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花质感砖在行业内的口碑如何?


第一章食蓼少年
宋太祖得知蜀乱,立即派遣大军增援,费上一年时间,免不掉又一场血腥的屠杀,才告敉平。
变乱固然得以绝对优势的军事力量加以消灭,但是,宋太祖的中央政权,却也从此失掉了西蜀的民心。
宋朝统治下的子民,负担是非常沉重的。正常的赋税之外,有各种名目附加的苛捐杂税,每个人头上都须担负身丁钱,另外还有徭役和摊派,农民终年耕稼,还得不到一个温饱。前后蜀时代,老百姓缴付的捐税,总算取之于蜀,用之于蜀。现在则完全纳入宋朝中央岁入系统里去,蜀人不再得到分润,这和初平西蜀时,将孟氏库藏悉数输往京师,同样刺激蜀人。
更甚者,宋在西蜀实施专卖制度,四川重要的出产,如茶、马、盐,都由政府定价收购,人民不得自由买卖。今天以十千买进,明日即以十三千卖出,“比至岁终,收益不可胜算,岂止三分而已”。而且天下茶法皆通,只有蜀中独行“禁榷”(专卖),茶农盐民和养马户所遭受的剥削,一样苛酷,几乎无以存活。不但如此,甚至如当地名产“蜀锦”,也由政府设置专门机构,统制产销,扩而至于所有织物,都禁止人民自由买卖。朝廷所派官吏将地方富源一手攫尽,实施如此绝对的经济压榨政策,西蜀老百姓的生存机会已遭严重威胁,怎能不对宋朝抱着非常强烈的反感?
官员利用地方豪强、土霸加强他们的统治,所以只有豪强土霸才能勾结官府,粜贱贩卖,投机取利,这种霸占性的剥削与侵权,深刻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并且因此形成社会上贫富不均之尖锐对立,这一股怨恨,当然又归结到政府头上。引自 第一章食蓼少年宋代开国之初,为了开创一个文治国家,世代君主,莫不好学,而执政大臣也无一不是出身科第,以学问相尚的知识分子,所以历史上,宋是一个文明精熟的文化大帝国。
然而,国兴百年,通行的文章体裁,却仍沿袭五代的弊风,为文有如七宝堆砌,但求辞藻华丽,宁愿使文字与思想脱节,陈腔满纸,空无一物。早年虽有柳开、穆修等欲矫时弊,提倡古文,而力不能逮,影响薄弱。
欧阳修读书之日,偶于废纸簏中得到一卷韩愈的遗文,取读之下,明白晓畅,觉得必须循此途径,才是文章之正道,于是竭力提倡恢复古文,期能革新文学的颓风。不料士人狃于旧习,束缚过久,一时不易变化,而又用意过当,作起文来,只求艰深和新奇,甚至不惜割裂文意,字雕句琢,弄到诡怪不通,迂僻难以句读的地步。这种病态的文字,其为空文而无实用,与骈丽之作,也是一样,所谓旧病未除,新弊更作,文风非常萎靡。
欧阳修以为读书人求出路,必须通过科举这条道路,而试官玉尺抡才,又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所以树立试场评文的新标准,是丕变文风的关键。当时风气,天下的士子莫不事先猜测下一科的主考会是谁,则谁的文章就是仿照诵习的模板,主试官的好尚与意向,往往可以领导风尚开创文运。欧阳修决心乘主持此届进士试的机会,建立标准,变革文风。入闱之初,即与同官协议,定下一个原则,凡是雕刻诡异之作,一例黜落。
他得到一份荐卷,文字艰涩破碎,猜想是有声场屋的刘几之卷,决心拿来开刀,提起朱笔就在这份卷子上画了一条极粗的红勒,予以黜落,以示惩劝。
这样做,当然会引起落第举子的抗议,但是欧阳修望重士林,毫不顾虑。两年后,刘几改名刘煇再度应试时,则所作文字已经完全变了,如出二人之手。由此可见欧阳修以考试为变革文风的手段非常成功。引自 第一章食蓼少年宋沿隋唐的贡举制度,设进士科以得常才,又设制科以待非常的人杰。士人出身进士,固已受人敬重,而制科得隽者,则更被人矜贵,莫不以国之大器待之。
制科又名制举,唯待天子特诏才举行的特试,须由大臣奏荐,受天子亲自策问与拔擢,其隆重可见。仁宗一朝,有贤良方正极言尽谏科、博通坟典明于教化科、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详明吏理可使从政科、识洞韬略运筹帏幄科、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等,习称“六科取士”。
制科之试,始于汉文帝之诏举贤良。宋因前代成规,而制度更加严密,每届对策者最多不过五人,取精用宏,目的即在拔擢非常的人才,而出身制科者,自有上承天子特达之知的荣宠,比常科进士更加一等。
嘉祐五年(1060)八月,仁宗皇帝诏求直言,礼部侍郎兼翰林侍读学士欧阳修以才识兼茂荐苏轼于朝,天章阁待制、知谏院杨畋(乐道)对苏辙说:“闻子求举直言,若必无人,畋愿备数。”荐举了苏辙。
苏轼说制科特考之难,有曰:“特于万人之中,求其百全之美,又有不可测知之论,以观其默识之能,无所不问之策,以效其博通之实。……犹使御史得以求其疵,谏官得以考其素,盖其取人也如此之密。”为应付这项漫无范围、无所不问的考试,他们必须有个清静的地方读书准备,因此于翌年(六年)正月,便从西冈移往京师丽景门外,汴河南岸之怀远驿居住。
应考制科,须历三个规定的程序:一是缴进辞业,二是秘阁六论,三是殿试策问。
应试人于大臣论荐奏可后,先自选录所写的策论五十首,分为十卷,检同荐状诣阁门或附递投进,送两省侍从“看详”。经评定等次,选取文理优长者,择日参加阁试。苏轼因此有上两制(中书舍人与翰林学士)丞相富弼、曾公亮书。
《上两制书》说,轼本是草茅下士,现在列名为州县小吏,而诸公则是可与人主揖让周旋的人,贵贱的分际非常辽远。然而轼所学者圣贤之道,所习者圣贤之言,所守者圣贤之分,故敢踽踽而来,仰不知明公之尊,俯不知其身之贱,不由绍介,不待辞让,而直言当世之故,无所委曲者,以为贵贱之分,非所以施于此也。
他检送富弼的是策论五十篇中的二十五篇,“贫不能尽写而致其半,请观其大略”。上曾公亮者,献其文凡十篇,“惟所裁择”。苏轼志气如虹,昂首于权势之外的风度,在这些地方,非常生动地表现了出来。引自 第一章食蓼少年兄弟俩当时的生活,实在非常清苦。若干年后,苏轼和他的朋友刘攽(贡父)谈起读书怀远驿时,每日三餐,饭桌上只有白饭、白萝卜和盐三样食物,戏称之为“三白饭”。刘攽是个惯开玩笑的人,过了一段日子后,他忽折柬邀苏,去他家吃“皛饭”。苏轼已经忘记前事,认为贡父读书多,所谓皛饭定然别有典故,到时兴冲冲赶去赴约,待见到他家餐桌上只有白饭、白萝卜和一碟子食盐时,才悟到已为贡父所戏,但仍欣然就食,吃得津津有味。28引自 第一章食蓼少年时光过得很快,在怀远驿倏忽已逾半年,七八月间的天气,白昼还是秋暑难挡,兄弟俩挥汗如雨,但是有个晚上,忽然刮起西风来,风声非常凄厉,一阵阵落叶,穿窗入室,寒气袭人,间又下起潇潇冷雨,更是一番凛然秋意。
苏辙年轻时,有肺病,身体很单薄,起来要去找件夹衣穿,苏轼正在读韦苏州(应物)集,刚读到《与元常全真二生》诗,“那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两句,不禁触景生情,意识到兄弟俩现在拼命准备考试,一旦做了官,各自宦游四方,从此就要分离。眉山老家中,两人无忧无虑,闲居读书的那份悠然生活,就再也不容易有了。
兄弟俩就此讨论起前途来。清贫人家的读书子弟,怎么推得开求仕谋生这条唯一的出路,只能希望及早从仕路上退出来,同回故乡,才能对床而卧,共度风雨之夜,寻回他们的旧梦。
兄弟俩就在怀远驿做了“风雨对床”的约定,此后四十年间,两人都念念不忘这个旧约,然而由于可悲的人生羁绊,终身不能实现。引自 第一章食蓼少年这次制科,四人中录取三人:著作佐郎王介、福昌县主簿苏轼、渑池县主簿苏辙。
制策取士,特别郑重,考官定等之后,言官(包括御史和谏官)例得复核。
评核的结果,苏轼得第三等,王介得第四等。科制分五等,宋朝自有制策之试以后,第一第二两等,皆是虚设,从来无人得过,普通都以第四等中选。苏轼以前,只有吴正肃公(育)一人,曾入三等,苏轼是自有制科以来获此最高评等的第二人。引自 第一章食蓼少年
2023-04-06 10:00:18
回应
第二章变法与党争
苏轼游城北街开元寺,看了先秦的诅楚文碑,观赏了吴道子画的佛像和王维的画竹。吴道子画的是双林树下,朝暾晕彩,中有菩萨正在讲说寂灭之理,很多人在听道。王维画竹两丛,交柯乱叶,飞动若舞,而一枝一叶都有来处。
在性情上,苏轼很喜欢吴道子雄放得浩如波翻的笔墨,称他“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王维本是诗人,以诗心写竹,苏轼称其“摩诘得之于象外,有如仙翮谢笼樊”。两者比较,苏轼认为吴道子的画虽然“妙绝”,但总还是画工之画,而对于王维所写的竹,则衷心倾倒,说道:“吾观二子皆神俊,又于维也敛衽无间言。”
长安,从前有座故藏经龛,唐明皇所建,四边各有一门,门各两扇,门板的两面,都是吴道子画佛像真迹,阳面是菩萨像,阴面是天王像,共十六躯。
广明之乱时,藏经龛遭贼兵焚烧,有个和尚抢下四扇门板从兵火中舍命逃出。奔至半途,力竭不支,他想了一个办法,将门板各穿一洞,套在头颈上跑路,如此辗转来到凤翔,寄住在乌牙僧舍里。他死后,这四扇门板留在那里已经有一百八十多年了。
有人花十万钱将它买了下来,恰巧给苏轼看到。其时,他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官,身边稍有积蓄,想到父亲平生别无嗜好,就只喜欢书画,收藏一百余件,但没有吴道子的真迹,他就和这个画主商量,照原价购买,以此献与父亲,这四扇门板就成了老苏收藏中天字第一号的珍品。3引自 第二章变法与党争苏轼有位好夫人,王弗夫人非但精明干练,而且颇识大体。苏轼在外面做些什么,回到家去,夫人一项一项地要问个仔细,她说:“你离开父亲远了,凡事没人指点,不可以不谨慎。”她常引用公公说过的话来警戒苏轼。苏轼在家里见客,她就站在屏风后面,听他们说些什么,然后对丈夫说:“某某这个人,说话模棱两可,一味逢迎你的意向,你何用与这种人谈天。”有的人惯会拍马,跑来表示热络,夫人说:“这种朋友,不会长久,交情套得那么快,其去也必速。”苏轼非常佩服她的眼光和见识。4引自 第二章变法与党争这段虽然出自《亡妻王氏墓志铭》,但感觉很熟悉,似乎在《世说新语》里读到过……早在苏轼甫登进士第时,欧阳修介绍他的门人晁端彦(美叔)到兴国浴室来访,由是订交,往来甚熟。这期间,端彦即常劝他言语谨慎,苏轼却说:“我性不忍事,心里有话,如食中有蝇,非吐不可。”
还有一次,又谈到这个问题,苏轼说:“某被昭陵(英宗)擢在贤科,一时魁旧,往往为知己。皇上(神宗)赐对便殿,有所开陈,悉蒙嘉纳,已而章疏屡上,虽甚剀切,亦终不怒。使某不言,谁当言者?某之所虑,不过恐朝廷杀我耳。……”
苏轼停顿一下,等待端彦的反应,而端彦默不作声,苏轼浩叹久之,续曰:“朝廷若果杀我,微命亦何足惜!只是有一件事,杀了我后,好了你。”
两人相与大笑而起。22引自 第二章变法与党争苏轼两上皇帝书,极论时事,即使日常与人聊天,也常讥诮时事时人。文同极不以为然,替他担忧,每每苦口劝诫,而苏轼不能听从。到被出为杭州通判时,文同作送行诗,还郑重叮咛:
北客若来休问事,西湖虽好莫吟诗。23引自 第二章变法与党争
2023-04-06 18:37:11
回应
第三章马入尘埃
衙门旧例,除夕这一天,必须将狱中囚犯提出来逐一点名,这也是属于通判的公事。熙宁四年(1071)除夕,别人都回家过年去了,苏轼却须在都厅里值班,眼看铁索锒铛的犯人,一个个从堂下走过,执笔点名,一直忙到天黑,还没点完,不能回家。苏轼心想:我和他们没有两样,他们为了要吃饭才犯法,我亦不过为了生活才贪恋这份俸禄,做这违心丧志的事情。心底里有个冲动,很想学一学古人,将这些人犯暂时开释,让他们各自回家去过个年,但却没有这份胆量,暗自惭愧,作《题狱壁》诗:
除日当早归,官事乃见留。
执笔对之泣,哀此系中囚。
小人营糇粮,堕网不知羞。
我亦恋薄禄,因循失归休。
不须论贤愚,均是为食谋。
谁能暂纵遣,闵默愧前修。引自 第三章马入尘埃苏轼曾说:“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西湖的开凿,始于唐穆宗长庆二年,水源本来出自钱塘江,杭州刺史白居易于钱塘门至武林门之间,筑塘防海,始将江水与湖水相隔绝。
湖产鱼鲜,腴美非凡。吴越建国,不许百姓网捕湖鱼,特权人物才能享受,名曰“使君鱼”,经常设置湖兵千人,打捞葑草,湖光山色,益发明媚。宋天禧年间,真宗从宰相王钦若的建议,指定西湖为皇家的放生池,禁捕鱼鸟,目的则为人主祈福,所以当日湖中,游鱼成群,并不畏人。
吴越建国时,所建府治之西,即为西湖。天下的好山好水,大抵都在郊野,只有西湖却在城市之中,使杭州有“城市山林”之乐。苏轼歌颂西湖,有曰:“城市不识江湖幽,如与蟪蛄语春秋。试令江湖处城市,却似麋鹿游汀洲。”
六月二十七日,苏轼独上钱塘门外昭庆寺前的望湖楼喝酒,天忽阵雨,他尽情观赏了湖上的雨景,醉书五首绝句,其第一首曰: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引自 第三章马入尘埃前人论诗者,说苏轼西湖诸诗,都特别“加意出色”。一日,饮酒湖上,初晴后雨,作诗二首,其一云: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此篇一出,在西湖诗中,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西湖本无定称,最早传说湖中曾有金牛见瑞,故唐人别集称之为金牛湖;郦道元注《水经》,称之为明圣湖;白居易治湖,作石函泄水,故大家又称之为石函湖;宋初,俗称放生湖。但至苏轼前诗流传众口,从此奠定了西湖的名称,更有人称之为西子湖者,亦本于此。
“若欲求友于湖山间而不可得者……”这是欧阳老师对他说的话,同僚中既少可与言者,则何不求诸方外。引自 第三章马入尘埃《试院煎茶》诗,苏轼详细记述他的煎茶方法,以为第一要有新鲜的泉水,注入铫中,先用文火慢慢烧,一面取出精琢的石碾来,将翠绿的茶饼放入碾船里,细细研磨,一面静听壶中水沸的声音。
水有三沸。初发,水泡仅如蟹眼一样微细;逾时,沸声渐大,如风动簧管,嘈嘈低吟,则壶中水面,起泡已大如鱼眼,是为一沸。到这时候,应将炭火煽旺,使鲜红的火焰不断跃起,是谓“活火”。活火急煎,壶水便四向腾涌,散如滚珠,沸声益发激越清澈,是为二沸。二沸是“汤”之最佳火候,过此,壶水腾波鼓浪,是为三沸,汤已太老了。
碾好的蒙茸新绿,放入茶瓯,将二沸的水冲入,则茶在瓯中,翠屑旋转,清香四溢,然后细细品味,尘俗顿消。苏轼说,我虽患贫,不能如文潞公(彦博)那样,用名贵的定窑花瓷作饮器,有艳丽如花的姬妾侍茶,但望能于睡足一个好觉后,有一瓯好茶喝,不要再为那五千份考卷“牵肠挂肚”,就已经非常满足了。引自 第三章马入尘埃忙于处理繁杂的赈务,忙于奔波道路,时光过得真快,忽已年尽岁除。这年除夜,苏轼舣舟城外,竟至野宿度岁,非常念家。独自一人睡在船舱里,衾冷如冰,通宵不寐。回想自来杭州,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道路奔波上,是不是他一生的命运,都将如此漂泊?行歌的哀伤,野哭的凄凉,苏轼今夜,兼而有之,舱中一灯如豆,冻被无温,既然辗转难眠,索性挑灯起坐,成《除夜野宿常州城外》二首:
行歌野哭两堪悲,远火低星渐向微。
病眼不眠非守岁,乡音无伴苦思归。
重衾脚冷知霜重,新沐头轻感发稀。
多谢残灯不嫌客,孤舟一夜许相依。
南来三见岁云徂,直恐终身走道途。
老去怕看新历日,退归拟学旧桃符。
烟花已作青春意,霜雪偏寻病客须。
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最后饮屠苏。引自 第三章马入尘埃宜兴,古称阳羡,本是江南鱼米之乡,境内有三湖九溪,而以荆溪最负盛名。这条溪水源自芜湖,流入海圻,所以又称圻溪。除此以外,它还有个极美的俗名,叫“罨画溪”,据杨慎《丹铅总录》说,画家称杂色的图画叫“罨画”,荆溪两岸风景的多彩多姿,可从这个绝美的溪名中想象得见。
苏轼泛舟溪上,顿觉头脑清明,心情开朗,情不自禁地赞叹道:“一入荆溪,便觉意思豁然!”
十七年前,苏轼登进士第,参与琼林宴时,与同年蒋之奇共席。蒋是宜兴人,对蜀人苏轼盛称他家乡的风土之美,相约将来服官退休后,同到宜兴去卜邻而居,共乐荆溪。苏轼今日始得亲履其地,之奇之言,果然不虚。
荆溪两岸,林木翳茂,溪光山色,明媚照人,都是诗人最好的供养。惠山细腻的黏土,常州晶莹的大米,皆是江南第一的特产。尤其民风纯朴,物价低廉,适合一个寒士于此度其宁静的农庄生活。苏轼距离退休的年龄还很远,但他实在太爱这座江南小城了,遂骋其遥远的想象,预约陈襄将来如到宜兴来访,他一定杀鸡饷客。一刹间,心里充满了一片罨画溪上的田园美梦,诗曰:
惠泉山下土如濡,阳羡溪头米胜珠。
卖剑买牛吾欲老,杀鸡为黍子来无?
地偏不信容高盖,俗俭真堪着腐儒。
莫怪江南苦留滞,经营身计一生迂。
五月始至常州,然后到无锡,到苏州,与曾任御史,为疏劾王安石被排出京,现在提举宫观9的刘述(孝叔)相会,同游虎丘,至炎夏六月,才回到杭州交差。这次常润赈饥一役,道路奔波,足足七个多月。
这时候,执政五年多的王安石,已经罢相。引自 第三章马入尘埃这年秋天,京东、河北两路,又发生蝗灾。蔽天的飞蝗,蔓延及于淮浙,苏轼又被派赴临安、於潜、新城一带,督导各县捕蝗。他眼见蝗害的严重,说:
轼近在钱塘见飞蝗自西北来,声乱浙江之涛,上翳日月,下掩草木,遇其所落,弥望萧然。
群飞的蝗虫发出来的声音,竟能盖过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的潮声,天上一片乌黑,遮得日月无光,一下来,千顷绿稻,立刻卷光,声势之大,令人不寒而栗。
苏轼连日尽在田野间察看飞蝗的来势,检查受灾的情况;晚上又须与有关人员研讨捕蝗的方法,劳累不堪。一处事定,又须再去一地,这种单调的胥吏工作,更使他心里充满委屈的感觉。当他在临平和於潜两县间的山上,行至浮云岭上时,体力更是疲惫难支,慨然有被人当作厮役差遣之耻,气起来就想毁车杀马,扯碎衣冠,逃归乡里去读书。但是,这个秘密的心事,除了弟辙,没处可说,乃作《捕蝗至浮云岭,山行疲苶,有怀子由弟二首》之一云:
霜风渐欲作重阳,熠熠溪边野菊黄。
久废山行疲荦确,尚能村醉舞淋浪。
独眠林下梦魂好,回首人间忧患长。
杀马毁车从此逝,子来何处问行藏。
苏轼后来回忆在杭州所受的委屈,寄同事周邠诗说:“西湖三载与君同,马入尘埃鹤入笼。”心里的挣扎之苦,情见于辞。引自 第三章马入尘埃何薳《春渚纪闻》有一则曰:西湖寿星寺老僧则廉说,苏轼做杭州通判时,始与参寥同登方丈,就对他说:“某平生未尝到此,而眼前所见,都如素所经历的一样,自此上至忏堂,当有九十二级。”派人去数,果如其言,轼便语参寥道:“某前生,此山僧也。今日寺僧,皆吾法属。”
后来苏轼每至该寺,就解衣般礴,久而始去。其时,则廉还是一个沙弥,常常在旁伺候,炎夏天热,苏轼来时,就脱光上衣,在竹荫下袒露乘凉,看见背上,有七粒黑痣,如星斗状,世人都不得见。引自 第三章马入尘埃
2023-04-07 10:34:06
回应
第四章黄楼
元丰二年(1079)三月,朝廷告下:
“苏轼以祠部员外郎、直史馆知湖州军州事。”
苏轼将行,徐州吏民依照俗例,举行一套“攀辕”挽留的表演,如将他座骑的鞭镫割破,发动一批老百姓来挡在马前,表示不肯让这位贤太守离去。也许有人会因此而沾沾自喜,苏轼则认为真是“儿戏”,自知无恩于民,老百姓涕从何来?大道旁的石人,看见过多少次太守的来来去去。
但是,父老们说:“前年,没有太守,我们都做了水里的鱼鳖了。”苏轼举鞭道谢,说:“正因为我命穷,到处都遭凶灾,水来非吾过,去亦非吾功。”
苏轼有《别徐州》词,调寄《江城子》,语意十分萧索:
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隋堤三月水溶溶。背归鸿,去吴中。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引自 第四章黄楼过扬州,老友鲜于子骏(侁)在做知州,设盛宴于平山堂,招待苏轼。平山堂是欧阳修知扬州时所修造的名建筑,苏轼身临其地,不免怀念先师,作《西江月》词: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引自 第四章黄楼四月渡淮,至高邮,秦观、参寥俱在,就坐上苏轼的船,一路同行。过金山,遇大风,访宝觉禅师。至无锡,同游惠山,惠山的水有“天下第二泉”之誉,他们就在山上汲泉生火,煎茶共饮,苏轼有咏曰:“敲火发山泉,烹茶避林樾。明窗倾紫盏,色味两奇绝。吾生眠食耳,一饱万想灭。……”
这几日相伴,苏轼益发觉得参寥这个人,坦率天真得可人。秦观发现苏轼已经有点重听,又以为他在装聋。苏轼说:“色、受、想、行、识,这五蕴都是人生的贼病。现在一病先去,只怕此心未了,即使不见不闻,还是障碍。”
五年之前,在此一带,结伴同游的刁约(景纯)和张先(子野)两老,皆已先后物故,人琴俱亡,只剩得一抔黄土,空帏鹤唳而已。苏轼追怀昔游,无恨怅惘,都一一前去祭奠。
至秀州(今浙江嘉兴),往白牛村哭祭陈舜俞之殡。
仁宗一朝四十一年,中制科者仅十五人,苏氏兄弟亦在这十五人中,舜俞比他们早,且是那次科考中的第一名。苏轼在祭文中说:以令举学术的深厚,更得科甲的发扬,声名远播,天下莫不期之以大器;但是同辈中有不少人飞黄腾达的,他却一生困于仕途,不得大用。熙宁三年,他还不过是个山阴知县,为了拒绝施行青苗法,上疏抗论,被贬为监南康酒税,一斥再斥,终于放归田里,郁郁病死于白牛村。
苏轼想不透这是什么道理,令他十分惶惑。他在天道与人事之间,想来想去,不出三种情况:一是天所赋予令举的才能,只是一个无意中的偶然,所以并不安排他的用与不用;二是天确有意作成这个人才,而人事不足以辅成其大;三是天生斯才而人不用,所以天又夺回去了。苏轼惶然道:三者必居其一。否则,以令举之贤,何为不立?何又立而不得其用?
苏轼的惶惑,实是知识分子的穷途之恸;哭令举,亦苏轼之要搔首问天的自伤。所以陆放翁题跋说:
东坡前后集祭文,凡四十首。惟祭贤良陈公,辞指最哀。读之使人感叹流涕。其言天人予夺之际,虽若出愤激,然士抱奇材异识,沉压摈废,不得少出一二,则其肝心凝为金石,精气去为神明,亦乌足怪,彼愦愦者固不知也。绍熙甲寅十二月二十九日笠泽陆某谨书。
元丰二年(1079)四月二十日,苏轼抵湖州任。引自 第四章黄楼
2023-04-07 20:02:17
回应
第五章乌台诗狱
七月二十八日,皇甫僎带了两个台卒,突然闯进州衙来了。是日,苏轼先已在告(假),通判祖无颇权代州事。皇甫僎径入州厅,穿着靴袍,秉笏立于庭下,两个台卒左右夹侍,白衣青巾,顾盼狞恶。全衙人心惶恐,以为将有不测的大祸,立刻就要爆发。
苏轼是个书生,从未见过这等阵仗,惶恐不敢出见,与祖无颇商量,该怎么办。无颇说:“事已至此,无可奈何,须出见之。”
苏轼问:“该当穿什么衣服出见?”自以为既已得罪,不可再穿朝服。无颇说:“现在还未知是什么罪名,当然仍穿官服出见。”
于是,苏轼也穿了靴袍,秉笏与皇甫僎对立庭下,祖无颇及职官都戴小帻,列于苏轼身后。
看到这两个台卒的衣服里面,有物隆起,像是藏有匕首,皇甫僎又装模作样,许久,都不开口说话,人心更加疑惧,逼得苏轼只好开口问道:
“轼自来惹恼朝廷甚多,今日必是赐死。死固不辞,乞归与家人诀别。”
至此,皇甫僎才说:“不至如此。”
无颇走上一步,揖道:“太博必有被受文字(指逮捕状)?”
皇甫僎问:“你是什么人?”
“无颇是权州。”
皇甫乃命台卒从怀中取出,原来只是“台牒”,交给了祖无颇。
打开台牒来看,不过是寻常的追摄行遣而已,只是皇甫僎故意那样威吓他们。
随即催促苏轼速行,两个台卒走过来,将苏轼扎了绳子,即时出门。5引自 第五章乌台诗狱苏轼在御史台狱,被关在“知杂南庑”一个独居的囚房里。这囚房,非常狭窄而且阴暗,据他自己记述(《晓至巴河口迎子由》诗),住在里面,一举手,一投足,就会碰上阴湿粗硬的墙壁,仰起头来,屋顶上开的一个天窗,还不到一片席子大,整个囚房,就像一口百尺深井。这个名满天下的诗人,就蜷缩在这个不见天日的井底,死生莫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等待别人宰割。引自 第五章乌台诗狱
2023-04-07 22:41:44
回应
第六章黄州五年
自此,每遇风日晴和、江面浪静的日子,他就常常独自划船到那儿去捡沙滩的细石子。这地方的细石,往往温莹如玉,有深浅红黄各色,或有细纹如人指纹者,非常可爱。自己捡拾不足,又用饼饵换取这一带孩子们所拾来的,一共搜集了二百九十又八枚,大者如枣栗,小者如芡实,用古铜盆盛起来,注入清水,色彩缤纷,苏轼称之为“怪石供”,赠予在庐山归宗寺的了元禅师,这了元即是后来的佛印和尚,他们间的缔交似即在此时期。
苏轼在黄州最爱这个地方,数游之后,曾作《赤壁记》一篇,此为后来名作前后赤壁二赋的滥觞。引自 第六章黄州五年当一个人在行为上或意识里,一点也没有罪过的自觉,而忽然遭逢横祸时,就无法拒绝“命运弄人”的观念。命运这个观念,可以做受难者的精神避难所,相信命运就能相信宇宙确有一个超人的力量存在,这种力量具体而微的表征,即是世俗所说的“鬼神”,苏轼此时此际,乐于谈狐说鬼,并非是不可理解的迷信。引自 第六章黄州五年苏轼自二十六岁任官凤翔府签判起,至元丰二年(1079)在湖州任所被逮为止,扬历中外一十九年,但因不善居积,依然书生故我,和王巩诗自谓:
若问我贫天所赋,不因迁谪始囊空。
然而,做官的人一经谪放,便只有一份微薄的实物配给可领,正常的俸禄都没有了。苏轼初来黄州时,曾就手上仅有的一点现款,照最节俭的生活估计,约可支撑一年。预算得一点不错,只恨日子过得太快,忽已到了元丰四年,手头就渐渐感到拮据起来。大江风月,岂可疗饥?何况贬谪这种惩罚,是没有期限的,茫茫前途,真不知如何是好。
苏轼面对生活压迫,希望能够自有一块土地,不辞劳作,就在黄州做个躬耕自给的农夫也好。
心里这个计划,幸得二十年前在京城熟识的穷朋友——杞人马梦得,到黄州来看他时帮忙实现了。
梦得原来在太学里做“太学正”的官,只因苏轼在他书斋壁上题了一首杜甫的《秋雨叹》诗,深受冲击,决心辞官14,跟着苏轼到凤翔去做过一段时间的幕僚,以后浪迹江淮,却仍一无遇合,白首穷饿,而骨气依然铮铮如昔。
这次遄程到黄州来探望失意中的老朋友,却为他做了一件大事,向当地政府请领到一片废弃的营地,可以辟作农场。引自 第六章黄州五年苏轼说马髯之穷,有曰:
马梦得与仆同岁月生,少仆八日。是岁生者,无富贵人,而仆与梦得为穷之冠。即吾二人而观之,当推梦得为首。(《东坡志林》)
对马髯这个朋友,苏轼总觉抱愧,因他跟从苏轼二十年,日夜盼望轼能显贵,就可分点钱给他去“买山终老”,而今,苏轼反要借重他请领的土地来耕作谋生。
这块土地,坐落于州治之东一百余步的山麓,先前做过营地,面积约有五十余亩。范成大《吴船录》记其亲访该地,所见形势:
郡东山垄重复,中有平地,四向皆有小冈环之。
陆游《入蜀记》所见东坡,更为详细,如云:
早游东坡,自州门而东,冈垄高下,至东坡则地势平旷开豁,东起一垄颇高,有屋三间,一龟头曰居士亭。亭下面南一堂颇雄,四壁皆画雪,是为雪堂。……又有四望亭,正与雪堂相直,在高阜上,览观江山,为一郡之最。
从这两家实地观察所记,地在黄冈东城门外,是个四周冈峦起伏中间一方五十亩大的平地。久是茨棘瓦砾之场,何况山地本来贫瘠,少有农作价值,除了自认为无所逃于天罚的苏轼,谁还愿意花那么大的开垦工夫,做十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傻事。这年夏天又逢干旱成灾,苏轼面对这一片颓垣草棘、满目瓦砾的荒地,不禁释耒而叹。
苏轼周览全境,先按地势高下,在心里画好了一个蓝图。较低的湿地,种植粳稻;东面平地上种枣树和栗树。住在对江的同乡,已经应允送他桑树和果苗。本来还想种片竹林,但恐竹鞭在地下横生漫长,会妨碍别的作物,只好作罢。
他要预留一角眼界最佳的空地,等有余力时造幢安家的宅子。目前,第一件事是叫家僮先将地上的枯草烧掉,才能垦地。
不料枯草烧尽处,发现有口暗井。水在农作上是个非常重要的资源,这真是喜从天降,苏轼兴奋得嚷道:“一饱未敢期,瓢饮已可必!”
苏轼在那块荒地上亲拾瓦砾,自种黄桑,虽然辛苦,但他心里则甚为满足,“腐儒粗粝支百年,力耕不受众目怜”。他要独立生活,果然老天也帮他。久旱之后,一夜忽尔大雨,次日早晨便发现岭背有道微泉,穿城直达柯氏坡,循着旧渎流经苏轼那块园地,到柯氏林园附近,汇为十亩方圆的池塘,池里盛产鱼虾。他寻视水路,发现沿着沟边长满水芹菜的宿根,大为高兴,因为他已想起一道家乡风味的菜式来了——芹芽脍斑鸠,不禁食指大动,朗吟道:“泥芹有宿根,一寸嗟独在。雪芽何时动,春鸠行可脍。”引自 第六章黄州五年这种辛苦的垦殖工作,能够帮苏轼忙的,除了马梦得外,也只不过潘丙、郭遘和古耕道这三个黄州新知。等到垦成田地,可以开始种植,则时入深秋,种稻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先种麦子。却喜不到一个月工夫,地上已经长出一片绿油油的麦苗,当地的老农忠告他道:“麦子的苗叶,不能发得太茂盛,你要收获好,必须时常放放牛羊。”他回答说:“再拜谢苦言,得饱不敢忘。”
麦子种成功了,于是他便从记忆里搜索从家乡得来的农家知识,想象明年春天如何插秧种稻,以及秋收冬藏的快乐,“我久食官仓,红腐等泥土。行当知此味,口腹吾已许”。其后,于稻麦之外,并种黄桑三百棵,枣栗树各若干棵。他的老友李常任淮南西路提刑,居官安徽霍山,闻说苏轼在黄州经营农场,特地送他一批柑橘树苗,他便遐想《橘颂》中“青黄杂糅,文章烂兮”的美景,要将它种在屋畔篱落。又作诗向大冶长老乞讨桃花茶的种子来种,茶能消食,所以自嘲道:“饥寒未知免,已作太饱计。”
一般的士大夫如欲学作老农,问题实在太多。幸而苏轼夫妇都是农家出身,除了因是南人,不大懂得种麦之外,其他田地上的常识,还是很丰富的。牛是农家主要的劳动力,也是最贵重的财产,但有一次,苏家的耕牛害了重病,几乎要死了,幸而苏轼的夫人倒识得这种病,且有一味单方,居然治好了牛病,苏轼大喜,作书告诉章惇:
……昨日一牛病,几死。牛医不识其状,而老妻识之,曰:“此牛发豆斑疮也,法当以青蒿粥啖之。”用其言而效。勿谓仆谪居之后,一向便作田舍翁,老妻犹解接黑牡丹也。言此,发公千里一笑。
这块荒地所在,本无地名,因在黄州城东门外,而且白乐天做忠州刺史时,有《东坡种花二首》,又有《步东坡》诗:“朝上东坡步,夕上东坡步。东坡何所爱,爱此新成树。”苏轼向来爱好乐天,忠州、黄州,都是谪地,更巧的是皆在城东,因此,苏轼就给这个乡野之地,命名为“东坡”,自称“东坡居士”,亦自此始。15
同年冬季,苏轼又在东坡附近,距州门南向四百三十步地方,寻得一块旧作养鹿场的高地,视野非常宽旷,极合他的造屋理想,就此张罗建材,鸠工构筑起来,自己也参加劳动,所以诗说:“今年刈草盖雪堂,日炙风吹面如墨。”经过这场辛苦,陆游所见“亭下面南一堂颇雄”的五个房间的建筑,终于元丰五年二月,大雪纷飞中落成了。
苏轼于堂屋四壁,满画雪景,取名“雪堂”,自以为“起居偃仰,颇得其所”。后来凡是远道朋友来访,都招待他们住在此处。李元直(通叔)为作“雪堂”二篆字匾额,苏轼自书“东坡雪堂”四字,榜于门上。引自 第六章黄州五年话虽如此,苏轼并不完全沮丧,仍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现实,依从他的兴趣,把时间消磨在读书、著作、写字、作画和黄州近郊各处漫无目的的闲游上。
读书是他自幼养成的习惯,不过好动的他,大抵只在一天中的晚间,才能静下心来,挑灯夜读。据说每夜必要读到鼓打三更方肯就寝,纵然从外面喝得醺醺大醉归家,也仍然要取书来读,读到倦极才睡。引自 第六章黄州五年古人读书,主要的方法是背诵和抄写。苏轼不但翻来覆去地诵读,且更两遍三遍地抄写。在黄州,他已是年将半百的少老人了,但仍手自抄书不倦。
有个本地朋友(疑是何圣可)介绍黄冈教官朱载上所作诗文,请苏阅评,苏轼对他所写“官闲无一事,蝴蝶飞上阶”这一联句子,非常称赏,于是这朱教官就常常来看他。
一天访苏,门上传帖进去,好久好久不见主人出来,朱载上等得不耐,几乎想要走了,才见苏轼一路走来,一路连声道歉,赧然道:“适才了些日课,失于探知驾到。”朱君就问:“先生适来所谓日课者是什么?”
“抄《汉书》。”
“以先生大才,开卷一览,自可终生不忘,何用手抄?”
“不然,”轼答,“我读《汉书》,至今已经抄过三遍。第一次每段事抄三字为题,第二次两字为题,现在只用一字。”
朱载上肃然离席,向主人请求道:“不知先生所抄的书,肯让我见识见识否?”
苏轼便命老兵去内室取来。朱君翻看,茫然不解其意。苏轼便说:“足下试举题上一字。”
朱载上如言举某段题上一字,苏轼即应声背诵数百言,无一字差误。朱君为之惊叹不已。18
读书写作,既是自幼养成的习惯,一朝被迫非得焚笔弃砚不可,这所产生的痛苦,与不准音乐家演奏,禁止辩士讲话,一样难堪。苏轼在万不得已的自我约束之下,“封笔”了一段时期,渐渐觉得虽然人在闲废,也不能不做些有益于世的事情,拣现在能做的——“穷则著书”,是学人的通例,于是考虑到自己来写一部讲解《论语》的书,实现他父亲未完成的遗志,编写一部《易传》的集稿——超现实的解经工作,应是不会惹是非的,他定然这样着想。引自 第六章黄州五年苏轼虽然不能没有肉食,但他从小受母亲程太夫人的影响,自己决不在家里宰杀生物,以前只能做到不杀猪羊这类大动物,现在则连鸡鸭蟹蛤,也都在禁杀之列。
自言作此禁制的缘由,因为在御史台狱里,亲身经验过,如“待宰之鸡”一样的恐怖和痛苦。《狱中寄子由》诗:“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所以,出狱之后,立即下定决心,不杀生物,甚至有人送他螃蟹蛤蜊之类,他也拿来投还江中,自己说:虽然明知蛤在江中,没有再活的可能,但总希望万一能活;即使不活,也总比放在锅子里煎烹为好。自述其由曰:
……非有所求觊,但以亲经患难,不异鸡鸭之在庖厨,不复以口腹之故,使有生之类,受无量怖苦耳。引自 第六章黄州五年饮馔,是苏轼最大的嗜好,而黄州食物,价钱也不昂贵,但是在黄州住了一两年后,眼看手上那一点微薄的积蓄,已经花得差不多,苏轼便只得硬了头皮,束紧裤带,提倡“节食”。
先是撰就一篇短文——《节饮食说》,写成帖子,粘在壁上,约束自己,昭告朋友,还想出许多好处来为自己譬解。那帖子是这样写的:
东坡居士自今日以往,早晚饮食,不过一爵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之,可损不可增。
有召我者,预以此告之,主人不从而过是者乃止。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曰省费以养财。
这个办法,可以省钱,但却不能止馋,见于《答毕仲举书》里,则他还另有一种心理疗馋的办法。如言:
偶读《战国策》,见处士颜蠋之语:晚食以当肉。欣然而笑,若蠋者,可谓巧于居贫者也。菜羹菽黍,差饥而食,其味与八珍等;而既饱之余,刍豢满前,惟恐其不持去也。
美恶在我,何与于物?
果然,至元丰四五年后,他虽然对于食道一样兴致勃勃,不过做菜的素材却已十分节约了。如他做的东坡羹很有名,甚至有人求他传授做法,因此撰《东坡羹颂》,其实只是一式菜羹,不用鱼肉五味,以菘若蔓菁、若芦菔、若荠等杂煮而已,自谓“有自然之甘”。引自 第六章黄州五年饮馔,是苏轼最大的嗜好,而黄州食物,价钱也不昂贵,但是在黄州住了一两年后,眼看手上那一点微薄的积蓄,已经花得差不多,苏轼便只得硬了头皮,束紧裤带,提倡“节食”。
先是撰就一篇短文——《节饮食说》,写成帖子,粘在壁上,约束自己,昭告朋友,还想出许多好处来为自己譬解。那帖子是这样写的:
东坡居士自今日以往,早晚饮食,不过一爵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之,可损不可增。
有召我者,预以此告之,主人不从而过是者乃止。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曰省费以养财。
这个办法,可以省钱,但却不能止馋,见于《答毕仲举书》里,则他还另有一种心理疗馋的办法。如言:
偶读《战国策》,见处士颜蠋之语:晚食以当肉。欣然而笑,若蠋者,可谓巧于居贫者也。菜羹菽黍,差饥而食,其味与八珍等;而既饱之余,刍豢满前,惟恐其不持去也。
美恶在我,何与于物?
果然,至元丰四五年后,他虽然对于食道一样兴致勃勃,不过做菜的素材却已十分节约了。如他做的东坡羹很有名,甚至有人求他传授做法,因此撰《东坡羹颂》,其实只是一式菜羹,不用鱼肉五味,以菘若蔓菁、若芦菔、若荠等杂煮而已,自谓“有自然之甘”。引自 第六章黄州五年神宗是个英明有为的君王,为增进行政效率,几年来反复研讨,计划改定官制。
宋朝的行政组织,一直沿用五代旧制,以平章事为真宰相,大多是两个席位,别设参知政事,称执政官,则为宰相的副手。
现在,神宗决意改用唐朝的三省制。三省本置侍中、中书令、尚书令,分别统率群僚。但元丰当时,元老耆旧多因反对新法而去,而新政的首领王安石也已退休,剩着一批挂新政招牌,而以招揽政权为实的政客,实在不配当“真相”。所以新定官制,将侍中、中书令、尚书令这三个相位说是官高暂不除人,而以尚书令之副——左右仆射行宰相之事。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行侍中之责;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行中书令之职。废参知政事,置门下、中书二侍郎、尚书左右丞,以代其位。
改定官制这桩大事,于元丰三年九月间定议。神宗自安石去位后,深感继起无人,事事都不成功,非常烦恼,踌躇再三,决意起用司马光,附带起复苏轼。
一日,神宗召集宰辅,举行御前会议。皇帝取出一幅先已准备好的“图子”,交给时在相位的蔡确和王珪。
这“图子”中,御史中丞执政位牌上,贴上“司马光”名;中书舍人翰林学士位牌上,贴名“苏轼”。另有几个因议新政不合而离开中枢的旧臣,各有安置。引自 第六章黄州五年
2023-04-08 08:47:48
回应
第七章飘泊江淮
说到苏辙的住处,比黄州的临皋亭还不如。他刚到高安时,就住在盐酒税局里,屋在江边,常遭水淹,而且敝旧不堪。后来乞得郡守的许可,才借到部使者的府邸暂住,仍然是一所东倒西歪的破宅,他自己用木头来支撑欹斜,土补圮缺,才勉强可住。只有厅堂外那间东轩是自己新造的,还在轩前手种了两株松树,百来株绿竹,算是最富情调的一间居室,现在用来招待老兄。
苏辙在高安的生活,远不如苏轼在黄州那样闲适。这盐酒税的差事,原来有三个人在做,苏辙来后,另外两个人适皆罢去,从此不再补人,一切琐事都压在苏辙一个人肩上了。早晚上下班,中间隔着一条江水,都须坐船摆渡,自作诗说:“朝来榷酒江南市,日暮归为江北人。”已够奔波劳苦了,何况他还必须整天坐在市场中,鬻盐、沽酒、秤量猪肉和鱼鲜,与那些市侩贩夫争论斤两,计较锱铢,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直要等到天黑了,才能收拾税场,关门渡江回家。回到家里后,他已筋疲力尽,昏然就睡。等他一觉醒来,天也亮了,他又得再赶到江南去做同样的琐事。所以虽然造了这间东轩,并没有时间来享受,自言:“每旦暮出入其傍,顾之,未尝不哑然自笑也。”8
这次苏轼远来,才真派上了用场。引自 第七章飘泊江淮苏轼在当涂,往访诗友郭祥正(功甫),这郭功甫于熙宁年间即以殿中丞致仕在籍,不大乐意做官,而以诗闻名,梅圣俞推誉他为“太白后身”。
苏轼在郭祥正醉吟庵里喝酒,酒后兴发,索笔濡墨,就在他家髹漆屏上,画了一幅竹石,醉墨淋漓,大气磅礴。祥正无意得此,喜出望外,立刻送他两支家藏的古铜剑。苏轼复诗为谢,才将何以当时有非“挥洒云烟”不可的冲动,解释出来道:
空肠得酒芒角出,肝肺槎牙生竹石。
森然欲作不可回,吐向君家雪色壁。
平生好诗仍好画,书墙涴壁长遭骂。
不嗔不骂喜有余,世间谁复如君者?
一双铜剑秋水光,两首新诗争剑铓。
剑在床头诗在手,不知谁作蛟龙吼。
苏轼写字作画,大抵都在醉后,这是他自不讳言的癖性,生活中激越起伏的情感与艺术冲动相结合,借着痛快的笔墨,发泄他的感情。所以,此诗是苏轼画论的基础,此画则是苏轼盘郁胸中的块垒。
人在世间,处处受着束缚,步步似有荆棘,聪明过人,才气愈大者,他所感受的压迫,当然也更深更重。郁闷无聊到极点的时候,唯有借着酒醉,才能脱出尘俗世网,把自己暂时解放一下,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即是此意。酒精的力量,是一种刺激,平常人可以借此灌夫骂座,可以醉后痛哭;而艺术家者,则以笔墨这种工具,以借醉得全的天真,写出他沉积胸中的块垒。满纸淋漓的醉墨,往往是诗人无所皈依的沉哀,“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都一样是精神发泄的产品,都一样是性灵的呼号与怒吼。引自 第七章飘泊江淮苏轼既渡淮河,经山阳来到泗州(今江苏盱眙),其时已经岁云聿暮,一年将尽,苏轼便会同家人,留在泗州度岁。
苏轼自离黄州,这大半年来,带着一家人东奔西走,从来没有安定过一天,也着实是风尘劳苦,需要休息。所以在泗州,最使他快活的事情,是十二月十八日到雍熙塔下,和尚开的澡堂里,洗了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苏轼作《如梦令》两阕,凡有浴池洗澡经验的人,必会觉得非常有趣,而且好像“擦背”这个行业,在宋朝由寺院经营的浴室里就已经有了。录词如下:
水垢何曾相受,细看两俱无有。寄语揩背人,尽日劳君挥肘。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
自净方能净彼,我自汗流呀气。寄语澡浴人,且共肉身游戏。但洗,但洗,俯为人间一切。引自 第七章飘泊江淮苏轼不愿居住河南的临汝,也辞谢了各方邀约,一心一意只要居住常州。这一段地方因缘,由来已久。
远在仁宗嘉祐二年(1057),苏轼新中进士,他去参加开封城西郑门外琼林苑举行的进士及第宴时,席上遇到宜兴籍的同年蒋之奇,谈起他家乡的风土之美,苏轼非常涎羡,即席与蒋相约,将来如有退休这一天,必欲与他同到阳羡定居。这次在仪真碰到之奇,谈到二十八年前的旧约,苏轼诗中遂有“琼林花草闻前语,罨画溪山指后期”的话。罨画溪,这个极美的水名,即是宜兴县的圻溪,琼林宴上,苏轼还仅闻其名,未履其地。到熙宁六年(1073),东南各地发生灾荒,苏轼时任杭州通判,奉派赴常润一带放粮赈饥。他一到常州,立即大为赞叹道:“一入荆溪,便觉意思豁然。”真是如有宿缘。
在常润道中,写五首诗寄给杭州的知州陈襄(述古),其中有一首盛称惠山泉、阳羡米的,即认为宜兴是书生居家最理想的地方。原诗是:
惠泉山下土如濡,阳羡溪头米胜珠。
卖剑买牛吾欲老,杀鸡为黍子来无?
地偏不信容高盖,俗俭真堪着腐儒。
莫怪江南苦留滞,经营身计一生迂。
谁知十三年后的五月,他才得偿宿愿,居家于此。
苏轼回到常州时,正是江南春老,桃花犹盛,园蔬柔绿,江鱼鲜美的好时候。老饕苏轼,不免食指大动,尽情享受一番。扬子江中的鱼产,他最欣赏两种,一是鮰鱼,一是河豚,只可惜鮰鱼多骨,河豚有毒。他曾戏作一绝句说:
粉红石首仍无骨,雪白河豚不药人。
寄语天公与河伯,何妨乞与水精鳞。
河豚鱼生活在江河入海口处,咸淡水混流的暖水之中。每年春初,沿江上溯,于四五月间杨花乱舞时,它们在淡水中产卵,等到所产的卵育成鱼苗后,再顺流而下,洄游海口,这时候,身含剧毒,割烹不得其法,食之立即中毒而死。所以梅尧臣诗说:“庖煎苟失所,入喉为镆邪。若此丧躯体,何须资齿牙。”然而,河豚尚未入海之前,有毒的部分还未发达,是可以吃的,盛产于镇江、南京、太仓、江阴、常熟、常州一带的江面上。苏轼来时,正是河豚当令的时节,据说这是一味千古无双的珍馐美味,它有鱼类的鲜嫩,又有豚肉的腴厚,尤其腹内有膏,色白,俗名“西施乳”,风味只可想象,不能言传。苏轼对此念念不忘,甚至当他题建阳僧惠崇所绘《春江晚景图》时,竟将春花春水江南一时的美景,都拿来做了河豚鱼的配角。如言: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苏轼嗜食河豚,不久就出了名。当地有一仕绅,特地烧了河豚鱼请他,全家女眷躲在屏后窥视,要看这位大名士吃了如何品评。引自 第七章飘泊江淮只见此老坐上桌后,下箸大嚼,一言不发,偷觑的妇人们甚为失望。正在此时,苏轼夹了一大块,狠狠说道:“也值一死。”即时放入口中。请客的主人,全家大悦。29
苏轼在常州,日子过得非常悠闲,有时去与报恩寺的长老谈谈禅,该寺僧堂新造,以板为壁,苏轼便为题诗写字殆遍。30有一次邂逅了从前的黄州通判孟震,两人共话黄州旧事,恍惚如在梦中。
像这样一家团聚,一点心事都没有的逍遥岁月,苏轼自己有阕《菩萨蛮》词,写得最为传神:
买田阳羡吾将老,从来只为溪山好。来往一虚舟,聊随物外游。
有书仍懒著,水调歌归去。筋力不辞诗,要须风雨时。引自 第七章飘泊江淮
2023-04-08 18:57:18
回应
第八章风雨京华
苏轼喜欢戏谑,朝中公卿,一个一个都给起了诨号,独于司马光,一向敬服,不敢造次。这次争论役法,碰了一个大钉子,心里非常气愤,争罢回家,一面卸巾弛带,一面恨恨地连声呼叫:“司马牛!司马牛!”6
据说,还有一次,苏轼与司马光论事不协,轼说:“相公此论,故为鳖厮踢。”司马听不懂他说什么,还问:“鳖何能厮踢?”
“是之谓鳖厮踢!”苏轼冷冷作答。7引自 第八章风雨京华
2023-04-08 20:13:37
回应
第九章书斋内外
饮茶,是苏轼生活上的一大乐趣,一大享受。但在北宋当年,茶的种植制作,还在推广时期,好茶不多,如丁谓于真宗朝所制的“龙凤团”茶饼,每年仅产四十饼,只够宫廷御用,皇族以外是不敢奢望的;至庆历朝,蔡襄努力改良品种,另创一种“小团茶”,欧阳修《归田录》记述:
茶之品,莫贵于龙凤,谓之团茶,凡八饼重一斤。庆历中蔡君谟为福建路转运使,始造小片龙茶以进,其品纯精,谓之小团,凡廿饼重一斤,其价值金二两。然金可有而茶不可得,每因南郊致斋,中书、枢密院各赐一饼,四人分之。宫人往往镂金花于其上,盖其贵重如此。
嗣后,植茶事业不断推广,至元丰年间,神宗有旨下建州造“密云龙”,质量更是超越小龙团而上,官廷赍赏,限于王公近臣,所以苏轼珍视异常,自己偶尔品啜一瓯,绝不用以招待一般宾客。他曾作很美的一阕茶词,专门歌颂这“密云龙”,调寄《行香子》:
绮席才终,欢意犹浓,酒阑时高兴无穷。共夸君赐,初拆臣封。看分香饼,黄金镂,密云龙。
斗赢一水,功敌千钟,觉凉生两腋清风。暂留红袖,少却纱笼。放笙歌散,庭馆静,略从容。
能够分享这珍藏的,据说仅限于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所谓“苏门四学士”来时,他才吩咐家人:“取密云龙。”引自 第九章书斋内外定国有一歌姬,姓宇文,名柔奴,眉目娟丽,颇善应对。其家世住京师,从定国南迁,苏轼后有一次问她:
“广南风土应是不好?”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柔奴回答。
这似是一句非常平凡的话,但在一个体验过忧患的人听来,却如针刺要穴,凛然感到语中充满着哲理和智慧,特地为她填了一阕《定风波》词: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引自 第九章书斋内外
2023-04-09 09:24:05
回应
第十章杭州去来
度牒,是出家人的身份证明。宋朝,度牒由中央政府专卖,一个人要出家做和尚,须先买好度牒,才由寺院剃度。政府出卖度牒,在财政收入上占有重要地位,有时竟超过朝廷岁收的十分之一。
一道度牒的价格,因时因地不同。神宗时的官价,每道卖钱一百三十千;但在夔州路则卖到三百千,广西路卖到六百五十千(《宋会要辑稿》)。如依米价每斗九十文计算,一纸官价度牒折合白米一百石以上。
老百姓要买度牒,因为和尚道士可以逃避兵役、劳役,不出身丁钱和其他苛捐杂税;法律规定,属于寺院的田产免付租赋,所以部分地主也要买张度牒,用来逃避租赋的负担。引自 第十章杭州去来苏轼去任后,所设病坊,改名“安济”,从城中众安桥迁至西湖上,办了没有几年,就停废了。南宋周煇言:四十年前见到祥符寺一老僧,称其先师曾隶安济坊,现在杭州虽为陪都,却不见官府再办这种拯民疾苦的社会事业。
饮水,与人们的健康和防止疾病传布,关系非常密切。苏轼为解救杭州旱灾,费了半年功夫,浚治了茆河、盐桥两道运河,疏通了航运,供给了居民洗濯用的水,但还不能解决人民日常饮水的问题。
杭州,本在水底,由沧海变成桑田,故虽渐为城市,而水泉咸苦,居民还甚稀少。唐李泌始造六井,汲引西湖群山所出的淡水,供应民饮;白居易继复治湖浚井,筑石函隔绝江水,饮水问题才获充分解决。
至熙宁五年(1072),钱塘六井年久失修,居民又苦水不够饮。时陈襄来知杭州,苏轼为通判,命僧人仲文、子珪、如正、思坦等负责修整,自擘划以至工程的点验,苏轼亦均参与其事。钱塘六井对于杭州居民饮水的关系,苏轼有极深的了解,当时并应陈襄之请,为撰《钱塘六井记》一文,石刻于相国井之亭上。12
十六年后,沈公井又告淤塞了,时又灾旱,军民皆苦无水。苏轼想起前事,就各处寻觅熙宁年间负责修井的这几个和尚。四人中只剩下子珪一僧尚在人间,虽然已七十,但幸精力未衰。苏轼问他:“沈公井何以又坏了?”他说:“熙宁中虽已修好,但当时系用毛竹来做水管,所以容易腐坏。”于是改用瓦筒作管,又将瓦筒盛在石槽中,两边以砖石培瓷固护,底盖力求坚厚,锢捍周密,费时不过一二月,即已完工。井既修复,则西湖淡水,几乎遍于全城,家家都有可饮之水了。引自 第十章杭州去来子珪僧从前已获朝廷赐予紫衣,这次苏轼又上状为他请得“惠迁”师号,用以酬谢他两次修井的营干劳苦。13
然而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发生的,钱塘六井虽然修好了,但是六井的水源则在西湖;若是西湖的水源不足,不但六井归于无用,即辛苦浚治的运河,不得不取给于江水,江满必挟泥沙以俱来,仍将三年一浚,劳民伤财事小,为患闾里之害更大。
西湖湖水不但供给居民饮用而已,白乐天治湖,做石函泄水,湖水灌溉附近的田亩,达千顷之巨。吴越王时代,特置撩湖兵士千人,日夜开浚。自入宋朝以后,西湖被定为皇家放生池,就疏忽了浚湖的工作,每年干旱时节,水草丛生,横长蔓出,在湖面上出现了一块一块的葑田,葑田占据了湖面,湖水无所容纳,便越来越少了。苏轼说,他做本州通判时,湖上葑田还只占十之二三,到现在相距不过十五六年,湖面已经堙塞了将近一半。
开浚西湖工程,先由杭州父老农民一百一十五人到帅府来请愿,他们说:“西湖之利,上自运河,下及民田,亿万生聚饮食所资,非止为游观之美。而近年以来,水面日减,茭葑日滋,更二十年无西湖矣。”苏轼奋然道:“使杭州而无西湖,如人去其眉目,岂复为人乎!”
钱塘县尉许敦仁也建议“西湖可开”,他说:“议者欲开西湖久矣,自太守郑公戬以来,苟有志于民者,莫不以此为急,然皆用工灭裂,又无以善其后。……”
所以始终无人办好。但看西湖形势,三面环山,一角通江,虽以风景名胜腾誉天下,其实却是杭州城的一大蓄水潭,群山所受的雨水,流注西湖,干旱时期的农田灌溉和全城居民的饮水,莫不取给于此。西湖堙塞了,山水无所容蓄,稍遇干旱,即成灾害。所以开湖是民生乐利的水利工程,并非只为“游观之美”。
苏轼和各方面商议决定,既是为民兴利的事,必须克服任何困难,说到做到。苏轼遂于元祐五年四月二十九日,上《乞开杭州西湖状》,请再赐度牒五十道,配合本州赈饥余款,就可将湖面葑草二十五万丈清除干净,使西湖复唐之旧。照宋朝立法,本州节余款项,知州有权动用。苏轼就利用手头现有一万贯钱、一万石米的节余,足够支应十万人工。以每工开葑一丈计算,就可添得十万丈的水面,全湖积葑二十五万丈,已可消除十分之四。所以拜发奏状前一日——元祐五年四月二十八日,他已差派捍江船务等兵士五百名,先已动手铲除葑草,搬载湖泥;一面再分派民工参加作业,这些民工都是仰赖救济的灾民,以工代赈,减少政府的负担。引自 第十章杭州去来苏轼听说常州宜兴县进士单谔36,颇精水利之学,特别向他请教。单谔面陈所撰《吴中水利书》一卷,苏轼细读后,认为确有精辟独到的见地,所以到京后,上《论三吴水利状》,即将单氏原书随状进呈。
苏轼说,三吴水利的重要,在于两浙之富,为国家财政所依恃,每年漕运京城米一百五十万石,其他赋税供馈,不可胜计,如果听任它十年九涝,必致公私凋弊。乞朝廷将此状和单著一并发交本路监司,躬加按察;或差懂水利的干练官吏,认真研考这个计划,详陈利害,商讨进行。
苏轼水学,是综合范仲淹的治水说与郏亶的治田说,两者加以折衷而成论,后世专家们的批评,认为并无太大的创见。其实,苏轼的研究只为实用,此来眼见太湖沿岸,田庄尽成泽国的凄惨景象,即使他已身返廊庙,重归玉堂了(奏状于元祐六年七月二日),依然寝食难安,亟望朝廷能够饬令地方,做好这件解决百年来江南水患的疏导工程。不料此状奏上后,仍为群小所弹,宰执所格,当时并不果用。直至数百年后,明人治三吴水利,却从苏集中检得这份资料,认为有用,付诸实施。苏轼为政论学的实用精神,不是高谈阔论的后人所能菲薄的。引自 第十章杭州去来这场风波,以两罢来作解决,正是元祐朝一贯的作风。司马光逝世后,职业官僚当位,一切以巩固利禄为先,以和光同尘为手段,再也没有政治原则。官僚不敢得罪任何人,除非你站的地位,挡了他的前途,才和你拼。垂帘听政的宣仁太皇太后,像天下所有上了年纪的老夫人一样,凡事但求平静,碰上争执,不问是非,一味平抚,她只要保全祖宗的基业,太平无事,只等皇帝长大,便可以还政。因为如此,所以元祐之世,贤奸杂进,一切都不是司马当年的理想了。引自 第十章杭州去来苏轼这次再度还朝,在京时间,虽然不满三个月,却使他看清楚了现在的朝局和刘挚这班政客的面目。这汴京,已被这帮有办法的时世儿大力霸占了,正如这条驰道,车走雷鸣,风驰毂击,一片噪音,都是他们驰骋,再也容不得外来的人了。即使你本来无意逗留于此,即使你钳口结舌,没有说过一句话,也逃不过无端的风雨。
苏轼之所以有这个譬喻,是因为寄寓苏辙的东府,确在西阙角相近的驰道之旁,夜中屡被车声骚扰,不能安睡,就又迷迷糊糊地想起了怀远驿的旧梦来了。时光过得真快,一晃三十年,当时兄弟同下誓言,做几年官,稍为积点衣食之资,便该及早求退,回乡去重寻风雨对床之乐。苏轼认为自己现在还有希望就从颍州溯江回乡,重尝家乡名产的石蜜与柿霜;但是苏辙地位不同,执政官不能轻言求去,不知何时可了。想到这里,这一生忧患劳瘁,五十六岁的老人,不禁有无边寂寞之感。作感旧诗(并叙):
嘉祐中,予与子由同举制策,寓居怀远驿,时年二十六,而子由二十三耳。一日,秋风起,雨作,中夜翛然,始有感慨离合之意。自尔宦游四方,不相见者,十尝七八。每夏秋之交,风雨作,木落草衰,辄凄然有此感,盖三十年矣。元丰中,谪居黄冈,而子由亦贬筠州,尝作诗以纪其事。元祐六年,予自杭州召还,寓居子由东府。数月,复出领汝阴,时予年五十六矣,乃作诗留别子由而去。
床头枕驰道,双阙夜未央。
车毂鸣枕中,客梦安得长。
新秋入梧叶,风雨惊洞房。
独行残月影,怅焉感初凉。
筮仕记怀远,谪居念黄冈。
一往三十年,此怀未始忘。
扣门呼阿同(辙,一字同叔),安寝已太康。
青山映华发,归计三月粮。
我欲自汝阴,径上潼江章。
想见冰盘中,石蜜与柿霜。
怜子遇明主,忧患已再尝。
报国何时毕,我心久已降。引自 第十章杭州去来
2023-04-09 18:34:18
回应
<前页
1
2
后页>

建筑是凝固的历史,而上海一些马路堪称近代建筑的博物馆,武康路就是之一。

如果历史会说话,她应该会通过建筑来表达;

如果城市会打扮,建筑无疑是她别具一格的美丽妆颜。

武康路(福开森路),是上海第一条国家历史文化名街,这里每一条小巷、每一幢房子、每一扇窗户,每一座花园,每一株树,甚至每一块石头都记述着武康路的历史和文化。而这些历史与文化都是由曾经居住在这里有名的,或名不见经传的中外人士,以及发生在武康路上形形色色的事件所构成的。

先后于冬天、夏天、和春天来到这条马路,静享过冬日的谧静,品味过夏日的盛情,在桐絮飞扬的春日,再次漫游慢品这些老房子。

武康路1号即华山路831号,“优秀历史建筑”的铭牌挂在华山路831号下。

华山路831号(武康路1号)-孙家花园(当年上海阜丰面粉厂创办人“面粉大王”孙多森、孙多鑫兄弟住宅),建于1918年,地皮是从李鸿章小儿子李经迈手里购入,一座西班牙式建筑风格的花园住宅。

孙多森叔祖父是清末光绪皇帝的老师孙家鼐,外公是李鸿章的大哥李瀚章。阜丰面粉厂于1898年建成投产,生产“老车牌”面粉,逐步行销国内外,在半个多世纪中,一直是孙氏家族的骨干企业。后来他还创办了家族银行——中孚银行。民国成立后,袁世凯先后召孙家兄弟到北京,参与创办了中国银行。

这次来时恰逢整修,终于窥见这座深院大宅真面目,也仅在两个门前拍了两张照片,应该胆子更大些进去转一圈,机会难得呀!

武康路2号,1926年,莫觞清(上海滩丝绸业巨子)买下了这幢花园洋楼,从此这里成为莫氏产业。

占地2400平方米,建筑面积937平方米。是豪宅中的佼佼者,即使现在仍然是人们心目中品质一流的别墅。

莫觞清女婿-蔡声白 《子夜》原型

1949年后,2号曾短暂成为中共上海市委负责人的住处,不久又变成了市委机关幼儿园。文革前夕,一度成为上海市委下属机构办公地。1978年2号迎来新主人-上海科技情报研究所。2年后正式入驻的是上海科技文献出版社,直到2005年底。

2006年6月蔡声白的外孙女杨德敏低调入住,后整修复建恢复原先的模样。

旁边摩登精巧的4号(上图)则改成了陈列莫、蔡企业家的纪念室。

武康路40弄1号(西班牙式风格):唐绍仪(中华民国首位内阁总理)旧居 建于1933年,是著名建筑大师董大酉名作品。

1938.9.30唐绍仪被国民党"蓝衣社"的刺客杀害于福开森路18号,即现今的武康路40弄1号。“唐案”的扑朔迷离使得这栋小楼又增加了一份神秘气息。

这座花园别墅的房屋和地产最初为比利时义品银行所有,1933年诸昌年邀请董大酉设计改造成自己的寓所,1949年以后和武康路上大部分房产一样,被没收为国家财产,分配给上海市委机关,作为家属住宅使用。

40弄4号(英国乡村式):颜福庆旧居。这是一憧英国乡村别墅式的住宅。这幢宅子的建筑体量不大,但是按宅子旧主人一生造福于上海人来说,其价值和意义超过了他的邻居黄兴、唐绍仪等。

“颜氏三杰”都对中国新式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颜福庆是外交家、慈善家,曾任北洋政府总理;颜德庆是著名工程师,中国铁路事业先驱;颜福庆则一生从事医学事业,他给上海留下了中山医院、华山医院和上海医学院,还亲自创建了湘雅医院。

颜福庆一生治学谨严,医德高尚,言传身教,桃李芬芳,治病救人。为了离中山医院更近些,他搬离了环境舒适的福开森路,去了当时乡野的枫林桥居住。1968年86岁的颜老因肺气肿去自己当年一手建造的中山医院,想借一个氧气瓶回家都不行,两年后他在枫林桥住宅里凄冷去世,上海人如何对得起这位造福于民的老人!

武康路63号,一栋西班牙式建筑。20世纪30年代起《华美晚报》总经理朱作同全家就居住在这里。

朱作同一生热衷于办报,《华美晚报》是一家坚持爱国主义的报纸,在“孤岛”时期的上海颇具影响。

1938.1.16朱作同被76号特务暗杀在泥城桥畔,留下年轻的妻子和6个年幼的孩子。生活的艰辛使得她逐渐将房屋出租以维持生计。如今这里依旧住着朱作同的第三个孩子朱美春女士,但她的一家人也仅仅住着二楼朝南的一间。

武康路67号,中国近代史上“四大家族”之一、国民党高官陈立夫的故居。

陈立夫的别墅建于1940年代,占地面积663平方米,是一栋三层楼的砖木结构建筑。外墙以水泥粉刷,特色是一楼有一个六角形房间。

1949年国民政府迁台后,陈氏兄弟以及CC系成为国民党失守大陆的替罪羊,被排挤出蒋介石的权力中心。 1950年陈立夫50岁,正好是他百岁人生的一半,也是人生的转折点。 他和家人被迫离开台湾远走美国,在新泽西经营一家养鸡场并以卖鸡蛋为生。

目前,几户人家共同居住在这座老房子里,满目皆沧桑。

99号(英国乡村式风格),是英商正广和汽水公司大班麦格雷戈最初建的。后被上海海关监督汉奸唐海安拿到,抗战胜利后入狱,后经疏通去了香港,客死它乡。1947年被"面粉大王"荣宗敬的女儿荣卓如买下,男主人是著名犹太富商哈同的儿子乔奇.哈同。

1949年后荣氏夫妇去了香港,此房收为国有,潘汉年、王震等曾在此居住过。后来又作为市委招待所、华东局机要局办公室。1957年又拨给文化局,成了上海声乐研究所办公地,直至1965年。文革后,因刘靖基原宅被占,这里成为他的新宅,如今宅外铭牌介绍就是全国政协副主席刘靖基。刘是一位实业家,青年时代办纱厂、水泥厂,历史转换的年份里去了香港,后巧妙回大陆,文革时期,为使精心收藏的书画免遭厄运,忍痛将收藏捐给了上海博物馆。风暴过去后,刘又回到了这里,上海博物馆决定归还刘所捐出的书画,感动之余,他又捐了十余件宋元明的精品给国家。

李安很喜欢99号,《色 戒》里王佳芝的爱巢就设在了这里。

往事如烟,随风而逝。

100弄1号:王元化的早年寓所。

建于1918年是当时来沪发展的美商德士古石油公司为其高级职员建造的,公寓建筑为欧陆风格的花园住宅。这是一条幽静宽阔的弄堂,绿茵茵的草坪,参树浓阴,步入其间,浓浓的田园风情扑面而来。

1949年后,该房产由上海市委机关安排给华东局高管居住,当时三野24军副政委后任上海市委宣传部部长的彭伯山(亲自参加并指挥了淮海战役)也住在100弄。弄内1号一憧英式乡村别墅分配给了王元化。王元化是国内外享有盛名的学者、思想家、文艺理论家。1949年以来学术界的标志性领军人物。他在这里度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王元化的妻子张可,出身名门。虽然婚前从没下过厨,但后来却做得一手好菜。美丽雅致的张可挎着篮子到隔壁菜场买菜,一蓝子绿绿白白红红紫紫的各种食材,中间点缀着一束带露的鲜花,穿行在弄堂间,望着这扇门,仿佛能看见张可挎着篮子款款而来。

1955年6月因胡风案的牵连,经历了23年的厄运。张可带着儿子离开了这里搬到高安路100弄新造的工房里,与另一户人家合住一套房子,从此再未回到这里。

如今这里成为了酒店、餐厅。

武康路107弄2号陈果夫旧居

是一幢英国乡村式花园别墅。这栋建于1946年的三层花园洋房,假三层砖木结构,红色双陡坡瓦屋顶,清水砖砌烟囱,砖工精致考究。

陈家势力庞大,武康路二处故址也绝非他们唯一的房产(同一条路的67号是其弟弟陈立夫的故居)

武康路109号

国民党“陆军一级上将”顾祝同故居

英国乡村别墅式住宅特征比较鲜明。山墙和外墙上有半露木构架,红砖勒脚,屋顶高大而且坡度比较陡,与西班牙式住宅相比,其用地范围和建筑面积较大,通常会带有较大庭院。 2009年该别墅大兴土木完成了装修,传闻,房子的主人是某地产公司的老总。

如今这里是婚纱摄影打卡地,今听一说现房主可能是某知名影星。

只有永远的住宅,没有永远的主人。

113号:巴金的家春秋 这座房子建于1923年,据说最初的主人是英国人毛特.宝林.海。 1947年前苏联驻华商务代表处和影片出品协会两个机构应该在这里办公。 1949年上海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刘坦,省港大罢工和百色起义发起者之一李干辉曾住过。 1950-1954年石研吾(上海市委领导)住在这里。 1955年巴金一家搬进来,夫人萧珊。

这座房子有个美丽的花园。

巴金在这座房子里接待过很多社会名流。

巴金去过朝鲜战争,夫妻分居两地期间,他们留下了《巴金萧珊书信集》。

巴金的妻子萧珊是位杰出的翻译家,《初恋》《别尔金小说集》《阿细亚》。

巴金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后半生。

如今对外开放,免费参观。

115号:密丹公寓 武康路一面

坐落在武康路(福开森路)与湖南路(居尔典路)交叉口的东北角。建于1931年,由法商赉安洋行设计,属当时常见的现代派建筑,采用30年代最为时髦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具有明显的装饰艺术派风格。屋顶装饰图案受巴洛克风格的影响。出墙呈曲线形,加上其多变的卷涡,使建筑外形十分生动。

密丹公寓是由"美孚行"整憧租赁后,提供给公司员工使用的。

湖南路一面

历经80多年的沧,造型优美别致的密丹公寓,仍保存完好,风姿犹存。武康路上的第二艘船。


湖南别墅,位于湖南路武康路路口的

一座深宅大院。

湖南路262号的两扇大铁门从未轻易打开过,门内浓密的林木甚至遮住宅院的面目,越给人神秘感。

1943年被汪伪政权财政部长、大汉奸周佛海向英国人买下,因周是湖南人,自仗权势硬将居尔典路改为湖南路,理所当然地用的湖南路门牌号,别墅装修的费用比买价还高。

周佛海在这里夜夜笙歌。

1949年,改天换地的岁月,这一年的下半年,湖南别墅又迎来新主人,邓小平、陈毅。

1962年,贺子珍搬了进来,直1984年去世。

117弄1号,曾是原金城银行总经理周作民旧居。解放后至“文革”,曾由陈丕显与魏文伯居住过。

武康路117弄1号别墅建于1943年。西班牙式建筑风格。

117弄2号,李及兰旧居

武康路117弄2号建于20世纪30年代,西班牙式的建筑风格,建筑面积572平方米,花园占地1051平方米。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总参谋次长李及兰曾在此居住。李及兰(19041957年),黄埔军校一期毕业。1945年任上海警备司令部副司令。

2019.5.4 经过正逢整修,工人正在设置拦门,经同意瞅空拍到一张,整幢建筑外形带有较大多的西班牙花园住宅的特色,花园好大。


135、137号美杜公寓,西班牙式,据说原名密勒陀公寓,属于大地产商哈同洋行的产业。当时住居的主要是外国侨民。


该公寓这块地皮十分狭窄,且不规则,在那么小呈楔形的基地上设计一幢现代公寓楼,无疑是对建筑师的一个挑战,

其建成后的总建筑面积居然有856平方米,2-4楼每层配置两套公寓,西南侧另建有平房车库一间,底层还设计有铺面。建筑师将20世纪40年代城市生活中该有的全想到了,考虑堪称周到。

作为一处20世纪建造的民居,美杜公寓的诸多优点直到今天仍然值得建筑师和开发商们学习借鉴。

武康路210号是一幢西班牙式花园式住宅,建于1932年。住宅紧贴路边,它全无遮挡的环境,十分有利建筑爱好者们欣赏品味。

此建筑几易其手, 历经磨难, 1984年重新回归最后一任房主李家手中。


如今比房子更有名的是这个阳台-“罗密欧阳台”。阳光照在明黄的墙上,弧形的阳台,黑色的雕花栏杆,还有落地窗门后的隐隐约约纱缦,一切,恍若隔世。

212号,严裕棠旧居

绿荫中一幢漂亮的欧陆式乡村别墅。据推断,最初建造并拥有这处花园住宅的很可能是一位丹麦或者德国的商人。当时的居住主人是丹麦驻上海的总领事欧弗.鲁恩夫妇。后为严裕棠购得,严民族实业家,出生于沪西严家宅,从当练习生开始,逐步发展扩大拥有"大隆机器厂"、"泰利机器厂"。

1948年离开上海到香港,转而赴南美巴西里约热内卢,成为当地著名企业家。1949年其子将大隆、泰利部分机器运往台湾,逐渐形成拥有汽车、纺织、机器、金融年实业的裕隆集团,成为台十大财团之一。1958年9月严回台湾定居,不久病逝于台北。

230、232号:国富门公寓。

这是一处典型的小型公寓,位于湖南路口,建成于1936年,砖混结构,是由建筑师比诺维奇(沙德洋行的签约建筑师)。

该公寓自建成后一直作为民居,现主体风貌尚存,室内保存尚好,可惜原双重采暖系统多己拆除,部分单元结构有所改建。

这一带有许多小公寓,它们建造在很局促的基地上,却又布置得井井有条,与周边的环境严丝合缝,好像天生就是生长在那里面而不是后来才被镶嵌进去的。

240、242、246号:开普敦公寓

1940年这块窄小的地块被公和洋行看中,买下来建造成公寓用作员工宿舍。设计建造由公和洋和亲自操刀。这是一幢混合结构四层楼现代公寓,其沿街立面十分简洁,外墙体涂上淡黄色,朴实无华又充满朝气。长方形与四方形的窗框外凸,让室内充满阳光,很好的满足居住者向往阳光与温暖的传统愿望与居住习惯,方窗旁镶嵌着小圆形的窗洞,内镶四方形的小钢窗,形成和谐的对比,增强了活泼向上的气味。利用锐角地形,将这侧楼体设计建造像在大海中航行的船头,劈风斩浪,历经风雨,八十年后的今天仍然让人感觉惊艳!武康路上的第三艘船。

开普敦公寓最初的用户和业主都是公和洋行职员。公和洋行的主要作品外滩麦加利银行大楼、汇丰银行、海关大楼、沙逊大厦等。这些作品至今仍然是上海历史建筑的翘楚。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的,为日军占领,并于1942年转给伪"复兴银行"作为行址,两年后又转属"中支振兴株式会社"的中大银行所有。上海解放后这憧老公寓收为国有,底层是附属用房,楼上是住宅,曾居住过许多银行中高层职员。

274号,现代派的花园洋房。

现在以"郑洞国旧居"名义为人所知。

郑抗战英雄、正直的国民党将领。1952年郑离开了上海,房管部门安排了别人入住,直今仍为民居。

这栋花园洋房当年是谁建造的?设计者、施工者是谁?1950年前的使用人?至今都还是一个迷。

现隶属徐房集团,居住有十一户居民,南立面阳台己被封,用作住房,内部则保存更差,多处搭建。

原花园处建造了上海世界学校(后改名淮海中路第二小学,现世界小学)

280弄64号:老上海的"老宅基"。

280弄一带自明清以来一直是李姓居民的世居之地,名曰"李家宅"。随李姓人丁繁衍,聚居地也不断扩大:1941年法租界西区建立后,渐次有了"北李家宅"、"南李家宅"等聚落。

建筑外观为简化的西班牙风格花园住宅,建于1945年前后。如今,房屋内外的原始风貌基本丧失殆尽。

解放后老红军林道生居住在这里。当时任上海警务学校副校长等多项职务。

376号武康庭

地处于前法租界保留得最完好的精华区域,“武康庭”融合了欧洲和海派文化的精髓,为武康路平添一抹优雅与惬意的生活情调。

庭内有餐厅、画廊、专业的葡萄酒店、别致的花店、欧式服装店、休闲咖啡店、一站式美容店等等...坐在西式红砖老宅环绕的庭院,身傍就是鞠态生趣的雕塑品...海派风情,一览无余...

378号:贝祖诒、蒋士云夫妇旧居。

贝祖诒,贝聿铭的父亲。70年代中美建交后贝聿铭还重访武康路寻找旧时的记忆。

贝祖诒的父亲贝理泰是苏州贝氏的第十三世孙。贝氏应是现今华裔家族兴盛最久的家族。是1915年成立的上海商业银行的股东之一。

1927年蒋电召贝诒祖回上海,出任中国银行副总裁。

1982年在他的劝说下贝聿铭才接受中国银行香港分行大的委托,设计和建造的香港这座标志性建筑。

1930年贝诒祖原配庄氏在苏州逝世,去欧洲考察时邂逅蒋士云,两年后在巴黎结婚。回国后任中国银行总裁,蒋随行,但有两个条,一另外置一套房子并与前妻生育的子女分居,二前妻所生子女只能在周末到新家与父亲团聚。为了新家贝答应了这两个苛刻的条件。新家安在法租界福开森路378号。

1974年贝聿铭随尼克松访华,他去了趟离开四十年的378号,可惜,没过多久住宅被拆,这里建了房地局的宾馆。

390号:意大利总领事府邸。

地中海式风格

尼隆1932.5.2到任意大利总领事,初来咋到就当选各国驻上海的"领事团领袖"。随之工作、交际日益繁忙,于是在意大利领事馆外,另外建造了意大利领事府邸,就是福开森路390号。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因意大利轴心国,南京政府不承认意大利与汪伪政府的外交关系,意大利总领事馆实际上结束了它的使命。根据国际贯例,中国政府收回了意大利在沪的不动产。

391弄1号:周璇旧居

这幢房子建于1916年,是砖木结构的假四层西班牙式小楼。


20世纪三四十年代,周璇是家喻户晓的歌星和影星,但身世却十分凄苦。寓居武康路后事业如入中天,但她患有神经衰弱。1946年春,应邀前往香港拍片,三个月后回沪拍摄了巜忆江南》巜夜店》。1949年再度赴港,受朱怀德蒙骗与之同居,发现受骗后便断然与他脱离关系,不久生下了他的孩子周民。1952年5月准备与唐棣结婚时,唐被捕,11月生下唐棣儿子周伟。一年后唐被撤销原判,当即释放,回到家才知道周璇己发病住院。1957年7月19日已康复的周璇离开虹桥精神疗养院之时,突发急性脑炎,一个多月后便与世长辞,年仅37岁。

392号甲,一幢四层砖木结构的西式别墅,建于1912年。据说投资392号甲别墅的是一位军阀,但随即为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拥有。

曾一度租给某银行高级职员居住。1949年以后,成为上海市公安局的机关宿舍。目前整幢楼已经分隔开来,由多户居民合用,但房屋老化失修,前景堪忧。

393号

寓所占地面积十余亩,北紧挨着福开森路,南面到霞飞路。

黄兴于1916.7.6返回上海,仅几个月后10.31在上海寓所病逝。黄兴病逝,黄兴家族也没有立即离开福开森路393号。黄兴家族迁出后,世界社就搬迁入驻。以后,世界社扩展,1936年开设了-世界中学,1981年改名"沪光中学",改从淮海中路1788号进出。原黄兴寓所的绿地的大部分已经建设为校舍和操场。

393号的来由,20世纪初,清政府的上海道署"洋务局"在公共租界静安寺路(南京西路青海路顶头)设立机构,同时在相近的戈登路(江宁路)建造"道台花园",就是上海道台会见外国领事或商人的地方。上海光复后,上海军政府急于筹款,开始变卖清政府产业,"道台花园"卖给了英商麦边洋行的老板麦边,后来,麦边又卖给一家酒店,就是"大华饭店"。接待外国领事后"道台衙门"没了,但是,上海得有个外交机构,于是在民国以后,就选择比较偏远的、地价相对低廉的福开森路再造外交场所,就是393号。

393甲,现为武康路旅游咨询中心,这幢房子是在黄兴先生逝世以后在其寓所后加盖的。中心是旅游者之家,每月的第一个周六下午有“漫游慢品武康路”活动喜欢的你可以来听听走走看看。

395曾经的科学之家。

395年是一幢巴洛克风格的大型花园住宅,建于1926年,为四层砖木结构,欧陆式的红瓦坡屋顶。

这幢房子的最初主人已无从考证,但曾经是叶恭绰的府邸。

1927年国民党中央决定设立国立中央研究院时,李石曾提议同时设立一个地方性的北平研究院,并出任院长。当时福开森路395号的业主是交通银行帮理叶恭绰,他闻此消息后,慨然以屋相赠。叶恭绰缘何如此大方?与李石曾素有交情自是一个理由。更重要的是,这位北大国学馆和交通大学的创办人热心公益文化事业,一生花了大量精力、财力,收藏了西周毛公鼎、晋王羲之《曹娥碑》、王献之《鸭头丸帖》和敦煌卷子一百余卷等传世珍宝,将九千两百四十五册善本图书捐给上海合众图书馆。

1980年3月平反昭雪后,遵其遗嘱,骨灰葬于南京中山陵东侧仰止亭旁(仰止亭是在中山先生奉安中山陵之前,由叶氏捐款修建,以志他对中山先生知遇之情)

武康大楼:一般满载故事的巨轮

从淮海中路走向武康路,迎面屹立着一艘犹如等待启航的巨轮。因为淮海中路与武康路的夹角小于30度,才使得这幢楼有了这样独特的造型,十分张扬地矗立在闹市中心,神秘而美丽。

20世纪20年代,法商万国储蓄会针对附近缺少适高级商务人士住宅的情况,计划在这儿投资建造一幢住宅。由匈牙利籍建筑设计师邬达克操刀设计,于1924年建成。它是邬达克在上海的第五个作品,那一年他才二十七岁。

这幢公寓建战后占地1580平方米,公寓最初名字"L.SS公寓",一战后重新命名为诺曼底公寓。1953年,诺曼底公寓被上海市人民政府接管更名为武康大楼。

武康大楼是上海最早的外廊式公寓大楼,南面沿街底层是欧洲老式骑楼样式,连绵的拱形门洞构成了一个半开放式的走廊,从门洞中看得见里面店面的成列,这是邬达克的一个独特思路。

武康大楼的大门十分低调,看起来丝毫也不起眼,但步入楼下大厅,宽敞的空间令人豁然开朗,悄无声息间体现了对居住者的尊重。

直至1942年之前,武康大楼没有住过中国人。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租界沦陷,武康大楼十室九空,几无人声。

离武康大楼一步之遥的新华影业公司和联华影业公司,于是,许多电影圈人士便陆续住入武康大楼,如王人美《渔光曲》、袁牧之《风云儿女》等。抗战胜利后,孔祥熙的女儿孔二小姐把武康大楼买了下来,成为最大的业主。

新中国成立后,武康大楼名流如云。王人美、赵丹夫妇、郑君里、孙道临王文娟夫妇,孙王夫妇住的新楼404室正是当年孔二小姐的闺房,自至2008年1月,孙道临在这幢楼里走完了他86年的人生旅途。

走在武康路上,仿佛走进了一部流淌在时光里的老电影,岁月的痕迹落在街道两边。

一憧房子

一个门廊

一个转角

会让你怀疑自己是否身处巴黎。

温暖的阳光照着新人

美丽的鲜花笑迎游人

可爱的小朋友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网红冰淇淋店,天天排长队

岁月如此静好

恰如萧伯纳对武康路的赞美:

“走进这里,

不会写诗的人想写诗,

不会画画的人想画画,

不会唱歌的人想唱歌,

感觉美妙极了。”


武康大楼这艘华丽斑驳的船,永远泊在最有风情的街角,等待启航。

摄于

2012.02.02

2016.10.23

2019.05.04,05.07

文字资料来源于《武康路》及网络。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发光砖厂家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