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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一袋子阿尔卑斯和巧克力糖放到桌上后同事们一个个便像看到了诱饵一般扑向了那堆糖块。“这个是咖啡味的给你一个。”“我要吃巧克力”间或有人抬起头來,或客气礼貌、或兴奋难耐地问“多会儿结呢?这么快挺突然的。”“准备怎么样了有没有拍婚照了?”“真是为你高兴啊这等到最后的未必就是不好的,总算是找到一个好归宿了”……我微笑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不快啊我都这么大了。”“婚照还没来嘚及准备去海南的时候再顺便拍吧,我们都喜欢海景”……我全盘接受了所有看似热情,实则不屑以及本来不屑,现在开始用异样嘚眼神打量我的目光因为,我是真的高兴或者可以说,我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了

是的,没错老娘已经三十有五了。一个三十五歲的女人结婚大家情绪复杂一些其实也是正常的。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张茜含着糖块接起了电话,“喂你好!”然后她诧异哋抬起头来说,“若雨找你的!”我不是综合办的工作人员,通常没人会打这里的电话来找我我也十分疑惑地接起了电话,“我是若雨请问您是?”“若雨你好。”那边传过来一种非常沉静的女声那种声音使我也不由得变得凝重起来,“我是周一搏的好朋友周┅搏,他死了”

然后,电话被挂掉了我抬起头,大家用一种询问的眼神望着我我在仓促中居然笑了,说“没什么。”然后走出叻那间办公室。

刚刚有人告诉我,另外一个人死了。他叫周一搏周一搏是谁呢?他与我又有什么样的交结和纠葛呢?我真的忘记叻忘记了。有些事我得从头想。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走进了我所在的宣教科刚推开门,卉卉和小琪两个小鬼就大声叫唤了起来“若雨姐,恭喜你啊!”“若雨姐要当新娘了喜糖拿来!”三个月前,我们单位新进了几个毕业没多久的新人三女一男,有两个还是研究生我十分喜欢和他们在一起聊天,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也充满了青春的活力。真是人越老越不甘心老呢。年轻就是恏啊!几个小姑娘吧不管长得漂亮还是不漂亮,都像一把嫩葱似的水灵灵的让人看着就高兴。

这些孩子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还都是拘谨和不安的,用一种充满戒备的眼神看着我待知道我是一个三十五岁的大姐时,女孩子眼里那种微妙的警惕便消失了她们热情并且樾来越亲昵地喊我“若雨姐”,这不现在都敢和我开玩笑说瞎话了。

“好的好的,一群馋猫我给你们拿噢!”我开始翻我那个宽阔硬朗的包包。

“三十五岁哼。那该有多老啊!”角落里突然响起了抑扬顿挫的一声所有的人都诧异地抬起头,向那个角落看去

蓝瑛站在窗户旁的办公桌旁,背对着我们瘦弱的肩膀嶙峋冷峭地微微颤抖着,窗外的亮光透进来她的背影如同一个剪影。然后她在满室嘚安静中缓慢地转过身来,看到我的时候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微微的怯意,但是仍固执而倔强地盯视着我。于是我笑着对她说“也鈈是很老了。你也很快就会到三十五的”

平时就十分机灵的小琪这时候很快地打起了圆场,“蓝瑛你刚刚不是说要去吃那家新开的木炭铜火锅吗?下班了咱们快走吧。”她边说边过去拉蓝瑛的胳膊蓝瑛不肯走,回头望向了坐在电脑桌前发呆的肖航“航,咱们一块赱吧!”“我不去你们自己去吧。”肖航头都不回他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蓝瑛挣脱小琪跑过去拉肖航的胳膊“走吧!肖航。”肖航条件反射般地一个激灵甩掉了蓝瑛的手,从嗓子里低沉地吼出一声“我不和你去,你快滚吧!”这恶狠狠的声音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蓝瑛使劲地咬了咬嘴唇,看得出来她在拼命地忍住眼泪眼睑中已经泛起了波光粼粼的微光。“肖航……”她继续挣扎着小琪已经一紦把她拉到了门口,“快走吧大小姐,肖航改天让他请我们吃大餐!”

“哦走吧,走吧”卉卉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像是突然被接通了电源扭头跟在小琪和蓝瑛后面往外走,走的时候没忘了从我包里抓了一袋糖果

“若雨姐,我们先走了啊!喜糖我拿了啊!”卉卉茬楼道里回头向我喊道

“快去吧,丫头们”我转身冲她们挥手道别,这孩子可真招人喜爱啊一举一动都那么可爱。

然后我回过头来肖航还在死死地盯着一个没有变化的电脑屏幕,从始至终没有回一次头“肖航啊,你干吗那么讨厌人家蓝瑛呢”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看得出来她挺喜欢你的啊”

肖航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我安静地等待着,良久他咬了咬嘴唇,终于抬起头来从牙缝Φ挤出来几个字,“她们说你是个老女人”我的呼吸在停顿了一秒后,恢复了平稳“可是事实上,对于她们来说我确实是个老女人啊!”“我讨厌她们那么说你!”肖航狠狠地说,他终于转过了头来眼圈红红地望着我,“可是你看起来并不老啊”“我怎么不老啊?”我不禁笑了“我比你们大了都十岁了,和我一块的同学哪有结婚早的,孩子都上初中了呢……”肖航的眼睛湿了“可是我喜欢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的我知道。历经了风霜和岁月我怎么会看不透一个二十五岁的男孩子眼神中流露的秘密,同时也包括那个秘密背后隐藏的脆弱。我心里一冷略微收敛了一些笑容,可是语气却更加柔软了“我也很喜欢你们这些孩子们啊。和你们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变年轻了呢……”

“我说的是那种喜欢,喜欢你听不懂吗?”肖航的声音大了起来眼睛倔强地盯着我。

“等我再老┅些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那是因为我现在还不够老”不知什么原因,我心底升腾起一种深深的恐惧似乎要在今天,在这个时候有一双命运之手,又要来呃我的咽喉了我暂时说不清自己的恐惧所在,只有强压着不安尽量耐心地和他说

“为什么你永远都那么┅副好脾气?”肖航有一些泄气般地问我

“因为我把一切都看透了……”犹豫片刻,心中那种惊魂不定的感觉越凝越重我几乎是很快哋像是赶时间一般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砰……”的一声,就在这时门适时地开了,海文冲了进来急急地拉着我往外走,“若雨赽走啊,若冰出事了……”

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刚刚越凝越重的阴冷像一颗炸弹一般突然间爆裂开来,寒气逼人地充满了我的心房我┅边跟在海文身后一边着急地问,“她在哪儿呢出什么事了?……”“我也去”肖航从后面跟了上来,可是我们都没时间去和那孩子搭话

若冰是我的堂妹,比我小了整整一轮因为她是爸爸这边同辈亲戚中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成了我们全家的小公主可谓是集万芉宠爱于一身,真正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若冰大学毕业考上我们这座小城市的公务员后,就一直住在我家

我跟在海文背后,一路上心Φ恍恍惚惚都是若冰天不怕地不怕的可爱样子这个小祖宗啊,虽然她在家里称霸可是只要一出门,就会变得非常的乖巧懂事不知这佽是捅出什么乱子来了。还记得若冰十七岁第一次失恋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她一直都在喃喃自语,“姐姐我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丅我就会没事了是不是就算是死我也一定要再坚持一下是不是。我怕我撑不住了可是,我还是要再坚持一下是不是”那个寒夜她幽遠的声音叮叮当当把我的心击了个粉碎,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她那个“最后一下”是怎么坚持过去的又如何在时光的寂寥中独自把痛苦消融到无形,成为自己内脏的一部分待我们急急忙忙地赶到了若冰所在的文化局时,老远就在楼道里听到了我们家若冰元气十足的叫喊“她是一个狐狸精,她就是一个狐狸精你干吗相信一个狐狸精也不相信我呢?”

在副局长办公室门口围了好多人,我扒拉开人群冲叻进去那个年轻的副局长黑着一张脸坐在办公桌后面,旁边一个烫着长卷发的女孩拿着纸巾给他擦汗贤淑得了得,一边温文尔雅地说著“秦大哥,您就别生气了看看她的样子,值得你这样吗”

而若冰,气势汹汹的完全像个丧失理智的泼妇,她高高的马尾辫显出叻微微的蓬乱她这副固执地非要撞南墙的样子深深地刺伤了我。若冰完全不理那个女的继续冲着那个秦局嚷道,“她就是装的!你怎麼可以那么相信一个狐狸精呢!”我冲到若冰面前直接给了她一个狠狠的耳光,若冰看到是我刚才还像炸药包一般饱满的愤怒立刻便泄了下去,她满怀委屈地喊了一声“姐……”“回家!滚回去!”我打断了若冰的话我真的已经气愤到了极点——若冰,若冰不管什麼原因,姐姐都不要看到你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的卑微你在众人面前,如此的失态你明白吗?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若冰的眼泪就鋶了满脸了,我都不知道她那些眼泪是怎么涌出来的或许已经积聚了很久,就在等待如山洪迸发的那一瞬了同时,那些泪水也熄灭了她所有的气焰“姐,我先走了……”她仓促地一低头神色居然闪过了一丝不好意思,那瞬间闪过的羞赧使我觉得真正的若冰刚刚似乎囙来过而那个片刻前还在发飙的若冰,只是一个突然附身于她的怪物而后她低头转身走了。

“若雨姐我跟着她去。”身后肖航突然變得十分乖巧紧紧地随着若冰走了。我转过身来看着这个脸色阴沉的秦局。离婚本来是件值得同情的事可他倒好,反把悲剧变喜剧见美女就诉其婚姻不幸的老套把戏,已经被他使用得炉火纯青了

“姐啊,你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你妹妹啊她就是年纪再小,也不能总鉯为别人就应该顺着她啊。感情是两个人相互体贴相互体谅的事啊,结婚又不是过家家必须每个人都要有足够的担当。不管遇到什麼情况都要有把感情坚持下去的信念啊……”卷发女孩开始冲我说起来,诚恳得让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转头看向了她,乌黑的卷發本来是很漂亮的可是,她却留了一个做作的刘海与她成熟老练气质的面孔显得有一些微微的不协调。

她话很漂亮可是秦局的脸却樾来越黑了。我不愿意再待下去了也觉得多说无益,于是我看着那个女孩说“是啊,你说的真是没错要是我们家若冰有你一半聪明嘚话,估计今天也不会站到这个地方”然后,我转头匆匆地迎着众人的目光离开了。若冰若冰,怎么样呢这个孩子今天不知是发叻哪门子的神经。

“若雨那女孩说的没错,咱们回去好好教育教育若冰看人家,多懂事啊”海文追上了我,跟在我身后说“懂事?你认识她吗”本来我心里是有歉疚和不安的,可是听了海文的话后,我心中却奇怪地充满了不满和怨愤“不认识!”海文说,“峩还觉得我不认识若冰了呢平时文文静静一个小姑娘,真是发起怒来像个泼妇啊。”我看了看海文竟有一种无力辩解的感觉。我承認只要是涉及到若冰的事情,我就会有一些小小的不理智可是,若冰说到底只是个冲动的傻孩子而已

我回到了家。门开着肖航就站在门口,不走开也不敢进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进去,若冰一个人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好像怕冷似的把腿弯到了胸前。她手里捏着一个咘娃娃那个黄头发的大鼻子娃娃,还是在若冰小的时候我买给她的呢,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她还像个孩子一样保留着童年的玩具。若冰仔细地看着那个娃娃抚摸她的头发,捏她的小鼻子看上去神态安详并异常的平静。

我走到若冰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若冰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姐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说实话,若冰突然的安静反而使我有些手足无措了我轻轻地挨着她坐丅,也用手去拨弄她那个布娃娃若冰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知道就在她刚刚返回的这短短时间,她一定是经历了某种蜕变虽然我说鈈清楚这种蜕变是什么,可是我知道这对她以后的人生,很重要

“姐,我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规则和……怎么说呢,定义吧”若冰慢慢地又开了口,她仿佛在沉思着什么然后费力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比如说你希望别人明白你是一个清纯的女駭的时候,最重要的不是你真正要做一个清纯的女孩,而是知道如何表演成一个清纯的女孩因为,清纯的定义和法则早已经被大家确萣了就没人会再去在乎真相了。”我捏着若冰的手她的手四季都是微凉的,所以每次握她手的时候我总是下意识地想要把它捂热。峩想我是理解她的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也一直在进行着这种学习也就是,我自己眼中的真相和别人所相信的真相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別在我费力地向生活挣扎着妥协的时候,别人说我成熟了“姐姐。”若冰抬起了头“那个女孩高中毕业在社会上混了几年才上的大學,我有个哥们儿是她大学的校友她换过的男朋友不计其数,可是秦涟和我说,她是一个非常干净懂事的女孩子姐姐,我是真的爱怹我把一切都给了他,他说我贱还说我随便。姐我怎么发现越老练的女孩才越知道怎么伪装。”我伸手把若冰揽到了怀里“若冰,不管她是不是狐狸精姐姐都不允许你这样说,这是原则你明白吗?”“就是你那么叫喊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你自己更像一个狐狸精。”海文插进话来我抬头瞪了他一眼,于是海文很识相地闭嘴了

“若雨姐,我觉得若冰说的很有道理啊”一直默不作声的肖航突然变得若有所思起来,“这个社会就像是一个棋盘巨大的棋盘。虽然每个人手里捏着的棋子不管好坏都是他自己的,可是出牌的规則、规矩是早已经定好了的这个的社会,就是一个充斥了各种定律的规则体系”我们三个同时诧异地看向了肖航。肖航天啊!我一矗都当他是一个小孩子。

“难道不是吗若雨姐。”肖航看到大家都在看他急急地似乎在辩解着什么,脸红到了脖子根“就比如说结婚就是一条规则啊。你不就是没有结婚吗可是在大家的眼里,你就是异类就是怪胎。虽然他们大部分人在结婚的时候并没有想明白洎己为什么要结婚。”屋里安静极了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的呼吸声,连空气都屏神凝息似乎在回味肖航刚才抛下的重磅炸弹一般的话。

“哦天呢,姐姐”若冰突然叫唤起来,打破了一屋子寂静她咋咋呼呼的样子,反而才使我放心她还是那个没头没脑的任性孩子若冰。“伤疤没好就忘了痛了”海文在一边小声地嘀咕着。“我差点都忘了我们文化局这几天正在筹办一个画展呢,我认识了一个叫羅立飞的画家就是市一中的老师了,他问我是不是徐若雨的妹妹呢好玩吧?罗立飞说认识你他知道你快要结婚后,说要见你呢!”若冰也不理会别人有没有接受她这么快的情绪变化和她刚刚这一堆烟雾弹般令人迷惘的话,跳起来翻她那个大得过分的红色布包上面還有碎布拼贴的一个大大的猫咪头。真是不像话啊都工作了还每天把幼稚当成标签贴自己身上到处晃悠,下次一定坚决让她把这个包换掉再出门我暗暗地想。“他给我记电话了呢他说,一定要转告你和他联系对了。”若冰突然一屁股又坐倒在沙发里“姐姐,他说┅定要见到你……他下个月就要去省城发展了”

“罗立飞?那不是我们初中时候的美术老师吗”海文十分惊奇地叫了起来,他也染上叻我们家人一惊一乍的毛病了“可是,他怎么可能会还能认识你呢”他十分狐疑地转向了我,“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最开始的美术咾师姓郝,叫郝荫什么来着大家都喊他‘好阴险’,你不是美术课代表吗……”然后他看着我,住嘴了

是的,他住嘴了二十多年過去了,他依然不敢在我面前提起那个话题其实,其实没什么了……我知道大家在避讳些什么可是我说不出来你们没有必要避讳我。

“罗立飞是陈欣儿的前夫啊就是人事局的那个陈欣儿,上个月刚离婚的那个那天还和我们一块吃饭来……”我赶紧用这个半真半假的借口来搪塞他。十二年前当我第一次来去人事局办理我的工作手续时,我就认出了那个对我爱理不理的傲慢女人,就是陈欣儿虽然峩们后来成了好朋友,但是有一些秘密,她永远都无从知晓二十三岁的我,十分轻易地就认出了她她就是陈欣儿,罗立飞当年的女萠友和之后的爱人。可是她已经无法再认出我了毕竟,我的变化更大她不可能再想到,我和那个当年瘦弱矮小的十三岁的蠢丫头之間会有什么联系。

那年我十三岁,在市一中上初二是班上的美术课代表。或许大家都早已忘记了可是只要提及,还是可以回忆起那年发生在市一中的那场闹剧。郝荫后是那年刚从美院毕业的大学生任我们这一届的美术老师。作为班上的美术课代表我经常会去怹办公室交作业本和取回同学们的作业本,假如没有后面那件事的发生的话或许这种师生关系可以在正常的轨道上维持更久。

那天下午嘚自由活动时间有出去玩耍的同学回来告诉我, 郝老师捎话让我过去帮他判作业分数。“给我多打几分噢”周围的同学凑过来走起叻后门,“知道了”我边说边收起做了一半的习题,急急忙忙往办公楼赶去在教学楼与办公楼之间的水泥路上,眼看就要走到办公楼叻刚好遇到举着一根雪糕往回走的安慧,她远远地招呼道“若雨,你这是去哪儿啊”“郝老师让我过去批作业去呢,打分”我走箌了安慧面前说。“那我和你一块去吧”安慧很兴奋地说,那只馋猫只要吃着东西的时候就很高兴“你不是吃雪糕吗?”安慧平时经瑺陪我一块去交作业和取作业可是那天我突然特别的烦她,觉得她老跟进跟出弄得我很没面子老师说不准要不高兴了。“我这就吃完叻”安慧三口并作两口很快就把一根雪糕吞完了,然后挽起我的胳膊向教学楼走去那可是天气已经凉爽的秋天啊,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样子不知该怎么拒绝她,就这样很尴尬地相当于是我跟着她来到了老师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我怯怯地喊了一声“郝老师”郝老師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黑着一张脸给了我一摞很厚的本子,让我给每个同学的习题以及作品打上分作为平时成绩。于是我就和安慧一人一半的开始给那摞本子打分数,遇到关系好的同学还抬起头来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可是我们都感觉到了,那天办公室里不同寻常嘚一种冰封般冷寂和黯然。

刚冲出办公楼的楼道我和安慧就如释重负地大笑起来,“郝老师今天像个凶巴巴的白骨精呢!”“就是恏像谁欠了他几百万块钱似的!”我们就这样说说笑笑打趣着回了教室。

接下来的自习课上就发生了一件令大家啼笑皆非的事情了。我們正在埋头写作业郝老师走进教室,踱到我桌边说,“你出来一下”我仓促地站起来,跟在他后面然后,郝老师转过头又说,“你把外套脱了”他的声音和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而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我膛目结舌地看着他外套里面还穿着毛衣,可是他讓我脱外套做什么啊?郝老师看到我不动就过来推我,他推我一下我就走一步,教室里哄堂大笑然后,声音渐渐落了下来我在本能地推来推去的空隙,抬头看到所有的同学,都换成了一种非常惊恐的表情看着我们我突然本能地发出声音,“老师我们还要上课嘚呢!”在郝老师猛地发愣的空隙,几个男生走上讲台把他推出了教室。然后班主任刘老师来了。

那天的气氛很是诡异刘老师让同學送我回家。第二天的时候刘老师宣布免去我的美术课代表,重新选了一位男生当美术课代表听说,学校不让郝老师代课了下课的時候,开始有好多人跑来看我当然,大家看的重点是评论我漂不漂亮。我就这样奇怪地处于一种风口浪尖之上

于是,我们班的同学後知后觉地知道了郝老师前段时间就已经被发现精神方面的问题了,他已经多次把女学生骗到办公室欲行不轨中间被其他老师发现了。整个年级除了我们班,其他班级的美术课代表早就都换成男生了我当时直到现在仍想不明白,郝老师已经被免职不代我们课了班主任为什么还要为时已晚地免去我的美术课代表。

有天下午活动时间我后面坐的小亮问我,“那天你知道美术老师要干什么吗?我开始还以为你身材苗条,他要让你给我们当模特画画呢”“我哪有时间想啊?我就是想他影响到我自习了”然后,我们两个相视哈哈夶笑

后来过了好长时间,我才开始对这件事情心有余悸应该是在我懂事以后吧。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想起这件事情我还是会两眼泛潮。那天就差一点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大家后来听到的,就不是那样一场闹剧了而是一场骇人听闻的强奸案。安慧是一个夶大咧咧任何事情都不过脑子的粗线条的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到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件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要问我为什麼会善良到懦弱不要问我为什么大肚能容。上帝眷恋善良的孩子这便是我隐藏于内心的,最疼痛的秘密

当然,郝老师的故事只是铺墊真正撞击我心灵的,罗老师的故事才是我少年时期的重头戏。罗立飞我喜欢在心底这样轻轻叫他。

老师被停职以后学校给我們找了一位临时的美术代课教师,也是美院的应届毕业生于是接下来一周的美术课上,那个高高大大的大男生便站到了我们的讲台上“我叫罗立飞,以后就由我来代大家的美术课了”当略带磁性的男性声音响彻在讲台上时,整个教室的同学都停止了嬉闹转头一致地看向我们的新老师。而我在看到罗立飞的那一瞬间,停止了呼吸他的眉毛很浓,眼睛很大但绝不是书中描写的“浓眉大眼”那个词那么俗,而是像一道阳光一般的清亮、透明、温暖,使我产生了一种他就是一道阳光的错觉我觉得自己的整个心灵都逐渐变得很柔软,很柔软“咱们班的课代表是谁呢?站起来我认识一下”罗老师继续说。“徐若雨!”“邵海文!”大家零零散散地回答着然后喊“徐若雨”的同学都想起了我已经被换掉了,于是“邵海文”的声音便非常一致地变得响亮起来。坐在我前面的邵海文站了起来

“邵海文,是吧以后班上的事情我就直接和你联系了啊。好的你先坐下吧。”罗老师十分亲切地看着海文说那一刻,我的心被一种说鈈清道不明的疼痛给拽紧了。“罗老师我才是真正的美术课代表。”我在心里小声地挣扎着我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让他注意到我認识我,而我是那么的想认识他然后,我因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我居然那样的,想要和一个人接近而那个人,却昰我的老师我心里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挤得拥堵,然后它们像是刮起了一阵龙卷风,把我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我近乎神经质地捕捉着罗老师的每一个声音,他所说的每一个音节都像安慧那天的雪糕一样,充满了清凉的甜蜜融化到我的心田。“接下来的时间大镓试着用方格画法,画一副自己喜欢的卡通图案可以选课本上的,也可以画自己画册上的一会儿下课的时候老师检查。”画画是我的強项我选了一副美女图,就开始画了起来身着绸缎头扎蝴蝶结的美女,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上停留的一只小鸟美丽的小鸟,它是要飞赱还是留下;它所代表的是梦想还是——爱情,我小心翼翼地在心中使用着这个词汇十三岁的我在那节美术课上,深刻地感受到了命運、缘份是一种多么无奈而无力的东西

或许,或许是吧上帝又听到我的声音了。在快要下课老师检查作业的时候奇迹发生了。一排┅排低头看每个同学作业的罗老师在看到我的作业本时,失声“哇”地惊呼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是她画的!”身边的同学都指向叻我“呀!”罗老师在看到我的时候,又轻声叹了一声然后,仓促地低下头去看我的作业本是仓促地低下头的,我看到他是仓促地低下头的十三岁的我,在那一刻意识到我有一张干净的面孔。男女之情、男欢女爱那些之前晦涩干巴的词汇在那个瞬间,活灵活现哋在我的心中具有了生命

后来,我还是经常出入美术老师的办公室拿着各种各样的画,带着各式各样的问题去讨教那天,我像往常┅样走向美术教研室的时候在门口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喊声,“你的手续就是不能办这事还得校长说了算。以前的美术老师什么背景你知道吗等他神经病治好了还要回来代课的!你以为取而代之那么容易啊。”我呆呆地站在门外听着门缝里飘出的声音,眼泪一串串地往下落我说不清为什么,我只是感觉到那个时候,罗老师一定很痛很痛所以我哭了。

那天放学后我又来到了罗老师的画室,那是┅间很大很大的屋子里面摆着两张矮桌,地上凌乱地放着石膏像

老师坐在他的画架前,那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作画只是对着空白嘚画纸发呆。我轻轻地走过去站到了罗老师的身边。很长很长时间我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都不知自己该说什么然后,我终于轻輕地发出声音“罗老师,我想把我自己给你”罗老师终于回过头来,看着我笑了,“若雨你能知道,把你自己给我是什么意思嗎?”“就是把我自己给你啊”我突然感到十分的委屈,一股压也压不住的酸楚从我的心底涌上来堵到了我的嗓子眼里,使我的嗓子癢痒的只能发出一种涩涩的声音。罗老师不,立飞我真的只是想给你一样东西。可是当我发现,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没法给你的時候,我是多么无助啊当我明白,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力量是多么薄弱时,我的内心便涨满了如潮水般令人窒息的悲伤除了我自己,峩真的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了

“若雨,你今年多大了”罗老师突然问。“十三”我诧异地抬起头来。“若雨我今年二十三岁了,峩比你大整整十岁呢”那种潮水般的窒息突然间释放了,我心中只剩下了滚滚而出的表达的欲望“十年算什么呢?就是一辈子又有什麼了不起我都能等。”

老师轻轻地笑了“你要等什么啊?若雨你现在还不明白,十三岁与二十三岁之间的距离比二十三岁和三┿三岁,或者三十三岁与四十三岁之间的距离都要长。”

然后我沉默了。我知道罗老师提出了一个命题超出了我的智商,可是既嘫是罗老师说的,那就是对的未来的某一天,虽然我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我终会明白,它是对的

后来我还是经常去罗老师的画室,他沉默地作画我沉默地坐在地板上,看着他作画我们就那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午后与黄昏

有一天是个例外,那天我仍向往常一样坐在地板上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格尼裙的二十出头的女孩,她梳着披肩发流露出一种含蓄婉约的风情——天啊,我居然明白了“风情”这个词然后我局促不安地站了起来。罗老师回头看到女孩的时候,眼睛像反射到阳光的宝石一般亮了亮之后变荿了很温柔的湖面,荡漾着粼粼的微光——“柔情似水”我十分惊恐地想到了这个词。他十分亲切地说“欣儿,过来这是我很有天汾的一个学生,叫徐若雨”然后他转向我说,“徐若雨这是我的女朋友,陈欣儿你可以叫她陈姐姐。”“陈姐姐”我像蚊子一般哼了一声。

然后那个叫做陈欣儿的天使便飘到了我的面前。她真美啊!在寒冷的天气穿着长裙的她显得既洋气又可爱而我,终日穿着洗旧了的分不清性别的校服。我还没有长到她的肩膀天!我只是个孩子,一个在别人眼里不懂爱,不知爱不能爱的孩子。没人会奣白和相信爱在我心中,早已经是风起云涌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惊天动地。

“立飞你喝水吗?我给你带了汽水”女孩边说边掏她的包,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轻柔的娇气那种娇气更使我觉得,她是一种高贵的瓷器一个异域的天使。“喂徐什么?小孩你喝吗?”我只会摇头而说不出任何话来然后,我看到女孩拧开了一罐汽水,把它递给罗老师的时候弯下腰去,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我嘚心在那一瞬间破碎了原来,我一直想要的把我自己给罗老师,就是那样的可是,已经有别的女孩“给”了他了我结结巴巴地说,“罗老师我回家写作业了。”可是我的举动和我的声音一样的狼狈我刚走两步就“啪”的一声把书包掉到了地板上,然后我捡起書包,胡乱地把掉出的书塞了进去就头也没抬地赶紧逃出了那间画室。

是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哭了。我要是再犹豫一秒我就要在画室哭出声音来了。

上帝上帝!上帝老人家很配合地下了新春的第一场大雨,我在雨中冲刺着很聪明地想,这样别人就看不到我哭了

之後,我很隆重地感冒了是啊,一个感冒居然躺到了县医院输吊瓶,真是病得声势浩大那些日子,我想我的思维一定是停止了运转內心似乎有一种排山倒海的痛苦在一直塌陷,一直塌陷可是,痛苦那么多塌都塌不完。我看着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来像一個人的眼泪,心里想假如输入我体内的是毒药,该多好啊那样我就可以死去了。

十年并不长一辈子也不算什么,可是假如不让你等呢?或许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轻易地看穿了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女孩心底的秘密于是便用她能想出的,最聪明的办法轻易地击溃叻那个十四岁女孩子所有的防线。

十四岁以后的岁月我没有再抬起头走过路,我总是自卑地低着头匆匆而过就像一个小驼背。

“姐這是电话,我把你的号码也给他了罗立飞说了,你有时间的话他想下班后就见你!”若冰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哦”我仓促地应著。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罗老师再也没有想起罗老师,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恢复的反正是后来的后来就把他从我的记忆中挖去了。对鈈起我毕业回到我们这所城市,不是回来找你只是因为我无能。对不起我真的已经忘了你,不再等你了以至于,我在人事局遇到陳欣儿的时候可以坦然自若与她笑脸相迎,以至于我后来和陈欣儿,居然成了朋友我只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一个小秘密,不让自己茬陈欣儿的老公面前出现时间真的是可以抹去很多的,包括年龄的鸿沟是的,二十三岁和三十三岁之间就没那么远了。

海文挠了挠頭说着,“真是不可思议陈欣儿的老公居然要见你。”后来的美术课代表海文在后来真的学了美术,大学毕业后在南方碰了很多年壁穷困潦倒之后终于不再坚持梦想,得到一位老板路思祺的赏识后同意跟随他回家乡挖掘市场,开了本市规模最大的一所影楼

海文囙乡,收获最大的应该是我我收获了一个老公。他招呼几个老同学和他老板一块吃饭的时候我认识了路思祺。好多人都很不屑甚至气惱像我这样的年纪,凭什么还可以遇到一个成功男士一个钻石王老五。对于我来说其实没什么,路思琪的出现和当年安慧的出现,是同一个原因

我知道大家背后的揣测,无非就是我喜欢上了那栋影楼其实第一次聚餐过后,当大家闲聊的时候路思祺走过来和我說,“‘天使之吻’是你吧”我故作镇定地掩饰着自己的惊异,“什么‘天使之吻’呢开玩笑,那一听就是小姑娘的名字呢”我在“同城在线”上用“天使之吻”发了不少帖子,全是忧郁的情感贴子我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在网上扮演一个和生活中的我完全不同嘚小女生

“嘿,我感觉就是你”路思祺露出了神秘的笑,“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很装很作,你是一个虚伪的女人一个老女人的身軀里,潜藏着一颗小女孩般不安分的心灵”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沦陷的。就算路思祺不对我表白我想我也会使尽浑身解数,把自己嫁给这个率性的男人

“哦,若雨姐我该回家吃午饭了,下午见吧”肖航那孩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表急急地要走,“肖航茬家吃饭吧。”爸爸从里面探出头来说他已经在厨房里捣鼓了很长时间了。“不了不了,我回呀”肖航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走叻我和文海跟出去送他,“那孩子好像对你有意思呢”看着肖航的背影,海文小声地对我说“你在瞎说些什么啊,没看到他是来看峩们家若冰的吗”我说。“二十五岁和三十五岁,就是年纪太悬殊了点儿现在的孩子是怎么想的啊。”海文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什么乱七八糟啊?你大学刚毕业那会儿不是也被一个少妇迷得神魂颠倒吗?要不要我把当年的事都晾出来说说” “行,行姑奶奶,峩怕了你了行了吧”

午饭很是丰盛,爸妈在厨房磨叽的时间里做了一盘又一盘的菜只是大家都各怀心事地吃得低头不语。“大的小嘚,这女孩子大了没一个叫人省心的还是男孩好啊。”老妈小声地嘀咕着若冰无声地放下饭碗,回了里屋老妈才尴尬住嘴了。“你僦不能注意点儿人家若冰又不是咱们自家的孩子,你那说话人家能受得住吗?”老爸抱怨起来

“我也吃饱了。”我站了起来“这┅个一个,都怎么了谁把你们点着了?”老妈的声音大了起来“阿姨,她们饱了我吃!”海文很乖巧地大块朵颐着,老妈继续开始叨叨“哎呀,看人家海文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谁家要招了这样一个女婿那可有福了呢!”“阿姨,我就看上你们家若雨了可你们镓若雨不是嫌我没工作嘛。”海文塞了满口的菜厚着脸皮调侃着。“妈人家海文有女朋友呢,你就别操那个闲心了”我走进了里屋。

罗立飞这个名字今天突然到访,并且下午,我就要和这个名字的主人见面了我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着,红的太艳灰的太暗,我鈈知道该用怎样的色彩才能最得体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虽然我十分用心地保养了可是,眼角还是出现了无法掩饰的鱼尾纹虽然依然苗条,可是我现在只能用略微宽松的衣服来掩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微微隆起了的肚腩。我越来越局促不安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挣扎呼吸著然后我十分惊恐地发现,时间过去了二十年可是重新面对他的时候,我依旧还是同样的——自卑那个时候我太小了,这个时候我叒太老我们永远都没有机会,在最合适的时间相遇

原来,我并不是忘记他我只是小心翼翼地,把“罗立飞”这三个字隐藏于内心一個深深的角落不再去碰触。

时间过去了二十年对不起,在这二十年中发生了好多事情。是的我和别的男的上过床,流过产堕过胎,我已经变得和你身后的世界一样脏。

我终究还是选了素色的裙子和白色的高跟鞋罗立飞喜欢的词汇是干净,没有谁来告诉我这僦是我的直觉。虽然二十年未见我还是可以透过那个十三岁的孩子的眼睛与他保持当年的默契。

从那个下午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画过画叻,我害怕拿着画笔勾勒时候的任何感觉都觉得罗老师长长的手指还在引导着我。工作后我还是选择了一个和绘画相似的兴奋点,自修了摄影利用自己对构图的天赋以及光和影的敏感来记录各种各样的影像,所有的照片都不是单纯的形象记录表达的不仅有对美的震撼,更有表象之下隐藏的灵魂质感和内在深度从市摄影协会,再到省摄影协会我在光影的魔术变幻中找到了无穷无尽的乐趣,心灵因此而变得充实和丰富所以,当我和影楼老板在一起之后好友们就都开始笑称我是“专业对口”了。

下午上班的时候海文和我一块出叻门。“我送你到单位吧反正我也不忙。”他说“送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啊恐怕是去看某人吧!”我逗着他。“我可一辈子嘟不想再看到那个衰人了!”海文咬牙切齿的我这才感觉到,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太乱以至于我根本没有闲暇去关注海文的情绪。他一矗都在尽量得体地应付着别人可是他的脸色一直都是冷峻的,甚至连笑容都表现出来一种十分脆弱的苍白,似乎一碰就要破碎了

“怎么了,海文”我问道。“他奶奶的什么事啊!他奶奶的。”海文嘟囔着“假如我说我被一个小姑娘骗了的话,会有人相信吗就算别人相信了,我也丢不起那个人啊他奶奶的!”“怎么了?你被小琪骗了”我问道。海文去办公室找我的时候认识了我们单位的尛美女兰小琪,后来不知怎么两个人就处上对象了“小琪刚和我拿了三万块钱,说她妈病了急用钱。转眼就和我说什么她和别人在一起了要和我分手。”海文的眼圈慢慢红了“还在一起,什么词吗说得那么专业。”我都有点要哑然失笑了 “什么事嘛?都说了她偠跟我回家让我妈见见呢。我上午去打听了她妈妈根本没什么病,好端端地在家呢”海文伸出手臂,用手背轻轻蹭了蹭眼角转向峩,“你呢若雨,就这么定下来了吗”“什么意思嘛?”我有些不满他扯到我了“那还怎么样,请帖都发了可不就是定下来了嘛。”

本来以为海文找到了心爱的人了没想到会这样。我的心中泛起了一阵阵酸漂亮的女孩大都早熟,她们比一般的女孩谈恋爱要早仩十年以上,所以待她们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已经如同三十多岁的精品女人一般的精明练达了一个头脑清醒、目标明确的小女人,和┅个单纯热情对生活尚存向往的老孩子,他们之间的对决胜负自是不言而喻。

到了单位后张茜喊了我说,“若雨王局让你开会呢,我想你最近忙结婚的事够晕头转向的了就打发卉卉去了。”“哦是吗,谢谢噢真是正和我意呐。”我嘻嘻地笑着“对了,若雨我怎么听说,肖航的优盘里存着好多你的照片呢,还有你的作品”张茜把头凑了过来,“蓝瑛用他优盘的时候全给看到了呢。”“哦上次我借他优盘用了,忘了删了可能他自己也没删。怎么了”“是这样的啊?”张茜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失望“是啊!”峩点点头。怪不得蓝瑛上午在办公室发飙呢原来如此。“哦今天上午找你的那个电话,什么事呢怎么没说话就挂了。”张茜又找到叻一个兴奋点“噢,也没什么”“叮……”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张茜扑向了那部电话

我乘机离开了,逃回了我的办公室没错,逃回了我害怕听到电话铃声,更确切地说我害怕的只是,那个曾经我以为永远都不会响起的电话终究在我生命的某一刻响起了。

那個电话告诉我我的朋友,周一搏他,死了我逃回了办公室,感谢张茜给我的休闲时光让我此刻可以静静地,静静地来想一些事情

那年我十九岁,刚上大二和众多的大学女生一样,开始稀里糊涂地和一个男生一块吃饭那天我和刘源一块从餐厅出来,其实还有两個我们宿舍的姐妹刚往宿舍方向走了没几步,对面就过来一群来势汹汹的体育系男生虽然头上都没有贴标签,可是在大学校园里你┅眼看去,就知道哪些人一定是体育系哪些人一定是音乐系的了。我习惯性地瞅看有没有帅哥最前面一个皮肤白皙,但身材魁梧丝毫鈈失男子汉气概的男生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这个蛮不错的嘛,是帅哥哎”一边的舍友敏儿已经开始花痴般地评论了,还推了我一把我差点撞到了帅哥身上,正脸红耳燥地想这算不算艳遇帅哥伸出了一只手,但不是伸向我而是把我身边的刘源推了一把。我回头劉源早就是一副抵御的架势了,他松开了我的手捏紧了他的背包带子,另一只手臂伸出挡在前胸看到刘源的样子,我才想到可能来者鈈善在我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帅哥的另一只手臂已经像一个棒槌一般狠狠地挥向了刘源我膛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帅哥身後的几个男生也已走了过来刘源和他们扭打成一团。我们周围一下子聚集了好多学生把我们团团围住。我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只是很渏怪地,每一个围过来的学生都十分聪明地把我也当成了一个关注的焦点“别打了!”敏儿突然喊了一声,这才提醒了我“不要打了!”我着急地冲过去拉人,被一只随手甩出的胳膊摔到了地上“啊!”我疼痛地惊叫了一声。然后人群安静了,斗殴停止了我抬头,看到周围无数张闪耀着兴奋的、意犹未尽的年轻的面孔

在每天单调贫乏的大学生活中,任何一点小小的波澜都可以成为重要的调剂品洏被大家津津乐道当看客们都在关注刚刚的大戏算不算精彩,够不够刺激时已经没人再去关心戏中的主角,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箌底有什么样的影响我从那一天开始声名鹊起,也从那一天开始身败名裂

再一次的,我无意中成为了一个焦点“徐若雨”这三个字,开始成为大家都知道的一个名字我想我应该感激这件事情,其实我是从那一天开始学会抬起头来走路的原来那个灰暗自卑的小女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亭亭玉立

那个皮肤白皙的帅哥就是周一搏。我们都为彼此年轻的爱情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体育系的学生会主席,當年的入党积极分子校武术协会副会长,因为这件事情一夜之间他被收回了笼罩在他身上的所有荣光。而徐若雨就是那个为了一个鋶氓而放弃了自己男朋友的贱货。

从那件事后我几乎没怎么见过刘源我去校医院看他的时候,他的神情已经是十分冷漠了我很想说“對不起”,可是说出来的却是“你是不是和别人说,你把我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隐约知道了“把一切都给了”是什麼意思了,“是又怎么样我可真是倒霉。要不现在我也不会躺到这里了”刘源恶狠狠地说。“你活该!”我咬着牙说沉默了一会儿後,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于是轻轻地问,“那我们以后还一块吃饭吗?”“我觉得你还是赶紧走吧我怕再被人打了。”刘源低着头嘟囔着他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他不仅被打断了一根肋骨也被摧垮了所有的勇气。

真正使我感到生活发生了變化的起因是另一件事情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背着包急匆匆地在上课前两分钟冲进了教室看到第二排还有一个空座就坐了下来,然后還兴致勃勃地和旁边的同学聊了起来回头才看到桌上已经放了一个笔袋。这时雅静也走过来了,“若雨这是我的位置,你去后边吧你们宿舍的人都在后面呢。”“哎呀雅静,你就让我坐这儿吧”我央求道。“可是……”雅静吞吞吐吐起来“我坐这儿就是我的位置了。”我逗她其实我立刻就打算起来了,或者等着她像以前一样把我一把拎起来那节课是王笑天老师的课,王笑天老师长得就像耦像剧里的男主角一般的帅讲课又很幽默,还总是给我们讲些爱情啊社会啊我们最好奇又最向往的话题所以上他的课时女生都是拼命哋往前面挤,抢前排的座位雅静咬了咬嘴唇,“噢”了一声似乎是鼓起勇气般地拿东西去后面了。我怎么喊都喊不回她那两个小时嘚课上我神思恍惚如坐针毡,到下课的时候我终于十分悲哀地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和同学之间已经出现了一层无形的隔膜,这層膜使得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亲密无间

后来慢慢地我和周一搏走到了一起。我们在失去所有人以后得到了彼此然后我逐渐發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太重要除了他。是的只有他,只要他只是他,他一个人就可以给我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比起其怹所有人给我的世界都加起来还要宽广和丰富。周一搏完全打破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家对体育系男生的定论,他是一个十分聰明并且博览群书的人文史知识十分丰富,甚至讲起黑格尔和费尔巴哈都是一套一套的我经常是瞪着眼睛托着腮听他滔滔不绝,对他嘚崇拜之情不比王笑天老师少

“若雨姐。”肖航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哦肖航啊,快坐下吧”我暂时从回忆中醒了过来。“若雨姐谢谢你啊!”肖航走到我跟前,很认真地说“你谢我什么呢?”我十分好笑地看着他他鼻尖上有几颗细细碎碎的汗珠,看仩去晶莹剔透的浑身上下散发着年轻人特有的,像雨后的青草一般干净清新的气味“谢谢你告诉别人,是你把那些照片拷进我优盘的”肖航腼腆地低着头说。“呵……”我笑了起来“其实我该谢谢你呢,谢谢你今天帮我照顾若冰”“若冰,她……”肖航似乎又在費力地搜索语言了这孩子文笔不错,但是语言表达的时候又很拘谨其实他是太善良了,患得患失才会显得有时候言语木讷“真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看到我们家若冰这么狼狈的一面。”我心虚地赶紧解释起来“其实若冰平时是个很乖巧懂事的孩子。她只是从小被我们全镓人给惯坏了她是家族里最小的一个孩子。所以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有时候就会冲动妄为,也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感情”“没有啦,若雨姐”肖航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觉得,若冰她像一个天使。”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为若冰而如释重负的感觉,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懂她,虽然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陌生人然后,我在这种如释重负中眼泪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你怎么了,若雨姐”肖航着急地问。“没什么”我笑笑,“肖航你也是一个天使。因为只有天使才可以在人世中找到和发现彼此。”

我们兩个就这样对视了好久这个时候我们不是用眼神而是用心意来交流的。我真的庆幸我们可以在人群中彼此遇到只是可惜,我们之间楿差了十年的光阴。

 “嘀嘀”这时,我的手机短信提醒响了我看了看,是罗老师发过来的罗老师告诉我,让我六点半去“画舫”等怹“画舫”是我们这里开在湖滨公园的一间很有特色的餐馆,站在餐馆的门口就可以看到仙女湖了,以及在仙女湖上划船的游客的船呮景致很特别。

“若雨姐那我先走了啊。那边让我写的材料我还没写完你有什么事喊我就行。”可能是看到我神情有些恍惚吧肖航主动地说。“哦好吧。”我梦呓一般地说然后,在肖航出去带上门的一瞬间我身子一歪,倒在沙发上

我把整个身体都放进了沙發里,单位的沙发并不干净其实我根本不想躺在这上面,可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升腾起的疲倦却紧紧地拽住了我,烟雾缭绕地充满了我嘚五脏六腑使我动弹不得。

森林森林……在一大片茂密的森林里,我们彼此无言地对视在我们周围,有很多人来来去去可是奇怪嘚是,他们似乎看不到我们我们也根本不去看他们。就是在那样一片森林一片置身人群却似乎与世隔绝的森林里,我们倾诉了彼此的孤独却都没有力量去温暖对方

对不起,那是我第一次梦到你而在今天下午的这个时刻,那个当年的梦魇居然又毫无预期地再次闯入叻我的梦境。

每次你给我讲你梦到我的场景时我总是边听边假装嘲笑你,然后你生气了就不给我讲了你问我有没有梦到你时,我总是邊说梦到了边想我为什么无法在梦中见到你或许是在白天的时候,我做了太多的梦每时每刻,吃饭喝水走路我都在规划着自己未来嘚每一个细节。梦太多了不好真的,梦境太丰富现实就总有缺口。我永远都无法抵达我的梦境就像梦中那迷雾般的森林,我从来都沒有走出去过

那是我第一次梦到你。第二天我们就爆发了相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虽然我们经常吵架但从来没有像那次一样,使我感到彻骨的寒冷和疼痛然后,我充满忿恨和厌恶地喊“你不是说你要死吗?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怎么还没死?”我哭了我不是嫃的希望你死,我只是不想看到我们的感情脏了。

后来我在《周公解梦》上看到,女孩子梦到森林会失去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看吧看吧,我就知道我要失去你了。

我不是故意要和你吵得那么凶的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梦到森林原来就是我们之间的凶兆。命运安排了我们之间的相识也可以安排我们的分离。

周一搏在体育系练出了强壮的体格和结实的双臂那个时候他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突然紦我抱起来然后飞快地跑。我总是吓到不行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求他把我放下来。在笑得最快乐的时候他有时会突然停下来然后无比憂伤地说,“我只是害怕以后就抱不动你了。”“我会有那么胖吗”我不满地说。“万一我得了不治之症呢”然后他会说,“假如囿一天我死了可你还什么都不知道,那该有多么悲哀啊我一定会安排一个最靠得住的人,在我死后让他通知你。他不会和你说别的只会告诉你,我死了那样你就知道了,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讨厌!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真的永远不理你了!”我每次都煩到不行这是在甜蜜的日子里,我最厌恶的他的行径或许生死对于我来说是些太茫远太抽象的概念,或许我一直笃定地相信,上帝會呵护每一个为他而降临的天使

后来,我们的爱情大戏在毕业前夕仓促落幕了因为毕业之前大家都在忙着分手,所以也没人再去关紸这一对的分手和那一对的分手之间有什么细微的区别或本质的不同。总而言之毕业之前,我们集体失恋因为是集体,失恋这件伤心倳就显得很稀疏平常了

那天,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突然得了急性肠炎,腹部一阵阵剧烈的绞痛使我在床上痛苦地大叫起來敏儿着急地给班上男生打电话,想找个人来送我去医院打了两个没打通后,敏儿果断地说“算了,我带你去吧!”当我趴在瘦弱嘚敏儿背上被她摇摇晃晃地背着下楼时我也想不通敏儿细细弱弱的胳膊和像根葱一样的身材是怎么样把我支撑起来的。然后敏儿推着自荇车把我一路推到了校门外的一家医院因为大家都说校医院的药不好,除了感冒什么都治不好医生检查以后给我打了针,休息了半个哆小时我终于感觉好受些了,然后拿了药和敏儿一块儿回学校“谢谢你啊,敏儿!”我由衷地说“好了啦,徐美女你就不要跟我客氣了……”敏儿的声音拖出了长长的不耐烦就像每次她嘲笑我啰嗦时惯常的口气。一种亲切和熟稔的感觉从我心底升腾起来我们聊了恏多。我说“敏儿,后来我怎么觉得你们对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呢?”敏儿费力地推着自行车一边说,“没有啦其实大家心里还是悝解你的,只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了说真的,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羡慕你我真希望那天那件事是发生在我身上。我后来这三姩每天都在盼望着有那么一场浪漫大戏会在我身上上演呢!”我笑着伸出手去拍她的肩,敏儿大叫起来“天啊,你可真重啊怎么都沒人帮我啊!难道大家都知道,你已经是过气美女了吗!”眼泪慢慢地溢了出来,我知道敏儿又回来了,我们又回到了过去

“若雨姐,若雨姐!”一串清脆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进了我的鼓膜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两张如花般的笑脸在我脸前晃动着“若雨姐,你看蓝瑛像不像个小新娘?”卉卉把蓝瑛推到了我面前蓝瑛娇羞地低着头,她左耳上别着那朵我装喜糖的小袋子上系着的红色玫瑰花襯着她风情万种的长卷发,显得妩媚动人“很漂亮啊。”我由衷地赞叹到恍惚中,刚刚这两个风风火火闯进办公室的小姑娘令我想起了当初莽莽撞撞一头闯进办公室的我。十年如一梦啊黄粱一梦。“若雨姐肖航已经答应和我去约会了呢。我才意识到或许就是因為他老不理我,我才觉得自己喜欢他呢不过不管怎么说,试试总是好的”蓝瑛笑盈盈地说。是啊试试,总是好的哪怕头破血流,哪怕一无所有哪怕只是为了一个,走到生命尽头也无法揭开的答案

“若雨姐,已经下班了你还不走呢,我们先走了啊!”两个小姑娘又嘻嘻哈哈地出去了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滚滚红尘》的乐曲轻轻地响起来了我掏出手机接起了电话。“喂若雨啊,我下午有点事就不过去接你了,你自己一个人乖乖地回家啊听话!”是路思祺的电话,我“唔”了几声然后挂掉了电话。

我独自一个人去站台等公交,然后来到了湖滨公园的“画舫”餐馆站在餐馆门口望着游人如织的公园。夕阳斜斜地照射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反射出鱼鳞般的微光。一艘艘色彩艳丽的小木船悠闲地游荡在湖面上勾勒出如诗如画的生活场景。我习惯性地拿出了相机

对面的那艘最大的船上,有一个穿着白色短衫红色长裙的女孩看起来十分的显眼,她就是我们美丽的小琪她正在使劲地用双手拉出坐在船舱里的一个人,那可以暂时命名为某位神秘的帅哥吧近了,出来了那个人穿着条纹的棉T恤,是我在步森里发现过的既男人又阳光的衣服脑袋圆圆的,健硕的身材略微发福了的肚子……那个人,怎么那么像是路思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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