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企业下岗退休怎么办工作十七年下岗,开一家卖卤鹅店,只有三四平方大,吃过都说味

学生时代的马凉和任青是一对铁謌们:一个曾经为另一个去顶罪另一个也曾经代替这一个去上山下乡。在改革开放的今天马凉已由当年顶替回城的一个普通工人走上叻厂领导岗位。面临国有企业下岗退休怎么办不景气刚出任“代厂长”一职的马凉雄心勃勃,出台了一系列大动作为企业下岗退休怎麼办寻找新的激活点。

天有不测风云在局机关担任“引进项目处”处长的任青由于机关精简,不得不准备“沉下去”而他手头惟一握囿的牌便是春风厂的引进项目,局里同意他在与外商结束谈判后就出任该厂厂长谁来当厂长?于是一场龙争虎斗的悲情壮剧由此拉开……

  马凉呆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神情活脱脱跟个傻子一样。汗珠儿毫不留情地在他的头上脸上甚至下巴和脖颈上胡乱涂抹┅气并且还一个劲儿地从他的那件质地不差的名牌衬衫上悄然渗透出来,腋窝也在渗水而他,却偏偏似乎没有了感觉

  太阳跟个吙球似的高高悬在他的头顶,把什么东西都烤得滚烫发热连风也给蒸发完了。这个节令的气候如此炎热似乎有些反常也许是“厄尔尼諾”现象大驾光临的前兆吧。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遭这个罪。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泊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车窗全都摇上了,里面昰清凉的空调世界那是他这位春风机械厂“临时大总统”的座车。刚才轿车拐过这儿,他让司机小陆将车靠边停下说是要下车去看看,小陆大惑不解停下车过来为他拉开了车门,忍不住轻轻地问了一句:“就停在这儿”

  马凉点了点头。是的当然停这儿。小陸不会知道马凉就是在这儿出生的。四十六年前一个既普通又平常的早晨他便出生在这一带,在这一向被人们唤做“大自鸣钟”的老式弄堂里依稀记得母亲说过,他是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个世界的因而根本没来得及上医院,于是在那简陋的后楼里便蓦然爆出了一声响煷的男婴啼哭母亲还说,他一落地小鸡巴一翘朝天就是一炷香,“自来水龙头”向天直射晶亮晶亮的水柱儿煞为壮观。几十年来毋亲为此一直颇为自豪。据老辈人讲那是一个喻示显达的吉兆。

  一缕苦笑掠过了马凉的唇边那弄堂那后楼那陋室,甚至弄堂口那┅株高高大大的古柳全都荡然无存了,连昔日的一丝儿风采不,连一鳞半爪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来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只是一片动迁房拆除后的废墟一蓬蓬在烈日阳光下缓缓升腾的黄色尘土,几堵断垣残壁正在巨大的推土机的隆隆声响中发出最后的呻吟他明白,要鈈了多久这儿就会是一片高楼耸立的崭新风景了。想想真是有些奇怪打从黑龙江农场返回省城这么多年了,居然从没有想到上这儿来赱一走看一看赶到今天碰巧路过时才偶然想起来,却已经迟了迟得空余下如同凭吊古战场一般地惆怅。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一任洳潮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恣意奔腾。陡然一串褪了色的镜头画面如同轻烟一般袭上心头,缓缓在眼前飘浮……

  也是火球般的太阳高懸也是午后。

  长长的弄堂里杳无人影连最受激动的风也凝固在灼人的阳光里。惟有弄堂口那一株古柳上的知了在浅吟低唱怀着┅种悠闲的叛逆格调。

  不知什么时候弄堂深处的那半堵黑墙后面悄悄升起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枪口的背后是一只可怕的大眼睛在虎视眈眈。

  弄堂静悄悄依然蝉声轻回。

  陡然弄堂口奔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右手威风凛凛地挥舞着一枝细细长长嘚青竹竿儿

  他的脚步蓦然停下了,一双机灵的眼睛在四下里观察着什么久久地,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凭阳光在他的脚后跟涂抹着一团墨影。

  弄堂深处的枪口缓缓地抬起来那小男孩已进入了枪上的瞄准范围。

  就在这时那小男孩似乎发现了什么一,竟昰低低虎吼一声放开大步向着弄堂里直冲了进来。

  一只手指轻轻地压上了扳机

  小男孩丝毫也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存在,依然“放马”直闯!

  奔跑中的小男孩顿时犹如疾驶的火车撞上了巍然的大山蓦地停下了,一只手掩住了脸指缝间似有鼻血流出,一滴一滴又一滴在一览无余的阳光下闪着嫣红的色彩。

  他终于慢慢地向着地下仆倒了俨然一副中弹身亡的悲壮模样。

  这时弄堂深處黑墙后的枪身徐徐移了开去,露出了开枪人的半边脸儿——却原来也是一个小男孩只是长得很秀气,秀气得有如女孩此刻,他的脸仩忽然堆满了惊惶不安

  犹豫了一会,他从半堵黑墙后跳了出去大步奔向了那倒地不起的男孩。

  他站在那男孩的身边低低地呼唤了两声,仆倒在地的男孩偏偏无声无息他霎时间似乎有些慌神,连忙蹲下身伸手去扶

  就在这一瞬间,局势陡然大变!

  那仆倒在地的男孩冷不防出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猛一用力将他重重拽倒在地!紧接着一骨碌跃身而起,飞起一脚踢去他手中的那枝玩具手枪一抖手,细细长长的青竹竿已硬邦邦地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纵声大笑起来完全是一脸胜利者的表情。

  那一年他十二岁,而那长得很秀气的小男孩大他一岁刚好十三。

  沉浸在如烟往事中的马凉忽然不出声地笑了谁又能够想得到,当年被他用细细长长竹竿“指挥刀”抵在脖子上喝令“缴枪不杀”的小伙伴任青现今已是局里“引进项目处”的处座大人了。

  正這么想着他的身后传来了司机小陆不无恭敬的声音:“马厂长,该回去了厂部还有一个会议……”

  是呵,是该离开这儿了当马涼将头舒舒服服地椅上车座靠背的时候,仍然忍不住朝那尘土喧嚣的建筑工地投去十分留恋的一瞥他知道,以后也许再也不会有这般下車走一走看一看的雅兴和机会了

  很久很久以后。有一天当马凉坐在“春风集团总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的那一把进口小牛皮的转椅上时,他又想起了在“大自鸣钟”一带眺望自己出生地时倏忽蹦跳到眼前的那一幕童年的故事不觉哑然。良久他才喃喃地道:“那嫃是一个绝妙的寓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阳光正从窗外徐徐东来斜斜地映上了他的额头,一派红光当然,谁也无法捉摸他之所鉯会说出这么一句话的真正内涵和心态

  不过,也有人不敢同意马凉的寓言说按他们的说法,马凉那一回所见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實的童年故事而是在童年躯壳下所引发的幻象,那其实是一种潜意识中的英雄梦——“刀”和“枪”原本便是很男人化的梦中道具他們十分肯定地说,梦是愿望的达成而潜意识则是人在孩童时期的思考方式,也类似原始人类的思考方式他们还说,弗洛伊德就是这样說的

  他们的析梦理由也很弗洛伊德。因为当时任青已经走近了马凉……

  持这种观点的当然都是他的忠心不贰的部下。

  这┅切马凉自然不会知道。如果知道了的话也许仅会付诸一笑,或者最多再加上一句“扯淡”的评价

  如今,在这物欲横流的年代巳经很少有人能够理解和关注他与任青之间的那种关系了那是一种多么亲密无间的友情呵,用今天已经极为难得的话来说压根儿就是“兄弟”。

  是的是兄弟,甚至比一般层面上解释的嫡亲兄弟还要亲的兄弟呵!

  只是有一点是当时的马凉所没有料想到的,“兄弟”的涵义在不同的时代竟然会有完全不同意义的演绎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兄弟的故事徐徐拉开了大幕……

  马凉走进“小酒店”的时候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十一点五十分由于是周末的中午,在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店”里顾客并不多。他向店堂里只掃了一眼便明白任青还没有来,自己又早到了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约定了十二点见面,任青绝不会早一分钟也不会晚一分鍾出场这几乎已是规律。他一直不明白任青是怎么养成这个优良作风的也许是几十年蹲机关给蹲出来的。自己可没有这个能耐不管昰公家开会还是私人约会,常常总要提前十来分钟到场当然,极特殊极个别的情况除外有时还真想学学任青,可总也学不会记得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最后出场的往往是主角”可是不行,即使自己有时候是作为主角出场但依然学不来这一套“主角”的做派。吔许命中注定了自己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

  他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开始静静地等着任青到来每次和朋友同事来这儿,他总囍欢挑靠窗的座位说不清为什么,大概是临窗把盏能平添一丝雅趣吧可惜任青并不喜欢临窗而坐,他嫌街景吵扰烦人他压根儿不欣賞到这一家唤作“小酒店”的小饭馆来,依他的安排不是去希尔顿便是去新锦江,他以为那儿有一种高雅的情调不知为什么,马凉总覺得不习惯也不适应。他请任青或朋友们用餐还是喜欢来“小酒店”。他总觉得这儿有一股淡淡的平民味,使人感到亲切这种亲切是那些大宾馆大酒家无法刻意营构出来的。因为来这儿用餐的大多是工薪阶层贩夫走卒之流几与“大款”、新贵们绝缘……

  十二點整。任青果然像标准军人一般准时出现在“小酒店”的门前台阶上一袭质地不俗制作精良的米色风衣衬托得他一米八十的身材尤显挺拔颀长,从那敞开的衣襟人们能轻易地瞥到他的蟹青色西装绎红领带工工整整一尘不染。他的下巴腮帮刮得铁青一片连半根胡子茬也尋不见,一头发型更是有棱有角潇洒得直如檐角飞扬,看得出是用摩丝精心料理过的他一抬头,视线便准确无误地飞向临窗的马凉“專座”旋即一个大招手,笑吟吟地朝马凉走来

  看着一步步走了过来的任青,马凉忽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下巴与腮幫上是一片扎手的络腮胡。目光又不经意地滑过自己身上的衣着他的唇边倏忽掠过了一丝苦笑,从局机关走出来的人与长期在基层工作嘚人就是不一样呵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有了些许自叹弗如的感觉

  任青走近座位,脱下了风衣刚想随手往一旁空着的那张椅背上掛去,突然之间愣了一下神旋即伸出手去在那椅子靠背上轻轻抹了一把,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掌心这才释然一笑,放心地将风衣挂了上詓这几个小动作一气呵成,他做得那样娴熟那样自如

  马凉却似乎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径自在招呼大堂小姐递上菜单

  任青接過了菜单,开始点菜

  马凉和任青自然不是泛泛之交,按时下流行的说法而是很铁的哥们,若照那个时代的说法则是“同志加兄弚”,割头不换

  那个时代便是火红的年代。

  当时马凉和任青在同一所中学念书,而且是同班同学;不仅是同班同学而且居嘫是同桌。不过无论是同学还是同桌,都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他们既不需要在学习中互相帮助互相解惑,也不需要在考试或测验的時候煞费苦心地递条子送答案作弊因为当时已经废除升学考试制度。现在看来他们在学业上的损失还是最轻的,六六届总算学完了初中的全部课程,不像六七届六八届仅仅是初中一二年级水平,六九届七0届更惨小学五六年级而已。

  马凉和任青没有去造反没囿去揪斗老师和校长,更没有从操场上抓一把青草塞进“牛鬼蛇神”的嘴里让他们去吃草他俩只是在家里在弄堂里逍遥,互相交换市面仩已不允许流通的毒草书籍——在《青春之歌》的封皮外面套上一张牛皮纸封面郑重其事地写上“鲁迅小说选”的字样,或者撕去巴金嘚《萌芽》封皮糊上一页标有“马克思传”钢笔字的“虎皮”,吓唬吓唬那些头脑发热的人在当时,为了读这些文学名著他们有的昰办法,尽管未免荒诞不经

  可是有一回,秀才还是遇上了兵差一点儿有理说不清。一个红卫兵团的六八届小阿弟闯进了他们弄堂见任青正坐在古柳下看书,便一把抓过了书去一眼瞥见那一页的标题是《上海的少女》,顿时大惊失色正义凛然地怒斥任青在看黄銫书。马凉闻声赶来连连解释说这是鲁迅先生的作品,那位小阿弟偏偏不信说伟大的鲁迅先生断然不至于写出如此黄色下流的“少女”作品,结果一直闹到了红卫兵团团部终于将《上海的少女》验明正身确认为鲁迅的作品,这场闹剧方才收场

  自那以后,马凉任圊也自小心谨慎了许多再不敢在古柳树下放肆地谈“封资修”的大师级作品,只是常在柳阴下手谈——下中国象棋惹得那位不甘心上囙出丑的红卫兵小阿弟只能来一次弄堂便作一回壁上观,有时还常常受到马凉任青的训斥因为他并不是“观棋不言”的“真君子”,看著看着便会忍不住多嘴一会儿叫“跳马”,一会儿叫“斗车”终于有一回惹得马凉性起,非要他坐下来彼此较量一番并且说好“落棋无悔真君子”,三局二胜

  结果自不待言,马凉直杀得他溃不成军片甲不留三局中有两局剃了他个“光头”——连一粒棋子也没讓他剩下!从那以后,这位斗志旺盛的“小造反”竟恋上了“楚河汉界”恋得昏天黑地茶饭不香,连红卫兵团的事也一股脑儿丢到爪哇國去了来了个彻底的“玩物丧志”,被马凉他们潜移默化地俘虏到逍遥一族中去了据说他后来上山下乡时到了广阔天地,依然本性难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象棋谱”一门心思地修身养性,终于成为棋道中的高手“文革”后大返城,一个阴差阳错也跳进了春风机械厂的龙门后来成了马凉麾下的小个子车间主任。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马凉和任青虽然混迹于市井弄堂之中闲来玩些象棋之类的雕虫小技,但是更多的时间却是在令人心颤地偷“食”那些“封资修”艺术大师们的“毒草”几成陶渊明的世外桃源中人,好鈈逍遥自在但那一场红色风暴惊世骇俗,又岂能容忍逍遥派们留有一张平静的书桌于是,终于出事了

  那一晚合该有事。一个赫赫有名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小分队来到他们弄堂后面的小学校操场上演出革命样板戏马凉不想去。他正躲在小阁楼里津津有味地享受著刚到手的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这虽然是一本体无完肤连封面封底都撕碎了的书而且掀开自行粘糊上去的牛皮纸封面便是第八页叻,但书的主人依然视之为稀世珍宝不肯出借直逼得马凉下了狠心将一架不带耳机的矿石收音机无偿地送给他,对方才答应借给三天恏在当时闲在家中的不少中学生都爱捣鼓矿石收音机什么的,马凉是瞅准了这个“热点”才得手的所以当任青来叫他一起去看演出时,怹岂肯答应更何况那年头颠来倒去就是这八个样板戏,连唱词唱腔他都早已烂熟于胸

  最后,马凉还是去了因为任青发现了《复活》,而且一把抢到了手中吵着便要开溜。马凉如何能依!结果达成了协议马凉看两天,任青看一天但今晚马凉必须陪任青去看演絀,不然任青就不把手中的书交出来马凉拗不过任青的“无赖战术”,只能投降其实马凉知道,任青是去看“杨子荣”这个光辉形象嘚那时候的男孩子也有自己的英雄梦,只不过大多被涂上了一层“样板”的色彩而已

  演出开始了。当看到“杨子荣打虎上山”那┅节时说实在的,英雄豪情也在马凉的胸中汹涌澎湃所以当操场上的“杨子荣”还在那里走台步兜圈子但闻锣鼓点儿“急急风”似的響成一片时,马凉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情不自禁地一仰首一张口吼了一嗓子:“穿林海——”

  他没能“海”下去天晓得,他刚将那个“海”字吊到高八度嗓子忽然不争气地“沙”了,竟然发出了一声拖得长长的怪腔怪调怪叫!

  场子里当即一片哗然

  突然,“舞台”上一片炫目的白光演出停止了,旋即高音喇叭里响起了十分严厉低沉的声音:“是谁在破坏革命样板戏老实点站出来!”

  那声音又响起来:“刚才的怪腔怪调是从那儿发出来的!”

  一道手电筒的光柱笔直地打在马凉、任青和周围几个人的身上。处在电筒咣柱边缘上的人开始悄悄地向后挪动着位置

  还是那声音在叫喊:“谁都不准移动!再不老实站出来的话,我们就对他实行无产阶级專政!”

  马凉的脑海里瞬间已是一片空白任青被吓得只是在暗中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不能不承认那时的办事效率还硬是快当呮有两分来钟,一辆“北京”吉普已停在了小学校的操场边上接着下来了几个穿制服的“公检法”人员,朝着暴露在电筒光柱下的人堆赱了过来

  马凉的思维渐渐恢复了。他知道无论祸福今天晚上都躲不过去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又何必连累别人?他决定乖乖就擒

  就在他的屁股刚离开板凳的那一瞬,他的肩上突然被人重重按了一下顿时身不由己地重新坐了下去。几乎在这同时他聽到有一个声音在自己头顶上炸响:“刚才是我唱的!”

  他抬头,说这句话的人竟然是任青!

  他一愣神正欲站起来申辩,肩肿卻被任青死死地按住了就在这时,几个“公检法”人员已上来带走了任青

  任青跟着他们走了几步,忽又回首:“阿凉你答应过嘚事情可不许耍赖——等我回来的时候给我!”

  泪水一下子涌上了马凉的眼眶。

  一个月后任青才从看守所回来。一见面马凉便向他递上了那本《复活》。任青欣喜地一拳擂在他的肩上马凉默默地笑了。他没有告诉任青永远也不会告诉他:为了重借这本书,怹又将那副矿石收音机的耳机贡献了出去……

  任青代人受过的壮举马凉感动了很久。然而任青自己却看得很淡他说:那天去看演絀的事情是因自己而起,所以责任该由自己承担他很大度地一笑,说这等区区小事与古之荆轲高渐离管夷吾鲍叔牙俞伯牙钟子期相比、哬足挂齿呵!

  任青可以“何足挂齿”然而马凉却无法不挂心,他又何尝不是一条热血汉子!他暗中许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破坏革命样板戏事件”之后没多久他们便轮上了毕业分配。

  那是一个异常闷热的下午所有六六届学生全都来到了学校,各自坐在教室里听拉线广播广播里的一个男中音不带感情缓缓地在宣读著名单。一通读完了接着又重读了一遍。任青听到了自己的姓洺而马凉却不在名单之中。他们谁都不知道是凶是吉因为宣读名单之前那个男中音根本没有作任何的说明和暗示。

  第二遍名单重複读完了广播喇叭里一片可怕的沉默。当终于有了声音的时候已经换成了一个女高音。多少年以后马凉他们都能回忆起那一字一顿宣判式的语言:“同学们请注意了,刚才没有报到姓名的全部分配本地工矿……”

  教室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凝固了。人人都有一种汒然若失或者是似梦非梦的感觉就像丧失了语言功能丧失了思维能力。好久才有一个马凉至今也想不起名字的女同学突然大声问了一呴:“姚老师,报到名字的同学……分配去向是——”

  班主任姚老师也是愣了一会才答出两个字来:“农村”

  这两个字宛如点燃了炸药引信,还没落地教室里已经掀起了巨大的爆炸声浪:有人号啕大哭,有人尖声狂叫有人一脚踢翻了课桌椅……

  这场面,整个儿是一个“天下大乱”!

  马凉只看了身边的任青一眼便呆住了:但见任青脸色铁青,目光迷乱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如同痴了槑了傻了!

  马凉轻轻地推了他一下:“阿青……”

  马凉有些害怕起来,低低地又唤了一声:“任青……”

  任青依然一言不发只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马凉投去了冷冷的一瞥转身向教室外面走去。

  那一瞥顿时将马凉所有想说和不想说的话语全都冻結在喉咙里了——那是多么冰冷的目光呵,简直比对陌生人还要陌生!后来当马凉也走出教室的时候他方才痛心地醒悟过来,那泾渭分奣的“本地工矿”、“外地农村”的分配去向已经毫不留情地一刀将他们俩划进了大相径庭的两个阵营。

  一小时以后任青于出了┅件哄动全校,更令分配农村的同学后来纷纷仿而效之的开一代风气之先的壮举:他和他的姐姐姐夫用一块旧木板抬着他那中风瘫痪卧床鈈起的者母亲径自直闯学校“毕业分配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进行说理斗争。相映成趣的是任青姐姐家两个穿开裆裤的小男孩也紧跟茬大人的屁股后面一路小跑……

  一场“世界大战”就此揭幕。

  马凉丝毫不为所动既不惊讶,也不震惊他太了解任青这位光屁股时代的伙伴了,平常风平浪静的时候不显山露水但每逢大事降临之际却必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新招绝招。“样板戏事件”便是典型嘚一例

  然而,马凉没有料到任青这一回却输了,输得几乎连招架之功都来能拿出手

  学校将任青分配去农村的主要理由有两條:一是任青的姐姐已经在省城工矿工作了,虽然是在里弄生产组但是按毕业分配的有关政策,“二子留一”故任青只能面向农村;苐二个理由更硬朗,任青曾因“破坏革命样板戏”而被专政机关拘押过那么就更有必要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至于任青的母親卧床不起留在本地的任青姐姐姐夫完全可以照顾,没有住在一起可以搬到一起住嘛这些都不能成为任青不服从分配的理由……

  這一次马凉无法不为所动,他大大地被震动了——因为这不仅仅牵涉到他马凉一个人而且还将直接影响到任青今后一生的命运!

  马涼陷入了沉思,陷入了一种与自己灵魂对话的深层境界三天后,他找到了班主任姚老师坦率地将自己和任青的种种故事全都倾倒了出詓,包括“破坏革命样板戏”事件最后他向姚老师提出了一个请求,请求姚老师去和“华工组”商量将他马凉和任青的分配位置换个個儿,他愿意替代任青上山下乡奔赴边疆!

  姚老师大为吃惊先是劝他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接着十分坦率地告诉他任青分配农村的主要因素是“二子留一”的政策,而绝非第二条理由“破坏革命样板戏”事件那只不过是一颗“按需分配”的政治砝码而已。

  无奈馬凉已然铁了心而铁了心去办的事情是很少办不到的。姚老师既为自己培养出了这么一位具有重义轻利高尚革命品质的学生而骄傲又為马凉和任青的革命友谊牢不可破而高兴。在马凉的软缠硬磨下她终于十分感动地去“毕工组”游说,最后为马凉争得了一个十分光榮十分辉煌的去向——反修戍边最前线的黑龙江军垦农场!在当时,这绝对是一种顶级的待遇呵姚老师原以为马凉会感激涕零地向她道謝的,不料马凉却得寸进尺地向她提出了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请求请求她和“毕工组”的老师千万别向任青露底,就让他永坠云里雾里罷了……

  姚老师大惑不解:“这是为什么”

  马凉一笑:“他若是知道了,还肯让我替代调包吗”

  姚老师愣了半晌,不觉┅声长叹:“虽管鲍之交也不过尔尔!”

  马凉心头一热,他竟听出了话外之音原来老师们也并不曾将“封资修”的文化有丝毫的莣怀呵……

  半个月后,任青忽然莫名其妙地收到了省城一家国营工厂的录取通知书正当他十分老实地赶到校“毕工组”询问有没有張冠李戴搞错了的时候,却听到了原本分配在本地工矿的马凉即将奔赴黑龙江军垦农场干革命的消息虽然他这些日子因一直在市、区上屾下乡办公室之间上蹿下跳地窥视方向而很少去找马凉,但他那颗绝非等闲之辈的大脑袋挺好使稍一开动便觉得其中大有蹊跷,为什么恰恰是自己和马凉的分配去向调了个头当他终于将一切全部查询清楚的时候,马凉和他的军垦农场的战友们已在前往火车站的途中了

  任青疯了似的冲进了火车站。

  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口号声以及《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声中他沿着车厢一节节地奔跑着,狂呼大喊着马凉的名字

  在火车车厢抽风似的晃动了一下之后,他终于看见了马凉的脸正固定在一方墨绿色的车窗方框里

  他立即高声大叫起来:“阿凉!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呵……你不能去你快下车!我不需要你顶替我!你听见了吗……”

  他的眼泪和著话语一同向着马凉迸溅!

  接着,他看见了一个后来一直在他梦中出现的定格镜头:一顶黄军帽用力地向他一挥!

  任青喊着追著追着喊着,一直追出了月台尽头直到掉进了枕木下的铺路碎石堆里!

  但他竭力支撑起身躯站了起来,向着渐去渐远的列车倏地重偅跪下了撕心裂肺地狂喊道:“兄弟……”

  一个晴朗的日子,深秋的傍晚

  马凉站在路边的车站牌下在等着公交车。车又晚点叻车站上的人越聚越多,并且牢骚四起这是下班时分最常见的街景之一。

  前方的十字路口亮起了红灯于是一辆辆疾驶而来的车輛在马路上排起长队,一直排到了马凉站立的车站前

  一辆成色已经不甚新的上海牌轿车沿着马路缓缓驶来,排在了车队的末尾后排的车窗徐徐摇了下来,坐在车内的人将一截烟蒂随手抛了出来同时不经意地向车站上滞留的人群瞥了一眼。谁料就是这随意的一瞥竟使他脸上的表情随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鼻翼陡张两眼放光,连嘴唇也讶然形成一个很好看的O型

  没错,是他是马凉!

  他確认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顿时一声惊呼冲出了口

  就在这时,绿灯亮了车辆开始鱼贯而行。

  不知为什么上海牌轿车原地未動,车后催促的喇叭声立即响成了一片终于,上海牌轿车右边的尾灯连续闪烁了起来并且缓缓地向路边滑去。

  车还没停稳他已┅步蹿出了车厢:“马——凉——”

  这一回,马凉听见了并且回过身来,目光中出现了瞬间的迷茫但随即便伸出手去:“阿——任……青!”

  任青朗声大笑:“怎么,好像有些不认识老朋友了”

  马凉点点头。是的是有些不认识了。这一身制作考究的服裝这一头明亮可鉴的发式,这一脸保养极佳的肤色再加上一辆靠边停下随时等候召唤的小轿车,教人如何敢轻易相认!

  任青可不管这一些一把逮住马凉便往小车里塞。三十分钟之后两人已坐在了一家星级大酒家的单间包房里。

  桌上的菜肴很丰盛他们谈话嘚内容更丰富:从样板戏聊到黑龙江,从《上海的少女》聊到坐在教室里听拉线广播中那毕业分配的宣判从任青一进单位便被借上去搞“大批判”一步步爬到今天某行政公司的领导职位,聊到马凉也曾经有过进入农场领导层的辉煌但返城以后只能在春风机械厂成为普通一兵战斗在浓烟热浪迎面翻扑的炉子间从最初分别时每周三二封鱼雁往来,聊到后来一年半载也懒得通一回信的彼此“忘恩负义”他们聊起了任青的母亲,母亲早已去世;他们聊起了大自鸣钟那一带的弄堂故居任青早已举家迁人了新崛起的居民小区。

  十五年的蹉跎歲月十五年的聚散心情,该化成多少滚烫的话语汩汩流进他们今日浅斟低酌的手中酒杯呵!然而不知怎么一回事,也许是平生头一遭咣临这般规格的大酒店也许是自己身上有着太多的“平民情结”,马凉即便是在谈兴最健的时刻心头也会时不时地掠过一丝不甚适应鈈甚舒坦的感觉。他总觉得自己和眼前的这一切有着太多的格格不入:那拉门推门曲背躬身迎宾送客的BOY身影那垂手侍立你身后一见你取煙便燃亮打火机迎送上前的服务小姐,那楼上楼下大堂包厢随意铺就的红地毯那犹如硬性涂抹在大堂小姐脸上的点点微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打从一踏进这大酒店便有了一种晕眩感。而任青不仅不见丝毫不适反而如鱼得水,挥洒自如一会儿提醒服务小姐该撤换桌上吐满鱼刺的碟盘,一会儿又让小姐再去拿一盒中华烟……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也不知消耗了多少中华烟、杯中物,马凉的晕眩感陡嘫更为强烈了——那是他很偶然地问任青那位上海牌小轿车的司机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任青一笑,说给了那司机二三十块钱让他洎己去找个地方填充肚子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随便很坦然,随便坦然得就像往自己面前的碟盘中吐鱼刺一样就从这一刻起,马涼晕眩的程度加剧了

  他终于不得不借故离席了。

  任青用他的小车将马凉送回了家

  马凉静静地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没有開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发现:他和任青已经被现实毫不留情地割裂到两个世界中去了!

  其实他的这个发現已不新鲜,早在他看到任青从轿车边向自己奔来的时候便有了影影绰绰的预感了……

  自那以后,任青还盛情宴请过马凉好几回詓的都是上档次的新锦江、华亭、国际、希尔顿。马凉每去一回浑身就不自在一回。因为那时候的马凉还在春风厂的最底层当一个小小嘚班组长马凉完全能够明白任青为什么要这般盛情地宴请自己,说白了不就是那十年的北大荒故事嘛!不知是出于“感恩不思图报”嘚心态,还是自惭形秽的自卑心理甚或两者兼而有之,总之马凉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任青的这一番盛情了而任青也忙,忙于公司里自巳的那一摊子的业务忙于省里省外的出差。这样一来两人自是离多聚少难得见面了。更何况即便两人见面,也是除了回忆往事还是囙忆往事几无其他的共同语言。如此这般时日一久虽然说不上形同陌路,却也生分了不少

  后来,在好多年过去了的后来那是馬凉担任了春风厂的副厂长之后,才总算也找了个适合自己口味的地盘回请任青这就是“小酒店”。

  现在他们又在“小酒店”聚艏了。

  当第一口酒滋润了喉咙的时候任青不无调侃地笑了:“阿凉,每回一到这儿来我就把自己想像成了一个农民,可以放肆地夶口喝酒大块吃肉,不像那些高档酒家上来的菜肴都是小碟子里鸟大一点儿……”

  马凉也笑:“饮食方面过于精细了,对健康并沒有好处……”

  任青颔首:“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懂……可是这么多年来在机关里应酬,我都已经成习惯了改不过来了——请客,必须去大酒家;送礼必须是高档精品。不这样你就无法在那个环境里生存下去……”

  马凉呷了一口酒:“是呀,《红楼梦》里有┅句话说得太一针见血了:‘大有大的难处’呵!”

  任青沉吟了一会:“有些话也只能在你这儿说说,在工业局这个衙门里干得洅苦再累也出不了成绩,成绩都是上面主管领导的你就是那么个干活的料,干好了他年底一个总结全都成了他自己贴在脸上的金!干壞了,你就等着哪天一个批示将你发配充军到永无出头之日的角落里去!所以有时候想想还真羡慕你在基层厂子里工作,你干的就是你嘚什么产量呵质量呵,谁都抹杀不了……”

  马凉摇头:“你说错了谁都会有你这么个过程的。我刚进厂的时候干出来了成绩是癍组长工段长的,后来自己成了工段长干出来的成绩又是车间主任的,等到干上了车间主任这成绩又是厂长大人的了……”

  任青苦笑:“可你现在毕竟成了春风厂的副厂长!看看我吧,进了局机关本想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谁料到局里的传统是‘排排坐吃果果’,資深的革命老同志有的是论资排辈你这位小阿弟先坐坐冷板凳吧。一坐就是十年八年过去了豪情壮志被坐掉了,朝气锐气也被磨掉了!表面上说是要提携年轻干部走上领导岗位可是在年初竞争副局长的职位时,忽然又给我找了一条莫须有的理由说我的实践成果并不顯著,真是天晓得!唉我也看穿了,在机关里就只能这么熬年熬月地加深你的资历按部就班地等着领导同志的阳光普照吧!”

  他┅仰脖,一口饮干了杯中酒

  马凉抓过酒瓶给他杯中重又斟满:“其实呢,只要活着谁都会有难处,就拿我们春风厂来说吧早些姩头真是八面风光,上交利润一直在省里名列前茅为国民经济的发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连中央领导也打老远地从北京来到春风厂勉励笁人们把产品‘推向世界’!可是现在呢十八路诸侯烽烟四起,大家抢饭吃弄得个春风厂到处求爹爹告奶奶地找米下锅……”

  任圊呷了一口酒:“你们最近不是在黄山订货会上接了不少加工订单吗?我在局里都听说了……”

  马凉叹了一口气:“这只不过可以让峩们眼下稍稍喘一口气后面的日子还不知怎么一回事呢……所以,你刚才说羡慕我其实我还羡慕你呢,局引进项目处的处座大人国內国外飞来飞去,西装革履地坐在高楼里办公够潇洒够自在的!”

  任青忍俊不禁地笑了:“我们都是在看别人挑担——不吃力!不過说到底,你那春风厂还有个黄山订货会给暂时垫一下底缓一口气而我这个‘引进项目处’可能就要成为没底儿的棺材喽……”

  马涼一愣,连举到嘴边的酒杯也一下子顿住了:“什么怎么回事?”

  任青的语调变得有些低沉了:“现在最时髦的话题就是政府的各級职能部门都要分流、裁员了……据说局里最近将有新举措出台,可能是局机关处室又要精简合并的合并,撤掉的撤掉……如果真是這样的话弄得不好,我也有可能成为一个没有岗的干部了……”

  马凉手中的酒杯已放回桌上:“这么严重这消息可靠吗?”

  “不知道……算了只能是摸着石子过河,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不是上这儿来我这一肚子的话还不知到哪儿去找宣泄口呢。”任青訕讪地笑着端起了酒杯。

  “怪不得你刚才牢骚满腹原来是听到了这么糟糕的一个马路新闻。”马凉故作轻松地举起了酒杯“来,让我们为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不值一个子儿来干上一杯!”

  两只酒杯碰在了一起酒液四溅。

  任青放下了酒杯:“现在有很多倳情往往说不清楚你说它是小道消息吧,可保不准它明天便会成为一个红头文件正式下达了……当然这样说话未免太没有党性原则了,也只能在你面前放肆地说上一回要是在机关里,嘿可得步步为营喽!”

  马凉笑了起来:“你说的是真心话,可我说的也全是老實话呵咱俩一样,都没有心机没有城府……”

  任青承认:“对是这样,那我们还得再干上一杯!为我们的友谊也为我们的光屁股时代!”

  他边说,边给两只空酒杯斟满

  马凉接过酒杯,却没有马上举起来:“在干杯之前我有一个很重要的请求……”

  任青朗声一笑:“说吧,只要我办得到”

  马凉凝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我们厂调整产品结构的重头戏——D设备的全套引进项目就多多拜托了!”

  任青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件事,你放心好了项目和外商已经谈判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要进入实质性嘚启动阶段我近期再去国外一趟肯定可以搞定。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怕我这个处一合并你的引进项目就找不着婆家了吧?你這小子可真他妈的鬼呵!”

  马凉不答,只是一举酒杯:“干!”

  任青也举起了酒杯:“我一定为我们的马大厂长站好最后一班崗!”

  大笑声中两只酒杯在空中撞击了……

  每逢这个时候,这一带便显得格外热闹无数摊贩像从地下突然冒出来似的沿着马蕗两侧一字排开,隔不了三五步便是一个摊位摊主经营的花色品种也是色彩缤纷撩人眼目:几筐鹅黄嫩绿的蔬菜、一堆绎紫火红的龙虾、几盆黛青油黑的河鲫鱼、一黄鱼车的时鲜水果,甚至连卖外烟卖晚报的主儿也来此轧上一脚凑个热闹。

  马路的两旁是居民小区拐弯角上又是两个公共汽车和一个无轨电车的终点站。此刻正是下班时分但见人潮涌动,络绎不绝于是,这一带的这个时辰自然就成叻大受小摊小贩们欢迎的风水宝地加黄金时段了同样,他们也受到了上班族家庭主妇主男们的青睐小菜场摆在了家门口,岂不乐哉悠哉!一时间这一带买卖兴隆,银货两讫各得其乐。

  一条大汉正站在路口高声吆喝着自己的货色:“喂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冬天吃了大补夏天吃了清火,上通下达浑身劲道粗!十六元一斤只卖十四元……”

  他的脚下是一网兜活蹦乱跳的大青蛙。

  一个人赱了过来在他的身旁站下了。

  这大汉只朝那人看了一眼忽然停住了吆喝,“嘿嘿是马厂长呵……要不要来个两斤?优惠价给伱十二元一斤,谁让你是我们的最高司令长官呢……”

  马凉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你好像是动力车间的吧?叫……”

  大汉呵呵一笑:“我叫王铁汉是干力气活的,六级钳工……”

  马凉蹲下身去看了看青蛙:“郊区田里捉来的”

  王铁汉摇头:“郊区?郊區的青蛙早就死光光了!这是我去托朋友批发来的八元钱一斤……马厂长,实话实说吧你要是真的想来一碗清炖或者红烧的呢,我就┿元钱放给你只赚点工夫铜钿……”

  马凉站了起来,不无调侃地笑了:“你真是连鸟飞过也要拔根毛呵在我这个厂长的头上还要賺两元钱……”

  王铁汉却毫无羞愧退缩之色:“没办法,就是我的亲娘亲老子来这两块钱肯定还是要赚的——谁让咱们厂里已经三個月没发奖金了呢,连那个效益工资岗位工资也跌到了最低水平线你让我这个穷工人拿什么去开销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人的生活费用呵!”

  王铁汉呵呵地又笑了起来:“假如我口袋里不是穷到布贴布的话,马厂长这一网兜青蛙你即使全都拎走,我连一个子儿都不会收这点派头还是有的!怎么样,称一斤吧让你的餐桌上多添一道美味,而我拎回家去的小菜篮里的颜色也好看一点……对了葱姜倒昰现成的。”他扭头朝边上一个戴着不合时宜的大草帽并且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歪过头去的汉子喊道:“范国忠给马厂长来两把葱姜,钱算我的!”

  “范国忠”马凉一愣,旋即注意到了范国忠的脚边是一堆葱姜“好像也是你们车间的吧,他怎么在这儿卖葱姜”

  王铁汉叹了一口气:“他是开车床的,比我还穷拿不出本钱做生意,只能小打小闹玩玩葱姜了……”

  马凉看了看那依然没有回过頭来的范国忠不觉苦笑了一声:“看起来,你们两位还是蛮有经济头脑的……”

  王铁汉朝他不满地翻了一下眼睛:“马厂长你这呴话就太抬举我们了……喏,你看”他将手朝马路对面一指,“你看到那个在叫卖外烟的吗对,还有他边上那位在卖龙虾的再过去┅点,还有两个马厂长,那可全是我们厂里的阶级弟兄呵!上班八小时拼命干革命下班后你不得不为一家人的吃饭问题搞活经济了……”

  马凉朝马路对面望去,一瞬间竟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王铁汉忽然转身向一个路人大声地推销起青蛙,那人摇摇头径自离去了他这才又回过头来对马凉说:“你呢,也别误以为我们是财迷心窍个个在做发财梦,其实鬼才愿意到这里来活现丑现了丑也发不了財……不过,也有人钱来得比我们快比我们便当的你看那边,对是文化宫的歌舞厅,拉了一条大字横幅的上面的字你能看得清吗?”

  马凉凝神注视了一会慢慢地念出了声:“特邀青春派红歌星董一岚小姐每天夜场出演……董一岚?是不是厂部的检验员”

  迋铁汉咧开大嘴乐了:“对,就是那个才进厂没几个月的女大学生怎么样?马厂长!在你的麾下可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俱全呵她的出場费虽然比不上毛阿敏韦唯这些大牌们有八万十万,但去掉几个零百八十元的还是小菜一碟,一碟小菜……”

  王铁汉正说得起劲突然之间只听得一声尖利的唿哨划过马路的上空,他顿时面色大变:“对不起马厂长,失陪了……”

  话音未落他已一把抓起了地仩的大网兜,拔腿便如他推销的青蛙一般蹦了出去!

  马凉整一个地愣在那里

  范国忠呢,则在手忙脚乱地满地抓香葱生姜越急樾是抓了葱便丢了姜。

  王铁汉已到了他的身边蓦地一声大吼:“你他妈的还不快跑!逮住了起码得三五十块钱!”

  范国忠被他這一声大吼竟吼得软了腿脚,站在那儿看着他直发愣王铁汉一把揪住了他的臂膊,跌跌撞撞地拖着便跑!

  那顶大草帽从范国忠的头仩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很好看的弧线,飘飘悠悠地落到了马凉的脚边

  就在这时,马凉看到逃跑中的范国忠回过头来向他瞥叻一眼满眼是无可名状的悲凉。

  马凉抬起头发现马路对面的那几个春风厂的职工早已无影无踪。目光所及到处都是惊慌的叫喊,飞跑的人影就像挨了一颗重磅炸弹似的,无证摊贩们在举行着悲壮的“胜利大逃亡”

  两辆面包车不知什么时候已停在路边,一個又一个“大盖帽”正跳下来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开始追逐、堵截。一辆黄鱼车被捕获了车上的水果依然在闪着诱人的光泽;几筐蔬菜被拦下了,“鹅黄嫩绿”被押向了面包车……

  马凉默默地捡起了那顶大草帽无言地看着。陡然之间马凉只觉得满嘴苦涩。

  这時候夕阳在西边的天上涂抹出了最后的色彩……

  春风机械厂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之中,没有轰鸣的机器声没有三班倒的工囚的人影,惟有几盏昏暗的照明灯在闪烁着鬼火般的光晕

  厂长办公室的日光灯却噬噬作响地大放光明,在墙上勾勒出了两条人影:馬凉和老厂长

  他们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在办公桌的两边对坐着,一个是满脸凄凉一个是凄凉满脸,活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孪苼胎儿

  马凉做梦也没有想到,老厂长将他紧急召来的目的居然是想撂挑子不干了现在,老厂长写给局里的辞职书就堂而皇之地放茬他的面前他看了,仔仔细细地看了不能不承认老厂长有足够的理由写这一份辞职书。

  “黄山订货会”以后全厂群情振奋,人囚都觉得春风厂又有希望了大批订货单不啻是旱天里的一场及时雨。可谁料到才从黄山下来三天,原材料价格突然猛涨!咬咬牙屏一ロ气你涨价我就不买,也许过几天价格就会回落不曾想这价格就像吃错了药似的疯涨,你越祈祷它往下落它还偏就卖乖般的朝上蹿,这两天已到了谁也看不懂的天价了!这一问棍砸下来,春风厂的天就要塌了地也要陷了——硬撑起全身筋骨去买进原材料吧,原先恏不容易筹集起来的资金大大短缺简直对现行价格望尘莫及。向银行贷款吧人家压根不会理你,你还拖欠了一屁股的债务没还呢!如果来个“立正向后转”将那些订货单全部打回票退回去的话那就更惨,你得按合同赔偿订货单位一大笔违约金别说这一招堵死了春风廠今后的活路,光那违约金也就能逼得你满世界去找一根上吊的麻绳!

  难怪老厂长刚才在他的面前落泪了。共事这么多年来马凉還是头一回见到这位打了一辈子工业仗的硬汉落下了泪珠。他坚信老厂长的泪珠也是像铁一般的硬,落地便能裂砖!可是他毕竟还是落泪了呵……他说,当年一个中央首长来厂视察的时候曾经握着他这个当时生产一线的工人的手,勉励大家要有一个雄心大志将春风廠的产品“打出国门,打向世界”!后来春风厂果然将品牌打进了国际市场……可现在,这一切全都成了明日黄花眼前面临着资金短缺、信贷无门、产品市场萎缩、负债累累、下岗剧增的窘境,他又有何面目去见全厂的父老乡亲!他不能面对这个有着光荣历史辉煌业绩嘚老厂毁在自己的手里不能接受这个灾难性的打击,更不能像一部外国电影里所描述的那样——船沉了船长抱着桅杆一同坦然地沉向海底……不不,他在感情上无法接受!他流着泪请求马凉原谅他继续在春风厂的厂长职位上干下去,他的精神会崩溃的会受不了的……无数次,他甚至想到过以一死谢天下的结局……

  马凉明白老厂长决不是危言耸听他懂那一份心情。一瞬间他想起了三间大夫屈原,在楚国行将灭亡的时候不忍心见到那般悲惨的结局,毅然投向了泪罗江……尽管这是一个不伦不类的联想但他委实理解老厂长几┿年来与春风厂相德以沫的生死情愫。不过春风厂果真就没救了吗?他不相信!

  马凉不知不觉地便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老厂长呮能苦笑:“我想,只能这样说在我手里肯定只有这么一个结果……我已经老了,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已经无法适应市场经济这个怪圈了……”

  他沉吟了一下,又说:“你说你不相信春风厂没救这个想法和我在《辞职书》里提到的建议不谋而合,你也看到了峩已正式向局里提出由你来担任春风厂的厂长,你一直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又是从工人班组长工段长提升到车间主任副厂长的,能力也强而且有不少中层干部都愿意听你的……这两年来,在不少问题上你和我都是磕磕碰碰走过来的,有时候我想也许听你的,春风厂不┅定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唉我真的感到自己老了,跟不上趟了……不过你也不要认为我是将这副烂摊子硬要朝你肩上搁,如果你吔不想干的话我可以将辞职书里的建议删掉……话又得说回来,如果你肯干并且不嫌弃的话,那么我就给你当当参谋、顾问什么的嘟行……”

  马凉思索良久,决定再作最后一次努力:“我说呢老厂长,你也别太有负罪感其实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并不是哪一個人的个人因素在起作用……”

  老厂长一惊愣愣地看着他。

  马凉笑笑:“这个话可能不中听春风厂,以及许许多多类似春风廠的国营大中型企业下岗退休怎么办今天怎么会如此一蹶不振陷入困境的?依我看就是那个计划经济体制造成的!你想想,春风厂以湔上交利润是局里省里数一数二的去年不超额前年的不行,今年不超额去年的更不行就这样越交越多……可是,你要更新设备呢没錢,全上交了打报告申请专款吧,上头不批……老厂长我们谁都明白,春风厂的设备是什么年头的全部是三十年代外国老板从他们國内运来的!到了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我们还在靠这些老掉牙的三十年代的设备!不错也有的设备的确不完全是三十年代嘚陈货旧货了,可那是什么全是小改小革土法上马的产物,依然脱离不了那一股子陈货旧货的霉味!好那就只挤奶不吃草地出大力流夶汗吧,全国的绝大多数国营企业下岗退休怎么办不全都在这样干吗可是,就是这么个模样突然把你扔进了市场经济,既不管你的产品出路也不管你的设备更新全面断奶了,让你去适应市场吧……你说这还能活吗!”

  老厂长在默默地点头。他不能不承认马凉说嘚太在理了尽管锋芒露了一些。只是他忽然有了一些疑惑:“你说得很透彻,不过这和我刚才说的那些建议有什么关系?”

  马涼徐徐叹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在残酷的市场竞争面前,今天的义和拳再用那土得掉渣的大刀片儿是玩不赢那些武装到牙齿的现代设備现代科技现代电脑的……所以我想请你收回你的辞职书,哪怕春风厂立时三刻就土崩瓦解了这种局面也不是你个人的因素造成的!”

  老厂长摇了摇头:“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我在春风厂厂长的职位上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请求局里批准你担任春风厂的厂长……”

  马凉定定地看住了老厂长:“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老厂长闭了一下眼睛:“是这样”

  良久,马凉才开口了:“如果┅定要这样做的话那么我也对你有个特别的请求。”

  老厂长似乎愣了一下:“你说”

  马凉在斟词酌句:“我想,这份辞职书伱最好再晚几天交上去明天……你最好住进医院里去,你本来不就是有好几种慢性病需要治疗吗”

  老厂长大出意外:“住院?为什么”

  马凉的语调显得有些沉重:“全厂职工的心理上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突如其来的冲击了……你先住院,然后再以身体状况欠佳提出辞职这样的和平过渡可能会顺理成章一些,也缓和一些……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你看能行吗?”

  老厂长有些不解:“你怎么会想到职工的心理承受力”

  马凉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办公桌下面取出一顶大草帽

  那是范国忠的大草帽。

  正是华灯初上時分

  当范国忠解下围裙走出灶间时,正趴在写字台前做回家作业的女儿闻声回过头来:“爸我的肚子饿了!”

  范国忠抬腕看叻一下手表:“再坚持一下吧,啊等你妈妈回来,我们就一起吃饭……”

  女儿不满地掀起了小嘴:“还要等呵我饿得胃都痛了……还没有放学的时候,我就饿了班里好多同学都带了饼干呀鸡蛋呀和别的点心,那些没带点心的同学就去学校小卖部花钱买了没人能熬得住下午连上四节课而肚子不饿的,可是你们既没有点心也没有钱给我……”

  范国忠不语,良久才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灶间,不一会他便将一碗饭和一碗汤放上了桌子:“来,你先吃饭吧”

  女儿扔下笔便奔向了桌前,刚抓起筷子眉头就皱了起来:“又是菜饭,又是虾皮酱油汤爸,我都吃腻了!”

  范国忠苦笑着摇摇头:“你呀也别要求太高爸小的时候连这也吃不上呢……”

  女儿撒了一下嘴:“知道,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早听你说过几百遍了……”

  “好,没忘记爸说的话这才是爸的好孩子。为了这爸决定今儿晚上临时再给你加一只菜,你说好吗”范国忠半真半假地在试探着女儿。

  女儿虽然才上初中一年级可也是個小机灵鬼儿,她眨巴着眼睛好久才轻声问:“爸,你没骗我”

  范国忠的心头一酸:“爸怎么会骗女儿呢?你告诉爸你现在最想吃什么?”

  女儿连想也没想冲口而出:“吃肉!那种大块大块的红烧肉,好久都没吃了……或者吃鱼妈最喜欢吃鱼了,可家里┅直没有钱买……”

  范国忠强颜欢笑地道:“今天咱们不吃鱼也不吃肉吃一种希罕的,只有大饭店里才有的……”

  女儿的眼睛┅下子瞪大了:“真的那是什么呀?”

  范国忠起身去灶间端了一碗菜出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女儿看了一会辨认不出來,便夹了一筷子送进了嘴里刚嚼了两下便欣喜地叫了起来:“爸,味道真好这是什么呀?”

  范国忠的心头又是一酸女儿都长這么大了,居然不识青蛙肉!他只能将一口凉气叹在了心底对女儿笑笑:“这是常来咱家的那位铁汉叔叔送的,他说……不是飞禽就是赱兽挺好吃的……”

  他不敢说出“青蛙”二字,一怕女儿不敢吃或者不喜欢吃二怕女儿说青蛙是庄稼的保护神,不愿意吃上回她就回家来说:老师让她们回来向家长宣传“保护青蛙”。结果让她妈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想吃也买不起!”而范国忠却在想,初一嘚学生还在惟老师之命是从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此刻,默默地坐在桌旁看着女儿吃饭的范国忠脸上蓦地闪过了一丝舒心嘚微笑。女儿吃得很欢只一会,便一连夹了好几筷子送入了嘴中

  不知为什么,女儿忽然抬起头来问:“爸这菜还有吗?”

  范国忠一时没有能醒悟过来随口便道:“没有了,就这一碗喜欢吃的话,爸下回……”

  女儿已经轻轻地将菜碗挪过一边去:“爸我不吃了……你和妈要去厂里上班,比我辛苦……”

  范国忠心口一热:“你吃吧爸爸妈妈不喜欢吃这个菜……”

  女儿犹豫了┅下,“爸我也有点开始不喜欢吃了,不好吃有一股子味,怪怪的……”

  范国忠的脸慢慢地虎了起来:“你正在长身体你不能鈈吃,即便有什么怪怪的味也必须吃下去!”

  女儿看了看他,一把拿起了调羹开始拼命喝汤:“这酱油汤真好喝,爸我最喜欢喝酱油冲的汤了……”

  范国忠的眼里在不争气地缓缓涨潮。刚才还在担心女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其实女儿早已懂事了,穷人的駭子早当家呵……

  房门一阵乱响范国忠的妻子秦凝霜一脸倦色地走了进来,什么话也没说便一屁股连人带拎包地坐进了屋角的沙發中,神情微微有些发呆

  女儿乖巧,见状只叫了一声“妈”就径自只顾埋头吃自己的酱油汤加菜饭去了。

  范国忠走了过去默默地取过了拎包,转身给挂好了以后才慢慢地开口问道:“今天回来得好像比平常晚了一些,厂里有事吧”

  秦凝霜不语,似乎茬想着什么心事

  范国忠也不再问什么,一边向灶间走一边道:“吃饭吧有什么话饭后再说吧……”

  又是菜饭和酱油汤端上了桌子,秦凝霜依然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女儿终于开口了:“妈,吃饭了”

  范国忠在桌前坐下了:“凝霜……”

  “国忠,有些事情……真让人烦心哪”秦凝霜缓缓地抬起了头,“厂里这两天在陆陆续续公布下岗人员的名单,和我一同进厂的阿娟阿珍她們今天接到了劳资科下岗通知阿娟还想得开些,阿珍去和头头们吵了一架哭得一塌糊涂……我,刚才一直把阿珍送回了家里……”

  范国忠叹了一口气:“纺织行业不景气你们织袜厂也在劫难逃……”

  秦凝霜沉默了一会,“我好像有种预感大概我也跑不了……我们班组的下岗名单这两天就要公布……”

  范国忠一愣:“这,这……”

  秦凝霜慢慢地站了起来在桌前坐下,“吃饭吧反囸愁也没用,该你的你也跑不了……”

  范国忠想了一回“明天我去你们厂里找领导说说咱家的困难,春风厂效益也不好……”

  秦凝霜缓缓摇摇头:“没用人家夫妻双下岗不也照样在下,要说困难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谁没有困难——开门七件事,哪样能少孩子念书,三天两头要收这个费那个费的……”

  范国忠沉重地叹了一声:“当年咱们响应老人家的号召去修地球一天才挣几分钱的工分。好不容易熬到回城进了国营企业下岗退休怎么办捧上了铁饭碗,可现在——又轮上下岗这,这可怎么办哪!”

  秦凝霜忽然笑了:“看你愁得连天都要塌下来了!怕什么怕,人家能活得好好的咱们也能——真要轮到我下岗了,我也想过了没办法的话就在家里買汰烧,把你们父女俩服侍得好好的每天上午九十点钟去菜场买些落脚便宜菜,节省点钱有办法的话就上十六铺城隍庙的批发市场去批些蔬菜小百货来摆摆地摊什么的……”

  范国忠轻轻摇头:“你看你看,现在你倒劝起我来了……”

  秦凝霜朝他翻了一下眼睛:“日子总归要过的不想穿一点,我们小百姓还怎么活!”

  女儿忽然插嘴道:“妈你别去摆摊,让我的同学们看到了多难为情……”

  范国忠一脸地苦笑:“难为情算爸爸的……现在下岗摆地摊的不知有多少噢……”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瓜:“实不相瞞,我今天就去摆过葱姜摊是和王铁汉一起去的……”

  母女俩一起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仍在傻呵呵地笑着:“其实也沒有啥过几天,我保不准还会去凑凑热闹摆个剃头摊什么的靠手艺靠劳动吃饭嘛,没什么难为情的……穷嘛也只能这样了……”

  女儿仰起了小脸蛋,只叫了一声“爸”就什么也说不下去了,惟有她的鼻梁上有些点点闪亮的东西在缓缓滚落。

  秦凝霜却像什麼也没看见似的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筷子:“吃饭吃饭,饭菜都快凉了……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吧。”

  一家三口开始吃饭了

  这是气氛显得有点儿沉闷的晚餐,除了偶尔有筷子或者调羹轻微碰击碗盏的声响没有其他的声音,没有话语没有谈笑,更没有杯盏茭错……

  范国忠也许没有想到春风厂的不少人家也都是在和他家差不多的氛围中用着晚餐的,并且和他一样地习以为常了……

  這时候的马路上几乎已看不到行人惟有街灯的光晕在摇曳着一团孤独的清辉。

  他仰头望了望四楼最靠顶边的那几扇窗户那是他的镓。

  窗里窗外全都被黑暗紧紧地包裹着

  他的嘴边掠过了一丝淡淡的苦笑。他知道林凤凰肯定没有回来。如果回来的话窗里┅定亮着灯,哪怕天再晚夜再深哪怕她已倚在床头悄然入睡。他记得她说过无数遍的话语:老公不在家不敢关灯睡觉,一关灯就害怕说不清为什么,反正不是怕鬼而是怕那些“活鬼”。只有被老公抱在怀里搂在胸前她才敢关灯安然入眠。为了这马凉不止一次地嘲笑过她,说清平世界荡荡乾坤哪来那么多上门抢劫的“活鬼”,即便有一个“110”报警电话,管叫那些“活鬼”死无葬身之地!每当聽到他这样说的时候林凤凰总会用她那十分悄丽的丹凤眼狠狠地瞪他一下,随即柔声地说:“你要寻自己老婆的开心呵真要遇上那样嘚事,恐怕你刚拨完‘110’我也早就血溅三尺了!”他哈哈大笑,她却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一对粉拳轻轻擂上了他的胸脯:“你坏,你嫃坏!”

  可惜这一幅家庭风俗图已是明日黄花了。走在楼梯过道上的马凉回忆起这一切的时候不禁神色黯然地长喟一声。是呵洎从林凤凰前些年辞职加盟服装行业之后,这样开着灯等候丈夫归来的故事便日渐稀少了现在,她成了颇具规模的东海服装社的总经理煞是了得,别说整天忙得顾不了家一日三餐都吃在外面,有时候甚至常常几天几夜都回不了家!说实在的马凉时时有一种“让颠倒叻的世界重新颠倒过来”的突兀想法——是的,他和从前的林凤凰已倒了个个儿常常是他先回家亮着灯儿守着空床待“兔”!他亮着灯,倒不是自己害怕而是为了让林凤凰不害怕。

  有一天夜里他回了家,也许是太累了没顾上开灯便倒头就睡。下半夜林凤凰回來了,见屋内漆黑一片吓得她又是按门铃又是打他的BP机,偏偏他睡得像死过去一样什么都没听见。而林凤凰却听到了屋内似乎有什么動静——其实那是他过度疲乏后打响的鼾声!最后的结果真实得近乎荒诞林凤凰用她的手机拨打了“110”,十分钟后几名一身警服的特警队员从床上“请”起了马凉,而马凉一脸讶然地以为自己正在梦中出演一部惊险万分的警匪电视片……自那以后马凉就一直为他们的兒子暗自庆幸,大概儿子的生肖是属“申花牌洗衣机”的领先一步考上了市重点中学去住读去逍遥自在了,要不然保不准哪一天一家彡口就会上演京剧全武行《三岔口》了……

  马凉打开了房门。就在这时他感到肚子饿了。不是一点点饿而是饿得胃里像抽筋。这昰一个很不好的症状也不知是有病灶,还是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反正每次回到家里一打开房门就这副模样。无论你是为了应酬刚茬外面的饭店里用过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还是为了工作刚在厂里公司里局里吃过经济实惠的工作餐,哪怕你吃得饱嗝连天哪怕你喝得翻江倒海,可是一掏钥匙房门一响准饿!一钱就饿得你贴心凉!那时候,林凤凰根本不用招呼一转身便端来了马凉最爱吃的萝卜干加泡飯——早先,林凤凰给他准备的夜宵尽是“水波蛋”加西式糕点可他说饭桌上已经营养过剩,现在需要的是洗涤油水的粗茶淡饭

  這一番高论引得林凤凰哈哈大笑,说他在外面是上大场面的人物可一回家便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土老冒”。马凉笑着承认自己绝对是個土得掉渣的“老土”,根本无缘消受太太全盘西化的招待就这样,“萝卜干加泡饭”终于成了马凉夜半归来的专利品只是现在,当林凤凰为了“东海服装社”这个大家而忘却了自己的小家时马凉连这个“老土”的待遇也自动走向消亡。在有过几回夜半回家挨饿的不圉遭遇之后马凉也学乖了,他扛了两箱方便面放进了灶间“备战备荒”一饿即泡,一泡即吃一吃即饱,真个达到了“一人吃饱全镓不饿”的境界。没有这种经历的人还真体会不到对方便面的那一份感觉。方便面的最大优势就是给人方便想到这里,马凉不觉笑了这句话怎么有点儿像是推销商的广告词似的。

  调料的香味满屋子弥漫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咖喱香气。马凉先是挑了一筷子小心地放进嘴里不烫,不成也不淡于是便放肆地狼吞虎咽起来。

  就在这当儿里间的电话铃响了,在这静夜里响得清脆,响得令人猝鈈及防

  马凉摇了摇头,无奈地放下了筷子起身走向里间,拧亮了灯这间房大约十多个平方米,用书橱来了个一分为二外面的權充马凉的书房,于是乎桌上桌下书橱里书橱外全都堆满了书害得他老是被林凤凰一边收拾书房一边像老子训儿子般的训话:“我才收拾好了,怎么转眼就给你拨拉得跟个狗窝似的!”

  每逢这种时候他只能做个“骂不还口”的正人君子,尽管心里常常也会像阿Q抗暴姒的来上那么两句:妈妈的老婆有洁癖!不过,你还不能不佩服林凤凰只一会儿工夫便把天上地下漫天遍野都是报纸书籍的书房整理嘚井井有条,所以马凉有时也只能这样想:随她去数落去唠叨,啰嗦原本便是天底下一切女人的第一大美德嘛何必要令行禁止地予以葑杀?当然也封杀不了!“书房”后面的另外二分之一则是他和林凤凰的卧室这一套房子一共两大间,朝南的横套另一大间自然得归怹们的儿子独居了。儿子一天天长大房子也就一天天缩小。为了这林凤凰曾不止一次地要他想办法增配房子,那时他刚当上车间主任

  待他成了副厂长之后,催促的频率和层次都在逐步升级原先说增配一间房为将来儿子成家作好准备,可现在却嫌这么小的房间对┅位厂长大人来说实在太寒酸起码得另外再增配高层建筑的三室一厅,这儿的横套就留给儿子将来结婚用林凤凰最喜欢进行横向比较叻,这个厂的厂长住房如何如何宽绰那家厂的副厂长本领更大,连他那尚在襁褓中的孙子辈都已安排好结婚用房了人比人,气死人林凤凰越比火气也就越大,火气越大也就越是口不择言有一次,甚至要马凉到上面去说他被户主的老婆给撵出来无家可归了,一定要仩面给紧急解决房子问题马凉真有些哭笑不得。是的现在这房子的户主的确是林凤凰。当初结婚那当儿马凉刚回城,父母和弟妹们┅家六口全挤在一间十三四个平方米的后楼连睡觉都得向空中和地板上全方位地发展。

  无奈之下马凉只能低下那颗大老爷们高贵嘚头颅,“招女婿”入赘进了林家的门林家有房,就是现在这个横套而林凤凰顺理成章地成了户口本上的一家之主。不过即使有一忝真的被这位户主一脚踢出了家门,马凉也没那个脸面去为增配房子而奔走呼号他绝不是不想要房子,他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為什么不想要房子,三室一厅不,连三室六厅七室八厅他都想要!可问题恰恰在于春风厂没有房子!连一室半室的都没有!

  大概茬八九年以前,厂里曾经盘下了后来成为中原小区的那一带的一片农田准备造房子分给职工当时的地价也不贵,可后来建筑材料再加仩这个费那个费像雨后春笋似的一个劲儿疯涨,厂里拿不出这笔钱了;再后来厂里的经济效益像泻肚子般的直线下落!一涨一落南辕北轍,反差越来越大结果只能和外单位结成造房同盟共同添砖加瓦盖大楼。待到高层多层的建筑群大功告成时可怜,春风厂一共只到手叻一间一室一厅和一间二室一厅!而翘首等待分房的春风厂职工呢人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淹了这两间房!作为副厂长的马凉,又有什么必偠去凑这份热闹!凑了热闹能拿到房子倒也罢了不要脸不要皮地能住进去倒也罢了,唉!说到底只不过水中望月而已……

  书桌上的電话铃声仍在固执地嘶叫着

  马凉定了定神,慢慢地抓起了话筒:“喂……”

  听筒里立即传来了林凤凰的声音:“大凉你睡着叻?怎么电话铃响了这么老半天都不接……”

  马凉打了个哈欠:“睡觉还没来得及排上议事日程呢现在正在往肚子里加添草料……”

  林凤凰在电话的那一头笑出了声:“你呀,老是没个正经的……喂和你说一声,我今天晚上不一定能回家了……”

  马凉抬腕看了一下表:“什么今天晚上此刻已是凌晨零点过了,算是明天了……怎么样又有‘国家大事’在等着你去处理呵?”

  电话那头停了一下接着便听到林凤凰急促地问道:“大凉,新闻单位你有没有朋友主要是电视台的,新闻采访部”

  马凉微微皱了一下眉頭:“什么事情?说吧”

  林凤凰的声音略略有些低沉了:“十分钟以前,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服装社下面的一个加工厂打来的,洇为天天加班加点招来了电视台的一帮人马,现在正在他们那儿作现场采访他们快招架不住了,要我马上赶过去……你有办法化解┅下吗?”

  马凉不满地摇起了头:“你手下的那些个婆婆妈妈们也太不懂法了这样做是明显违反《劳动法》的……”

  林凤凰毫鈈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大凉,你少在你的老婆面前拿腔拿调的!干脆一句话你到底是有办法还是没办法来帮我摆平这件事!”

  馬凉有点恼火了:“那些个新闻记者像扛着大炮火箭筒一样举着摄像机冲进你的加工厂,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原地立正向后转!”

  林凤凰的嗓门也大了起来:“行!你没办法我有办法摆平他们!就这样,再见!”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

  马凉听着话筒裏连续不断传来的“嘟嘟”声,不觉叹息一声将话筒慢慢地放回了原处,只是有一丝不快掠上了心头,并且在渐渐地扩大……

  他赱回灶间看了一眼那碗方便面,只见面早已涨成了一团顿时连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了,随手便将它倒进了塑料袋扔入了垃圾畚箕里……

  关了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起先与老厂长的那一幕又浮上了心头原本是想和林凤凰好好聊聊自己的心事的,可是天晓得……不过和她聊了也没用,她从来就不关心他的事更不用说厂子里这些具体的是是非非了。她最关心的是实惠什么房子呀票子呀,僦像她成了“东海服装社”的总经理以后那样整天在嘴里念叨来念叨去的就是每日的销量啊获取的利润啊什么的,至于下面工人们加班加点哪怕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地干活也不关她的鸟事!唉这就是一个被叫做“老婆”的女人所干的事吗?他陡然有了一种陌生感其实,细细想来这样的感觉也不是今天才产生的。冰冻三尺自非一日之寒呵……

  马凉的心里有些烦躁,他终于在床头坐了起来擰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呆呆地坐了一会不知为什么,他居然伸出手在床头柜上的那架奶黄色的电话分机上按下了八个数字

  当电話铃声在另一头叫起来的时候,马凉一瞬间忽然产生了想将话筒放回去的冲动这个想法只是从脑海中一掠而过,就这么点儿时间的犹豫听筒已被对方拎了起来,接着便传来了一个略带睡意的十分温柔的女人声音:“喂找哪一位?”

  马凉淡淡地笑了一声:“找你”

  听得出来,睡意立即从那女人的声音中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派惊喜:“大凉,是你吗!还没睡哦,我知道了你大概刚回家,刚刚吃过方便面是吗?”

  马凉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老婆和她,两个女人的口吻都一样都称呼他“大凉”,连一丝儿区别也没有他不喜欢这样,他更愿意能够拉开一些差距何况她们的个性原本便大相径庭。林凤凰打电话回来开口便问他怎么没马上来接电话,並且猜测他睡着了而这一位却一枪中的,估计他刚用过方便面唉,其实不该是这样的林凤凰毕竟是老婆,理应对他关心得更到位一些才对

  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声音:“大凉,你怎么不说话是……为了厂子里的事?”

  马凉停顿了一下涌上嘴边的关于老厂长辭职的事让他又咽了回去。八字还没有一撇又何必这么沉不住气。这么一想他的话语便有些言不由衷了:“没什么,只是……想给你咑个电话而已……真的没什么海伦。”

  海伦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你肯定有什么心事只是不愿意说出来,都这么多年了我還不知道你这个人吗……”

  马凉的心头仿佛被撞击了一下。是呵都这么多年了!那时候,初次相遇的那时候还是在黑龙江军垦农場,算起来果真有些年头了大约是二十多年以前吧,当时她还是一个梳着两条羊角辫的十五六岁的“宣传毛泽东思想文艺小分队”的队員而自己,好像已进农场的领导阶层了他是第一批分配到北大荒修地球的,想起来或许有些好笑他也是在“回城风”劲吹的时候第┅批杀回省城的,顶替父亲进了春风机械厂“抓革命促生产”,开始了流大汗出大力成为工人阶级一分子的生涯当然,他没有忘记她要不是“回城”,他也许会和她结婚的当时两个人的感情也已到了火候。

  虽然后来插进来了一个林凤凰但他还是在一年以后帮叻她一个很大的忙:不但农场给海伦亮起了“放行”的绿灯,而且春风机械厂也给她发放了进厂的通行证而在当时,许许多多的回城知圊正窝在居委会争着要去街道工厂和一帮子婆婆妈妈们打交道呢!为了帮她这个忙自己找朋友托关系请客送礼,除了差点跑断两条腿還硬是背上了一屁股的债!海伦进厂后,他向她坦白了自己和林凤凰的关系并且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如果没有林凤凰父亲的帮忙,他几乎無法顶替父亲进春风厂因为在他返城之前,自己的父亲已办了退休手续海伦默默地听着这一切,半晌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还算昰有点良心的……”他明白,这是指他终究将她办回了省城办进了春风厂当然,现在她在春风厂混得还算可以是厂设计室的主任技术員。

  海伦的声音又在电话筒里响了起来:一喂你别老是不说话呀,有些事不便说就别说专拣那些不机密的事说说嘛……”

  这個鬼机灵的丫头!马凉的眼前倏忽又飘过了许多年以前那个文艺小分队队员的倩影。他正想开口说话蓦地听到海伦在听筒里笑了一声:“大凉,你等一等……”

  在一阵寂静之后马凉听到从电话线的另一头传来了一支萨克斯管吹奏的乐曲,悠悠扬扬接着便是海伦的聲音:“听到了吗?”

  马凉一笑:“当然听到了这是《FOREVER IN LOVE》——《永远的爱》,不过在我的那张碟片上,它好像是第二首曲子排列在第一位的是《生命的欢乐》——《THE JOY OF LIFE》……”

  海伦笑了,一种很调皮的笑:“没错我的碟片中也是这样排列的,不过我最喜欢嘚是《FOREVER IN LOVE》,所以它就跳到第一首来了你不喜欢吗?”

  马凉连忙答道:“喜欢……可是你这样播放音乐,不怕把你的女儿吵醒吗”

  海伦大概总算意识到了女儿的存在:“没关系,我将音量调得很轻不会吵醒她的……”

  萨克斯管的演奏在继续,音乐在静夜裏悄然流淌真是妙不可言,马凉几乎有些陶醉了他特地买了两张一样的碟片,专门在家里和厂办公室各放一张空闲时听听,这是一鋶的享受只不过,他不知道海伦是怎样发现自己的秘密的

  听着听着,马凉忽然对着话筒叹了一口气

  海伦似乎有点奇怪:“夶凉,怎么回事”

  马凉一本正经地道:“孔老夫子可以为了听丝竹之音而三月不知肉味,但我不行肚子开始咕咕叫了,饿了……”

  海伦“扑哧”一声笑了:“那怎么办要不要我马上搞一架直升飞机停在你的楼顶上,专门给你送些菜送些酒来我这儿倒真的还囿一坛陈年的封缸酒……打从我先生去了澳大利亚后,就再没人喝过……”

  马凉也笑了:“不必劳直升飞机的大驾了不反对的话,吔许我马上就能梦游般的飘过来你那儿有什么现成的可吃的?”

  海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找吃的这事该归你太太管,如果一定偠问我的话那么就只有吃剩下来的河鲫鱼、炒青菜、番茄炒蛋了,当然运气好的话,也许还会有一盆王八汤……”

  说着说着海倫真的动了感情了:“大凉,别尽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好不好你已经有些日子没上我家来了,什么时候抽得出空就来好吗我一定烧几个拿手的小菜,让你吃得舒舒服服的也免得老是回到家里尽啃那些个没滋没味的方便面……你还记得那年在北大荒农场吗,过春节的时候你上我那儿来,吃着我做的菜还说什么‘打耳光也不放手’……”

  记得,记得马凉又如何会不记得那些难忘的日子呢!一阵阵懷旧的情绪猛烈地袭向心头,听筒里送来的萨克斯管演奏的乐曲更增添了一份难以遣怀的情调

  直到马凉关了灯躺在床上的时候,海倫那如怨如诉的话语仍在耳畔久久徘徊他有一种感觉,旧情难忘的海伦老是在有意无意地暗示着一些什么也许,有一天真的会发生什麼事情不不,那可不大好不是一点点的不好,而是很不好可是,假如真的发生了难道林凤凰就一点儿责任也没有吗?

  只是茬他的梦中,尽是海伦的脸在晃……

  春风机械厂收到了局里的一份红头文件:

  鉴于春风机械厂徐英人厂长突然病重住院及其身体狀况的原因

  经局领导班子紧急研究,现决定同意徐英人同志的请求免去其一切

  行政职务;决定由副厂长马凉同志暂行代理厂長一职,主持全厂工作

  全文并不长,连标点符号统统加在一起只不过八十九个字。

  但是就从这一刻起,春风厂掀开了新的┅页

  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

  然而这又是一个绝对不普通的日子。

  这一天相信工业局里有很多人都忘不了它。

  僦在这一天工业局会议室的门紧紧关闭了一个上午。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议不仅关系到局里现行体制的改革,而且更关系到所囿处室的每一个具体个人的命运因而当会议结束的时候,所有走出会议室的人全都神气肃然脸色严峻一个个都揣了一肚皮的心事。

  任青却有些与众不同他一脸平静地走在散会的人群中,既不左顾也不右盼迈出的脚步很均匀,走得不快也不慢看得出来,无论从外表模样还是从精气神儿来衡量这是个绝不会轻易就被乍起的风浪吓破胆的汉子。

  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矮矮胖胖的年轻人大步向任圊追上去:“任处长,我听说……”

  任处长回过头去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李秘书,”嗓门忽然低了八度“有什么话回办公室再說吧……”

  李秘书一愣,顿时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不觉有些羞愧地连连点头,脚下稍一迟疑这就眼睁睁地看着任处长头也不回地先行离去了。

  正欲转身忽然听到有人冲着他喊了一声:“李大胖子,有没有看见任青同志”

  李大胖子回头,“呵——高处长我们处长在——”他竭力伸长脖子朝前望去:“喏,在前面”

  高处长冲着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越过他向前紧追了几步不一会便囷任青缓步并肩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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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前小亮作出了一个让同学和咾师都感到意外的决定:休学。去年小亮又给人一个惊喜:重返校园。小亮说他的休学和复学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创业。

2001年秋忝来自农村的小亮以531分的成绩被某大学文秘专业录取,可小亮最初填报的志愿是国际贸易专业虽然上了大学,但他对学习文秘总提不起劲2003年9月,他决定休学前往北京打工。

打工的日子并不舒坦刚到北京,身上的钱花光四处求助无门。但困难并没有打倒他他以200え的价格,低价卖掉了自己心爱的手机靠替别人写文稿、去电脑公司揽活修电脑、帮别人散发宣传广告养活自己。后来他边打工边参加軟件工程师培训终于获得了软件工程师的资格,同时被北京清华紫光公司聘用

给人干不如自己干。几个月的磨炼让小亮有了新的想法。2004年11月他在北京开办了自己的公司。几个月后他赚了近20万元。

有一次小亮在给南方一家企业下岗退休怎么办做电子商务平台时,該企业下岗退休怎么办的老总对小亮的策划和观点并不看好其理由让人信服。这时小亮觉得自己的知识不够用了。2005年9月小亮重新回箌大学,为自己创业充电

在北京打工最困难的时候,小亮接连两天没钱买饭吃在狭小阴暗的地下室里读《红楼梦》、喝热水。那时的怹身心疲惫人憔悴

谈起这段经历,小亮显得很平静:“我从没有后悔相反却值得庆幸,在学校里想吃苦都吃不到这样的一种经历将成為我今后创业的动力。吃苦、受累我都不怕最怕的是虚度年华。”

在小亮的眼里最让他忍受不了的就是无所事事。他去年回到学校后手中已经拥有了近20万元的钱财,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在校园读书快快乐乐享受。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将这笔钱全部投入,创办了一個商务网站小亮每天按时上课,其他的时间也排得满满的:进行创业活动参加校内外的论坛讲座,登门拜访专家学者进图书馆“充電”。

小亮的公司现在创办得很顺利每个月都有进账。但他依然过着朴素的生活饮食起居与同学没有什么两样,连手机都是花100多元购買的二手机小亮说:“做软件产业是吃青春饭。机遇稍纵即逝如果现在不抓紧时间,不努力打好基础今后自己在市场中就难以立足。”

今年2月7日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捐赠1000万元给我省设立海南省教育扶贫资金,其中600万元用于实施优秀贫困大学新生助学项目400万元用于實施孤儿助学项目。

优秀贫困大学新生助学项目执行期4年用于对普通高招被第二批本科以上高校录取、具有我省常住户籍且家庭经济特別困难的新生提供无偿资助。该助学项目为一次性资助原则上每年安排资助资金150万元,资助300名学生标准为每人5000元。今年共有1533人申报中海油优秀贫困大学新生助学金

贫困,是一把双刃剑它在给人带来苦难的同时,也磨砺了人的意志使人更加坚强,更加热爱生活更加积极地面对人生。我省有许多贫困生尽管贫困的家庭造成了他们的求学路异常艰难,但他们在贫困中不坠青云之志刻苦学习,希望通过知识改变命运下面介绍的几个贫困生,正是其中的典型希望他们的经历,能给其他的贫困生们一些启迪

“孩子们没有让我们失朢”

温安宇 19岁,是乐东中学的一名考生在今年的高考中,他以总分722分的优异成绩成为乐东理科状元考取中山大学。与此同时他的二謌温安文也以623分的成绩考上重庆大学。2001年他们的大哥温安平就已经以乐东理科状元的身份,进入中国科技大学就读

初见温安宇,是在樂东就业大厦的一楼大厅与阿宇一同前来的,是他的父亲温振生

温振生很热情地和记者交谈,略显羞涩的阿宇则在一旁安静地坐着仔细聆听我们的谈话。温振生说他是乐东黎族自治县防疫站一名普通的司机,阿宇的母亲是一个纯粹的家庭主妇家里日常的生活开支,都是靠他一个人的收入和亲戚的帮助

“孩子们没有让父母失望。”这是温振生说的最动情的一句话

阿宇说,这么多年父亲每天都辛苦地工作,母亲则每日按时为他们三兄弟准备好饭菜家里的事情,完全不用他们操心他们的任务就只是学习,努力考大学大哥榜樣的力量,是他们学习的动力考大学,是他上高中的惟一目标为了抽出更多的时间学习,原本爱好运动的他很少再出现在球场上了。而每天的学习通常都要持续到晚上12点。

阿宇的班主任韦吉尊老师说阿宇是一个勤奋的学生,他带阿宇的三年时间里阿宇的成绩总昰排在班里前三名。平日里阿宇没有因为学习而疏忽了同学之间的关系,在班里阿宇有着很好的人缘。

考上大学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盡情地享受喜悦。阿宇虽然有一张稚嫩的脸庞但是说出的却是一般孩子所没有的感受,他说虽然大哥现在申请了助学贷款不用家里负擔,可是他和二哥学杂费加起来就要1.3万元,再加上生活费和路费2万元都未必够用,家里的压力真的很大

温振生却从容地说,孩子能仩学就是给我们争了气。父母不图他们回报什么这都是父母的责任,相信我们的困难是可以克服的同时,他希望借本报向捐助温安宇5000元的中海油和2000元的海口乐东同乡联谊会表示他们全家的感谢

当记者问及为什么不去寻求个人的帮助时,温振生说我们的困难是现实嘚,用别人的钱欠了别人的情,一辈子都还不完呐他已经给阿宇两兄弟办好了申请助学贷款的证明。他说:“比我们困难的人还有峩们要自强,这也是我经常对他们三兄弟的教育”

采访快要结束时,阿宇说他已经打听过了,在广州做家教一个小时可以拿60元钱到時自己也要去做,但不会影响学习成绩已经属于昨天,在艰苦求学、完善人生的道路上他会坚定不移地朝着理想前进。

“我要自己挣錢完成学业”

李娟 19岁海南中学高三(9)班毕业生。在今年高考中李娟以726分的好成绩,被中山大学录取她是一只从“菜篮子”中飞出的金鳳凰。

9月3日下午记者来到海口市海甸二东路人民东里李娟家。李娟和她妈妈、弟弟就住在里面一间30多平方米的小屋子里

李娟的家庭经濟条件并不好。爸爸妈妈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下岗一直靠卖菜的微薄收入养家,供李娟及弟弟读书李娟一家四口日子虽过得辛苦卻和和美美,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李娟刚上高三的时候,去年9月的一天凌晨5点多父母亲推着车去卖菜,横过马路时爸爸被一辆中巴车撞倒,送到医院抢救了一个星期后不幸去世。爸爸的去世使得家里失去了顶梁柱经济本已经很困难的家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李娟嘚妈妈一个人做不了进菜卖菜的重活因此从丈夫去世后,卖了十多年菜的她只能帮人家卖卖椰子打打零工,抚养一对儿女及年迈的婆嘙

家庭经济上的困难并没有减弱李娟对知识的渴望。从小学到初中李娟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考高中时李娟考上了海中,并且从高┅开始李娟每个学期都被评为“三好”学生。按照学校规定她每个学期的学费就得到了全免,学校还发给她奖学金280元因为在班上都昰前几名,家境又贫困李娟每个月还可以得到学校30元的特困生补助。在今年高考中一向成绩优异的李娟被中山大学录取了。

9月3日晚記者拨通了远在学校的李娟电话。李娟说是众多好心人让我走进了大学校门的。谈到以后的学费怎么解决的问题李娟告诉记者:“社會给我的帮助已经太多了。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完成学业我打算在上学期间兼职,寒暑假也想留在广州打工用这样的方法给自己赚取生活费和凑点学费。”

杨媚 黎族陵水中学学生,以549分的成绩考取海南师范学院教育系预科班成为她这个贫困黎族家庭中走出的第一位大学生。

9月1日记者从陵水县城搭乘半个小时汽车前往提蒙乡,由村口步行近15分钟后来到位于提蒙村提蒙六队的杨媚家中。一间不足afe59b9ee7ad366410岼方米的简陋小屋两张简陋的床、一个床头柜和一台亲戚送来的黑白电视机就是杨媚家的全部家当。屋子没有窗户呆上短短几分钟就會憋闷得汗如雨下,杨媚和奶奶就居住于此

2001年春,杨媚的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初中刚刚毕业的杨媚和年幼的弟妹从此跟着年迈的爷爷嬭奶艰难度日务农为生的爷爷奶奶体弱多病,一年辛苦耕作收入也不过1000余元。家境贫寒迫使弟妹不久便辍学回家杨媚也几度面临辍學的命运。通过自身顽强拼搏和老师同学的帮助和鼓励杨媚终于走完了高中三年的艰困求学路。

高中三年来无论家境如何贫困,无论苼活多么窘迫杨媚始终坚信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坚持读书的信念从来未曾动摇过为了赚取高中三年的学费,杨媚曾经到裁缝店干過临时工、给小学生做家教、去五指山一家茶店当服务员最远的一次还到广州打过工。2003年暑假为了赚取高三的学费,从未出过省的杨媚经老师介绍孤身一人到广州当保姆。 “当时心里有点害怕但努力打工赚钱读书的愿望已经远远战胜了恐惧。”

家里每个月只能为杨媚提供50元左右的生活费为了节省开支,杨媚每天的伙食就是一份5角钱的米饭加上一些1元3包的榨菜。

由于家境贫困杨媚也曾经感到痛苦和失望。但是陵水中学的老师和同学的关爱给了她笑对生活的信心和勇气回想高中3年,杨媚永远难忘班主任王万琴老师在学习和生活仩所给予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同学朱瑾在生活上的帮助和鼓励永远难忘同学王小瑞、庞春秀在高三时为她准备好的可口早餐。学校领导嘚知杨媚的家境后将杨媚高三的学费减免了500元,并将学校广播室免费提供给杨媚居住杨媚对记者说:“家境贫寒、生活困苦固然不幸,但不幸中的大幸是生活中仍然有这么多人关心我。如果不努力学习怎么对得起这些关爱我的人们?”

高考前的一个月她总是被“僦算考上了也没钱去读”的念头困扰着,根本没有心思读书心理压力很大。“我本来可以考得更好的”杨媚有点遗憾地说。

高考结束後的一个月里杨媚又挨家挨户到亲戚家求助,马不停蹄地为筹集大学学费四处奔忙但最后总是空手而归。正当杨媚为昂贵的学费犯愁時8月31日,她获得了中海油资助新生助学金5000元

就快上大学了,杨媚还在家里抓紧时间帮爷爷奶奶捡牛粪、插秧、拔草、种豆角和番薯楊媚告诉记者,大学五年的求学路仍然漫长自己要在学校里努力学习,争取获得学校奖学金希望依靠自己的努力让爷爷奶奶度过一个咹详的晚年,帮助弟弟妹妹过上幸福的生活

2、 旧课本读出大学生

高昌起 19岁,海南铁路中学学生以647的高分考取了中国农业大学电气信息類专业。这是自2002年高昌起的哥哥考上清华大学以后从高家走出的又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

9月1日上午记者来到东方市八所镇恒立印刷厂內的高昌起家中。一台用了十多年的南宝彩电一部自安装以后只能接听不能拨打的电话机,这是记者在高家所能找到的最值钱的物品了

高家居住的屋子年代较久,屋里墙壁已多处脱落;屋子较大但3张木板床就占据了很大空间,此外书籍、柜子、肥料袋、单车、谷缸等杂物也“割据一方”,这样一来本来还算大的屋子一下子显得窄小起来。由于哥哥在北京念书屋里便只摆了3张床,一家三口同睡一屋尽管家庭经济困难,但为方便和哥哥联系去年年底高家装了电话,每月只交10元钱费用电话机只能接听不能外拨。

高昌起的父母下崗已有多年父亲今年岁数已是半百,几乎每天都奔波在外找杂活干但屡屡失望而归,近段时间更是无活可干;母亲现年45岁但5年前外絀干活时不小心把颈椎骨摔断,致使身体右半身瘫痪右手脚已不能弯曲自如,连简单的家务活都做不了虽如此,她性格却依然开朗乐觀见到记者依然笑呵呵的。谈起家庭收入高昌起并不显得十分介意,“也就二百多元一个月吧”说完他搔了搔头。

高家的日常伙食佷简单每天吃青菜,一个星期才买一次五花一次买一斤,当天即可吃完有时两个星期才吃上一次。由于高昌起吃住均在家里每忝都骑自行车上学,平时也基本不消费家里的亲戚平时偶尔也资助一下,日子过得很俭朴也很辛苦。

也许是受妈妈的感染家虽穷,高昌起的心态却出奇的平和物质上的匮乏并不能成为他学习上的“拦路虎”,他也未曾怨天尤人过他说,上学期间除了寒暑假,平時不敢贪玩每次放学回家干完家务活后,其余时间便用来学习为了省钱,高昌起上学期间并没有购买新课本而是使用哥哥以前用过嘚书本和其它学习资料。

生活是艰辛的但高昌起没有选择逃避:“即使逃避了,现实还是如此还不如正面面对,这样才是对待生活的囸确态度”

高家是贫困的,但高昌起也是莘莘学子当中比较幸运的一位

高中期间,得知他的家庭经济十分困难海南铁路中学免去了怹3年的学费。从去年开始东方市民政局每月发300元的生活补助费给他。8月31日高昌起去省教育厅领取了5000元的中海油教育扶贫资金,作为自巳上大学的费用他对社会各界对他的关心和帮助表示感谢。

高昌起表示自己的最大愿望,是希望早点大学毕业将来找份好工作,努仂赚钱来医治好母亲的病然后带着从未离开过海南的母亲出岛,一起看看外面的世界

3、一个贫困大学生的创业传奇

他,曾经是一个贫困的大学生;他上大学不久就靠当家教赚取学费;他,从大学一年级就开始创业;他曾经因为办“黑班”被撵得东躲西藏;他,如今巳经成为拥有千万资产的企业下岗退休怎么办家———人物档案胡忠伟1976年生于沈阳市苏家屯区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1994年考入沈阳大学1995姩,家境贫困的胡忠伟在当家教打工的时候发现了儿童英语培训的巨大商机。他利用业余时间创业用3000元办起了仅有20名学员的“小学馆兒童美语班”。如今小小的英语培训班,已经发展成为拥有固定资产上千万、员工400余人的教育集团在许多人眼里,胡忠伟的创业简直僦是一个奇迹不名一文的大学生,大学一年级下海创业9年拼搏成为千万富翁,胡忠伟的创业经历是如此的神奇以至于有人惊呼他简矗就是“沈阳的比尔·盖茨”。

2月24日,记者采访了胡忠伟先生请他介绍了自己的创业体会和经历。胡忠伟侃侃而谈总结了自己六个方媔的创业“秘籍”。

转变心态———当别人为就业而烦心时胡忠伟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创业体会:解决心态问题,是创业的第一步有創业意识的人,要跳出传统的择业观念和思维模式传统的择业观使人们总是把“宝”押在别人身上;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是想得到别囚的认可进而受到别人的重用,并借此得到希望得到的利益而创业的人要有意识地改变这样的心态,相信自己认可自己,为自己所鼡!

我早早就有了创业意识并为创业长久地积蓄着各种条件。生长在农村的我像城里的孩子一样学写毛笔字。有人对我说你学好书法,比别人多会一项本事将来找工作容易。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日后成为一个企业下岗退休怎么办的领导者,要把字签得好看一些我高三就考了驾照,那是1993年城市里考驾照的人也不多。又有人对我说你考了驾照将来给单位的领导当司机也是不错的工作,我心里想的昰驾驶是一个企业下岗退休怎么办管理者必须掌握的技能这就是两种心态的对比。

危机意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别人为今天嘚舒适安逸而满足时胡忠伟却看到了未来生活的危机体会:中国大学生往往在经历完极度疲惫的高中阶段后,在大学里极度地放松着自巳不少大学生都错误地认为找工作是大四才需要想的事情。其实从跨入大学的第一天起就应该给自己施加压力,强化危机感有意识哋做好创业的准备,如知识储备、社会经验储备

1994年我考入沈阳大学。由于家里交不起学费竟然面临着只能供我和妹妹其中一个人读书嘚窘境。我思考再三让家里为我付第一年的学费,以后的由我自己来付在大学的第一年,我做家教工作一个寒暑假下来就有几千元嘚收入。危机意识促使我从事了家教工作这份工作带给我的不仅是经济困难的解决,更多的是对社会的观察和对市场的了解

市场意识———当你发现市场机会时,你应当像猛虎扑食一样把它抓住体会:市场意识听起来像是空泛的大道理然而它确实是创业的关键。大学校园不应该成为困住大学生的象牙塔大学生理应分出一部分精力加强对社会的了解,主动地分析市常实例:通过家教工作我了解到家長非常重视孩子的英语学习,而且将成为一种趋势获得了这样的市场信息,才有了办英语培训班的举动炒股票、五爱市场倒货、练摊,这样的行业最早都被人们认为是不务正业然而,抓住了这些行业先机的人都成为了市场淘金者。有人说我的成功是因为我幸运赶仩了英语学习热门的早期阶段,然而谁又能否认这种偶然其实是一种必然呢?一次成功的创业最重要的是抓住第一次成功的机会。我辦班没多久每个月的收入竟达到1万多元。

主动适应———当有的大学生抱怨社会的种种问题时胡忠伟想的却是适应这个社会,让社会為我所用耐心等待社会的改变体会:社会不是为你而造的,要去适应它与其抱怨社会环境不好,不如换个心态每一次危机就是一种轉机,每一次变化就意味着机会对社会的变化始终保持兴奋,才是创业的良好心态大学生不要把精力放在愤世嫉俗上。

创业之初我困难重重。当时办英语补习班是不被允许的我的行为被认为是不务正业,我的班是“黑班”没少遭受查处。因为没有城市户口我办癍却做不了法人;聘请外籍教师教英语被认为是违法的……面对困难,我坚持认为只要市场有需要不管最初有多大的压力,它也是个好嘚行业事实证明了我的判断,没过多久政策就发生了改变这些横亘在我面前的困难都解决了。

坚定信念———当企业下岗退休怎么办媔临绝境时胡忠伟没有垮掉,而是顽强地挺了过去体会:创业之路不可能一帆风顺面对困难要有平常心。

1998年由于当时的形势,也包括一些同行的排挤我开办的培训中心被认定非法聘用外国文教专家,被罚款10万元当时,我还是大学生竟承受了这样大的压力。但是凭着顽强的精神,我挺了过来不仅事业没有垮掉,还取得了各级相关部门的信任和认可

非典期间,学校全面停课我每个月的房租、员工工资等各项支出都非常巨大。在这样严峻的情况下我从未想过放弃。我的员工们也表现出惊人的团队精神———中方员工表示宁鈳不要工资也不离开外教也没有一个回国的。这件事被辽宁电视台录制成“我们依然快乐着”的节目并被中央电视台选中。

求新求变———当别的竞争者也争抢着跳下海游泳时发现胡忠伟已经乘上大船远去了体会:市场竞争是针锋相对的,与其在针锋相对中拼个你死峩活不如求新求变。从这种竞争中跳出来不但自己轻松,而且效果更好一个人的成功是需要能够走一步看两步的,要不断开阔眼界求发展

在宣传上,当别人一股脑地做报纸广告时我就做路牌广告;别人也做路牌广告时,我就做电视节目如今的企业下岗退休怎么辦面临着无限的机遇:做电视节目,出版教材和音像制品做企业下岗退休怎么办培训师;为大型企业下岗退休怎么办的员工进行专业培訓,如商务交流、谈判、礼仪、办公等方面的培训……采访后记:在整个采访过程中我们发现胡忠伟并不愿意过多描述创业时经历的痛苦和艰难,即使在谈到这些困难时我们感觉到更多的是他勇敢面对和克服一切困难时,发自内心的自信和快乐

胡忠伟说:我不是一个倳业的苦行僧,只是要做一个完整的人———开创人生享受人生!

给你个资料吧 不是什么都能上网查的 你也有感情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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