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妹和我一起的时候爱聊天,说到男女那事都聊,为什么不微信聊?

人间千百年来有一桩清官难断的案子。那就是磕磕碰碰,扯得一地鸡毛的婆媳关系。这矛盾从何而起?我在一本书上读来一条鞭辟入里的“高论”。

婆婆和儿媳都深爱着同一个男人,母亲疼爱儿子与妻子爱丈夫从本质上结不成恩怨,可是女人们那点儿风吹草动的敏感心思,稀里糊涂失了平衡,自已挚爱的男人容不得别的女人染指。所以婆媳矛盾,那就是女人的天性使然,类似于不理性的“争风吃醋”。

而翁婿之间难道没有“吃醋”的思想作祟?其实也不然,男人化解恩怨的方式迵然相异于女人。他们要么明火执仗地决斗,要么寂静无声地忍耐,也可以共诉衷肠化干戈于玉帛。而我与我岳父,“磨合”了一二十年,彼此疼爱和怜惜……譬如我偷偷给他烟抽,像一老一少两个特务接头。这“诡秘”一幕要是让小姨妹瞧见了,那还得了!

其实很早就筹谋着创作一篇有关我岳父的文章了,千言万语犹豫不决从哪一桩事开端。好几回写了几段又陷入了僵局,脑海里茫然无措,词不达意,生拼硬凑。如此沮丧吃力还不如就此放弃。

前天晚上休息前,妻子与她妹妹相隔几千里微信语音聊天。这种姐妹间喋喋不休的家长里短我一般采取“四不”政策,不回避、不插嘴、不感兴趣,也不打岔。但那天晚上姐妹俩的通话内容虽听上去啼笑皆非却触及了我的心弦,一时间居然感动不已。仿佛灵光闪现,豁然开朗,这篇几千字的文章出乎意料一气呵成。

姨妹在电话一端诉说她一年前去探望在云锦山敬老院的三爷(岳父的三哥),三爷问她你爸爸怎么没来。性格天生比一支筷子还直又倔的姨妹也不巧妙编个善意的谎言,直言不讳地将“天机”抖落给三伯父。

“爸爸天没亮急着去赶场,不等公交车心急火燎冒雨赶路,不料在一个斜坡一脚踩空摔出去一丈多远,和竹林里一块巨石硬碰硬撞成了骨折,在泸州医学院动了手术,腿上装了钢板暂时还不方便来看您!”

侄女儿的话还未说完,高龄已过八十的孤寡老人早己哭得捶足顿胸,涕泪交加地数落弟弟。

“怎么那么不小心,这样年轻摔断了腿怎么办?一辈子慌里慌张多久才改得过来……”

当三哥的既已过八十,老人哭诉声中的年轻弟弟自然不甚“年轻”了。他这个一辈子“慌里慌张”的亲兄弟,是我的老岳父。在他女婿眼里,这老爷子好像从未年轻过。二十余年前我尚未与他千金女儿见面,就阴差阳错在赶立石场的途中先撞见了他老人家。他是那一个五口之家最先见到未婚准女婿的人。

当年,这位背着背篓赶场的老头就已经年过半百了。那一年我年纪轻轻的八姑初嫁在玉龙湖,她平生第一次牵红线就是为他侄子做媒,可谓步步为营运筹帷幄倾尽了冰雪聪明,初次做媒似乎也是最后一次,旗开得胜完美收官,堪称杰作!

那一年夏天,居住在湖边的姑姑经常见一个娇小雪肤的女孩儿从气象站大门钻出来,提着一桶洗净的衣裳横穿公路去湖边漂洗。一打听,瞬间赏心悦目这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勤快丫头,眉头一皱“算计”上心头。

事隔多年我丈母娘笑谈,当年女儿去湖边洗衣服,一去半天太阳都下山了还不回来。想必又是让我八姑“截”去“洗脑蛊惑”了……这乃题外话,有机会立新篇详叙,保证写出来让读者朋友笑弯了腰!

那一年春节前,我逗留在姑姑家几天,天亮了我牵着蹦蹦跳跳只有几岁的表弟和姑姑一同去赶场。离街场口还有一里的冷冻桥,左侧公路边一个背着小背兜穿灰色中山装的老头迎面而来,八姑热情招呼师傅,这“师傅”笑应一声,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瞄了我好几眼。直到望不见他背影了八姑才紧张兮兮地告诉我刚才擦肩而过的老头就是那女孩的老爸。闻言我蓦然一惊,与这老头不期而遇,狭路相逢时我正与小表弟嬉皮笑脸!如此与小孩调笑显得稚气未脱的“毛脚女婿”能入他老人家的法眼?

果然未入他老人家的“法眼”!

几天后的冬夜,玉龙湖又停了电。八姑带着慌乱无措,羞怯不安的侄子上门与女孩双亲见面。毛脚女婿初次登门,却选择在烛光下的夜里。这老头盖着被子斜靠床上在昏黄灯光下一言不发,过了半天才递过来一支“红梅”算是打招呼,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的小伙儿岂敢点烟,到是那娇小女孩,打扮一新和她妈妈大大方方又是倒茶又是端糖……

老爷子的冷淡就是直接了当表明了对这桩亲事的态度。却没想到从小到大一向又乖又顺的女儿竟敢斗胆和老子对着干。躲在单位宿舍僵持着不入家门与老头子冷战了十几天。

她外公这个老革命前辈从泸州来到玉龙湖,宝贝外孙女儿如碰见了救星。赶紧翻出我从闽南写给她爸妈的信给外公看。外公架上老花镜展开好几页的信笺,边看边颔首,边看边赞不绝口。一把揪住五十几岁的女婿,老气横秋出口训话。

“虽说这小伙子生在农村,到是有几个农村的小年轻能把感情抒发得真挚动人?能把书信写成才华过人的文章?……什么年代了,还要区分阶级成分?”

女孩外公一生对党忠诚不渝,香港回归那一年春天从新闻里听到小平同志逝世的消息,痛哭了三天,茶饭不思。女孩的老爸对丈人素来敬仰,所以外公对她外孙女儿的婚事一锤定音……

岳父当年“棒打鸳鸯”的插曲是多年后才“解密”,这非但不让我感到气恼,反而如热流淌遍全身一般让我心存感激感到庆幸。只有了解岳父那一代人,读懂他们亲历过的晦暗凄凉往事,才能切身体会来到世间生存下去有多艰难,曾经逝去的岁月,一度连活下去都是奢望。他们宁愿再经历一场噩梦,也不愿自己的骨肉再重复一遍无助的苦难。

可怜天下父母心!女儿要找的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能够白头偕老的可靠之人,是一个能够肩负责任,保护家小的伴侣,这个男人要具备营建一个完整温馨家庭的能力……岳父当年的忧虑,深恐自己疼爱得无以复加的女儿因为自己的失察和轻率坠进一个无底火坑!

每年的正月初一茫茫深夜子时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彻在川南乡村雾霭无边的旷野,一直到晌午时分才渐渐安静下来。此地的人们在农历新年第一天给去世的亲人上坟。这种由来已久的习俗追溯到历史深处的何年开始,每个在坟头虔诚跪拜的后人几乎无一人说得清。但外乡的游子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无悔回来,在已故亲人的坟头点燃香烛,焚燃纸钱,再深深地拜伏下去。坟堆上铺满红红绿绿的卦纸,遍插缤纷三角小彩旗,一来昭告黄土下的亡魂后继有人,二表后代子嗣孝道从未遗忘亲人。

自从与岳父家结亲以来,我们夫妇每年正月初一天未亮早起,先完成我这边亲人的挂坟先再启程前往十多里远的黄泥滩。

黄泥滩是龙溪河岸边的一个偏远村落,离任何一个乡场都不下十几里崎岖山路,几十户人家高低错落在沟壑起伏的小山坳里。不通公路的年代,这山高水低的地方出行难、做庄稼难、饮水难,关乎民生几乎无一不艰辛。这里是岳父的祖籍地,离他老人家残墙断壁故居不远的山头上葬着岳父的好几位离世的亲人。他每年正月初一雷打不动带领家小从玉龙湖回来挂坟。

在黄泥滩这个老家,岳父有着悲凉的往事,深刻在记忆中有他不堪回首的一幕复一幕!

黄泥滩有好几座岳父亲人的坟墓,待到祭拜到最后一座坟茔,老人总要在此驻足一会儿才最后离开。在这里向西南眺望,蜿蜒曲折的龙溪河在不远静悄悄地淌过。

龙溪河在老人眼中从童年到现在都是永恒的模样,眼前这坟头下的亡兄在依稀回顾里也是永恒的样子。

他驻足不舍离开的坟头下,是老人已离开人间半个世纪又十余年的大哥!当年,大哥风华正茂35岁,大小是一个生产队的队长,多少掌一点权力,活活把自己饿死都不贪不占不拿,青壮年的一条汉子,遭遇了什么穷途末路,才可能连一点儿充饥的食物都断绝将自己饿到命丧黄泉。

岳父对自己的孙子外孙女儿们诉说了不止一遍,那个饿死人的年代,远不止他大哥一人,远远近近周围的山头,不知埋了多少饿死鬼。

零零后的孩子一脸不相信,觉得这个爷爷辈的老头子新年正月初一当众撒谎。人要饿到何种程度才会致死!放到当今十来岁的孩子听来是尤其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

正月初一这天在黄泥滩的坟山上放眼望去,不远有河,河里难道没鱼吗?漫山遍野的野葱、血皮菜、油菜、蕨菜……那个年头难道就不长吗?孩子们的疑问将他们父辈一代人都绕迷惑了。

不知这未经历未见识过的隔阂到底有多深,岳父也从未特地要说服隔着两代的娃娃们相信他所说的都是悲惨的事实,他心里宁愿早年那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他喃喃自语,那个饥饿年头山坡上怎能看见满山的野葱、血皮菜,一点鹅儿肠(一种川南乡间常见的茎蔓草本植物)都争得打架,有些人饿得吃观音土,消化不了又屙不出来,肚皮梆硬象一块石头,活活胀死……

我妻子的祖父是光绪二十三年生人。那一年的标志历史事件就是徳国人出兵强占了胶州湾,三年后更震惊的一件大事就是由于八国联军的侵入,北京紫禁城陷落……那个年代,西方列强正热火朝天盘算着瓜分中国,清廷尚且朝不保夕,天下苍生更是命如草芥……

乱世下蝼蚁一般的祖父好歹活了下来,还娶妻生子。但岳父6岁那一年,他53岁的父亲溘然长逝,丢下孤儿寡母一大堆。

岳父由衷感恩戴德共产党,他父亲去世的前一年岁末,刘邓大军解放了泸州。若没有新社会新政权。他这个倒了顶梁柱的七八口穷家怎么过得下去。

岳父排行老七,上有哥姐下有妹一家大小吃饭一张桌子还坐不下。穷家的孩子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长大,女孩出嫁小伙子出去谋生,纷纷离开小山村老家黄泥滩。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泸县兴建水利。上过中学能写会算的岳父,22岁的农村挺拔青年实属罕见被上级一眼相中,跳出农门参加工作,安排到以玉龙湖为源头的泸县水利灌溉工程沿经四百多公里的支渠某段管理站。他在泸县境内这一段抽调到另一段,一干就是一辈子。

岳父38岁那一年,他经历了人生中一次摧毁性的重击。(若有机会,立新篇详叙)举家迁到泸州龙马潭区的鱼塘,约十年后,儿女们纷纷走出校门工作,全家搬到了山明水秀的玉龙湖。

今年家乡多雨的清明节,他们家族的宗亲从成都、贵阳、珠海等地不远千里赶回川南故乡黄泥滩。庄重肃穆的祭拜祖先仪式后,丰盛家宴摆开,热热闹闹挤满了乡村本家大院子。

岳父走过人生一个甲子又十几年,他小时相依为命,苦水中泡大的嫡亲兄长姐妹纷纷离开人间。今年清明节,他们兄妹硕果仅存留在世上的仅剩下三弟兄了。幸存者分别是老三、老五和老七。清明节这天黄泥滩宗亲会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妻子的五伯一大早就在人群中焦急地找他的七弟,问侄辈们见着你们七爹没有,我姨妹告诉他自己的父亲已经来了,不会错过参加一年一度的宗亲会。老人听后大舒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心中一件不敢说出来的担心。

小姨妹在电话里边说边笑,爸爸那几弟兄见面招呼都不打一个,见不到人又到处找到处问。

小姨妹的话不禁把参加姐妹电话旁听的姐夫也逗笑了。

我想起一件哭笑不得的事,今年正月初一上午,我与岳父一前一后走进五伯的院子。他五哥见这翁婿俩来了,笑脸相迎赶紧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侄女婿,至于他眼前的七兄弟,新年第一天见面,不仅烟不发给他抽甚至连问候都没有一句。

常言道“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一篇以文词记载的文章,不同于音像制品。可以传留世间更悠远,让后人知道前辈们经历过什么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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