六”开厕所的故事,其实暗喻的“艺术”和“物质”两种追求两者之间难于调和的天然矛盾;那个“余力”——“多余下来的劳动力”暗喻的是人类为竞争有限工作岗位而不时发生的“械斗”——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戴墨镜的作者新乔”隐喻的是从艺者面临的个人活动自由和社会曝光率、社会功名之间不好协调的关系,等等,这些都不是一时的不协调和尴尬,也不是某人某个时段矛盾性的取舍,更是“结构性”的和长期伴随我们的,它们会在条件成熟后必然发生,因此,是极富悲剧色彩的——什么是“悲剧”?,就是人总会面对、总会重复、总想解决处理、却又总会处理不当的事情,因此会陷入悲哀。
我写的故事应该叫“大隐喻”,是用“点”——个别荒诞离奇故事,带“面”,以“明”——表面现象的揭示,表现“暗”——暗藏的危机矛盾,它们更像是哲理小说,因此难于找到和我相似的写法,正如难于找到两个相同的作者。
何乐辉: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是中国改开的第一个十年,国门打开了,思想解放了,社会处于剧烈变化当中,人们的行为方式也在变,作为作家的您当时也处于这场变革当中,您当年在写作《柴六开五星WC》时如何区分“对与错”的界限?如何把握“美与丑”的尺度?
齐一民:
这是个不会有标准答案的问题(笑)。的确,九十年代是个万花筒的年代,我游走于北美和亚洲,国内和国外。九十年代的人活得匆匆忙忙热热闹闹,几乎没时间反思,主要就是跟随飞速行进富于刺激的社会变化大潮——似乎只有一个目的“千万别被拉下”,或能用“不择手段、百舸争流”四个字形容之。
现在回顾一下,似乎“对错”、“美丑”对那个时代来说太草率、太难于寻求稳定答案,当时对的现在可能是错的,反之亦然,当时丑的现在看是美的,或者再过半个世纪,又会颠倒过来。
我觉得或者用“拼死追求美丑、死活找出对错”概括那个转型时代的特征更加适合——人们不信邪,不怕尝试新的,无论是艺术上还是做生意,都敢想敢干,不计后果,义无反顾,您只要梳理一下那时代留下的影视作品、文学作品就会发现,它们基本都具备“天不怕地不怕、妹妹你大胆往前走”的探险色调,比如作家莫言吧,他的代表性作品都是那个时期写的。
因此,与其说给“对错”、“美丑”下定义,不如描绘人们追求它们的艰苦过程,而《柴六开五星WC》中的四个“荒诞主人公”,就是九十年代行走在艰苦卓绝追求命运改变、用生命做成本探索真善美真谛道路上的苦行僧。
何乐辉:
在四篇(部)小说中,《余力》更注重人物的塑造,有许多余力的心理描写,而《柴六》更多的是在写社会,人物也更多了,除了柴六外,还胡思、刘银、厉骇、指挥等,而且《柴六》的“讽刺”对象更多、范围更广、程度更深,我更喜欢《柴六》这篇,是篇经典的讽刺小说,那么您呢?
齐一民:
“余力”由于是多余的、是随时准备对付下岗危机的人,因此“思想斗争”会多,应付危机手段也必然花样百出。“柴六”——那个“悲怆的艺术家”其实实质上和“余力”一样,原本也是想从事自己热爱的艺术事业、也想留在原本的崇高岗位上,只不过禁不住物质诱惑而走上了“开厕所”的偏道。
其他的人物“胡思”——善于“胡思乱想”的,“刘银”——在银行工作的,“厉骇”——有权势的“厉害”,这是我给小说人物取名的特点,就是“象征化”,《美国总统牌马桶》里就更是不胜枚举,比如“裘八”是“求发(财)”的意思,这种取名的好处是能把人物的特点提炼并“标签”出来,使读者“望名生意”,让人物更具代表性。从这层意义上说我的小说是远超小说的“超文本”,剧里的人物都不是哪一个人,而都是哪一“类”人,那些概念性极强的人物被我像皮影戏中的道具似的在“幕后操纵”,让他们在激荡的时代舞台上拳打脚踢翩翩起舞,他们其实就是九十年代众多类别的人物们的粉墨登场和众声喧哗,以及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换言之,小说里人物的名字就是他们的“时代标签”。
要说在四个小说里我喜欢哪个,当然是都喜欢了,四个主人公分别是四种人的缩影,分别是城市打工者、艺术家、商人、作家,您喜欢“柴六故事”,说明您有艺术家潜质吧!
我或许也最喜欢“柴六”——我是业余写小说的,也算是半个从艺者,更能切身体会到当一个“不成功艺术家”的悲壮感。
其实那个“五星WC”的灵感来自于杭州西湖——有一次我晚间在西湖边转悠时见到一个非常奢华的场所,原以为是家五星级餐馆,走进一看原来竟是一个超豪华厕所,要知道九十年代的中国还并不富裕。
我最喜欢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曲——悲怆的“柴六”,于是回到蒙特利尔后我就把“五星WC”和捏造的人物“柴六”联系到一起,写成了这个象征性的艺术家悲剧小说。
何乐辉:
我尤其喜欢《柴六》的结尾。五星WC倒了,变成一片长满了荒草的WC 遗址,夜间时常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让人们产生不同的、复杂的情绪,或凄惋,或哀怨,或怀恋,或悠长。后来,在其废墟上另一座五星级建筑拔地而起。时代在不断地向前,在不断的变化,对吧?其实,柴六还想回到过去,可是他回不去了,最后消失在一汪湖水之中。您如何评价柴六这个人物?
齐一民:
其实,柴六的悲剧是普遍性的,可用作概括许多不情愿却不得不为之的行为以及相互矛盾的概念,比如“理想和现实”、“艺术与金钱”、“人情与生意”等等,这些都是人生中不断会遇到、难于调和或者永远不会做出满意选择的事情。
就拿那个本来拉大提琴却一猛子下海开厕所的柴六来说,他的悲剧是在“艺术追求”和“物质满足”之间选择了后者,而他又不可能真正放弃忘记艺术,因此,荒诞和荒谬就大尺度产生了,或者说,他在下海的那一时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自己比在交响乐团没事干更加悲怆的结局。
柴六的悲剧发生在古今中外那么多艺术家的身上,就是难于在“纯艺术追求”和“有尊严生存”二者之间进行协调,协调好了的极少。不成功或失败的例子就太多了,从柴可夫斯基(靠梅克夫人接济生活)到曹雪芹(潦倒而死)、从巴尔扎克(负债写作)到王小波(为生存考卡车执照)等等。
在小说的结尾处,破产的柴六最后带着他心爱的大提琴、在《天鹅之死》的弦乐中投湖自尽,那是许多艺术家的“心之死”,我把结局写成那样,是带着巨大同情心的。
《柴六》单从生意的角度看,其实也是一个警示录——君不见,几十年来多少人按照“胡思”们的“点子”走上了挖祖坟、盖豪华楼堂馆所荒唐的跨市、跨省、跨国的“生意不归路”,给中华大地和地球上留下了多少最终会被推土机铲平的“莫须有建筑”和烂尾项目。
再有,在2020全球瘟疫泛滥的时候,又不知多少人一夜间变成了失去岗位的“多余的力量”,变成了丢了艺术饭碗、不得不考虑其它谋生之道的“柴六”,因此,这种“象征写法”的小说是会一直有普遍意义的,小说的人物或许过时,但事理和矛盾并不会失效和解除,只不过后来的人们会把自己的新经历和新体验镶嵌进同一个故事结构模子之中,演绎出你这个年份几乎换汤不换药的“怎样才不成为多余力量”——下岗失业的焦虑和“怎样做悲怆的抉择”——如何捍卫艺术家尊严,而已。
何乐辉:
《新乔出书》一篇也是典型的讽刺小说,您选取了一个典型的事件,出书对于中国知识层和渴望进入知识层的人来说是一个梦想,人们常常把出书与成名成家联系在一起,而且改开四十年是新中国个人出书最多的一个时期,因此具有典型意义,您出了二十多本书,您的感受是什么?是否与新乔有相同的经历与感受?
齐一民:
那个“新乔出书”故事写在《妈妈的舌头》出版(1999年)和我在得知《美国总统牌马桶》能够出版的时候,当时因《妈妈的舌头》出版我上了湖南卫视和《中国新闻周刊》并到央视《读书时间》栏目录制了节目,就有些飘飘然,多少有点“你已经是著名作家”的错误幻觉。 还有,我目睹过赵忠祥老师在2000年北京书展上批评有人说他“搭皮鞋卖书”,另外,有一次我到老电影艺术家于洋先生家里去作客(我两家是故交),“于叔叔”说他出门怕被人认出来就戴着一个墨镜,再有,我在蒙特利尔街头见过美国影星史泰龙对着众人高声演讲的“牛人相”——所有这些都是编造“新乔出书”故事的灵感来源。
“新乔出书”俨然是喜剧——一个作家担心成名后被人认出来失去活动的自由,就白天夜里都带着墨镜将自己掩饰起来,让自己保持在“最低调隐形状态”——他认定“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自己作品过硬,宣传是多余的,但他大错特错了,由于他过于低调和隐形,不仅他的作品无人问津,还连累了因对他期待过高而投靠他的亲朋好友们,最后,悲剧就发生了,有人逼他用自己的“死亡事件”做为终极手段,使自己的作品成功并流芳百世。
其实和“柴六”一样,“新乔出书”也包含着一个无法解决的“二律背反”——要不你低调,要不你吹牛,前者的风险是你可能永远不会在艺术上成功(当然,也有极个别成功的隐形作家),后者呢,则是你迎合和市场的“低级趣味”——比如搭鞋卖书等,能在“艺术家洁身自好”和“同流合污”中间平衡者才真厉害,但我自己不是。
我用笔名“齐天大”出版书十余年,而且在笔名之下从不做作者详情介绍,就是想保持“带着墨镜睡觉的新乔”的低调、想让书出名但自己不暴露真容,但结果是书也无名,人更无名,迫不得已,从前些年起我摘掉了“墨镜”,赤膊上阵、直接用真名出书了,但似乎为时已晚(一笑)。
何乐辉:
《撒尿小孩儿》中的庄总是整个《柴六》中交待得最全面的人物形象,几乎讲述了庄总的一生,当然主要故事还是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还是在商场,但它更多的是关注人的命运和做人的态度,庄总或作者最终得出为人处事结论:做人要做像“撒尿小孩儿”一样的人;做事要像“撒尿小孩儿”的“父母”。
齐一民:
无前所述,“撒尿小孩”是个用“什锦材料”缝合而成的小说,上半部分取材于我的一个客户“庄总”——他是著名侨领的公子,他出生在马来西亚,后来随父亲回国,又经历了“文革”的低谷,改革开放之后他再次“复活”,后半部分则是我自己1996年去欧洲旅行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遭遇”。
至于小说的标题,还记得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中那个自称“比利时小人”的神探波罗吗?您把“比利时小人”、“撒尿小孩铜像小于廉”两个词汇串联起来就找到这个故事名称的来由了,其实,它想说的也是一个难于处理的矛盾——做小人还是当君子,当那个“庄总”被挤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想小便又不能夺路而出的时候,他看那个“撒尿小孩儿铜像”正在尽情地撒着尿而毫无顾忌,为什么?就因为它是个“小孩儿”——“小人”,于是庄总突然醒悟到要想痛痛快快地方便而不受煎熬,你就别当大人、别当君子,就要当小孩儿、小人·····。
比利时人不就那样做的吗?他们生把一个不太起眼的小铜像,没任何愧疚地打造成让全世界所有都人趋之若鹜的“名胜”,靠的就是一颗皮厚的“小人之心”(玩笑)。
何老师现在明了我的“其中味”了吧,写小说的好玩之处就是可以像做菜那样把生活中不经意的边角废料放到锅里加工,按照自己的思路和逻辑编排出有隐含意义和趣味的文字。
何乐辉:
您在《柴六》中提到或影射了许多九十年代标志性人物,如打假的王海,当年的首富牟其中,还有……,胡思是不是就是当年的“点子大王”何阳啊?
齐一民:
是的,咱们是同龄人,大家都知道“点子大王”何阳和“空手套白狼”从俄罗斯弄回三架飞机的牟其中,他们二人是那个“人有多大胆天有多大产”时代的代表性人物,是那个时代的马云马化腾,都能“胡思乱想”并付诸行动。二人都有过牢狱之灾,现在也都出狱了。
我个人对他们还是蛮崇拜的,当然,除了他们的“原罪”,但邓小平的“摸着石头过河”起初对大家来说不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能够“胡思”——想出别人想不到的点子,也是一种超凡能力。
何乐辉:
我知道齐老师从商多年,后来在北语教的还是“商业”课,对商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您在《柴六》中借胡思之口提到的那些商业思路,后来证明是正确的,比如:90年代初期商业集中在“做”(贸易),90年代中期以后商业的精髓应该是“开”(工厂、餐厅、诊所……),请问齐老师:2020及以后几年商业应该怎样?
齐一民:
快别提了,2020把我这个编纂出《柴六开五星WC》的作家一下子变成那四个故事的主人公了(笑),他们借病毒还魂,还到我一个人身上了:您看,我在北京语言大学任教十六年,一直给外国学生讲授商业和语言文学课程,但因“疫情”今年我的外国学生们都不能回中国,我这个老师也就下课、变成“多余的力量”了,而且年岁大了,连想开电梯都没人要,其次,由于书店无人光顾,我这个“业余作家”卖书更加困难——“新乔”即使不戴墨镜上街,也没人认识我是何人;我喜欢的交响乐行业就更惨,上半年全世界所有指挥和拉大提琴的“柴六”——那些靠卖演出票谋生的艺术家都停业了,疫情再过上半年不好转的话,兴许许多艺术家都会扎堆排队到“五星级WC”去求职谋生——疫情再严重厕所也不会歇业呀——那才是“刚需”!
最后,眼下全球的跨国旅游业都中断了,你再甭想去比利时布鲁塞尔去看那个“撒尿小孩儿于廉”,但我敢肯定,唯有他还在放纵地无忧无虑地对着空无人迹的广场愉快小便。
当小人易,做君子难。
以前是那样,今后也许更是。
谢谢何老师!
2021年版菲页
(二)书评
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看这大时代风起云涌
——读齐一民《柴六开五星WC》有感
作者//任玲
《马桶三部曲》里根深蒂固的精神内核,是夸张到变形,讽喻意味十足,有着近乎黑色幽默的荒谬感。上次有这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还是读《百年孤独》的时候,都是离奇、荒诞,不过《马桶》系列并未玩弄什么时间谬论,所以暂不能被归入魔幻现实主义之列。
年少轻狂时读《柴六开五星WC》兴许翻两页就付之一笑:这是什么嘛,是游戏不好玩还是小说综艺不好看?可人到中年再来读,便不由得从这“五星WC”的兴亡史中,读出了些心酸。
人只要活着就是要不断抗争、不断应对突然发生的现实、不断在一片迷茫中寻找机会,再抓住一点点运气,才能爬到辉煌的巅峰。然而还有那句话,“时来天地同借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也许只要一瞬间,顷刻间房倒屋塌,那些曾经偷渡的、曾经忽略的、曾经自以为已经逃过的一切都变了一副面目向你,要连本带息讨还回去。
这“五星WC”的创办、辉煌、落魄、谢幕,又何尝不是那个过去时代里无数企业、公司、个体户们商海搏杀经历的缩影呢?
-1-
交响乐和公厕,难道不是一样高尚吗?
我喜欢柴六的身世。在开“五星WC”之前他是个拉大提琴的。
谁规定玩艺术的人不能做生意?更没人规定艺术家不能从事点接地气的行当——譬如经营公厕,虽然未免太过接地气了些,但人有三急,吃喝拉撒谁都难免,如果你在中国的商场里随机拉出一百个人做调查,里面有十个业余爱好是听交响乐,就已经很令人惊喜了;但你去随便拉一千个人,也没一个人敢拍着胸脯说“我是个阳春白雪,不用排泄的高雅人儿”的。
经商者的基本盘,或者说用户覆盖面越大就越好。想要把生意做好做大就要抛弃一些寻常人的成见,气味腌臜些又如何呢?公厕的受众范围比交响乐要广泛得多,公厕能切实解决我们生活中的烦恼也比交响乐要强得多,所以它们两者不是一样高尚吗?甚至从现在的“流量”角度,以公厕为噱头的宣传要比交响乐效果更好呢!
这里要进入一个永恒的讨论,那就是鄙视链的问题。
人类喜爱把一切价值观拉到一个鄙视链里,总要分个谁高谁低谁上谁下才好。不独中国人,我最近深耕育儿领域,发觉老美承自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等级观念才叫一个严重,连母乳喂养都颇有鄙视链,亲自喂的要胜于半喂半奶瓶的,完全奶粉喂养的在最底端。同理,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美国,不同种类的生意也是要彼此鄙视的。
公厕和马桶生意就是商场上勤勤恳恳的蓝领阶层:苦而累,能赚些钱,但不受尊重。
然而柴六用自己投身到公厕生意的行动将交响乐界对公厕界的鄙视一脚踢翻:要我说,在座的都是一样的铜臭味儿,没什么谁更高尚,谁更低俗的区别!
不过一切都是有深刻背景的,柴六抛弃交响乐走向生意经的根本原因大概是时代也放弃了交响乐,人们宁可听听BP机,再加上乐团里面负责分配奖金的指挥同志难以避免人性弱点地乐意给自己的大舅子发特等奖金,搞到大提琴手柴六时常做个闲人,不但工作无聊而且没了奖金——音乐人的清高、想要自己掌握命运的向往、情绪+金钱的强大推动力等,把柴六拽进了海里。
“下海”了的柴六在市场战略家私人定制的职业规划中居然是个适合开公厕的,这种雅与俗的奇异统一大概就是如今大家常爱念叨的什么“反差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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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求关系与消费延伸:总能看到新领域的双眼,才是最棒的法宝
柴六决定开厕所了,筹钱、贷款、巧立名目……内部人刘银给柴六开了一路绿灯,初创业的柴六信心满满,搞定了资金和第一批客户,仿佛接下来就能开起公厕连锁店,日进斗金走上人生巅峰了。
这大抵是几乎所有创业公司一开始的模样:黄金时代的经验犹在,成功者指点江山,把自己的成功诀窍和“勇气”倾囊相授——你只管直行,横冲直撞拳打脚踢,冲出一条路来,社会和时代会给你买单,所有的一切都不成问题,所有人胸中都燃烧着勃勃的勇气和希望,而未来会首先成为老板实现财务自由的你,背上的无形担子和责任还是问题吗?用广东人的话来说:“怕死莫搵财呀”。
但看看创业过程,我倒觉得巧舌如簧一通忽悠的“发财方法咨询师”胡思,才是商业思维最敏锐,最善于利用时代优势赚钱的那一个。
你看他的生意吧:零成本——只需要补充消耗的口水,没有好茶的话凉白开也可将就,甚至还更健康呢;无风险——分次立结的咨询费用,是实实在在打到账上、交到手里的,咨询完毕,概不退还。胡思指点给客户的无非是一个创业的灵感和方向罢了,更无须为对方究竟能不能因为投身这个领域最终发财而提供保证。
要知道,创业过程中存在的变数和风险实在是多如牛毛,八成企业挺不过开办的前两年,那才是商界真正的现状。你失败了,或许是没有储备够资金断了现金流,或许是赢利点没有找对或者收费策略出了问题,还可能是类似疫情突袭这种纯粹的黑天鹅事件,要胡思为你负责,那是万万不可,毕竟你如果按他说的发了财,也不会返过身来分他一半不是吗?
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想做、敢做却不知如何去做的人,柴六都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这样,胡思的客户资源就永远不会断绝,只是多赚少赚,但总是不会赔本的。
更何况他的那一套理论还真的颇有逻辑和市场,连刘银都心甘情愿地为之征服,甚至帮柴六跑完了贷款程序,代价只不过是成为终身免费的客户呢!
所以要想从商,最重要的不是资本也不是勇气,而是能看到他人盲区或机会蓝海的眼光。胡思那双能看到新领域商机的双眼,才是真正能带来无穷财富的宝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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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上升到哲学,是偶然还是必然?
柴六的公厕创业史集中了许许多多那个时代的噱头,如今看来好笑,但于首个吃螃蟹的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创举。公厕要有来头,就办个合资的,就和伊拉克伙伴手牵手,免得像国营那样赔钱;开公厕也要有意义,要从赚钱的层次上升华才好,就用公厕来“拯救心灵”,那样听起来比靠公厕挣点快钱更高大上;用“五星”来命名公厕、以“五大行星”象征公厕项目只是科学工作的奋发起点……以上种种在公厕开办启动过程中的创意和解释,都在把柴六的公厕事业逐渐又推回形而上的哲学领域,冥冥之中,玩交响乐的柴六和开公厕的柴六,其气质与思想在另一层面上达成了微妙的重合一致。
生意上升到哲学之后就格外容易煽动人心,但这便令人好奇,难道,这也是一种必然?
反观国内大企业在做到一定高度之后往往都是这样,从胼手胝足只讲最实际的玩意改到言必称精神凡事都要高呼slogan,哲学在企业家手中先变成工具,之后再变成类似香氛的东西,用它鼓舞员工奋力向前,也同时给所有在企业这个集合体中合力向前的人们做了个思想上的整合:往往是老板们先相信了“996是个福报”、“只有奋斗的人才有资格过上幸福生活”这种哲学鸡汤,而从上到下都信了这种原本是用来应对一些状况而匆匆提出的口号之后,未来这艘巨轮究竟会驶向何方,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柴六这个前大提琴手、现公厕创业者,面临的思维陷阱还不止这一个。
做个老板真的太不容易,要找钱,找资源,找客户,还得找人才来把这一切运转起来。扒了老王家祖坟盖起公厕的柴六没有退路,“五星WC”像模像样搭建起了框架,这里还要cue在此客串的“总统牌马桶”一次:有“总统牌马桶”出场,足见“五星WC”的定位十分高端。
这么高端的公厕却在试营业的一个月内分文未赚。现实用皮鞭教会我们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结果,也不是所有听起来响当当的创业点子都能成为疯狂下金蛋的母鸡。
愿赌服输,不要轻易下注,也许这才是做生意最应该懂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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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源滚滚,敬请节哀:生活永远是出悲喜剧
“五星WC”扭亏为盈了。在干掉所有对手、扫除所有“不在五星WC上厕所”的风险,创造出近乎垄断的经营环境后,“五星WC”终于靠着天时地利人和,成了柴六梦想中的那头“现金牛”。
接下来的一切大致可以总结成“柴六和他的小伙伴们为了提高五星WC门票收入而进行的种种尝试”。其实那个年代卖空调的、做冰棍的、造游戏机的……哪行哪业下海奋斗的人们不都在跟头把式地,像他们这么不顾形象地想办法去增加效益吗?
当然齐一民老师的讽喻笔触绝不会仅仅局限于笑谈将小便收费发票虚开成“冷饮”这么简单,在他的笔下,我们看到“五星WC”日进斗金,整个丙市疯狂了:人们坚信要想赚快钱、快赚钱,只有“开公厕”一条路可走。大家纷纷去刨姓李的、姓刘的、姓赵的祖坟,兴建各种各样的公厕,跟随着十大富豪之首柴六红着眼奔向致富之路——这幅热火朝天的景象,在股市中沉浮过的你是否似曾相识?
辉煌到极点之后,迎来的往往不是再创新高,而是轰然倒塌。这其实也是上个年代创业者的一个缩影,曾经我们熟悉的名字和品牌,生存到如今的又有几个?即便被人买下来,重新卖情怀玩“复活”、一手缔造神话的那帮老家伙们也早已不在了。
于是故事里的“五星WC”,也好似致敬一般地——烟消云散了。
背后的原因可能是行业不景气的冲击,可能是创业初期人才精英的纷纷离去,可能是老板突然的自尊心和自我实现感爆发:柴六就炒了爱拉二胡的阿丙——他到底还是有一颗大提琴手的心。
那个空有一双慧眼却成也它败也它的胡思也终于走上了尽头。金点子和灵感终究会枯竭,没有及时转型的他在数次失手之后被齐一民老师“剧情杀”并以之为五星WC倒闭作伏笔矣。呜呼哀哉!现实中的咨询公司却往往不会有此烦恼,早就在挖完第一桶金就悄然升级为文化传播集团公司,继续其概念化财富大业了呢!
启蒙者——失败了,后台——倒了,提供方便的兄弟——出事了,四面楚歌的“五星WC”苦苦支撑之余,终于被“憋死了一个人”的负面事件彻底击倒。《马桶三部曲》最令我喜爱的点就在于此:你总能在看似胡编乱造的情节中,找见离奇程度胜过小说的现实。
从财源滚滚到敬请节哀,“五星WC”成功其也忽忽,倒台其也匆匆,正如一场属于柴六的发家大梦——也许,生活总是这样的一出悲喜剧,你猜不到开头也难料想结局,你只能在时代的大潮中随波逐流,努力扑腾出属于自己的那一簇浪花而已。
看完《柴六开五星WC》后最大的感慨不过也是那一句: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五星WC”崛起的始末并不重要,也许差不多的事情也曾发生在我们的身边,没那么荒诞,没那么夸张,没人像书里的人物们一样将一切摊开说得直白,但追逐着一样的利益、遵循着一样的逻辑,也期待着一样的未来的,不也是同样的那群人么!
《柴六开五星WC》,齐一民/著,云南人民出版社2021年2月第1版。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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