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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7-10-04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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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房贷款手续费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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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好心人借二十块钱吃个早餐先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今天下午一点钟还，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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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好心人借二十块钱吃个早餐先&&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今天下午一点钟还，骗人S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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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傻逼，二十都没有！再不行现实朋友总有吧！现实朋友没了微信朋友总有点吧！我也是撸口子的，现实不说，就微信认识的撸口子的朋友。借个200以内还是能借到的。你连20都借不到可见你人品不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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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上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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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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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借给我十块吃饱早餐了五分钟后还三百，谁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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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次吃个早餐还Ĥ5快钱油条都够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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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给ŧϦ钟&#，你先自己感觉假不假，再问别人谁借，
只想平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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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铁说真的吃午餐的钱了，
只想平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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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color="# 发表于
你那次吃个早餐还Ĥ5快钱& ...
兄弟，你发帖到现在已经过Ϧ钟了，所以你不必在借了，
只想平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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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全家赌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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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无声 发表于
老铁说真的吃午餐的钱&# ...
一大早的叫叫你妈逼啊，滚一边玩泥巴去，艹你妈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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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块钱够我一天的伙食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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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早点的话还可Ϗ输光了，没地方区警察局把，想帮你帮不了
有多少泪可以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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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__Adultヾ 发表于
一大早的叫叫你妈逼啊，滚&# ...
废物，团饭你嚣张个鸡巴，，还骂人，狗儿子活该饿死，辣鸡废物一只，狗杂种，看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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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杂碎活该饿死，大家都别给他钱，草泥马团饭还狂的骂人，你麻痹的，狗杂种，饿死你个杂碎，
只想平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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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ical619 发表于
废物，团饭你嚣张个鸡巴，&# ...
滚，狗东西别在这里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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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卡农 卡农论坛 卡农网|我处于一个迷茫时期写的一部小说，它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任何的指向。
1.踏入社会
在得知我没有被任何一所大学录取之后，我觉得我是时候该踏入社会了。
刘阳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也落榜了。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如果刘阳那种人都能考上大学，那我对读大学也就彻底没了兴趣。倒不是他这个人怎样恶毒或者讨厌，只是因为他对于学习完全没有天赋，只是对谈论女孩子有异于常人的技能。我曾经亲眼目睹这家伙点二十几根蜡烛在女生宿舍楼下摆了一个“心”，就把一个只认识不到一天的漂亮女孩追到了手，最后那女的还感动得一顿落泪，伏在刘阳胸口说：“你真是一个浪漫的人。”从那之后我就认定，对于死党刘阳这种人，绝对不能放任其到大学的校园里去祸害人。于是他成功落榜了。
我和刘阳在中学的时候就是同学，从他在初中二年级第一次谈恋爱开始，就在一直鄙视我是一个不懂爱情的人。其实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也曾有过一个特别喜欢的姑娘。她叫艾米，名字像是英文Amy。像偶像剧或者爱情小说里写的那样，我从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有种特别的感觉。她绑着那个时候最常见的马尾，戴着一副红色边框的眼镜，瘦瘦的样子。她是一个老师同学眼中的好学生，学习好，长相好，性格好。所以对于我这种不求上进的学生来说，她更像是一种奢求。幸好那时候班主任实行一帮一的管理制度，名列前茅的她和学习落后的我成了同桌。我一直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算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年，所以在我实在想不通她在和我成为同桌之后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说喜欢我，所以我遗憾的逃避了，尽管我也很喜欢她，不过从那之后，我们却莫名成了好朋友。
之后的中考，她毫无悬念的考进的市重点，而我在她的激励下，也算勉强考进了一所城镇级普通高中，从一个镇到另一个镇。就这样，距离和差距在时间的磋磨下，将我们的友情慢慢冲淡。没有了她的一帮一，高中三年的我浑浑噩噩，最后因为志愿报的不准，顺利被全国的每一所大学淘汰掉，但是我至少比刘阳强，因为他是因为分数太低才落榜的。
“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比你强。”
刘阳转过正在看天的脑袋看向我，狠狠得鄙视我说：“强个屁！”我俩躺在中学校园的墙根阴影里，躲着夏天恶毒的太阳，感觉就像躲着得知我们落榜后怒气冲天的父母。我们俩谁都不说话，享受着短暂的阴凉，因为一会太阳变了方向，我俩又得转移了。最后刘阳还是忍受不住了，问我说：“你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的？”我还是看着天。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躺在这看天啊？咱俩现在落榜了，已经不是学生了，需要赚钱买房娶老婆。”刘阳对我的消极态度无比鄙视。
我看着天，想到娶老婆，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艾米的脸，我对她的记忆总是停留在那个初次见面的夏天，总能想象到她的马尾轻轻划过我的脸的感觉。可是我们已经根本没有可能会结婚嘛，她考进了某重点外国语大学，而我却只剩下躺在这里看天的本事了。
“我们踏入社会吧！”我把脸转向刘阳。
刘阳愣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那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哪里？”
2.金碧辉煌
人们总喜欢给事物下定义，比如说给青春期下定义为：人体生长发育第二高峰期；世界观及信念逐步形成。但我坚信我在遇见艾米的那天，就是我青春期的开始。而如今我决意要踏入的社会，就是我青春的终结。可我在这其间都做了什么？读书，写字，再读书再写字，当我有一天回头看时，才发现我的青春从未辉煌过。
站在KTV歌厅门口，我和刘阳抬头看着有些破旧的招牌。“金，碧，辉，煌。”刘阳一个一个地读出了店名，我倒是很惊讶他能把这几个字完整地读出来。
“这就是你要踏入的社会？”刘阳看着我不解的问。
“是我们踏入社会前的靶场，我们的青春需要一个辉煌。”我没有理会刘阳的表情，径直推门走了进去，我不用回头也知道刘阳也会跟过来，虽然我是假文艺，他是真屌丝，但我们的默契不会变。
在小镇上，“金碧辉煌”也算是一家比较有名的歌厅，因为本来歌厅就不多。“金碧辉煌”有三层，一共有九个包间，对于一个小镇来讲，也算是比较大的排场的，但是这里最被别人熟知，还是它有妹子的原因。妹子，其实就是陪酒小姐，陪喝陪唱，如果客人有其他需要陪的服务，是需要另外加钱的。对于这里有妹子的事情，人人都是知道的，就像东莞的特殊服务业，东莞人已经习以为常。再说说我们这个小镇，小镇原来的名字叫做前进镇，这是一个我自报家门时都会觉得如此老土的名字，后来可能是因为镇子被发现有丰富煤资源的缘故，前进镇这个名字已经满足不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所以镇长联名起草上书，坚决地把前进镇改名为钱进镇，以至于我现在自报家门的时候除了感觉老土外，更能嗅到一股铜臭味。在镇长领导村长，村长领导村民的决策下，前进镇一夜钱进。人们的灵魂还没来得及，肉体就先金碧辉煌了。
金碧辉煌一般都是老板娘在照看，老板娘是一个快四十的女人，长得高大，差不多一米七五还多，长得一双有点倒立的眉毛，一瞪起人倒是挺吓人。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很久之前，那天她正和歌厅对面的中国移动营业厅的老板娘隔街对骂，原因好像是对面老板娘家刚满月的小孩午睡被歌厅的音响吓到了。
老板娘见我和刘阳开门进去，立刻用了个笑脸迎接道：“小兄弟你们几位啊？”
“老板娘我们是来应招服务员的，您看看我俩行不？”说着我把身子往旁边挪一下，也让她看看刘阳。老板娘听了之后收了收脸上的笑说：“哎呀，终于盼到服务员来了啊，这些天可把我累坏了，你俩今天就上班吧。不，现在就上班吧。”工资九百，卖酒有提成，供吃住。不光是刘阳，连我都没有想到找工作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在我的印象里，找工作需要层层选拔和各种各种的证书，而我俩现在除了各个年级的毕业证以外一无所有。
其实我并没有想过进入了“金碧辉煌”就能够对我的青春弥补一个辉煌，就能够让我成为一个配得上艾米的人，我只是像小镇的人们一样，取了前进镇的“钱进”两个字。
3.工作在黑夜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风尘女子这一说法被世人嫌弃，但这一职业却从未停歇过。她们是生活在社会灯光的阴影下，表面的靓丽光鲜不过是她们惹人眼球的装扮，而在每一个孤独的夜，也许会在内心最底层滋生出对自己的憎恶感。她们怨恨自己的生活，而即使这样她们也不曾放弃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从某些方面来看，她们反倒是挣扎在社会黑暗处最纯洁的一支。我所认识的小于，就是这其中的一个。
小于是我们店里最年轻的陪唱，年轻到比我这个落榜的高中生还要小一岁，她一米六多的个子，有点黑，总是穿着极具诱惑的短裙子，显示出她那一看就觉得稚嫩的身材。其实不用别人告诉，我也能够想象得到小于的混社会能力，她每天的工作就是陪着这个小镇的男人唱歌喝酒，不论是假君子还是真小人，她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只是四个小时的一百块钱。我也曾想象过如果我是小于，我一定会不自觉爱上某个顾客，然后他大义的把我带走，从此离开“金碧辉煌”。但是小于不会这样想和做，她深知小三迟早要被正房打败，小三的名声还不如陪酒陪唱。我原来一直觉得她们这类人是并不看重名声的，但其实她们也有强烈的自尊，我看见过客人让我找妹子时，小于看我时她脸上的表情，有羞愧，也有愤怒。
我和刘阳两个半吊子“知识分子”竟然也会给这个地方带来一股风气，就像两只野猪掉进了家猪圈里。老板娘总是在对面移动营业厅老板娘面前说：“我们店里的服务员啊，都是大学生苗子。”说完便瞟向营业厅里的初中还没毕业的女职员。连店里的小姐都对我们两个有不一样的态度。吧台小雨是一个胸部极大的女孩，对不起胸部极大真的就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小雨大概二十三四岁，平时总爱把脸化妆得很白，但并不白到令人讨厌。她对我和刘阳还算好，总和我们一块疯闹，因为她并不是陪酒陪唱的，她就只是个吧台收银，没有小姐身上那股所有人都欠我的怨气。相反的是小曼，是我和刘阳一致认为最丑的，也是我和刘阳最讨厌的人。她可能是觉得她在这里工作完全是我和刘阳造成的似的，总是没缘由的挖苦我们俩说：“现在啊，学生这东西也就是那么回事，这不也得来我们店里端啤酒吗？”每次刘阳都气的把拳头拧成咬牙那样的声音。店里还有一个我们没什么接触的鄂姐，可能是因为年纪稍微大一点，她对于我们俩倒是没什么兴趣。
在简单的熟悉之后，我和刘阳分别被冠以小马和阳阳的称谓。我们每天的工作就是下午一点半开始，收拾各个包间，擦擦玻璃，倒倒纸篓，然后就像那几个小姐一样等待客人，直到晚上十二点下班。刘阳的家离歌厅比较近，所以他每天下班都可以回家，而我就被安排在了三楼的一个包间，和二楼一个包间里住的小于和小曼一样，成了“金碧辉煌”每晚最晚睡的人。我一个人睡在偌大包间的电炕上，甚至能够想象出曾经某个小姐核某个顾客在这屋里干过的龌蹉事，我会觉得一阵恶心。
从这天开始，我们都成了工作在黑夜的人。
4.腐朽在歌唱的生活
在KTV里做服务员的好处就是可以随便的唱歌，当然前提是不能耽误老板做生意。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每天有三个裙底和一个大胸给我们看，因为我和刘阳不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所以我们一致认定再多看几眼裙底和大胸也不会再把我们在高尚伟大且不偷看的老师眼中的形象破坏，因为我们已经被认作不能再烂。我坚信我和刘阳如今的生活如果换做是在朝鲜，我们两个是会被处以大刑，但是万幸，我们是在钱进镇。
从进入这的那天开始，我和刘阳每天的生活里必定会有唱歌的时间。每天唱着相同的歌，我拿手的和刘阳不拿手的。说实话刘阳唱歌有严重的走音，因为他不像我一样学会掌握了嘴到麦的距离。在不上台（就是陪酒陪唱）的时候，小于和小雨也会加入我俩，什么情歌对唱、骑马舞，都是很快乐的玩乐。我认定刘阳到这里来打工是正确的选择，因为我看到在唱歌和跳舞的时候，刘阳的手会在小雨的身上有意无意的触碰几下。我替小雨怜惜，因为她快落入魔掌。我也为自己怜惜，因为我也快被小于抓入魔掌。
从那天第一次跳骑马舞之后，小于真的打算把我当马骑，我被小于叫做了“小老公”。说实话，我是极度厌恶她这么叫我的。即便小于再漂亮，身材再好，每当我联想到她在包间的沙发上笑脸陪着客人喝酒，然后当陌生男人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的时候还要故作难堪的样子，我就会觉得这简直要比她们身上的那股廉价香水味还要恶心。
当然，这只是我们唱歌的故事。在这里还有许许多多的顾客在唱歌，但是却没有多少人是真正为了唱歌而唱歌。现在的很多电视选秀节目的选手都会假惺惺地说：唱歌就是我的梦想、唱歌就是我的全部、不能唱歌我就死，等等豪言壮语，然后有的人去演戏，有的人去主持，也有的去吸毒。当然钱进镇的人绝没有那么矫情：我唱歌就是为了消遣！所以在这的短短几天里，我差不多已经熟悉了这的规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三层的歌厅里，人就被分了三六九等。一般穿着破旧的客人都会喝最便宜五块钱一瓶的啤酒，对于这样的客人不光老板娘不爱待见，就连我和刘阳也是，因为五块钱一瓶的啤酒我们两个是没有每瓶一元的提成的，多年以后当我想起我们曾经那种对待“五块钱”客人的态度和眼神，自己就会不寒而栗，为还未到二十岁的我们却早像大人一样看待世事而感到害怕。稍微好点的客人就会喝十块钱一瓶的啤酒，然后叫上一两个妹子陪着唱歌。这种客人我们俩也是不愿招待的，如果你仔细观察过身边的现象就会发现，很多消费的人都有一个心理在作祟：我消费了，那我就一定要把消费的钱花的甚至超过它的价值。所以这种人往往是事最多的，一会让我俩点歌，一会让我俩开酒瓶，再一会就是直接吐了一地让我俩收拾，总之就是各种使唤。每次我和刘阳都会在背后小声骂一句：我艹你妈的。最好的客人当然还数土豪级别的，他们喝最贵的啤酒，要最好的包厢，并且还最有素质，但他们从不要妹子。我问过小雨原因，小雨笑道：“你觉得龙会和乌鸦配吗？”
总之就是这样的一群人，这样的一家店，每天一片歌舞声，酒瓶的碰撞，还有妹子们的陪笑。男人们唱着歌词里带有酒和兄弟的歌，女人们最爱的伤不起和爱情买卖，还有被随意使唤的我和刘阳，在这个夏天燥热小镇的空气里，我们像是快要融化了一样，然后腐朽在歌唱的生活。
我和刘阳常在讨论究竟什么样的女孩会来当陪唱女。刘阳说爱唱歌的女孩会来，我说为什么少女时代不来？刘阳说漂亮的女孩会来，我说为什么少女时代不来？刘阳说风骚的女孩会来，我说为什么少女时代不来？刘阳说没钱的女孩会来，我闭上了嘴什么都没说。我这才想到，原来我身边的这几女孩有可能就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干了这个行当。
“你说艾米那样的女孩有没有可能会做一个陪唱女啊？”我扫着包厢地上的瓜子皮，抬头问刘阳。
“你他妈是不是没吃药，艾米和陪唱女是一个世界的吗？”刘阳说完狠狠瞪我一眼，然后继续吐着唾沫擦玻璃上的污渍。
我只是莫名的想起了艾米，然后联想了一下她如果在这里会是什么样子呢？艾米漂亮、文静，有一股不可及的气质，男人都喜欢这样那种与自己明明不般配的女人，得到了这样的女人会是一种非常牛叉的事，就像赵高想当皇上一样。收拾完包厢，我和刘阳就回到一楼的吧台当起了迎宾小弟。走到了吧台，我就为刚才自己胡乱的幻想而后悔。小曼从老家那边带了一个叫婷婷的妹子过来，当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被她吸引住了，她就是有艾米那种不可及的气质。怎么形容呢？把她放在“金碧辉煌”里，她就是这里第一的妹子；把她放在教室里，她就是学校里第一的女生；把她放在电影里，那她就是故事里第一的主角。真的，我只能这样来形容她了，因为当你在一个很风尘的地方看到一个你甚至想不到她应该在哪里出现的女孩你八成还不如我形容的好呢。就像刘阳悄悄伏在我耳朵上说：“真是太好看了。”
婷婷是一个比较安静的女孩，坐在大厅门口的椅子上基本不说什么话，而她的安静又不像是做作出的，如果这是做作出的，那我只能认为婷婷是一个非常有城府和心计的女孩。婷婷的年纪并不大，看起来也就和我差不多大，这让我不自觉的想到了艾米，婷婷不就是艾米与陪酒女在这个世界的联系嘛。我期待看见婷婷能够在男人轻薄她的时候做出一个反抗，但是随即我就摒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婷婷她只是一个陪酒女，这点不会改变。
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婷婷的到来立刻就被钱进镇的男人传开了，这就像一个人沦落到一座孤岛，每天都吃岛上椰子树的汁水，当有一天突然捡到一箱海浪带来的香蕉，他会高兴疯掉的，他会觉得自己走到了小岛之外的世界。很快婷婷就被一间包厢的男人们叫去了。你们没有亲眼看到那些男人看到婷婷时候的样子，就像...对了，就像发情的公狗见到了母狗一样，不光向前冲，而且还会嚎叫。请原谅我把婷婷形容成了母狗，但实在是那些男人太像公狗，而公狗当然只会对母狗嚎叫。
婷婷那一天陪酒陪唱挣了五百块，五百块是什么概念呢？我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九百块。在我的意料之中，婷婷第二天就走了，跟我们谁都没有一声招呼。刘阳说婷婷离开肯定是因为赚的太少，以她的条件应该一天就把我们一个月的九百块工资赚到。我倒没有这么想，我猜她是觉得在一群像发了情的公狗的包围下，自己会像是母狗。
那之后很久的一个晚上，我从一家寄卖行门口经过，看见了一个很文静的身影坐在卷帘门半掩的门口，在很文静的谈笑。
婷婷走了之后，我和刘阳就感觉生活不再有新意了，每天都干着相同的工作，地扫了一遍又一遍，唱着不在调上却永远循环的几首歌，然后在客人来了以后悻悻地让出包厢，被这些满身酒气或者马上就要喝地满身酒气的人吆五喝六，最后连我和刘阳在背后偷偷骂他们的话都变得一层不变。其实在婷婷来之前，我们就是这样的生活，而她的到来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刘阳说婷婷让他想到校园里的女生，那种坐在大树下的阴凉里看不知名诗集的女生。我说我想艾米了。
老天总会安排各种人不时的出现，有的会让你觉得不合时宜，有的会让你觉得就是命中注定，对于老天的行为，你没处说理去。小雨说娜娜回来了。我第一眼看到娜娜是我往包厢送酒的时候，娜娜坐在两个男人中间仰脖喝掉一瓶啤酒，两个男人在一旁坏笑地叫好。娜娜留着一头沙宣短发，看起来年纪也就二十三四岁，较好的脸，较好的身材。娜娜很快就喝光了一瓶酒，一下把空瓶砸在桌子上，然后伸出胳膊跨在左边男人的脖子上，眯着眼笑道：“老王，今晚你得给我加钱了。”我把酒放下之后就迅速走了出去，自始至终娜娜没有看我一眼。走出包厢，我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你TM的
我问小雨这个娜娜是什么来头，小雨就一脸很鄙夷的表情说道：“她呀，为了钱什么都干，她不光卖，还吸毒，你和阳阳小心她点，前些天是因为全市缉毒躲起来了，风头一过就又出来了。”听了小雨这么说，我实在不该说什么好，只在脑海里想到“黄”与“毒”两个字。
娜娜也喜欢坐在一楼的大厅和她的“同类”说笑，她肯定也不想自己有被隔离的感觉，但很明显小于、小曼和鄂姐并不愿意待见她，因为娜娜的无下限节操抢了她们的客人，在这里客人和妹子可没有什么情义可讲。娜娜自说自笑了几声，大概也发现了自己不被待见，于是把目光转向我和刘阳，调戏起我们两个。说实话，如果换做平时和小于、小雨，我俩还能一起说笑，但一想到娜娜在包厢里和男人讨价还价，还有那些不知隐藏在哪只胳膊下因为吸毒留下的针眼，我心里就不自觉一股厌恶。我不知道一个女人被逼迫到什么程度会做出卖身和吸毒的事，但是不管是什么，都应该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法。对于娜娜的喋喋不休，我和刘阳都选择敷衍了事。
夜幕很快就到来了，我第一次感觉钱进镇的夜这么黑和漫长。每晚都这样听着歌舞声，酒水，歌声，再加上沉迷于此的人，我从未有如此厌恶的感觉，也第一次有了离开的想法。我没有兴趣去寻求为什么这些歌“妹子”会沦落到这个行当，我只知道她们曾经也和我们一样，有美好的青春，有对未来的憧憬，甚至也有鄙夷陪酒女的目光。她们有相同美好的开始，却在同一条萎靡的路上也走出了高雅与低俗之分。我本以为一些可怜的人会抱在一起取暖，这些陪酒女也会，但我看到的无非是她们互相在暗地的嘲讽和为了利益的争斗。
那天晚上我快要睡觉的时候，娜娜竟然开门溜进了我的房间，我知道她是和小于小曼没办法相处。她喝得醉醺醺的，悻悻地笑着对我说：“我就睡沙发，我，我不睡床。”然后径直倒在沙发上。那晚我很快就睡着了，隐约记得娜娜睡觉之前含糊地说些醉话，貌似是她为什么干了这行，还有一个男人负了她的故事。我记不得什么了，因为这些又关我什么事呢？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并没有看到娜娜，沙发上也没有什么痕迹，我睡觉前紧紧压在身子下的被，还紧紧压在身子下。
我以前看过很多爱情小说、电影、电视剧，我分析总结了几大特点，它们的共通之处是都有三角恋，都有贫富差距。有三角恋是告诉我们，这些人都很优秀；有贫富差距是告诉男女屌丝们，你们都有翻盘的机会。我却没有见到过身边有那些什么感天动地的恋爱情节，有的只是有钱的情侣在一块玩乐，没钱的情侣在一起甘于贫困，而我说不出到底哪样才算是真爱，我猜不到有钱人心里是不是在渴求更加富有的伴侣，也猜不到贫瘠的人是否在心底埋怨对方的无能。
有时候我很羡慕小于和小曼的孑然一身，没有太多顾念，每天只是唱和喝。而鄂姐不同，鄂姐算是个有家室的人。鄂姐和镇上的于兽医是夫妻俩，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不是夫妻，一来没人看过他俩领证；二来嘛，我还真就没有见过有哪个丈夫会让自己老婆出来陪酒陪唱。于兽医是个兽医，已经快五十了，总往各个村卖点药，给动物打打针，生活无非就是这点行当。我也能够猜想得到，他肯定是在这里消费的时候，喝着五块钱一瓶的啤酒，一眼就看中了穿着具有诱惑力的衣服的鄂姐，然后跟自己老婆离了婚，用自己的那么一点收入“bao养”了鄂姐。这些当然只是我的臆测，没人告诉我整个经过，况且我也没有兴趣去知道这些。
有些时候鄂姐会陪酒到很晚，于兽医当然坐不住了，就来店里面找。他总是会坐在门口的一个椅子上，然后让我或者刘阳去喊鄂姐出来，自己坐在那不怎么吭声地抽着烟。于兽医一般只抽硬盒的人民大会堂，这个价位他还是能够接受的。除非老板娘在，否则他从来不跟我们说话。我也确实能感觉出她的尴尬，你是否见过一个男人去歌厅来等自己的正在陪别人喝酒唱歌的老婆下班回家呢？每次鄂姐都会提前出来，然后和于兽医匆匆离开，于兽医个子不高，还有些瘦弱，和高挑的鄂姐走在一块，你甚至会看着背影说他们是父女。我相信于兽医是爱鄂姐的，因为男人不会为一个他不爱的女人而放弃自尊的，有什么比他坐在门口椅子上等老婆下班更无地自容的呢？我当然也相信鄂姐是爱于兽医的，他们的年龄差距，以鄂姐的长相，我觉得她如果不干这一个行当，至少也能找个差不多的男人嫁了。每次和于兽医匆匆离开，她是怕被客人碰见了可怜的老于，会让他无地自容吧。
对于小于和小曼甚至包括我和刘阳，我们无非只是这无边社会的一角，我们都是刚刚踏入社会的新人，我们看不到什么样遥远的未来，只是看着眼前的日子，我和刘阳只爱着那九百块钱和每天多卖出去的几瓶贵点的啤酒的提成，小于和小曼也是每天盘算着怎样从客人那里要来额外的小费。我佩服鄂姐的勇敢，至少她敢于站在黑暗里拼命地想抓住一丝脆弱的光明。于兽医是脆弱的，但他是唯一愿意靠近鄂姐的。即便我们都会认为这很奇怪，这确实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爱情，是两个在这小镇里那么多可怜人之中的两个。
我们无法去定义真爱，真爱不一定要在如何奢华和高雅中产生，很多人愿意享受小说、电影里的爱情故事，即便明知不存在也试图想去实现。其实呢，最可怜的人们有着真实的爱。
8.我的好兄弟
我说不出现在的人都是什么心态哈，都喜欢称兄道弟。同学之间互称兄弟，朋友之间互称兄弟，刚认识在一块喝了一次酒的人，下次见面肯定就和别人说：“哎，这位是我兄弟。”当然我也是个爱称兄道弟的人，这都得益于刘阳，他对我说过很多废话，但是有一句我想会一辈子忘不了，他说：“我的好兄弟。”尽管他说得是一首歌的名字。
我没想过会有一天被刘阳因为唱歌而骂一顿，当天的情形是这样的：刘阳想要唱一首《我的好兄弟》，这首歌我倒是听过，是小沈阳和高进唱的，但是一直碍于对小沈阳这个人的偏见，我也就是听过几句。当刘阳知道我不会唱这首歌的时候大发雷霆，就连他女朋友出轨他都没这么生气过，然后就是把我劈头盖脸一顿批评，无非就是说一些“这都不会以后怎么混社会”“这首歌不会唱就别和我做兄弟”之类的话。就是在刘阳这样的强迫下，我学会唱《我的好兄弟》。
其实有些时候就是需要走近一些事物，我们才能真正了解这个心态的养成。比如我和刘阳在合唱这首歌的时候，每当我俩四目相对，我总能感觉到眉宇之间有一股细细的电流交接，我想我变成了和刘阳一样爱结交兄弟拜把子的人了。最后我不得不摒弃这个想法，我总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基情。不过我最终还是学会了这首歌。
这当然只是我们一日复一日的工作里的一个小事情，我要写的还是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在我们店里也经常有争抢妹子的事情发生，不过不像古惑仔电影里演的那样，为了争抢一个妹子，男人们大打出手，最后火拼械斗，血流成河。我的故事只是生活，生活里怎么可能随意就砍人杀人呢？生活里只会有人消费之后无节制的使唤你。那天晚上就有三个客人因为来的不合时宜，妹子们上台了，只好三个男人在包厢内郁闷抽烟，我和刘阳往包厢送酒的时候，他们看着我俩，眼神那叫一个忧郁，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把我和刘阳留下喝酒。我看了一眼刘阳，他的眼神无非是想告诉我他有多委屈，就像被破了处男的身子一样委屈。三个男人也貌似有老大和老三的区别，戴金表的是老大，戴手表的是老二，没有手表而且穿着拖鞋的肯定就是老三了。大人倒是和我们这么大的小孩很聊得开，一般大人和小孩聊天都那样，问你的成绩，然后就够了，由你的成绩说到他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读书，然后和他的兄弟外加我们两个说他当初上学的时候怎样怎样神勇，但现在即使有多少多少钱也后悔不已，在刘阳看来，他是在追忆往事，而在我看来，她的潜台词是：老子没读书照样生活滋润。
我本以为一场特别虚伪和令人作呕的“陪酒”很快就会结束，但是男人喝上酒之后，很多事情都是让你无法想象的，“老大”居然要和我们拜把子。可能是因为他们三个喝多了，我们两个也喝多了，我们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兄弟。当然这些都是我很久之后回想起来的，人喝醉之后，记忆也会变得模糊，我们两个也记不起那土豪大哥的名字了，从那之后当然也没人站出来人我们两个为小弟。后来还是听小雨说起那晚来的三个人，老大叫计程，是钱进镇不计其数的煤老板中的普通一员，老二是他的私家车司机，老三是他的矿车司机，我从没见过这么有喜感的三人组，一个计程和两个司机。
不过至少我也算是和刘阳结拜了，虽然我觉得这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但那之后和他一起唱歌就安心多了。
9.夜斗（上）
从大部分人的想法来看，KTV听起来并不像一个单纯唱歌的地方，而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在古惑仔电影里很多砍人事件都是发生在这样的地方，所以如果我不写点什么打架斗殴的情节，你们肯定会觉得我的整个故事都是编造的。
三个南方人在二楼包厢从六点一直嚎到十二点却还是一点没有打算走的意思，用一口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呜呜呀呀唱着不知道歌词的歌，听起来就像是日本鬼子看到花姑娘之后神魂颠倒叫声。小雨和刘阳都急着想要回家，没办法我们只好上楼去下“逐客令”了。我没有想象到三个平均身高不到一米七的南方人会有什么把戏，但很明显他们并没有把握们的不满放在眼里，他们就是这样，喝多了酒之后觉得自己消费了然后就是上帝了，但是要知道上帝也是被人给钉死的。他们继续唱着那倒霉的歌，我们三个依旧用六只眼睛时刻准备杀死他们。我们一遍又一遍吹促：客人我们要关门了，客人我们要下班了，客人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最后在我们的”骚扰“下，三个男人很不爽的下了楼，本以为今晚的工作就这样完美的结束了，没想到三个南蛮子却来了脾气，在结账的时候反说小雨多收他们钱，三个人七嘴八舌呜呜呀呀倒更像是小鬼子要切腹的样子。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一号鬼子”在大喊大叫些什么之后居然径直伸手打了小雨一记耳光。我真的第一次觉得时间凝固一秒钟是什么意思，一秒钟之后就是我和刘阳铺天盖地的骂声。小雨当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在放下几句狠话之后就跑到后院去喊老板了。我和刘阳的任务就是把他们三个醉鬼拦住，我们立刻醒悟，枯燥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不到五分钟，我们老板出现了。我们老板叫于文章，听起来好像是很文雅的名字，但是中国人的名字大都蕴含着父母对孩子的美好希冀，他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个不文雅的人。他个子不高，剪着寸头，光着的上身纹了一条披肩龙，就连小腿上也有龙尾，他手里拿着一根差不多小臂长的电棍，一脸怒气，嘴里还骂着：“我艹你妈的，谁打我的服务员？”
虽说南方人都喜欢和东北人做生意，觉得东北人比较好骗，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用他们做生意的头脑来测量东北人的战斗力，实在是很不怕死的想法。我和刘阳也瞬间激发起了小宇宙，就像跟浩南哥站在一起似的，我们的古惑仔开拍了。“一号鬼子”显然还没有意识大事情的严重性，仰着个脸刚要说什么，于老板的一记电棍瞬时打到他的脑袋上，然后大骂一句：“我艹你妈的！”拎起电棍就开始砸。我和刘阳也大骂几声壮胆，和“二号鬼子”“三号鬼子”打成一团，叫骂声中酒瓶满天飞。
我看过很多动作片还有武侠小说什么的，里面的大侠有各种各样花哨的武功，见招拆招，无招胜有招。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我是很后悔当时那么冲动的，我们的年少热血在三个“鬼子”看来当然只是小打小闹，他们坚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然事实就是这样，我和刘阳并没有关二爷附体那样神奇，我们毫无意外的被两个醉鬼给揍了。刘阳的鼻子流血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而我看不到自己的脸，也不知道脸有没有受伤，只是觉得头晕，脑门流下一股热热的液体，然后一阵头晕倒在了地上，在昏迷之前看到刘阳看我的慌张眼神还有小雨吓哭的样子，然后三个“鬼子”一齐扑向我们老板。我在隐约中好像听见我们老板怒吼的声音，大喊了一声：“他妈的，燃烧吧我的小宇宙。”然后使出一招什么通背王八拳外加二十九路弹腿，把他们三个干上了天。
然后我重重的晕了过去。
10.夜斗（下）
我晕倒之后的事情都是刘阳给我复述的。
三个“鬼子”一齐扑向于老板，一副饿鬼扑食的架势。于老板也是有点经历的人，何况还是面对三只醉鬼。在我们的印象里，打架往往是有招式的限定的，必须摆出优雅的姿势才算是高手，就连那些黑道小说里都是把主人公描绘如何如何神勇，手起刀落就有一人毙命。对于老板这样的老流氓来说，打架就是要避免自己受伤然后最大程度去打伤别人，所以虽然那种王八拳招式看起来挺丑，但却是最有用的。被于老板打得最惨的就是“一号鬼子”，因为整场打斗都是因为他而起的。
于老板先是向前猛窜一步躲过另外两个“鬼子”的拳头，然后大骂着用电棍子狠狠打在“一号鬼子”的脑袋上，随即就是一声惨叫卧倒在地。另外两个“鬼子”也顾忌于老板的下手狠毒，顿时也吓住了，于老板趁机又是一套“王八拳”，猫腰冲上前又是两个狠狠的脑炮，随即宣布战斗结束。刘阳当时也吓到了，他也没有真正见过大人之间的打斗，没想到会是这么没有情面可讲，让人心里如此害怕。刘阳后来跟我说起过，他说没人在面对打架的时候心里是不害怕不慌张的，战斗不是一件让人热血沸腾的事。
当警察到了的时候，三个“鬼子”都躺在地上哇哇大叫，警察当然是很厌烦他们的，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在钱进镇，外人闹事，不论于公于私，警察是向着本地人的。警察先是记录了三个“鬼子”的身份证号，然后把他们送到了镇上的医院包扎，然后又和于老板寒暄一顿，相互使了使眼神，也回去了。至于我，仍然没有醒过来，刘阳本以为我的脑袋是被“鬼子”们开了瓢，可到处也找不见伤口和血迹，只好把我当做装死处理，扔回了房间。但他那一晚上都没离开，陪了我一晚上，这就是朋友默默做的事。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刘阳还沉沉的睡着，脸上贴了几个创可贴。我并没有感觉头晕或者什么不良反应，但我明明记得晕倒之前脑袋上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流下，难道真的是我出现幻觉了？刘阳醒后又给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问题，长出了一口气之后又对我怒目相向。刘阳用极其鄙视的眼神看着我问道：“你昨晚真的怂到装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真的是想装晕逃避，然后就真的出现了那样的幻觉，毕竟老板们打架，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没好气得骂了一句：“装你大爷。”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三个“鬼子”，警察也没有来找我和刘阳做笔录什么的，如果是在以前，我会认为那三个“鬼子”被于老板和警察勾结给秘密杀死，然后抛尸荒野。但现在我隐隐猜到，是于老板拿了一点赔偿费，也是在和警察的勾结下用钱把他们给压了下去，私了解决。我这样想是因为我和刘阳得到了二百块的心理补偿费。我感觉用二百块就让我们经历这种可怕的事是很过分的，而刘阳却在窃喜这个月能有一千一百块的工资了。
从那天我就被“金碧辉煌”里面的妹子们叫成胆小鬼，说我被吓得昏了头。我对她们的冷嘲热讽倒是没有什么解释，我并没有觉得这样是什么软弱的表现，我既不是打手，也不是士兵，我只是一个落了榜的高中生而已。
很多朋友一定会觉得我总是提到艾米这个人，却没有真正在正文出现过，这是一种脱节。虽然我和艾米没有谈过恋爱，而且最后连朋友的关系好像都没有维持下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之间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的肩膀也曾有过摩擦，只是没有那么强烈的火花而已。即使这样，我仍旧在心里把她摆在了初恋的位置，这可能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拜托你们不要让我连幻想都是破灭的，你们就暂且这样认为吧。
如果你看过九把刀的《那些年》，你也许会对柯景腾与沈佳宜美好清纯的青春悸动有无限的羡慕与向往，但现实是没有那么多美好的事都会成真。九把刀在他的很多小说里都有提到过一个沈佳宜一样的女孩，这是他青春给头脑留下的影子。我不止一次想过将来也要写一部关于我自己青春的小说，只写一部，就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艾米见证了我的一无所成的青春。然而现实是我败北在高考路上，回头谩骂着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小流氓还有体罚过我的老师，至于艾米，已然站在一条与我平行的线上。
关于我们之间零星的事情我还一时找不到开始叙述的头绪，所以就从最简单的时间线说起吧。我们成为同桌开始，她并没有对我有多少待见，典型的好学生与坏学生的关系，对我更多的无奈我的愚笨吧，当然，我的愚笨只体现在学习上，或者也在我对于艾米慢半拍的反应上，而慢的这个半拍，注定要用半个青春甚至更久来追赶。
十四五岁的时候天还很蓝，我和刘阳也都没有听过那么多种舞曲没见过那么多种类的啤酒。那时候和现在一样迷茫，没有学习的劲头，对遥远的未来同样没有想象，而我们那个爱躺在操场看天的习惯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只是那时候我们躺在阳光下，现在我们喜欢躺在阴凉里。那时候的艾米和这么多年后的她一样认真学习，认真做着每一件事，她不会嘲笑我作业的一塌糊涂，也不会掺合到我的调皮耍滑中，她总是一副很安静的样子。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和柯景腾很像，当然我是说柯震东演的电影版，九把刀本人还是没有我帅气的，我这样说真的不是我自夸或者想和什么名作家拉近距离，只是在青春和艾米面前，我们是平等的。
有一件事情，绝对是我愚笨的表现。不可否认那时候我确实很喜欢艾米，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不需要说什么原因的，连缺点都会一起喜欢的。那时候的我确实够愚笨，愚笨到我为了吸引艾米的注意，让她把我能够和恋爱这回事想到一起，居然想到把她和班里另外一个男生编造成恋爱的关系这种蹩脚想法，以至于刘阳现在想起这事都能把我骂的狗血淋头。他把我骂成这样我并不委屈，因为艾米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多年后我想起这个巴掌还会在心里偷笑，想起刘阳骂我：“你个大SB，看不出她喜欢你吗？”
出于男孩不知出处的自尊和愧疚，从那之后我只和艾米成了好朋友，我再没有勇气说出她和我恋爱这样的话。她依旧是那个安静的女孩，连夏天最炎热的时候都是很小的呼吸声。而我呢，还是在不经意间偷瞄她的脸。
为什么我会说这些呢？刘阳一巴掌拍在我“斗殴”时受伤的后背上把我从记忆里拽了回来，用低声吼我说：“被打傻了啊你？记得明天咱俩去参加艾米的升学宴。”说完他继续拿起电话笑着说：“放心吧艾米，明天我俩都会去的。”
我的思绪一下回到眼前，我和刘阳在包厢里面还在扫着瓜子皮擦着玻璃，小雨在楼下大喊了一声：“阳阳，来客人了。”然后刘阳一把扔下手中的笤帚，飞奔到楼下。剩下我一个人拿着抹布透着唾沫润湿的玻璃看着里面映着自己还贴着创可贴的脸，心里一阵慌乱。我把耳朵上别着的烟掐折，狠狠的扔在地上的垃圾里面，瞪着自己的虚影。
“我这是在哪？你他妈的！”
12.同桌的你
最近看了一部电影叫《同桌的你》，讲同桌的男女生搞对象的事，我也就能用这么通俗的话来说了，因为这本身也算是我和艾米的写照，不同的是我没有真正说过我喜欢她，她也没有因为我而放弃重点高中。如今艾米的升学宴也像是周小栀的婚礼，我像林一一样，一败涂地地来了。我也学着电影里的林一和柯景腾，找了最穿得出去的衣服和鞋子，用了平时两倍的力气来洗脸，又在歌厅下面的小发廊吹了一个比较帅的发型，最后还让老板喷了点廉价发胶。唯一碍眼的是额头和鼻梁上还贴着创可贴，顿时形象大打折扣。
艾米的升学宴是在镇上的一个中型饭店办的，饭店有两层，此时我和刘阳正坐在二楼的一个桌子的角落。怎么来形容我们现在的感受呢？我之前有说过于兽医等鄂姐下班时候的样子吧，我们现在的心情和于兽医差不多，满满的全是羞愧，也许还不如于兽医，毕竟于兽医的脸皮厚多了。桌上的都是艾米的同学，中学时候我们一个班级的一共六个，还有五个她的高中同学，这一桌子人里面，除了我和刘阳之外，其他都顺利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我们两个现在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桌上除了我们两个都聊得特别开心，大都是什么“我们学校学费太贵”“我们学校环境不好”“我们学校基本没有女生”，我实在怀疑他们是不是商量好的一起来羞辱我们两个，所以我也没有示弱，“你妈个比，我们歌厅小姐腿白。”当然，这是我在心里说的。
艾米也和我们在一个桌子上，就坐在我的对面，一直在和她的中学闺蜜很开心得聊天。这三年以来，我们又一次成了同桌，不同的是这次是在饭桌，而且我已经没有了偷瞄她的勇气。我和刘阳实在没有什么话题可插，只好低头玩着手机，可就是玩着手机都没什么面子，我俩用的是只能够玩贪吃蛇的老牌子诺基亚。
同桌有一个艾米的高中男同学叫杨强，他就坐在艾米的旁边。他差不多一米八的个子，脸上菱角分明，说话间还会不时的瞟我一眼，带着点轻蔑的意思，这个举动让我心里相当的不爽快，因为我还看得出他喜欢艾米，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把艾米追到了，但是我的自尊心告诉我一定不能对他客气，我也算厚着脸皮把他看做我的情敌，尽管我和艾米已经没有可能。
说话间这个杨强站起身，拿了两瓶啤酒从对面朝我走了过来，出于雄性的领地意识，我立刻警觉起来：他是不是要拿酒瓶砸我脑袋？你妈逼的来吧，砸我我也砸你。杨强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还有眼神里的一丝轻蔑来到我身边，说：“你就是马小霖吧？常听艾米提起你。”
他说艾米常提起我，他说艾米居然常提起我！不对，艾米为什么要和他提起我？难道他已经把艾米追到手了？听到这我是又高兴又气愤，也站起身，说道：“对，我就是。”
杨强微微一笑，说道：“我叫杨强，我是艾米的男－－－－同学，今天很巧在这里碰见了你，所以过来一起喝一点，为艾米。”
你妈个比，我心里一直这么对他说，她故意把男同学拉开长音说，而且居然说在这里是碰巧，很明显是说我不应该来的，想跟我喝酒，你别后悔。现在的我对自己的酒量还是很有自信的，因为我和刘阳经常偷喝客人没有退的酒，基本已经练到可以一口干一瓶了，。刘阳听了杨强要和我喝酒也是对我使了一个“喝死他”的眼神。桌上的人都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艾米站起来想说什么被我给打断了，“男人之间喝酒沟通感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她也没有再说话。
我不得不说杨强的酒量很好，但是我也不谦虚地说跟我比还差一截。出于男人的自尊心和在喜欢女孩面前的好胜心，杨强一直想要紧追住我，喝道第七瓶的时候，他吐了。当时的心情已经不是爽可以形容的了，就像于兽医乱刀把鄂姐陪的客人砍死那样感觉，男人的腰板一下挺直。但我还是看到了艾米眼里对我的责怪，但是还有我说不出的一种感情，像我们之间这样的关系有一种定律，那就是弱的一方能够得到女方的怜爱，但我实在说不出除了喝酒我有其他比杨强厉害的地方。
七瓶啤酒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一个小Case，渐渐有点头晕，我微微摇晃着走到二楼的阳台，看着眼前喧哗的钱进镇，第一次有了想要离开的想法。我感受着夏日里最炎热的风吹在脸上，心中不觉想到了《同桌的你》这首歌，我连唱出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在心里哼唱。
13.我想去流浪
从上学的时候开始，我就有了一个关于时间的自我催眠方法。其实这也算不上是催眠，只是对于时间的一种跳跃的方法。比如说，我每个周四的下午都会对自己说，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就在家了，可以随意得玩耍。当然我用这个方法只限定在“明天”，因为一段长时间的“跳跃”没办法给我的心里产生暗示或者抚慰的作用。但我绝不用这个方法来看过去的时间，那样会让我感觉伤心，我只对令我高兴的事情“跳跃”。
我现在真的不愿意去回想昨天在艾米的升学宴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现在只庆幸自己是在一个没有艾米和那些令人讨厌嘴脸的今天。我又回归了正常的生活，但我从来也没有把扫地擦玻璃被人呼来唤去想象成正常的生活。我想要的生活，只是想当一个普通的小教师，然后娶一个普通的新娘，当然如果她是艾米的话最好了，然后生个女儿，因为只有女儿才能打扮成阿拉蕾的模样，然后拼死拼活攒够楼房的首付，顺利成为“房奴”，每月从两千多块的工资里拿出一千块还房贷，十多年后也有了自己的小汽车，也会为女儿的早恋而烦恼…这些都是我梦想的生活，平淡无奇。
我们不再是那个信誓旦旦想要成为科学家或者士兵报效国家的孩子了，我们不断被时光打磨，摒弃了那些信誓旦旦的细胞，只奢望着最简单的梦想。我问过刘阳他的梦想，他用了最平常的口气说：“一个有钱人，然后娶一个漂亮老婆。”也许你们会觉得刘阳的回答很粗鄙，但我完全认为他的回答才是最正常的回答。我也问了小于说：“你想成为什么？”小于恶狠狠地骂了我一句说：“我想成为你妈个逼。”我悻悻地躲开了，我猜她也许是看到了我脸上对她的鄙夷和嘲笑，而我确实是想嘲笑她的，她是什么？她不过是个小姐。这命运是她自己选择的，她必须对自己的命运负责。想到这里我毛骨悚然，我选择了什么样的命运？梦想再简单，现在的我都一文不值，我没法忘记杨强的挑衅还有艾米的眼神，我不愿成为现在这样的人，我只想握紧我的诺基亚，然后把他们的眼镜全都砸碎。
我不愿意再写“金碧辉煌”和钱进镇的故事了，他们都一样萎靡，煤矿资源衍生了大把的金钱，然后是酒、女人，这当然不是我要的，我还是想要我小小的梦想，我没法忘掉那些人的眼神还有嘲讽。我想成为谁？我不过是想要那个小小的梦想罢了，但是我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
我向老板娘提出了辞职，她表现出的无非是一副假惺惺的惋惜，然后给了我二十天的六百块工资，加上我“装死”那次的奖赏，我有了八百块钱。八百块，只够我睡一宿小于。我走了刘阳当然也不会继续呆在这里，我劝他回学校复读，他说他会考虑。我们就这样离开了“金碧辉煌”没有任何人的送别，小姐们仍旧坐在大厅里涂着指甲，把脸擦得很白很白。
我和刘阳依旧默契地回到学校的操场看天，我们是有多久没看天了呢？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但我们还真的是原点时候的我们吗？这二十天我们见识到了什么？几件裙底的颜色和一些让人作呕的嘴脸。
刘阳问我想去哪里，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是看着天挖鼻孔。
“去流浪。”
刘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装他妈的文艺。”“我觉得艾米还是有点喜欢你的。”我哦了一声把手举到眼前，看着绿色的鼻屎，然后偷偷把它弹到刘阳的白色衬衫后背上，心里说道，兄弟，这是我能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了。
说实话我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选择了“流浪”这个词，刘阳说我是打算离家出走，我说失败的人才离家出走，我的成功才刚开始。这只是我倔强的想法吧，我的“时间跳跃”法看不到明天这时的景色，难道我会躺在这里被从天而降的陨石砸中？
裤兜里的诺基亚响起了经典的和弦铃声，我拿到眼前遮住太阳的光亮，看见了貌似熟悉的号码，是她打来的？
我本以为会是艾米打来的电话，对我解释她和杨强其实没什么，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她心里一直都还有我。显然这都是我臆想出的，我对她的无法割舍，并不是几瓶啤酒就能够表达的。
打电话来的是韩晓晓，我的一个中学同学。如果你认为一个男孩在青春期时候的魅力微乎其微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那个年头，我身边的女孩们也是有青春躁动的。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没有女孩天生应该高高在上，也没有男孩就必须暗恋追求，我觉得这才应该是青春时候该做的事，所以你没有猜错，韩晓晓曾经喜欢过我。韩晓晓当初是我们班级学习很好的女生，和艾米不相上下。有的女孩发育较早，我们同样十四岁的时候她已经比我高半个头了，女生特有的曲线也隐隐凸显，如果换了现在，我也许喜欢的会是韩晓晓，但毕竟那时候只有十四岁，我会觉得女生的胸部是对接吻的阻碍，何况她比我高半个脑袋。
韩晓晓先是寒暄一会，问我最近怎么样之类的话。我心中苦笑，一条高三落水狗能过得怎样。换做别人，我会觉得这样的寒暄很虚假，但韩晓晓是个很懂礼貌的人，她的话会让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我说不出这是心机的体现还是真实流露，但我并不反感。她寒暄之后可能也是觉得索然无味，于是进去正题说道：“我想请你帮忙。”
我对这句话的第一印象是她绝对是在逗我，因为我想不到什么我能帮她的事情，这让我有了一种莫名的羞辱感。即便我们现在还站在同一起跑线，但他们有的是精良的跑鞋和平坦的赛道，而我呢，光着脚还要面对崎岖的人生。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对读不读大学还是介意的，我还是充满自卑的。
韩晓晓真的是个很懂礼貌的人，她知道我会有这样的想法，立刻给我解释。原来高考之后她一直筹划在镇上创办一个小学升初中的假期补习班，她一个人贴招生广告、租房子、租座椅，终于招收到了五十多个学生。我不得不从心底佩服这个女孩，她在做这些的时候，我还在“金碧辉煌”被人呼来唤去，偷看小姐们的身材。韩晓晓希望我去给学生补习数学，这让我很意外，我想象不到对于她这样一个人来说，初中一年级的数学会需要找别人来教授。我问她：“为什么你不自己教数学和英语呢？”
她想了一下回答我说：“因为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很多人对我说过我需要你这样的话，这四个字让我觉得我很有用，我不孤独。我的老师在课堂上瞪着我说：“麻烦你给我安静一点！”刘阳因为追求女生而和别人打架的时候会对我大喊：“你还瞅个j巴，赶快帮我干他！”艾米在拧不开汽水瓶盖的时候会笑着对我说：“帮我打开呗。”我被他们需要着，这是一种光荣。
挂掉电话后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没想过我的小教师梦想会有一个这样安逸的开始。我感受着身子下面这片原本属于我梦想里的操场，一切又都像是幻觉，是否有一个平行时空里我勇敢接受的艾米的告白，没有做过那么蹩脚的告白，我们考上同一所高中，一直都是同桌，我没有落榜，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或者哪怕是同一座城市的大学，我没有和杨强拼喝酒，他会是我和艾米共同的好友，我更没有去过“金碧辉煌”，不认识稍微有点黑的小于，不认识嘴巴恶毒的小曼，不认识爱钱的鄂姐，没有和娜娜在同一间屋子睡觉，不会觉得婷婷和艾米一样安静，没有偷瞄小雨大大的胸部，不会因为和“鬼子”们打架“装死”而被嘲笑，没见过那么多丑恶的嘴脸，我不会需要韩晓晓的邀请也能成为一名小教师，更不会躺在这里看天。
天好像变回到十五岁时候那么蓝，棉花糖一样的大白云会不时挡住太阳刺眼的光，夹杂着蝉叫声的微风会带着我们的头发跟着足球场的青草一起摆动，吹干我们身上白色校服的汗渍。我摆头看着躺在草坪上的少年，我问他：“你是谁？”
刘阳用厌烦的表情对着我，说：“我是你大爷！你帮我问韩晓晓，他们需要生理老师不？”
我相信每个少年都有过很厉害的想法，比如说拯救世界，毁灭日本，抓一只奥特曼。我曾经想做一会改变世界的男人，让它不像是我们看到的样子。这个想法听起来当然很空洞和广泛，怎样才算是改变了世界？我看过很多丑陋的嘴脸，随地吐痰的，撒谎行窃的，残杀动物的，虐待父母的…我说不出世界的准则是什么，从最原始的角度来看，这世界是没有准则的，准则是人们接受了后天教育的道德和不断总结成的规范，但是这些东西真的是正确的吗？我曾经想成为能够把事物还原成它本来面目的人，我说的是曾经，“金碧辉煌”的日子让我感到绝望。当我站在这些孩子们的面前，我是那么得想要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们，尽管那什么都没法改变。
补课班的教室是在一个废弃的舞蹈教室。以前前进镇有钱人家的小孩都是学习舞蹈的，后来成为钱进镇了，有钱人家的小孩都去学钢琴了。偌大的教室坐五十多个学生还是有余的，黑板挂在墙上，我的对面就是一块占了一面墙面积的镜子，我能够看到我自己的样子。我的面前是五十多张小脸，我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一群00后的小孩。我很反感现在社会把80，90，00冠以这样那样的头衔，负责任的一代人，自私矫情的一代人，娇生惯养的一代人等等。在我看来，每一代人的问题，都是上一代人种下的祸根。
对于教授初中一年级的数学我实在没什么想说的，无非就是我说你听，我写你记，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讲完课之后我跟韩晓晓申请想要再加一节课，韩晓晓虽然有些惊讶，但我知道她还是很感兴趣的。我没把他们当作是小孩，再小的年纪都会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我那时候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可惜后来全被灌输成了老师们的想法，他们告诉我说随地吐痰是错误的，但我走在土路上的话，是不是也要找到一个人行道上的垃圾桶才能吐痰呢？事实是你建了这条人行道就是剥夺了我吐痰的权力。当然，我只是做个比喻。
“你们有没有想过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戏。”
“我知道。”一个男生突然站起来说道，“《人生如戏》是一部电影，但我忘了是谁主演的了。”说完男孩重重的坐下。
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积极，然后我继续说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有没有想过你身边的每个人其实都是演员或者虚假的，他们离开你的视线就会变成另外一副样子，他们都是为了让你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才存在的。地球可能不是圆的，也根本没有月亮的存在，月亮只是专门给你看的一盏大灯。”一个女孩站起来打断我说：“不可能，科学家说了地球是圆的，而且也有人登上过月球啊。”
“如果他们都是演员，都是为了欺骗你才存在的呢？”女孩想了想，没说话坐下了。在一旁站着的韩晓晓听了这些也对我投来疑惑的眼神。
这个想法是我很久以前想到的，灵感来自平行宇宙。我猜想每个平行宇宙里面真正存在的都只有一个人，其他人可能是“演员”，没人知道导演是谁，也有可能这些人都是虚假的。“简单来说，你们谁能说出我现在心里的真实想法？”
“你想把我们难倒。”“你在想我们会猜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怎么把韩老师给泡了。”...
和我想的一样，在这个还没有被老师们腐化的年纪，我们的想法都很相似。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没有办法解答的，没人能够知道别人心中的想法。我只是想要知道孩子们的回答就好了，他们的答案至少说明他们的思维还是属于自己的。如果换了一个很有知识的人来回答的话，他一定会找各种理论来推翻我的说法，而不是像孩子们一样用想象力。
我想要做的，只是想要保护好孩子们的想象而已。
下课之后韩晓晓一直笑着看我，她把书卷成话筒状佯装采访，问我说：“马小霖同学，你打算给你自创的课程取一个什么名字啊？”
我笑着说：“就叫课。”
16.知识的重量
我在补课班当老师的生活很平静，我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有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提前衰老了，有种老英雄退隐的感觉。很多像我一样年轻的人都有一颗闯荡的心，他们选择远方的大学，想讨一个南方的老婆，就连那些打工的年轻人都选择去大的城市去闯荡，他们习惯了听李嘉诚的创业和史玉柱的东山再起，相信只要有付出和坚持就一定会有出头的一天。出头有多简单？名人们的自传和励志的电视全都告诉那些挣扎的小人物：我的成功可以复制。我不知道究竟会有多少人熬出头，但我向来是个很扫兴的人，所以我给大家讲一个我在补课班时候认识的一个人的故事。
此人叫肖邦，和那个大作曲家同名，不过我相信他一辈子最大的出名机会可能也就是我以后也许会把他写进小说里。肖邦是工地上的工人，我和韩晓晓每天放学之后会在街道旁的小饭馆吃饭，经常能够碰见他。肖邦的个子不高，长得有些瘦弱，应该不到四十岁，留着上世纪郭富城时代的发型，还戴着一个金丝眼镜，眼镜上总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泥灰，偶尔看他擦眼镜的时候看到他的眼睛里像是埋着浓浓的愁苦，下巴上还残留刮不掉的胡茬，眼角也有很深的皱纹，像是哭出来的。但他的那身工作服却总是很整洁，并不是说他的衣服有多干净，只是工整，让我不觉想到我的一个小学老师的铮亮头发。不同的是肖邦每次在小饭馆吃饭都吃得很便宜，就只吃两三个馒头和一小盘咸菜。
我对此人很有兴趣，因为人都是有一种气质的，有的人穿一身的名牌衣服，但是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猥琐小人的气息，就比如我的那个头发铮亮的小学老师。肖邦有一种我说不出的气质，就像艾米和婷婷一样会莫名得把人吸引。韩晓晓对肖邦倒是比较熟悉的，肖邦的岳父家就在韩晓晓家旁边，所以关于肖邦的事情她倒是听说了不少，她给我讲了肖邦的故事。
肖邦以前是一名老师，他师范学校毕业之后没有按照学校的分配到镇里的中心小学，而是去了矿山小学。矿山小学，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给矿山工人家的孩子建的学校，那个时候前进镇的煤矿资源才刚刚显现，肖邦觉得当一名矿山教师是为了镇子的经济发展做贡献，是光荣伟大的。由于矿山小学并不是政府的正规学校，所以肖邦毕业之后一直没有转为正式教师，工资也很低，每个月不过几百块。随着煤矿资源的不断开发，前进镇发展的脚步越来越快，矿山小学逐渐受到重视，最终并入了中心小学，而肖邦的情况属于代课老师，矿山小学这个单位也不在了，所以一直没有落编，他没放弃过，一次次的申请和考试，一次次失望而归。肖邦以一个代课老师的身份见证了前进镇变为钱进镇，目睹了“金碧辉煌”的建成，目睹了一代代陪酒女的交替，很多事物都变了，除了他。
肖邦结婚那年他依旧是一个代课教师，他的妻子也是中心小学的一个代课老师。过了几年，儿子到处跑的年龄，两个人终于等到了一个转正的机会，肖邦以一个男人的气度把名额让给了他老婆，这么多年的贫苦日子，他相信妻子会一直陪伴他。肖邦的妻子转正后不到半年，被查出了肺癌晚期。他老婆去世那天，他依旧是中心小学的代课教师，而且还多了大笔的外债。肖邦直到最后也没有转为正式教师，领导告诉他说他的年纪已经超了，转正的机会要留给年轻人。听到这里我想起了以前看的一则新闻，讲的一个山村残疾教师想要转正，教育局的领导们说他站着都没有学生坐着高，他转正会影响教师的形象。
就这样，最后肖邦离开了学校，在工地里扮演最苦最累的角色，吃着最便宜的饭菜。他曾经想要为之贡献的前进镇把他无情甩到一旁：你的知识还不如搬的砖头来得实惠。
17.金色的麦田
我家附近有一片很大的麦田，那是我们童年时候最好的玩耍场所。我现在还能常常梦见我小时候在麦田里迷路的场景，麦子随着风摆动，就像海浪一样，周围全都是一片金灿灿，我就在这金色里跑着。和我同年出生的还有三个男孩，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这片麦田里每天都说一次梦想，好像说多了就一定会实现，在这里面想象，连梦想都是金色的。那时候的梦想只是那么几样，科学家、军人和大款。突然有一天一个男孩说他想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去见识见识，走出大山。当时其他两个小伙伴对于这家伙的不按常理出牌不觉明历，暗自认定这家伙将来一定会成大器，因为第一个提出一个想法的人都像是很牛B的样子。我对这厮的话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到了前进镇基本上周围就没有什么大山了。
从那时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那两个一直想成为科学家和军人的家伙中学还没毕业就成了汽车修理工，在不同的大城市管辖的小城镇，倒也算是去见识了别处大山的风光。那个立志走出大山的家伙去了很远的地方读书，不过读的也是汽车修理。剩下一个我，那时候想要成为有钱人的我。读高中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我会成为一个至少比他们三个都成功的人，我坚信高等教育给我带来的当然也是高等的人生，显然这是我高估了读书的价值，尤其是在见识了钱进镇那么多文盲的煤老板之后。我时常会想起肖邦的故事，他的老板告诉他：你的知识只不过是一块砖头的重量。我不得不承认肖邦比我更像一个教师，我从前的教师梦到现在已经沦落成我赚钱糊口的手段，我要的不过是那点补课费而已。肖邦让我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我感觉我抢了他的东西。
我站在一个不属于我的位置，我厌恶自己像个小偷或者强盗。我想到了“金碧辉煌”的小姐们。人的命数是否有注定一说？好的命数是注定的，坏的命数是自己选择的，所以我对于小于、鄂姐她们从来没有过什么同情的想法，我同情别人，那谁来同情我？我想到了肖邦，他的命数是什么？这样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人，我居然还抢了他的东西，我该是有多坏。
我五岁背《三字经》，七岁背“百家姓”，我以为我会是一个不落俗套的人，但依旧站在金色麦田里说了一些信誓旦旦的梦想，鄙夷想要远行的人。我怕有一天肖邦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你就是一个有才无德的小人，不对，你连才都没有。
给学生们讲完课之后，我回了一趟家，又去了麦田。麦子还像是十多年前那么金灿灿的，但我已经不觉得这有什么令人兴奋的了，我见过很多比这金色更令人兴奋的金色，金色的啤酒，金色的招牌，金子的耳环，和金色的欲望。我不再是那个会在麦田里迷路的小孩，麦子再也无法企及到我胸膛的高度，在我的眺望下，那个曾经我怎么也走不出去的地界也不过如此的渺小，我换做迷路在这个硕大的世界里，我看着别人的归宿，却从没想过自己该去哪里。刘阳决定回学校复读，每天依旧泡在网吧打游戏，他说明年怎么也要考上一所大学。
我躺在麦田看天，害怕自己会不会像白云在天黑之前就飘散了。
18.最后的故事
九岁那年，我亲眼目睹了一位长辈火化后的尸骨被大人们装进了棺材里面，然后盖上厚厚的盖子，钉上那种很长的钉子。我从未像那时候一样恐惧过黑暗。
天很晴朗，在这样的天气里没人会联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我躺在中学的操场上，半遮着眼睛看无比晴朗的天空，感叹着马上就要开学了，然后我身下躺着的这块草地马上就会有穿着白色球鞋的男孩在上面踢足球，边上的空地会有女生们在羞涩的给心仪的男生加油。我想到了艾米，艾米在一所我无法涉足的校园里结识一个比我聪明很多的新同桌，会和两情相悦的男孩勾着小拇指男左女右走过校园的每一处景色。然后我站在他们两人以外的世界隔着铁栅栏远远看着他们，最后我才绝望地走开。
刘阳在新的高中班级里忙着自己的高四的泡妞大计，也会经常的逃课跑去网吧上网；已经没有补课班可以让我去糊弄，韩晓晓也在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空下忙碌着自己的小追求；“金碧辉煌”的老板娘还在为招服务员而发愁，小于最后离开了“金碧辉煌”，找了一份体面却没有多少工资的工作，婷婷最终成了一个大老板的小三，她乐此不疲；肖邦在工地搬砖时候从二楼掉下来摔成了骨折，生活更加困窘；还有“金碧辉煌”对面的营业员妹妹在家人的极力撮合下嫁给了钱进镇一个小煤老板的儿子。
我想象着我就在这样一个无比晴朗的天空下走着，我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刘阳从闪亮阳光的刺眼空气中突然出现，水母一样伏在我的肩膀上说：艾米要去很远的地方上学了，你要去送她。”说完他就像一股粉末飘散在我的身旁。对了，我要去送艾米，我要去再见她一面，亲口说一句我很喜欢她。我开始奔跑起来，一点点的快了起来，我感觉我从没这么卖力地奔跑过，甚至能看见无色的空气在我眼前被我压着的流动。景色飞快地倒向我的身后，我已经看不清眼前。突然我看到我曾经的一位老师的脸，他生气得对我大喊：你就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然后他的脸瞬间模糊消失。然后是“金碧辉煌”老板娘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大学的苗子。我看见了很多张脸，小于，韩晓晓，刘阳，娜娜，婷婷，他们七嘴八舌得不停对我说话。我需要你，傻比，她喜欢你，你强个屁，无能，写作业，你喜欢过我吗？你什么都不是，今晚我和你睡...
我不停地跑着，我不敢睁开眼睛看他们的脸，也不敢听他们说话。突然我停了下来，他们全都消失了，当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站在马路的中间，迎面开来一辆飞快的卡车，我突然想看看卡车司机这时候脸上的表情，当车子开到我面前我看到了司机的模样，那是我自己的脸，面无表情。随后我听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我感觉自己从未如此自由过，就像天空的鸟。我看见我的葬礼，我的父母已经哭到不能再哭，刘阳一个人在我家门口喝着酒，嘴里还在叨唠着骂我的话，艾米站在离我家不远的一条胡同里泣不成声，韩晓晓把我在补课班的工资全都点着了给我。烧真钱，我也算是辉煌了一把。
突然一阵头痛传来，打破我的幻想。我被一个足球重重打在了脑袋上，我愤愤地站起来，看着几十米外足球场上几个和我相仿年级的几个男孩对我喊道：“不好意思啊，把球踢过来呗。”我扯着嗓子用尽力气大喊一声：“踢你妈逼！”然后我疯狂地把球踢了出去，踢到操场外的小区，砸碎了二楼一家人的窗户。几个男孩先是一惊，然后怒喊一声：“操！揍他。”
我跑着，就像在我幻想中，用尽了力气，我感觉无比兴奋和疯狂，我迎着刺眼的阳光，丝毫不理会他们跟在我身后谩骂。我就这么跑，一点都不疲惫，却觉得从没这样快活和轻松，那些这么多年我的记忆一遍遍扫过头脑，我在渐渐忘记他们。突然我停了下来，我听到了我熟悉的汽车鸣笛声，一种很让人印象深刻的声音，我逆向阳光，看到迎面开来了一辆飞快的汽车。
一声短促的刹车声之后，就再没有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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