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对外甥说:“表舅再怎么对你好,你也不能一辈子跟着表舅”,这话什么道理?

我有个表舅,从小就寡言少语,人又木讷。到了成年以后,大家都觉得他很难讨到老婆。

他一个人住在我大姨家隔壁,是两间矮矮的土房,屋子里阴暗潮湿,常年一股霉味。家什也不多,八仙桌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留下来的,油渍都结了壳,稍微用力碰下桌腿都直哆嗦,好像一把风烛残年的老骨头。摆设从来都没变化过,秧马在插秧季节放在堂屋,到了冬天还在老地方;墙上皱巴巴的年画落满了灰,比很多女人搽的粉还厚。如果二十年前照张相,二十年后再一对比,一样。

很奇怪,大家的房子都是坐北朝南,偏偏他家朝西,西面是一片小竹林,晚上一刮风呼呼噜噜的就像演鬼片。每到春天,竹林里的竹根都要穿过墙壁,一直伸到他家卧室,从床底下破土而出。所以年年他都要找我大姨夫帮忙挪床,斩断竹根,再把泥巴地夯平。我大姨夫每次都说,去买个老婆吧,一起挣钱,以后把家里砌成水泥地,就不用再挪床了。

早些年在我们老家,每一代都有好多人打光棍,从思春的青年憋成沉默的老头,就这么寡淡无味地过完了一辈子。这些打光棍的,要不太老实太闷蛋,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要不就是精神失常。有的人到了年纪,跑到大路上一拦,说你当我老婆吧,我家有三间大瓦房!女孩子们吓得哇哇乱叫,哭爹喊娘地落荒而逃,从此这男人再也别想找到老婆。还有的隔阵子精神病发作,把裤子一脱,光着屁股满田野里跑。他爸就跟着后面追,追到以后暴揍一顿,凑完管半个月,病又犯了,老头就接着追接着揍。后来他爸老了,追不动了,坐在田埂上老泪纵横,说等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许多人跑到比我们更穷的山区买老婆。开始他们还很不好意思,这明摆着是在老家找不到老婆的。后来去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也习以为常。这些人等一季的稻子卖掉,拿着钱坐几天几夜的火车,通常都有收获。我小时候常常听大人讲,某某人都三十多了,买了个十八九岁的,又漂亮又乖巧。某某人第一个老婆跑了,又去买了第二个。

我大姨夫看出来表舅这个样子,在本地是找不到老婆的,所以年年劝他到外地去买。这样说了好几年,有天我表舅终于找我大姨夫,说我也要去买老婆。
我大姨夫说好啊,回来婚礼我们帮你办。表舅父母早去世了,他一直出门一把锁,开门一盏灯。所以我大姨夫就说,领了人回来,该放炮放炮,该请人吃饭请人吃饭,你别烦神,钱不够,我借给你。表舅把嘴一咧,说这一季卖稻子的钱够。

表舅还真带回来一个老婆。长得不好看,黑黑的,有些胖,大家都叫她老三,大概在家里排行第三吧。老三刚来的时候,人很羞涩,再加上语言也不通,和村里人也没什么交流。过了一两年,她开始活络了,经常跟我大姨数叨表舅,说他整天死气沉沉的,又没本事挣钱,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这样说了没多久,老三就跑了。

我们都见过表舅逮老三回来的情景。表舅用麻绳绑着老三走进村里,老三死了爹一样扯着嗓子鬼叫,把我们方言中最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表舅也不说话,耿着脖子往自己家里拽。老三就踢表舅,她猛地抬脚,没踢到表舅,自己却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掀起尘土乱飞。

老三后来还是跑了,跑得无影无踪。表舅只好等着第二年继续卖稻子买老婆,可是第二个老婆来了半年又跑了。表舅变得神神叨叨,有一次光屁股站在门口,拿着裤带甩来甩去。
我大姨夫说,你这是干什么啊?
他说跳舞,人家跳霹雳舞,我跳皮带舞!

等第三个老婆跑了以后,表舅就再也没有去买老婆了。他整天不出门,一句话也不说,两眼总是毫无光彩。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学会了钻地。一听到屋外有动静,就赶紧往土里钻,就像那些深入地里的竹根一样,三下两下整个身体就钻到土里面,露出脑袋慌张地看着外面。

我大姨夫经常蹲在他脑袋前开导他。
我大姨夫说,今年你家水稻长的很好,再过几天,我和你表姐帮你割稻,这次卖的钱,肯定能买个更好的老婆。
表舅在土里说,我再不买老婆了。
那你也别总钻到土里去,出来吧,到外面看看。
表舅死活不肯。我大姨夫就捧着他的脑袋往上拽,他使劲往土里缩,两边拉扯一阵,还是表舅占上风,他的脑袋一点点地退进土里,过了一会,就看不到了。

我大姨夫怕他饿死,就每天给他送饭。开始把饭菜放在八仙桌上,表舅从地里钻出来,拍一拍身上的土,坐在桌前低头闷声不吭地吃。我大姨夫就点上一根烟,坐在旁边和他聊天。后来他再也不上来了,大姨夫只好把饭菜摆在地上。有时候看不到表舅人,大姨夫就在地上拍几下,过了一会,表舅顶着一头泥巴慢慢地出现。

折腾了几个月后,表舅再也没有出来了,送去的饭菜也没见动。大姨和大姨夫也不知道去哪找他,拿着木棍在他屋子每个角落都敲个遍,喊着表舅的名字,仍然一无所获。渐渐地,大姨和大姨夫也就没了希望。

又到一个春天,竹林里的竹根再次从床底钻出来,长出的竹笋刺破了床,一直往上生长。等变成竹子后,就把房顶顶出一个大窟窿,茂密的枝桠在房顶上迎着风,呼呼噜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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