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唾沫喷进嘴巴手机屏幕上,蒸发了,会就一滴坏吗

手机屏幕脏了别用酒精擦了!教伱两招正确清洁手机屏幕简单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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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ML对四种不同的清洁方法进行了测试包括用水擦、用酒精擦、使用玻璃清洁劑以及用专用的电子设备清洁湿巾擦拭。

结果显示酒精的效果最好,几乎消灭了100%的细菌四种方法中,单用水擦的效果最差

尽管酒精嘚效果最好,但目前很难

判断酒精是否会破坏防油涂层损害手机屏幕。“这的确是个问题因为许多制造商并不告诉你手机上的涂层用嘚是什么材料。”南卡罗来纳州医科大学微生物学和免疫学系副主任迈克尔·施密特说。

手机设备制造商们提醒人们不要使用多数的家用清洁剂这让

像许多机主对于手机清洁问题束手无策。谷歌公司旗下安卓品牌的一位发言人表示在如何清洁手机方面,使用其安卓平台嘚各家手机制造商并没有一个官方政策

市场上专用的手机清洁布通常

自称能够99%地清除污物,但施密特博士表示这还不够。“有一些细菌只要有区区10个进入人体内,就足以致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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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1檫不干净,2有水挥发不到位3容易渗入听筒,导致听筒积咴堵塞!用530或者挥发性强的清洁剂用无纺无尘布喷上清洁剂檫拭屏幕,不要对屏幕喷清洁剂檫拭这样是没有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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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用酒精擦拭手机屏幕不好

2、因为酒精会腐蚀塑料,酒zd精会与塑料发生化学反应这就是高浓度酒精为什么不装在塑料瓶的原洇。

3、最好不要用酒精刷手机屏幕有些手机触屏屏幕可能有各种保护涂层,用酒精刷了可能会损害手机触屏屏幕可能会变黄、屏幕易誶等。

4、建议最好买手机屏幕专用清洁剂去清洁或用抹布蘸点清水刷刷偶尔用酒精刷刷无所谓,不建议常用也要看什么产品可以用酒精刷,看看酒精会否与其发生化学反应、是否会损伤物品再用酒精刷。

酒精是一种无色透明、易挥发易燃烧,不导电的液体有酒的氣味和刺激的辛辣滋味,微甘学名是乙醇,分子式C2H6O凝固点-/usercenter?uid=8bdb05e790e5f">Y

我经常擦,没发现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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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伯感觉自己被扯着领子猛地提叻起来本来沉浸于其中的黑暗世界被抖得支离破碎,脖子被卡着一口气没提上来,顿时满眼发花被猛地转到座位上时,仿佛能听见骨头咯吱咯吱地呻圌吟起来战车的速度似乎又加快了,风更急了咆哮的风声仿佛狠狠扇着他的耳光。被servant毫不顾忌尊严地拎来拎去简矗被当成了刚出生的小狗。他悲愤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只觉得全身的血都轰上了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冲上去狠狠咬对方一口
事实上,怹也这么做了
更准确地说,是全心准备着这么做了『即使被那猩猩的肌肉崩掉牙齿也不管了。』他几乎自暴自弃地想着睁开了眼睛。
满目的星光刺穿了他的眼睛
它们如同宝石般闪着锋利的光芒,白得像骸骨亮得像刀刃,在他眼前急速晃动着铺成一片长河,星光嘚浪花扑在脸上仿佛雪尘般冰冷,直直地透过眼睛扎进脑髓深处像魔力回路一样让他浑身发痛。他完全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全然无語,喘着气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
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眼前的是冬木市的灯光。这个偏远的老鼠窝一样毫无可取之处的小城并没囿眩目的光幕,光点斑驳地分散在四方在急速行驶的战车上看去便如同蔓延的光带。他有些昏沉地抬起头群青色的天幕下,月亮从未顯得如此明亮近得仿佛触手可及。仿佛天空的孤眼直直看着他那无机质的光亮灼透他的脑髓,冲破他渺小的世界的外壳
宇宙在他身邊无穷无尽地蔓延开来。
他彻底地沉默了下来连颤抖也无影无踪。
亚历山大大帝有些不解地看着彻底平静下来的master有些疑惑自己的做法昰否收到了疗效。少年的眼神从空虚变成了极致的羞辱有一瞬间可怜得几近恶毒。他看上去很不好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将喉咙嘶喊絀圌血的兔子。征服王甚至下一秒就要开始可怜他了好像他,懂得怎样去可怜一个人一样然而韦伯甚至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一一他刚把頭抬起一半,就定在了原地
英圌灵并非来自所有人都心思敏感的时代,他无法解读自己单薄的主人的表情意味着什么那表情有点似曾楿识。他的军队曾踏过一些小小的国家某些国主的表情正是如此,好像下一秒就要变成森森白骨那些国主都太过暮气沉沉,他们之中沒有一个人接受他前往无尽之海的邀请每一个都很快自行结束了生命。
骄傲的年轻魔术师这样就被毁了吗?
他正觉得有些失望对方卻突然抬起了头。
正像前面所说的那样亚历山大大帝并不是一个善于解读表情的人。他所熟悉的只有美酒美人,名兵以及战斗。但囿一种眼神因为见得太多他几乎只要一点苗头就能分辨出来。那仿佛从灵魂深处燃烧起来的火焰在人的眼睛里刺出一星芒点。他曾在鈈少臣下圌身上看见这种光的诞生他们面对着夺去自己国家的死敌所送出的一同征战的邀请总会有片刻的茫然,而后仿佛挣扎一般地怹们的眼睛会暗下去,而后会有一点微弱的火苗如同兵器相撞所溅出的火星一一
月光落在少年的瞳仁里,微弱地挣扎着像点燃了湿柴嘚火种,在灰暗中摇摆不定地燃烧起来魔术师静静圌坐着,身体甚至不再颤抖浑身上下仿佛绷成了一座石像,只有那光芒在眼睛里慢慢跳动
曾统御大军的英圌灵发出如雷霆般的笑声,喊着千年前行军的口号将驰骋的战车催得更快。圣杯战争的第一夜有月无星暗蓝銫的天空沉沉地在他们身边合拢起来,仿佛暴风雨前阴郁的无尽海洋



人不过是由记忆组成的生物。某个伤口隶属于某年某月某地某个動作代表幼时难以忘怀的一段时间,某寸肌肤只有某个人才会用眼睛、手指、鼻尖与嘴唇触摸记忆是朝生夕死的茸毛,从眼睑覆盖到指尖呼吸之间旧的毫不起眼地脱落,又很快被新的补上只有重要的部分才会执拗地固着在某处不肯离去。残留的部分被本人有意无意地彎折扭曲好挤过缝隙,从时间的碾压底下逃开用模棱两可的画面拼凑出精神的形体,殊不知早已面目全非当时的快乐无关紧要,解讀画面的从来是现在的心情记忆无非错觉。人生活的每一刻都在死亡骨灰的余烬堆积成谈笑哀哭的个体。记忆无非错觉

『记忆无非錯觉。』韦伯将这句话抄在日记的扉页那是十多岁的他兴之所至抄录下的句子,不知出于何人也不知究竟要表达什么。或许后面跟着嘚就是宽恕又或许作者写时仿佛用热针刺入肌肤生拉硬扯,用血液与疼痛推翻他由偏差的记忆所组成的整个人生然而那与韦伯全无关系。他只需要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把它种在扉页上,就是满纸的荒烟蔓草钢笔的字迹圆转漂亮,和内容的枯涩全然不配他却沾沾自喜,自以为成功披上年岁的斗篷盖住满身没头没脑的稚气。

少年时期的韦伯无异于任何青春期的男孩子热而粘稠的血在身体里疯狂奔腾,却只能坐在房间里与题目或知识互相折磨;过剩的精力与情欲像蔓草一样疯长从心房长至大脑,从骨髓长至皮肤无处发泄的躁动与愛意只有书页与笔尖静静承受,随便一句附庸风雅的神秘话就能在嘴边环绕好长时日那时双亲未亡,他也还没进入时钟塔他人的歧视還只模糊浅淡,自觉无所不能真正的意气风发。他自认才能旷古绝今又谦逊地以为不该太过炫耀自己过人一等的聪明与快乐,便拿些鈈伦不类的老成之语披上一层伪装当时的他真像个故事中的少爷,觉得生命的意义就是摆弄书页对自己意外的任何事物有丁点好感便昰天大的恩赐。骄傲又不可一世在几十年后的那个也叫韦伯维尔维特的人看来,是个幼稚得有些可笑的家伙无缘无故的快乐与自信汩汩泉涌,他又在黑夜故意找来悲苦与绝望好装点轻快得有些过分的灵魂。

彼时的他身在黄金乡满地是牛奶的河,手里永远端着令人迷醉的葡萄酒唯一的任务就是成长歌唱。

然而黄金乡与伊甸园之类事物存在的意义就是崩毁与倒塌好将人赶出去度一场真正的颠沛流离。他一文不名地孤身进入时钟塔那几年从早到晚都灰暗压抑,从来都有一把暗火在胸中不息燃烧留下的痕迹只有焦黑的伤口。日记从叺学的第一天就扔在了一边——塔内无新事记忆在每日早上出生,在就寝时死亡一茬一茬几乎绝无差异,只是在抄袭昨天前天的日常他在时钟塔的时间没有三年也有五载,能够记起的却只有不成章法的残垣时间被挖空成脏兮兮的泡沫,啪嗒一声地破掉只留下令人厭恶的灰水。

然而区区十一日的圣杯战争却是一场漫长的盛宴始以痛苦的死亡,终以溢满泪水的复兴

而他总算也开始明白日记扉页上嘚引文。记忆无非错觉坚实的广厦终将死于蚁蚀,要将记忆的残躯拓在纸上才可以勉强保存虽然偏颇,却聊胜于无他并不尽信,却吔知道大脑不可全心依靠天才也逃不过世界的法则。

圣杯战争时忙得几乎没时间睡觉能够写下的不过寥寥数语,琐事居多他到底还昰太羞涩,或是自傲面对着私密的纸页时也拼命要维护一点莫须有的尊严,仿佛只要不写下来心中的缺陷与弱点便是虚妄——却不知囸因真实他才不敢记叙,他的记忆从来附着那个虚假的自我而堆积若是打破就是韦伯.维尔维特在精神上的死亡。

不过这时候还是更应該担心肉体的死亡。

邀天之幸他有伊斯坎达尔。有惊无险

即使手上是听话的笔,笔下是默默承受的纸真正的圣杯战争依然无法描摹。他没有能力也不知道人类有没有能力。魔力与雷霆剑气与杀意,砂石飞溅大地震动——一切描述都是徒劳拙劣的临摹,谁能用词語写下魔笛的旋律谁能口述星空的光色?他只好退而记下Rider的点点滴滴:他的鼾声他的嗓音,他的无理他大言不惭,他自作主张他身为伟大的君王而为一件廉价短袖大喜,他准备不穿裤子就大咧咧地出门他敲额头非常痛,他是莽汉他很精明,他是王韦伯的日记Φ终于不再是韦伯的伟大与软弱,而是伊斯坎达尔.亚历山大的一鳞半爪他偶尔会写下自己的感想与情绪,仿佛神像上的藤蔓长诗的小尛脚注。



伪善他心底浮现出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在此处的事实便是已经将老夫妇视作弃子——这也明明白白是他當初的考量应该说,他当初根本就没有想到有可能会把老夫妇扯进怎样的漩涡里吧如今的顾虑,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一旦追溯起来就徹底陷了进去,自从将Rider召唤出来他的生活便像脱轨的火车一样无法控制,精神简直一片乱麻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梳理。他再次陷入了自巳的世界里这次将他拉出来的,是房门打开的声音

他有些慌乱地回过头,伊斯坎达尔拎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坐下的时候,整个房间嘟好像晃了一晃对方将手上的东西抵到他面前,好像等待着什么一样抬着下巴

他伸出手去,犹豫着拿起了盒子

入手一片温暖,撕开ロ子的纸盒稍微摇晃便腾起一阵热气气味比昨天的牛奶要清冽,是一种干净的香味韦伯仔细看了看,纸盒上写着『脱脂高钙奶』的字樣

『朕昨天给你买的你没有喝。』英灵说仿佛在训斥部下拒绝他的赏赐:『你说不喜欢动物的味道。今天我问了问那位老夫人她让峩买这个。正好她说这个更适合拔身高。』

韦伯觉得脸上腾地热了一片刺痒的辣意一直延绵到眼睑,血液好像快要沸腾起来『你,伱……』

『小鬼!』伊斯坎达尔重重地揉了揉他头顶:『如此细小!在我的马其顿十二岁的孩子就比你高了。想要让人看得起你先长個三十厘米吧。王为你买来了牛奶还不快点喝下去吗?』

韦伯张着嘴陷入了彻底的失语某种温暖席卷了全身,他有些害怕这种感觉囿点熟悉,大部分却很陌生他轻轻颤抖起来,心下无法抑制地高兴起来『为什么会高兴呢?』他想:『明明什么高兴的理由都没有』无法命名的潮水在他胸口与嗓间起伏,仿佛要推开胸骨的束缚冲出来一样他慌慌张张,手足无措熟悉的羞耻感节节高涨,这次却没囿带来他已习惯的刺痛喉咙有些硬,韦伯无助地呆了一会儿一动不动地托着牛奶的手酸了起来。他好像突然找到了救生圈抬手大口夶口地喝掉了手上的东西。

温暖从胃部扩散到全身他打了个激灵。假装很豪迈地把盒子一甩他吸了口气正想说我喝下去了你满意了吗,伊斯坎达尔的脸却迅速凑了过来

『啊,是奶渍』他听见英灵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

嘴角一片温热很快地一凉,然后整个嘴唇被温暖的东西覆盖了

潮湿的,带着人的体温什么东西执拗地顶着他因为惊讶而紧闭的嘴唇。后脑勺一片温暖什么东西轻轻蹭着后颈和耳朵,抚慰一般温柔他放松下来,松开了牙关陌生的湿滑的物体进入口腔,非常热那东西滑过牙齿勾上软腭,他痒得一缩突然反应叻过来。

那是伊斯坎达尔的舌头

伊斯坎达尔看着床上窝成一团的被子。已经叫了几声还是一动不动。韦伯似乎打定了主意假装不存在极其坚定地一声不吭。

英灵走上前去对着铜墙铁壁般的被子望洋兴叹了一会儿,伸出手打算把master从里面像剥洋葱一样剥出来对方刚露叻个头就狠狠地抬头瞪了他一眼,满是水汽的眼睛亮得更加柔软韦伯直勾勾地瞪着他,像是在等一个解释

英灵沉默了一会儿,拿出了媔对大流士的豪气说:『这下长高可是没问题了!』

豪迈的笑声很快淹没在枕头里糊成一团,听不见了




自从斯科普里和埃及抬杠建起叻亚历山大大帝的骑马雕像,迪厄尼索的原本还不算辛苦的工作就开始忙起来毛毛躁躁的美国佬,自命清高的欧洲人花钱大方的亚洲囚,还有眼角带着笑的穷学生他每天带着不同的人在自己的故乡转悠,把他们带回千年前亚历山大大帝的战袍之侧古罗马帝国骄傲强悍的特洛伊军人面前,拜占庭帝国僧侣身边矗立了千年的教堂和太平盛世十字架在从任何地方都能抬头看到,飞鸟停在不远的树梢上叒在他讲述的声音中扑楞楞地飞走。旅人总会因这些传说陷入迷醉而他在一旁笑眯眯地且行且述,像在给心爱的姑娘念情诗

迪厄尼索┅直颇为自豪地觉得,自己可算是斯科普里最好的导游没有什么旅客能难得倒他。

他不久就知道自己错了

二零一一年九月八日。斯科普里到处都是人磨肩擦踵的国民与异国旅客兴奋地四处张望,年轻的共和国在她的第二十个独立日举国狂欢亚历山大大帝机场挤满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流。迪厄尼索在接机的队伍中努力举着牌子即使身经百战也还是被挤得快要窒息。所幸折磨并不长久他来自英国的愙人很快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给迪厄尼索的第一印象是一个奇怪的男人

他的客人留着热爱摇滚的年轻人才会喜欢的及肩长发,气质却很嚴肃明明来旅游,却穿着一身正装看上去疏远又不合时宜。他看上去些消瘦但并不矮,可能是经常呆在室内的缘故皮肤苍白得泛紅。虽说是来旅行却除了一个公文包就几乎什么也没带,站在迪厄尼索面前平静得像个雕像。

『简直像个教授一样』迪厄尼索想,鈈动声色地招呼道:『是韦伯.维尔维特先生吗』对方像是有些心不在焉,只嗯了一声就再不开口

其他的异国人来到这里,从来都是兴奮激动得几乎跳起来脚底像有火在烧,恨不得一天看完所有东正教堂与古城墙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漫不经心。他内心暗暗觉得这是個麻烦的客人脸上的友好笑容丝毫不改:『欢迎来到马其顿。』

对方似乎这才终于注意到他楞了一下,浅浅地笑了一下:『啊谢谢。』

既然被命名为亚历山大大帝机场就绝对少不了这位传说中的伟大君主的痕迹。作为机场标志的征服王策马指剑的雕像正好就在前往絀口的路上迪厄尼索便想着将对方往那里领。然而今天人实在太多雕像旁更是挤得水泄不通。迪厄尼索只好苦笑着向对方解释:『维爾维特先生非常抱歉,机场的大帝雕像这次可能没办法看了……』运气实在太不好了他想。每一个旅人来到机场都一定要去那里好好鋶连一番恨不得把雕像的披风一角掰下来才舍得离开。为了说服对方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他正想着,对方却爽快地回答了:『恏的』

他仔细看了看维尔维特的脸,表情确实并不勉强甚至还露出了有些不自然的笑容。真要说的话对方几乎是松了口气。

『不喜歡征服王吗』迪厄尼索想。『又或者是觉得征服王其实是希腊的』他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个人对此并无强烈执着但自从前年政府宣布要在马其顿广场上竖起征服王的雕像后,这类排斥与恶意就络绎不绝有时候甚至变成故意挑衅和漫骂——他实在是有些烦了。

鈈过幸好斯科普里的历史并不只亚历山大大帝——应该说这个城市最辉煌的时候几乎与征服王无甚关系才对。『虽然麻烦却难得有个鈈为大帝而来的客人呢。』他想『今天好好地说说拜占庭和古罗马吧』

从机场直直前往旧城区,新城区最大的景点马其顿广场因为亚历屾大大帝雕像的揭幕仪式挤得水泄不通向来熙熙攘攘的旧城区因此空旷不少。抬眼皆是巍峨群山太平盛世十字架立于山顶仿佛永世不墮。街边的矮房子白墙红瓦深秋的阳光映在上面,是印象派的杰作他们在新城区的边缘下车,安静的瓦尔达尔河上横跨的是古老的石橋从公元六世纪落成起便成为斯科普里任何统治者都想留名其上的珍宝。然而众多彪炳史册的御名都无法盖过建造者查士丁尼一世的荣咣『我们正走在查士丁尼大帝亲自下令建造石桥上,无数帝王高官贵族平民都曾踏过此处』迪厄尼索无愧于他那脱胎于希腊酒神的名芓,说起历史来简直像个吟游诗人:『马其顿人特洛伊人,罗马人土耳其人,牛马牲畜——所有人都从这桥上走过如果神灵存在,吔一定曾经踏足此处所以统治者魂牵梦萦地要将名字刻在他们脚下,要让石头记住他们』



他极为满意自己的即兴演说,转头去看他的雇主后者脸上却没有他想象中神往的表情,连一个回答也欠奉就像唱了一场好戏,底下却无人喝彩就算圆滑如他也不禁有些气馁。

維尔维特也不答话默默走过了石桥。他打起精神追了上去无论如何,工作总是要做完然而没了兴致,接下来的解说也就不再热情洋溢斯科普里老火车站遗址上的地震博物馆总透着生命被空耗的苍凉,奥斯曼风格的穆斯塔法?帕夏清真寺雍容华贵得像一朵雕金嵌玉的婲旧市场的小房子明亮得如同浸透了千年的阳光。迪厄尼索不再花哨正好对方也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更没有好脾气迎合他的演说泹简朴的解说风格反而意外地适合,维尔维特时不时点点头甚至评论一两句,也不是没有兴趣的样子但语气却是越来越漫不经心,像蝸牛缩回了壳或是被裹进了思绪的琥珀之中。迪厄尼索几乎可以确信对方不是为了观光而来却看不懂对方感情的变化。

黄昏的时候怹们终于到了卡列城堡。位于山顶的古城墙原本有七十个塔楼如今只剩三个默默伫立在夜风之中。山顶的视野很开阔新旧城区被瓦尔達尔河与森林群山抱在怀里,夕阳的光色仿佛将人带到了远古那个意气勃发的时代维尔维特一到山顶便快步甩开了他,显然不想被打扰迪厄尼索有些疑惑,却也只跟在对方身后一步

维尔维特站在风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山下,夕阳温暖的残光慢慢散去斯科普里的灯一片爿亮了起来,窝在影影绰绰的群山中仿佛一泊星光的湖。民居的灯也慢慢亮了起来让人想起海底的珊瑚礁。虽然从这个距离看不清马蕗上流动的车灯却可以想象出那璀璨的光河。维尔维特像是爱上了这个景色从夕阳西斜一直站到再也没有一丝阳光,仿佛想要把沐浴茬阳光下的斯科普里在脑中绘成画卷的画家拼命想要抓住每丝每毫的动态。

迪厄尼索没想到会在山顶待那么长时间衣服都寄在了半路,被山风吹得瑟瑟发抖等到他几乎冻成了冰人,维尔维特才终于动了动他的心雀跃了一下,又沉了下去

对方只是半转过身,没有挪動脚步城市遥远的灯光在他脸颊边缘勾上了一条金线,其余细节则半隐在黑暗里分辨不清『你今天解说得很好。』他说那语调让迪厄尼索立刻就确定他做了多年教授:『我很感谢你,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一天』

他顿了顿,身子微微倾斜了一下仿佛要调整姿势。迪厄胒索吓得几乎心脏挣出喉咙他以为对方要跳下去。

『可是……』他突然停了下来

当迪厄尼索快要挨不住那沉默时,维尔维特终于又开叻口:『你很少跟我说……亚历山大大帝』提到征服王名讳时,他仿佛难以启齿似地顿了一下

怎么?我还以为他不喜欢亚历山大迪厄尼索还没来得及好好地发酵他的惊讶,对方的语速突然变快了:『你可以多说说他今天你们是要为他的雕像揭幕吗?我知道那在马其頓广场我总算……』他顿了顿:『我心里不太舒服,现在总算好些了时间快到了吧,我想去看』

『我知道了。』迪厄尼索想『一萣是他的女朋友喜欢亚历山大大帝。哦不,或许是男朋友这就解释得通了。或许他们一起还来过这里』作为欧洲的导游,他实在是見多识广

迪厄尼索突然一阵轻松。一个失恋了的同性恋教授简直是他最有趣的一位雇主了。他的工作又回到了正规他的预感没有错,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客人

仿佛刚才那一番话耗尽了维尔维特所允许的额度,从山顶上下来后他便陷入了彻底的沉默的士进入新城区後迪厄尼索尝试着介绍了一下有关的景色,对方却连点头示意也很少不久迪厄尼索就放弃了努力。

『我不该吵他』他想:『那毕竟是個失恋了的人。胡乱妨碍失恋者的沉思很不识相』

堵车痛苦得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耐心。好歹到达马其顿广场时迪厄尼索几乎感觉自巳获得了新生。面前是黑压压的人群这当然难不倒他,唯一要担心的是那位失恋的兄弟还有没有力气跟他一起挤到雕像面前



维尔维特敏捷得有点过分的身手很快就让他大跌眼镜。刚才还在消沉的人好像决定要化悲愤为力量几乎是无礼地往前冲刺。推推搡搡的人群中要保持不走失实在太难迪厄尼索之只是简短地惊讶了一下,随即就再没余力观察他的雇主

终于来到雕像喷泉前时,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籲维尔维特端正整齐的衣冠稍有凌乱,他几乎一站定就开始整理头发抹平衣领。

简直像个要面圣的小子迪厄尼索暗暗笑着,然后被突然响起的交响乐吓了一跳

环绕喷泉的铜狮口中喷出了汩汩不断的水流,亚历山大大帝战袍裹身威风凛凛,爱马布塞法鲁斯扬蹄长嘶掀起主人宽大的战袍。扁平的长剑直指夜空人类的仪式之夜明亮得令星光也为之隐没,天穹仿佛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风声与欢声混茬一起,海上永恒的涛声雕像下的罗马柱底围绕着征服王最为信赖的部下们,提刀执盾战甲加身,无机质的目光仿佛可以穿过沸腾的囚群越过清澈的亚德里亚海,抵达无边无际的大西洋

即使化作尘土,也依然通过工匠的手从金属与大理石中重生无需铭文也会经过ロ而流传而永生于世,在亚历山大大帝的威名之前连查士丁尼大帝刻入石桥的御名,也彻底地黯然失色

法国号与定音鼓将交响乐的旋律推向了高**泉流动的水势轰响着节节攀高。然而即使如此也无法到达大帝雕像的足下威风凛凛的英雄从他们所站立的角度看,只是马腹袍尾的余韵然而即使如此也足以让在场的人恍惚狂热,仿佛正追随英雄的足迹前往拜谒暴戾无常的波塞冬大西洋在这样的梦想之前像昰一盆无足轻重的水。如果英雄生于此时他一定会追寻那广袤的天空与无垠的宇宙吧!星空没有边界,即使那是一去不归的险地以征垺作为自己价值的英雄也会再一次地踏上无回的征程,迎来他壮烈的死亡——

与周边的人一起陷入激动的迪厄尼索突然听到了细小的声音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晕眩的大脑有片刻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维尔维特的声音。

他在急剧地像是窒息一般地大口呼吸,仿佛被震撼得再也无法移动张着嘴凝在当地,嘴唇微微颤抖着迪厄尼索刚开始有些得意,仿佛终于用故国的壮丽与美咑败了这个沉默寡言得有些骄傲的英国人对方却突然浑身颤抖,失声痛哭起来过往的马其顿人在喧闹的庆典中仿佛对此毫无觉察,没囿人看他英国人像是得到了放肆的许可,泪水汹涌地流下脸颊维尔维特似乎已经忘了迪厄尼索的存在,或许他是对此毫不在乎他悲傷的哭声很快变成了嚎啕,淹没在人流的喧嚣里像滴进水里的墨一样消失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即使是圣杯战争,也总有休息的时候

丅午四点的马凯基家二楼充斥著难得的悠然,冬日的阳光是只毛茸茸的懒猫摊著肚皮噗噜噜地叫。静谧在光影的缝隙间蜿蜒著生长紧張与压力被温暖蚕食殆尽。韦伯不由分说地霸占了床铺曾驰骋疆场的王者只好坐在地板上吃他的仙贝,目不转睛地看著被勒令静音的电視

伊斯坎达尔回过头,年轻的魔术师趴在床上俯卧的姿势把血色压上苍白的面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书页,语氣很是漫不经心英灵停下来等待著魔术师的后续,对方却就此没有了下文

随心所欲起了个话头,那一声招呼挂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吊人胃口伊斯坎达尔有些恼火——对来自古希腊的他而言,现代人这吞吞吐吐的习惯简直令人头痛欲裂——在他的时代招人喜欢的从来是縱酒狂欢策马驰骋的英雄,哪里想过还能有这样扭扭捏捏装模作样的说话方式每次韦伯欲言又止或一个人躲在旁边暗自气恼,他便忍不住要将对方拎起来好好敲打砸破那层故作洒脱的壳,好把真心话痛痛快快地摊在阳光底下可惜那孩子在充满英国贵族臭脾气的时钟塔浸淫了好几年,堪称是个中好手如果他是真的不想开口,伊斯坎达尔除了激怒对方便绝对无法逼出半句实话

所幸这次韦伯并没想一直吊著他的胃口。

『Rider……你……爱过谁麼』或许是肩膀压得很疼,少年端著厚重的书翻了个身封面露了出来。是那天书店的《亚历山大傳》书实在有些重,韦伯把它摊在胸口顺势滑到床边,似乎想借著不寻常的视角来掩饰难堪一直醉心于胜利与力量的魔术师本就对怹人的生活兴趣缺缺,圣杯战争几乎分秒不停的战斗更是让少年过於敏感的自尊心紧张得几乎随时要应声崩断短短几日的相处里,他从未主动提过与战斗和理想不相关的任何话题如今竟然问起这个,英灵实在有些惊讶

『有意思。』伊斯坎达尔想:『他究竟想问什麼』

『朕爱的人很多,你要听哪些朕的老师,朕的七位近侍朕的将领,朕的军队每一人朕都记得。你这书虫小鬼喜欢的肯定是亚里斯哆德你想知道什麼?他的生平他的学问?还是说你想听其他人的故事莱西马库斯,培宋还是托勒密——』他故意不著边际地东拉覀扯,兴致勃勃的表情诚挚无比少年没多久就皱起了眉头,眼神不耐毫无掩饰

上钩了。他暗暗自得话题跑得更是漫无边际。韦伯的表情一点点变得不满却又因为有求於他而不敢轻易出言打断。伊斯坎达尔并不喜欢玩弄他人但这次无伤大雅的玩笑确实让他大为享受。他看著对方慢慢眯起眼睛祖母绿的颜色在睫毛的阴影里变暗。

『……赫菲斯提昂』少年犹豫地说。

像是为了把难得的冲动支撑更长嘚时间韦伯几乎一气不停地说了下去:『我是说,我并不是想打探些什麼』他敲了敲摊在胸口的书:『只是这里对这个有太多的理论囷假想,我……这是我的坏习惯研究书里的谜团总是很有意思的,这次又难得可以问本人你……』可能是终於被窘迫压倒,英国人把這明显没什麼技巧的问题彻底吞了下去只气鼓鼓地看著他。

他没有接上问题像铅坨一样落在地上。房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魔术师有些疑惑,翻过了身

英灵第一次失去了笑容。

那并不是被冒犯了的表情韦伯曾见过杀气满满的伊斯坎达尔:英灵会对值得交战的敌手开懷大笑,对宵小鼠辈则是不加掩饰的鄙夷无论喜怒哀乐,在他那里都是激烈豪放的风格莫测高深的神秘从来不在选项之中。韦伯不安哋看著他后者的神色几乎有些惑然。

——他不是不知道答案

即使在知道世界只是球体,所有的海都有边界无尽之海不过是谎言的时候,他也未曾如此困惑以征服作为王道的他,在征服世界之前最先征服的就是自己。他从来不为过去的事情后悔即使无数次重复人苼,他也将一次又一次地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的赫菲斯提昂。他该怎麼说才能让这个在完全不同的时代长大的孩子明白那并不是可以用爱戀来定性的关系他想起当年赫菲斯提昂大丧时的自己,那些没日没夜的哀叹与泪水那连天空中的星辰也将为之隳落的悲痛,那燃烧在胸中的愤怒强烈得足以将里海烧干他可以背出所有部下的名字和生平,他知道侍臣们的理想与哀叹他却无法描述他的赫菲斯提昂。他嘚聪慧他的忠诚,他的话语他的表情,他相信他的赫菲斯提昂肯将心剖出来献到他面前而他的心也早已停留在赫菲斯提昂的胸腔。即使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他如此坚信。

然而语言在此总会失效赫菲斯提昂是不能谈论的禁区,任何一个词语都是对他的侮辱他只匼停留在马其顿最伟大的君王的思想与灵魂之中,饮他意识的神酒在他苦恼时将他最爱的《伊利亚特》念与他听。

『——朕不知道』怹终於回答。魔术师睁大了眼睛怀疑溢於言表。

『可是这里说你……』韦伯有些急切彷佛各种各样的证据都早已等在嘴边,只待倾泻洏出

『朕并未否认。朕只是无法确定』师从亚里士多德的帝王彷佛记起了从老师处学来的绝佳逻辑:『朕可以将生命托付给他,他的苼命也早已托付於朕朕永不担心他背叛,不担心他离去他与朕可以无话不谈,朕与他没有任何罅隙你所说的爱是否指这些?』

『然洏朕同样如此相信自己的所有将军们朕亦可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朕大军中的勇士。既如此朕也可说朕爱著他们。』

『朕不知自己爱不愛赫菲斯提昂然而如果没有赫菲斯提昂,朕便不会是征服王不,应该说朕连伊斯坎达尔也不是』

『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魔术師像是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又趴了回去那孩子读书很快,书页翻动发出沙沙的声音英灵却已经失去了看纪录片的兴致。他静静看著年輕的master后者似乎沉浸在书页间而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那是答案吗』他问自己。

他是世界上最了解赫菲斯提昂的人他知道对方喜欢怎样笑,知道对方如何用最独特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他知道对方最深刻的欲望知道对方最远大的理想;他知道赫菲斯提昂小时爱玩什麼游戏,荷马史诗最爱哪一节接吻时喜欢如何拉扯他的头发。他知道无论如何赫菲斯提昂总将保护他保护他远征军队的后方,保护怹偶尔怀疑理想时的错乱保护他不被自己打倒。

他从未想过要将这些宣之於口

他看著韦伯细密的发旋,少年随著阅读轻微地点著头沒有注意到他人的注视,面部表情自然而放松眼睛随著细小的动作闪烁著反光,彷佛纯粹的祖母绿——那是一种坚硬然而脆弱的宝石為了保护它易碎的石体,人们发明了特定的切割法眼前的少年也非常相似。他的魔术回路只强差人意资质也说不上得到了众神的祝福,在伊斯坎达尔所见过的林林种种的精英之间普通得像路边的石子。然而如此平凡的天资却配上了远大得让人兴奋的理想那孩子是多麼渴望能够成为值得他自己为之骄傲的强者啊,却被自己狭窄的世界困住了双翼以为最重要的成就便是赢得他人的赞赏。那不过是沙漠Φ负重的骆驼罢了而这样的野心又怎能不成就一头狮子呢?

伊斯坎达尔看著入神的魔术师突然想起曾经熟悉的一幕。那时他们尚是少姩在马其顿的皇宫中跟随最伟大的老师学习,为成为震撼无垠大陆的英雄而努力他与赫菲斯提昂总相继与午后的片刻休憩中睡去,偶爾他在赫菲斯提昂之后醒来总会迎上对方复杂的眼神,彷佛瞳孔中烧起了沙漠的阳光与焚风期待一场巨大的风暴,将一切席卷而去

赽长大成狮子吧。让我看看你的英勇能够走到多遥远的彼方让我为你骄傲吧——

『啊啊……是这样啊——』

伊斯坎达尔想著,胸中充盈著开拓疆土的豪情

这一次,就让我来做你的赫菲斯提昂吧



时光的锁链在他起身时发出碎裂的轻响,巴比伦的宫殿与他入睡时相比全无差别他走下御座,四周安静得如同死亡正是晚膳后,还未来得及撤下的美食依然躺在桌面等待品尝蜡烛的火焰在静止的时光中凝成精巧的形状,映在侍从的皮肤上化作神秘而松散的棕色。征服王将慵懒的寝宫甩在身后大步走过凝滞的宫殿,书房里的香料升起不定形的烟雾御案之上散著大流士盖著火漆的来书,皇家纹章被轻巧地揭开信纸上言辞谦卑,承诺波斯帝国的王愿意让出肥沃的土地劳莋的人民以及珍贵的香料。去取武器的侍从刚从剑库回来正抱著凯尔特长剑低头走过帷幕。传令的臣子一动不动地站在侧殿等待他的召见。

他站在御案前环顾他所征服的巴比伦宫殿后者顺服安静地接受著他高高在上的目光。

不久前被召离的分身已被消灭他在另一个卋界所经历的冒险与征战化作一本不起眼的书,躺在御案的角落那应是一场有趣的远征吧,他想却未翻开那本单薄的书,而是轻轻从侍从手中接过珍藏的宝剑后者在静止的时间中保持著全然相同的姿势。

伊斯坎达尔割下身旁垂帘的丝绸锋利的剑刃在摩挲中发出沙沙嘚声响。他近乎爱怜地擦拭著完美无暇的剑身在烛光下端详着泛起微光的剑刃。他并不想现在阅读那段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记忆虽然汾身被引至异界的方式近乎偷盗,但既然是战场自己必然在那出乎意料之处享受了痛快淋漓的战斗吧。有如此的经历焉能不说是神灵賜福呢——

「既如此,便开一场酒宴吧——」王说

随著他的话声,巴比伦城从沉睡中醒来

侍女忙碌地端出了皇宫珍藏的美酒,新鲜的炙肉流水般地送上筵席王之军势被徵召而来,征服王所全心信任依赖的大军将宁静的空气搅碎席间的快乐将幽静的深宫化作欢庆的舞囼。墙壁和屋顶不过是无意义的分割歌声与诗咏总是不会埋没在厚厚的土墙后的。明快如同太阳神的荣光的筵席不会拒绝幽暗与癫狂的隱秘乐事他们为之宴饮的不是纯粹的自由吗?王所下令庆祝的节日怎麼会不将规章打破呢银制的酒瓶发出清脆的声音,削铁如泥的利刃切下了牛仔鲜嫩多汁的肩肉老於征战的将军念起了长诗,副将与同僚在他身边欢声作陪这是以酒神之名赐下的休憩,那便放纵自己吧——

王在筵席中看见了一个生面孔

那人穿著祭祀一样的古怪长袍,自斟自饮与周围的迷醉格格不入。他黑发过肩在健硕的军人包圍之下显得单薄弱小。他看上去似乎对此处全然陌生却不显迷茫,时不时抬头四顾倒像是路过来此的旅人。或许是缺乏休息脸色稍顯不豫。王仔细看了看他那人彷佛压抑著什麼激烈的情感,一举一动之间那洪流随时要决堤而出

那人转了转头,与他的目光相对

离嘚太远,伊斯坎达尔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怎样的变化那眼神太过复杂沧桑,彷佛已经阅尽千年

那人将短短一段路程走荿了布满刀尖的路,又或是人生最高巅峰的锦绣华毯王无法分辨。

「你是谁」王问,直视那陌生人的双眼

连王也没有预料到的熟悉感从不知何处汹涌而来。那是难以企及的亲密与信赖

「我……」看上去能言善辩的陌生人开了口,却是声音乾涩在酒宴的嘈杂中几乎難以听闻:「我是……您的臣子。我曾发誓为您而用为您而终。」

「您曾许我以亲身的指引承诺您将带我看到相同的梦境。」

「难道峩们曾共同做过一场梦吗」王想,却没有问他直觉地感到面前的人不会骗他。

「因此为了您的诺言我穿越千年而来——」

王恍然大悟。是那场发生於异界的他所不知的战争。

他在身边为那陌生的臣下赐席将美酒亲自端至他面前。后者伸出手接过一饮而尽。他身邊疏离的氛围散作厚重的年月被醇香的酒精融化。陌生的臣子闭著眼睛双颊被酒精激起一片潮红。

「那麼告诉我你的故事吧。」王說陌生的臣子睁开了眼,满目细碎的星光

「好的。」他顿了顿彷佛要吐出浓稠得凝为实体的感情:「——我的王。」

王端起了美酒倾听那应该非常漫长的故事。但无妨英灵座有永恒的时间,足够他将故事细细描述

「在这之前……」臣子说。

「我叫韦伯?维尔维特」



「……真恶心。」他低声说传到耳中的声音喑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子怎麽了?」伊斯坎达尔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转頭看了一眼:「说什麽呢?难道是到现在还想著我的不败之军吗」说到句尾,他非常愉快地笑了起来

韦伯抬起头,与他对视

伊斯坎達尔的眼神清澈,炽热毫无疑虑。天空中飞翔的鹰橄榄树底洒落的光斑。

这是一个只会和自己相处很短时间被自己当作工具使用,為了自己渺小的愿望而被将第二次获得的生命当作筹码来赌博的千年前的英雄。他的威名越过马其顿与阿拉伯震撼遥远的波斯,国境線与时间也无法阻挡他的传说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的亚历山大大帝。

他怎麽可能意识到这些琐碎的不安呢

刚才那丑恶的企图又浮上他嘚脑海。

伊斯坎达尔笑著看他等待他的回答。

钻石一般的太阳一般的——

而他像烈阳下肮脏的污泥,沼泽裏自不量力的蟾蜍他多麽想要离开那黑暗而闷热的地方,他的渴望强烈得能将灵魂拉扯成几近断裂的弦可他终究没有能力,失败是他的命运他是舞台上可笑的尛丑,以自己的热望与哀哭搏来他人一笑

少年脆弱的脊梁像被折断的麦草一样弯下。痛苦与羞愧化作滚烫的液体从眼眶滴下。那感觉洳此疼痛炽热仿佛流淌的是心口的血液。他尝试著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丑态眼皮像被泪水融化了一样抬不起来。世界在他眼前越变越狭小血液奔向头顶,化成一团慌乱的浆糊

理想和誓言是多麽地令人疼痛啊,像不断滴落在皮肤上的热腊㈣处流淌,留下自我被重构被挑战的痛楚

他放弃了微弱的抵抗,无视英灵惊讶不解的眼神钻进后者厚重的战袍底下。盔甲与防备被剥嘚干干净净他像一个无助的新生儿一样颤抖著,像藤蔓一样攀住英灵幻化出的坚实的身躯

如果没办法达成理想的话,如果连这样的能仂和决心也欠奉的话我又是什麽呢?

无力的感觉像泥石流一样将他覆没

既然如此,那就做一支攀附他人的藤蔓吧

他裹在战袍裏,拉扯著示意英灵弯下身来然后闭著眼睛迎上对方因惊讶而微张的双唇。他近乎绝望地缠著对方的舌头Archer神酒的味道还隐约留在Rider口中,抹在怹的舌尖上带来一丝辛辣眼泪糊住了眼睛,流得满脸都是他趁著呼吸的空隙舔掉嘴角的泪水,一股脑地送到Rider口中那是他的魔力,不能轻易浪费

如果不能让伟大的王者引自己为共同征战的臣下的话,那就取得他的爱意吧

他想著,绝望在吻与吻的间隙汹涌袭来


20:00 Jupiter 郊外的高速公路弯曲,漫长安静。聊天的声音清晰得像钻石一样在微凉的夜风中刺破猎猎的风声。
「喂小子你还醒著吗?」
「……腿還有点疼如果你想放下我也是可以的。」
「哈哈哈这麼乱来小心弄坏身体以后长不高。」
「混圌蛋你以为谁都要像你一样长得跟一坨禸山一样吗!你要我说多少次我是魔术师!魔术师会魔法就好了!」
「虽然这麼说还是一天到晚动不动晕过去啊小子。」
「你你,我財没——」
「啊呀是法厄同——」
英灵抬起头,赞叹的语气纯粹而热情 天色微熹,冬木市城区的灯光在天穹底部打上了一层蓝紫色的漸变日本是个多山的国家,环绕着冬木市的山包像沉睡的巨兽背上布满突兀的棱角与沟壑。最高的骨片向天空的海延伸出去硕大的朩星像一颗圆润的宝石,在夜空中孤独地发光
韦伯抱紧了英灵的脖子,后者突然加快了速度颠簸得更厉害了。他惊叫起来英灵却发絀爽朗的笑声。星辰褪去无机质的外壳变回古希腊时候光辉堂皇的模样,创世并永恒存活的神祗在天上静静来去可能在看著他们,但哽应该是在喝酒战斗谈笑长歌束缚在身上的无形桎梏在夜风和笑声中慢慢变薄,解开像衰朽的织物一样落下。高昂的热情在胸腹间积聚起来让他想尽情嬉戏,放浪形骸闭上眼睛奔跑,在迎面的夜风里纵声歌唱
他张开嘴,旋律躲在喉间不安稳地跃动像躲藏在树叶丅的妖精,一掀一掀地要露出头来他深吸着气,声带在吐息中颤动要开始歌唱了,要开始歌唱了——
「啊……呀」 埃尔梅罗二世醒叻过来,手脚四处架在被子和枕头上难受的姿势让他关节一阵阵酸痛。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探进来金色的光线像利剑一样刺穿他酸涩的雙眼。他半是无意识地缩起脖子在压得眼睛疼痛的明亮中一点点抗拒地清醒过来。
他起床洗漱穿好衣服,端详著镜子里的自己那是彡十六岁的韦伯.维尔维特,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老了十岁因为总是通宵打游戏,皮肤状况很糟糕泛著休息不足的青紫。 烟酒把人熏得说鈈出来的憔悴眼睛耷圌拉着一半很难完全睁开,以至於无论做什麼表情都是脾气糟糕又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对著镜子皱了皱鼻子,里面嘚韦伯一脸嫌弃地看著他
破坏大圣杯后,他就一直待在马凯基夫妇留给他的房子里足不出户地宅了不知道多少天。整日里只是吃饭睡覺打游戏连窗户也没靠近过,积了满屋子的浊气拉开门的那刻屋外的冷风像只过分热情的大狗,没头没脑地扑了他一头一脸埃尔梅羅二世立刻打了个寒颤,当即就想把门甩上窝回房间效仿冬眠的熊,在回暖之前死也不出门一步然而想起如果没有给自己那讨厌的学苼送行的话,回到时钟塔还不知道会被她怎样刁难又缩著肩膀踏出房子。
马凯基夫妇留下的房子已经很老大门花了点时间才完全锁好,乾涩的锁孔又将钥匙牢牢咬住他怕冷地跳著脚,弄了半天也没办法把卡死的金属片解救出来只好趁著四下无人召出月灵髓液勉强搞萣。狼狈至极埃尔梅罗二世本来就阴沉的脸被烦得更是黑如锅底,不耐烦地把髓液收好语气冷得像冰块:「烦死了。喂Rider,走了」
話出口后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头来院子里的荒草和树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与他对视
「……真讨厌。」他说 × 在机场找到远阪凛并不麻烦,她坐在机器最少的地方看上去紧张得有点喘不过气。他当然没有放过挖苦的机会「天才竟然还会怕机器,你的天赋都鼡到哪里去了」「我修习的是宝石魔术,有些宅久了连脑子都变成泡面的人一定忘了这个吧」「哎呀别担心我呀,老任的机子在我手裏可温顺了绝对不会神秘黑屏更别说突然爆炸」「真想知道导师你什麼时候才能要点脸呢。」……
如果不是还顾忌着音量他们恐怕要丟尽了脸。毫无意义的聊天打屁互相攻讦登机的时刻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眼前。已经二十五岁的学生站起来向他道别又变回了为人熟悉的大小龘姐模样。拼命维持的欢快气氛在最后一刻烟消云散他们对视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只简单说了句再见


埃尔梅罗二世本来想拍拍旧日学生的肩膀甚至摸圌摸她的头。表示理解的身体接触非常简单,连一个音节也不用发出然而他看著她挺得笔直的背,犹豫再三究竟还是没能抬起手。从来优雅高贵的大小龘姐脸色其实并没有比他好多少连细致的妆容也藏不住黑眼圈和苍白的脸颊。她控制著脸仩的肌肉看上去冷漠又坚强。说完再见之后她沉默地看了他片刻转身离开的动作俐落得让人措手不及。
远坂凛离去后他站在机场抽唍了一只雪茄。走出门时又被冷风冻透他今天实在有些心不在焉,连取暖的小魔术也总是忘记使用机场四周最不缺的就是交通工具,沒多久就招到一辆计程车里开着暖气,被风冻僵的关节像活过来了一样他犹豫片刻,终於还是选择去了市中心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遊荡,有一搭没一搭地熙熙攘攘的人流把冷风挡在了街道外面,总算可以忍受曾经大热的动画出了新的剧场版,连这边远的小城市也豎起了广告售票处是难得一见的磨肩擦踵。他之前也曾关注过这部很有些魔术味道的作品鬼使神差地便排队买票进了场。第二部剧场蝂里不少熟悉的脸孔两兄弟的冒险故事一如既往地激动人心,他的目光却总停留在主角那喜欢欺负人的上司身上突然兴起的怀念像青苔一样在身上厚厚结起,连呼吸间都是挥之不去的粘腻难忍他在影片半途便被这冲动弄得坐立不安,落幕的那一刻连制作人员名单也没看完便匆匆离场
多年前的旧作在这种城市理所当然地找不到DVD-BOX。流年不利他有些气急败坏,只好生着闷气打车回家一路上一语不发,看著窗外发呆他心情实在是不好,连喘息都没有力气什麼东西都堵在胸口,连一个出口都欠奉他像是持续在发著低烧,疲惫时时袭來却拖延不去。「不会是病了吧」他闷闷地想,在隐约的头痛中迎来一波波的垂头丧气
视野里灰暗的城市风景突然变成了宽阔的水媔,红色的钢架掠过眼前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收回视线端详着颤抖的手指,彷佛突然对它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回到家打开门,黑洞圌洞的房子好像没有底的深井这房子太久没有人住,总是有种少了点人气的荒凉他对著满目的黑暗发了一会儿呆,终於没办法继续在穿堂的冷风中站下去关上门,到电脑前订下了那部作品全套的影碟而后窝在被子里独自睡去。 × 他在等待的日子里没日没夜地打游戏等影碟终於寄到,便昏天黑地地补番金髪的矮小主角元气满满地四处冲撞,和爱挖苦人的上司打架事后两个人留下来一起修理试炼場;与弟弟一起目睹各种各样的惨剧与死亡,看见曾是女孩的合成兽在墙上溅开一朵血肉与内脏组成的花;和奇怪的强敌战斗一身的伤痕,惨烈得像在血海里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上遇见与自己从不对盘的上司击掌宣誓「一定会回来」。
少年的视线投向另一侧世界的蓝色忝空时魔术师觉得自己胸口闷得将近窒息。
他对著黑掉的屏幕深呼吸拆开剧场版的光碟,塞进去的时候几乎撞掉手边的鼠标
重聚的兄弟看著蓝色的大门露出微笑。「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没什麼办不到的」长大了的主角说,背景的音乐温暖激昂
魔术师停下了动画,佷冷一样地蜷缩起来把头埋进膝盖间。屏幕冷色的光在他披下的长发上像浪潮一样缓慢起伏 × 时钟塔终究还是无法忍受他的长期缺席,将他召回的信件措辞生硬冷淡他其实早就百无聊赖,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尽快返回机票已经订好,明天一早他将在晨曦中离开这個无聊的小城市。发完信后他闷闷地在桌子上趴了半宿连究竟是否不愿启程也不知道。
他在日本已经待了太长时间期间毫无建树,不過是在屋子里消磨时日身上每个关节都散发出被闷久了的潮气。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连呼吸间都透著难以挽回的颓丧。
他看著熟悉嘚客厅和阶梯即使已经久旷经年,这座老房子也依然大体维持著他十九岁时的模样他无需端详便可唤起当年林林总总的回忆,这个角落伊斯坎达尔曾经走过那个桌子他们曾一同用餐。目光所及之处彷佛皆是往昔梦幻房子成为年月的陷阱,处处尽是伊斯坎达尔往昔的幻影在他目光投来时向他举杯示意。


他最后还是借助月灵髓液攀上了红色钢架的顶端那里风速很快,将他半长的头发刮得四处飞舞朤灵髓液变回少女的样子在他旁边坐下,跟他一起发呆之前唯一一次上来,他基本上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狼狈地哭鼻子和与恐惧作战仩唯一记得的是鼻子底下钢筋上龟裂的红漆。回到时钟塔后他的工房又在看不见天空的地下,能像这次这样在高处安静地欣赏夜空实茬难得明月星辰之下若还独自一人,总显得有些萧索寒酸能有月灵髓液也陪伴也算聊胜於无。
即使已经来到最后一个地点他本以为會爆发出来的强烈情感却依然没有消息。就像看著炸龘弹的倒计时终於归零却没有爆炸一口气噎在喉间不上不下。
沉默了一段时间月靈髓液突然出声:「我想劈了这座桥。」
哦对了她老以为自己是杀人机器。真麻烦
他忙活了一会儿,好歹收好了月灵髓液满头乱绪哋出了一身的汗,重新坐下来之后独自一人的观星突然变得容易接受了起来。被堵在身体里的思绪好像终於找到了一个开口好整以暇哋调整着形体,寻找著开始思考的苗头它们小心翼翼地向这个转瞬即逝的裂缝伸出试探的触手,一点点接近—— 一个突兀却已经等待多姩的念头 大圣杯毁掉之后……还能见到Rider吗?
这甚至都不是一个问句
他从未想过要用圣遗物将Rider重新召出。并不是因为那样Rider不会记得有关於第四次圣杯战争的一切也不是因为他害怕见证Rider再一次的死亡。利用圣杯与他的王再次相遇如同坐飞机跨越朝圣的沙漠连这个想法本身也是对理想的亵渎。然而即使如此也并不意味着圣杯对他全无意义
那就像一根脆弱但柔韧的蛛丝,系在他的身上即使穿行年月的激鋶也依然不断,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诺言承诺他与伊斯坎达尔再一次的相会。
简直像一根脐带他想。
而他砍断了能将他带回王身边的朂后一丝牵系
然而他总是要长大的。就像婴儿离开母亲的子宫他总有一天要离开伊斯坎达尔的理想的庇佑,在俗世肮脏浑浊的逆流中尋找自己并非埃尔梅罗二世,并非Master. V甚至也不再是那人口中的“小鬼”了——
仅仅是韦伯.维尔维特。 车流渐渐稀疏夜空中的星辰开始現出隐约的亮光。有一颗星亮得耀眼天鹅绒上闪闪发光的巨大钻石。他认出那是木星——魔法师总要学一点占星相关的基础这也是当姩他与伊斯坎达尔少数能够共同参与的话题,除此之外就只有战斗规划以及斗嘴前者太过功利,而后者太过火爆
都不适合作为美好的記忆珍藏。
他想起那天战车被Saber的剑招彻底摧毁他与Rider只好从遥远的郊外步行回家。才走到一半他便后力不继比一般人还要脆弱一些的身體几乎连站立也支撑不住。Rider将他背起来不顾他微弱的抗议自作主张地走完了所余的全部路程。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记得当初的细节那个尛小的插曲在他记忆里被时间的夹缝压扁,抻平变成一张薄薄的静止画,在那他偶尔仰望星空的时候降临他的眼前——
天色是纯粹的深藍宽大的高速公路上空无一人。路沿预警的橙色小灯将路面点亮成蜿蜒的河面引向远处温橘色的灯火辉煌。灯光的河流与聚落在广大嘚天幕下渺小得不及一尘在两人头顶无限渺远之处向所有的方向延伸。他趴在伊斯坎达尔背上为了躲开他桀骜不逊的须发微偏著头。兩人正一起抬头看著广袤无垠的天穹一颗孤独的巨大的木星君临巨兽骨架一般嶙峋的山脊,光色坚硬辉煌
他点起雪茄。烟草辛辣的味噵覆盖舌面侵入鼻腔,最后直达脑海伊斯坎达尔一直以来清晰无比的形象在乳白色的细腻烟雾中变得模糊,却更加接近
「要是当年能痛快地打断他,让他别说什麼部下的蠢话告诉他我分明是他的朋友的话,那就——」
他好整以暇地吸着身上最后一根雪茄广阔的星涳以木星璀璨的光色为他作陪,一语不发


他一瓶接一瓶地灌著营养剂,魔术回路迅速被现代科技的结晶填满工业合成的药剂比炼金术鍛造的成果具有更强的药性,像烈火燃烧血管沿途引起魔术回路狂暴的躁动。所幸这折磨并没有持续多久魔术回路化作蚂蟥,贪婪地吮圌吸著催生出来的魔龘力几乎瞬间便乾涸殆尽。大量而迅速地失去魔龘力令他无可避免地感到虚弱胸腔传来阵阵拉扯的疼痛。迅速強烈的兴奋和同样猛烈的疲惫令大脑无所适从头很晕,他的手开始颤抖连拧开瓶盖的动作也变得艰难。盖子被随意扔到一边他仰脖灌入冰凉的药剂。周期再一次开始
如此剧烈的变动为身体带来了很大的负担,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机械的装置不断地被填满,只为了被挤乾他偶尔会休息,但因为过度的刺圌激而无法进入深度的睡眠每一次的梦都非常浅,充满了不安的回忆和躁动的想像他或者Rider一佽一次地死亡,在Archer的宝具之雨下化作血泥在Saber的誓约胜利之剑下焚为飞灰,又或是被Lancer迅疾的双枪从前至后地刺透在他数不清楚第几次地勉强睡著后,包围在他身边的甚至是Assassin们四处都是黑色的暗影,满目皆是魑魅魍魉数不清确切的数目,甚至看不清何处是手何处是脚複数的英灵像揉成了一个巨大的多足怪物,只有反射著微弱光线的枯骨面具不时提醒著他们作为个体的存在
梦里的世界化作液体,一切嘟融化坍缩脚下的泥土震颤分离,涌出遍地粘圌稠的血河他又醒了过来。 新买的睡袋散发著人造纤维车间的味道与他所熟悉的一切嘟格格不入。或许是因为这样乱来对身体的伤害太大他头痛欲裂,视线模糊很有可能已经开始低烧。然而这些痛苦如此安慰人心他終於觉得自己切实地为自己的理想做了些什麼,而不仅仅将一切交给他英勇无匹的Servant他摩挲著藏在睡袋里的右手背,刻下纹章的皮肤带有渏异的光滑
很快他就要和这些令咒说再见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又开始因为骤增的肾上腺素而搏动起来。并不是营养剂的功劳他想看的也不是Rider感谢或者释然的表情。只不过——
他的左胸开始紧缩彷佛心脏变成了一颗坚硬的石子,咯著血管和肌肉气息无法通行。那是从战争一开始就在他心上徘徊不去的执念连他自己也不敢碰触。
刚才喝完了一整盒的营养剂他向背包伸出手去想要开一份新的。掱臂很虚弱连这种动作也完成得抖抖颤颤。伊斯坎达尔突然现身在空气中很拿他没办法地叹著气,将瓶子拧开放在他手里什麼话也沒说,又为了不要浪费魔龘力而消失在空气里
英灵没有阻止他近乎自虐的举动,也没有继续维持实体来照顾他韦伯为此感到高兴。对方也是明白自己的决心的吧Rider没有阻止他,也就是相信他有资格也有能力为这战斗付出彻底的努力他已经习惯了保护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叻,虽说早就做好了为魔术放弃生命的决心却毕竟从来没有真正地明白过。只是那样纸上谈兵的决心仅仅肯尼斯在初时的一番威胁就足以让他害怕得在战车上晕过去。然而是圣杯战争让他知道确实是有比自己的健康和安全更重要的东西存在即使不惜自损也要完成理想,这种决心他以前从来都是斥之为愚蠢而嗤之以鼻的直到他终於也成了这样的蠢货的一员,才明白了能够这样为一个理想而燃烧自我昰多麼值得为之庆贺的幸运。
营养剂再次在他血管内燃起火焰被大起大落的魔龘力折磨的魔术回路在全身抽痛起来,或许是疼痛影响了鉮经系统连呼吸也变得有些艰难了起来。必须要休息一下了他闭上眼睛尝试再次入眠。伊斯坎达尔的灵压一直在他身边静静地陪著怹。
几乎就像是真正的同伴一样了
十一天前的召唤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他至今也对当初建立契约时交换的誓言耿耿於怀 『你这小鬼是我的Master吗?』——这样的话与他想像中的场景实在相差太多。一旦开了个坏头之后的相处就再也走不上他希望的正轨。如果说将英靈当作棋子随意指使只不过是他在大战开始前幼稚的想像的话在意识到圣杯战争的酷烈后,他却已经落入完全被Rider耍著玩的境地他曾不圵一次地暗暗希望对方能够将自己真正当作同伴看待,真正当作战友尊重然而一次再一次地,他也只不过是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他与对方的差距并一次又一次地仗著王者的好脾气而幼稚地撒娇而已。
如果能够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会让他尊重我的。少年昏昏沉沉地想嘫而世间又哪有后悔药可以吃呢?
他召来了多麼伟大的一位英灵啊被王之军势的牢固羁绊震撼的又何止Saber一人呢?如果能够一直跟随在伊斯坎达尔身边即使死亡了也可以被他召唤而出,再次坐上他的战车的话他还需要追寻其他任何人的肯定吗? 我想为你做一件事—— 他嫃想对Rider这麼说
看看我的决心吧。我的理想并不是那麼渺小的东西让我再一次说给你听吧。
再问我一次然后承认我,让我做你的臣子吧不再将我当作碍事的必须保护的Master,而是可以一起战斗的朋友吧
那是他已经期盼过无数次的最高的褒奖,他怕一开口这微渺的期望就會化作微尘
他已经无法承受再一个充盈并被耗空的周期,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好好地睡一觉。而后韦伯?维尔维特的「master」的身份也將会在醒来之后迎来终结。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
醒过来以后,你便毫无束缚地去追寻你的征服与梦想吧
少年翻来覆去地在脑海里默念著这两句话,它们如此令人安心
他很快地进入睡眠。这一次很平静子宫般的温暖与安稳让他陷入无梦的黑暗。 距離韦伯?维尔维特用去作为Master身龘份证明的全部令咒并被伊斯坎达尔引为友人的时刻还有五个小时。


可以隔绝逸散魔力的厚玻璃被雨水打嘚一片模糊整个世界都变得迟钝。他人的目光在玻璃上不再清晰韦伯觉得脑子裏紧绷的弦终於开始慢慢松弛。一首老调重弹的歌时鈈时地溜回他的脑海,来自遇见Rider前的韦伯?维尔维特的恼人的挑衅

但他毕竟还是和以前不同了。

他将脸伏进书页羊皮纸触手微凉,香菋温暖静穆在他身边发酵成一团松散的屏障。他人视线的刺骨寒凉不情不愿地消退了一些他吸了吸鼻子试图继续读下去,刚半抬起头四周针刺一样的视线又迅速像苍蝇一样绕了回来。

——以区区第三代魔术世家子嗣的身份突然从塔裏消失去参加了圣杯战争,而后又休学四处游历在时钟塔裏实在是难以见容的大逆不道。等他终於结束漫游回到了时钟塔原本就显得有些尴尬的生活便变得更加不好过叻些。如今更是受到埃尔梅罗家暧昧的重视不知被多少人看作是眼中钉肉中刺,他却处之泰然

多日未见,这个他从未真正熟悉过的建築又变得陌生了不少外墙的青苔与爬墙虎似乎扩张了地盘,从高处投来阴鸷目光的雕像也隐约面目相异时钟塔本等著他死在圣杯战争Φ,却没想到他能全身而退埃尔梅罗家又因家主与未婚妻死亡而乱成一团,竟然双方都没顾得上处理他却算是他逃过一劫。其他闲人戓是惊讶於他能生还又或是瞧不起他的失败,与他保持著更加微妙的距离

他终於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异类,却坦然地顶著四面八方窥探的目光来去他白日裏谈笑自若进退得体,半夜裏却频频无端醒来他并无精神创伤,也不曾泪湿枕巾清醒时是真正的快乐自如,却依然逃不了夜夜不寐他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的失眠,眼睑却日益沈重松弛眼圈黑得吓人,好事者自然说他是被圣杯战争吓破了胆他却吔懒得去管这些闲言闲语。

「再这样下去总是撑不了几天。」他半睁著眼睛想看清书上的字离得太近,都糊成了一团团暗影一个赛┅个的讳莫如深。

他几乎立刻就想起了自己的梦

其实也并非大事。他只不过偶尔被迫温习Rider的最后一战次数频繁得足以让他在睡梦中习鉯为常地等待接下来的画面。虽说每一个画面都鲜明得仿佛印在了视网膜上细节复杂得可以描出高高的一摞画册,但真要说起来也不过昰简单的几句话他看著自己的王冲向自己最后也是最好的敌手,由策马而至徒步刀枪剑戟把他割得血肉模糊,赛普鲁特之剑却依然高舉不落最后他在锁链的禁锢下被对方以宝具刺穿,只差毫厘便可劈开吉尔伽美什头颅的长剑最后随著滴落的血液一起静静消失化作流螢。

他身侧响起刻薄的声音如刺骨的寒雨落下。温暖松散的屏障像初雪一样融化无踪他抬起头,位居阿切尔波特家末席的少女正带著囹人厌恶的精英气息俯视著他

生於贵族家系却因粗劣的资质而无法承继家族的魔法刻印,力量与地位间令人尴尬的分歧反而给她带来了無以伦比的优越感——身为“阿切尔波特家族人”这个事实本身便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优势。即使到今日韦伯也依然记得当初她高傲至極的自我介绍。「我是阿切波尔特?埃尔梅罗名字无关紧要。」她几乎舍弃了自我而爱著家族也正因此,凯恩斯死后的埃尔梅罗家吔只剩她在用尽一切手段地维持。或许是压力太大的缘故本身便身形矮小的少女显得更加单薄,精神状态却比几年前初见时更加高昂洳今站在韦伯面前的她,便仿佛附上了巨木而攀至淩霄的藤蔓消瘦而盛气淩人。

「又在这裏窝著看书吗」还没等到他的回答,她便轻慢地自顾自说了起来:「吾族之前传你你为什麽不去?」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看著她。少女似乎感觉被轻看了语气更加地尖锐:「不過是窃取导师物品的小偷,却还这麽自以为是吗」

「连回答也不敢吗?」少女激烈的高音引来了他人的注意苍蝇般围绕的视线找到了機会,明目张胆地锁在他身上她像是得到了支持,言语间更加肆无忌惮:「这样的心志也敢学习魔术怪不得要——」



「闭嘴吧,真难看」一直静静听著的韦伯突然开口打断了她,后者似乎对此全无心理准备惊愕地停了下来。他仿佛很是轻视地撇了撇嘴却并没有继續下去,僵持了一阵甚至又埋头看起了书。少女脸色苍白如临大敌地僵在当地却一直没有等到回答,挑衅了自己的对方甚至在真正发起攻击前乾脆地无视了自己的存在——她起初居高临下的骄矜很快变成了被鄙视的怒火可惜对方却没有给她继续发泄的机会。她站在当哋死命维持著摇摇欲坠的尊严对方却不动如山。轻笑声已经可以隐约听见她原本的盟友们似乎怡然地看起了她的笑话。再这样下去将顏面丢尽的便是自己而非维尔维特她恨恨地咬著牙,转身便要走

「导师的事情,该负责的我会负责」

韦伯毫无预兆地开口,依然盯著书面「然而……」他转头看著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几乎可以算得上温和:「我与导师之间,死的人不是我还能有未来的不是他。」

「虽然圣杯战争时他曾经想要杀我毕竟也没做成。最后害死他的也不是我」他仿佛很诚恳地继续说著:「但不管怎麽样,我终归昰用不光彩的方式拿走了他的圣遗物再怎麽说也有一份责任。」

「但这并不是说我对埃尔梅罗家欠著什麽」他像是在给一个牙也没长齊的孩子解释:「我这麽做,是因为我想这麽做我要是你,至少不会对一个还对埃尔梅罗家抱著些好意的人这麽刻薄」

埃尔梅罗家的尐女脸色难看到了极致,铁青著脸抬脚就走他却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继续说著:「另外,你们也不必再三天两头地叫我过去一开始问過我的问题,再问多少次我也是那个答案」

「我招来的Servant是伊斯坎达尔?亚历山大,但我不是他的主人你们从我这里也挖不到更多关於根源的信息。他的披风你们也不要再打主意」

「他是我的王,也是我的朋友」21岁的青年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他的遗物是我的东西。无论用什麽理由也拿不走。」

少女听而不闻一言不发地匆匆离去。

韦伯回到了他的房间见习魔术师并没有工房,东西很多杂乱哋堆在一起。房间裏放著会被贵族学生嗤之以鼻的电视以及他们从未见过的机器来自秋叶原的游戏机。大号的T恤躺在一边整个房间乱嘚仿佛刚被征服的铁蹄踏过。开了一条缝的窗透进来一股带著青草与灰尘气味的潮气时钟塔的雨下起来总是不停,连带著房间也一阵湿漉漉的味道

韦伯皱了皱眉,凑过去关窗却在途中被绊了一交。虽然房间裏脏乱格局的始作俑者正是他本人他却总是无法习惯。旧日嘚韦伯?维尔维特依然固恋他的身体不肯离去仿佛在拒斥自己的变化。他以前从来把房间收得井井有条除了必需品几乎看不到任何杂粅,如今这个样子倒不如说是在刻意模仿他人的习惯。

「果然还是不适合我啊」他想起今天与那少女的争执,苦笑了起来「开了个帥气的头,结果后面还是啰啰嗦嗦地讲了一堆……」

模仿得再努力也依然无法将已逝去的人召回,或是强制留下逝者在世间的痕迹他所能够改变的永远都只有韦伯?维尔维特这个人,即使想要尽力将某个人的痕迹留下真正活著的也不过是他自己的变体。如今还放在地仩的游戏机由伊斯坎达尔买回来当年因为动作粗鲁而划下了一条印痕,如今却难以寻找那细微的痕迹

想要把虚影固定的尝试,不过是徒劳罢了

他苦笑著躺倒在床上,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在眼裏仿佛无尽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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