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上海剧本杀行业“小而美”的典范，“莫慌”的预约号一直都是靠“抢”的。因此，当位于虹口区空间188创意产业园区的“莫慌”二店宣布于3月4日开启为期两周的试运营时，热心玩家们第一时间就排出了长长的预约单。
但谁都没想到，还不到一周，3月10日傍晚，因为疫情防控要求，“莫慌”两家门店仓促地送走了玩到一半、恋恋不舍的玩家们，一关，就关到了今天。
刚刚投进去的两百多万元装修费用、两家门店每个月将近10万元的房租和物业费、以及十来个员工的工资……从关店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顶着这样巨大的压力，以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门的等待，对莫慌·探谜推理剧社主理人刘小只来说，要做到她一向秉持的“有事莫慌”的心态，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同样很“慌”的，还有剧本杀、密室行业的诸多同行，或者更准确地说，有些已经不再是同行了——就在上海宣布复工复产后不久，上海剧本杀行业内部拉起了一个三百多人、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的微信群，里面都是各家门店老板转让店铺、清仓出售物料的信息。
而在2021年底，上海剧本杀门店约1500家。也就是说，在这波疫情的冲击下，有约20%的剧本杀门店，无奈关门。
▲“莫慌”一店的地面店招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上海市加快经济恢复和重振行动方案》（又称“复工复产50条”）所规定的“对承租国有房屋从事生产经营活动的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免予提交受疫情影响证明材料，2022年免除6个月房屋租金”，确实能对不少企业产生扶持作用和积极影响，但也存在大房东非国企、国企大房东下面还有个二房东等现实困难。
上海密室、剧本杀玩家心目中的头部品牌MR.X，是相对比较幸运的一家。副总裁曹枕书介绍说，品牌在上海有5间门店，其中四家开在国企旗下地产，目前正在走房租减免程序，另一家还在沟通当中。
另一家沪上知名品牌奇闻Infinities在上海共有4家门店，其中最大的5000平米，其他也多在2000平米，在疫情中受到不小的挑战。据负责人陈晓明介绍，2021年11月，奇闻联合上青集团启动历史爱国题材和极限生存题材两个主题，作为2022年各自的重大项目，并面向企事业单位推出团建定制服务。但两个项目都因疫情搁置，推出时间更将延后。
知名品牌“探案笔记”所属的上海剧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去年9月份刚刚获得A轮融资。该公司在上海有四家桌本店，以及一家面积4000多平米的忘时AfterLife沉浸式密室。忘时的首个主题密室2021年10月才刚刚开始营业，第二、第三个主题密室都是今年春节之后才对外营业的，但还没开满一个月就遇到疫情，暂停营业。公司COO、“探案笔记”联合创始人王达称，线下店的重头其实就是密室，但因为房东是私企，“政府对私企没有强制减免措施，双方最近还在交涉当中”。
“莫慌”两家门店的大房东都是国企，但目前都牵扯到比较复杂的二房东问题。刘小只和处于同样境遇的小店老板们，正在积极寻求解决途径。
现金流，是剧本杀、密室行业当前最为紧迫的难题。除了房租、物业费外，员工工资也是开支的大头。行业内绝大多数门店都采取了支付最低工资、工资打折、鼓励离职的方法，还有一些从业者在6月份相继离开上海到外地发展。疫情期间，奇闻Infinities按照8折标准支付员工工资，这已经是打折幅度最轻的一家、起码是之一了。
事实上，作为近三年发展最快、最受瞩目的风口行业之一，密室、剧本杀行业的急速扩张和淘汰，一直都是并驾而行的。尤其是去年11月份，上海市文旅局发布《上海市密室剧本杀内容备案管理规定（征求意见稿）》、表态将对密室、剧本杀行业展开监管之后，就已经逐渐有些门槛较低的小店选择退出了。但疫情之下，密室剧本杀门店的关停风，来得格外猛烈、残酷。
当然，跟其他行业一样，密室剧本杀行业的从业者们，也在进行艰难的自救和尝试，并为将来真正的复工复产做准备。
曹枕书说，MR.X这段时间的主要工作就是修炼内功。“一个是梳理公司的组织架构、管理方式，做新的员工手册；另一个，管理层还要考虑以后新作品的方向，因为疫情对行业的影响不是一下就结束的，对我们未来的产品方向和门店开店策略等都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在这块要做很多研究。”
MR.X创建于2012年，公司最初本着推广密室游戏的想法，陆续在包括上海在内的15座城市，开设了总共21家门店。也正是因为这一举措，上海疫情期间，MR.X主要靠外地没有疫情的城市门店来贴补上海门店，今年前5个月的大盘堪堪打平。
曹枕书也利用这段时间，做了针对疫情后市场的全新实景作品。“这将是一个全新的品类，它针对疫情后的消费降级，以及吸引更多的年轻人参与到这个行业里面来。如果7月份工人能够开工的话，那预计11月份就可以开张。”
▲曹枕书新作品概念logo
同样在等待施工的，还有剧忆文化与房地产商合作、位于北外滩的商场沉浸式升级计划。王达透露，这将是全国第一个全沉浸式的“元宇宙商场”。此外，剧忆还与各地政府部门方面合作，参与当地文旅景区的升级改造。“对传统的房地产、商业业态来说，进行沉浸式升级，也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出路，我们在这方面正好有经验，可以说是双赢。”
▲探案笔记x爱奇艺IP剧本《八角亭谜雾》
刘小只一直在关注转让、倒闭的门店情况，一来是关注本行业动态，二来就是“人才回收”。“这时有一些很资深的DM出来，是搜罗人才的好机会，同时我们自己的员工培训也从6月初开始了。”作为以本子质量和场景演绎著称的门店，“莫慌”一口气排出了十多个新本，组织员工进行学习、创作、排练，要求在复工之时全部推出，用最新作品召回久违的玩家们。
有意思的是，多位采访对象都不约而同地提到类似的观点：作为曾经的新兴事物、新兴行业，即便不是因为疫情，剧本杀行业也已经到了需要改革、创新的时候了。对于这点，行业的头部品牌始终保持警醒。
从三国杀、狼人杀到剧本杀，“各领风骚三五年”的现象已经屡见不鲜。2016年《明星大侦探》将剧本杀这一形式带入大众视野开始，2019年剧本杀线下店出现爆棚式增长，2020年的疫情又助推了一把，到2022年，即便没有疫情，剧本杀行业也要面对消费者兴奋度下降、经营难度上升的现实。“这个行业每3年就会有一次大的颠覆性创新，因为新鲜感带来的多巴胺，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在这行做了10年，同行也已经换了好几拨了。”曹枕书说。
对于行业的未来方向，曹枕书认为，只有颠覆性创新这一条路。
“用新的内容、新的形式，来给这个行业提供新鲜血液和可能性，这是唯一能够拯救这个行业的东西，就是从内容切入，形式辅助。”
因为在正常情况下，消费者对游戏、对新鲜感的需求，是始终存在并且逐年提升的，疫情笼罩下的2022年只是个例外。而对于任何一个文化娱乐领域的新鲜行业、新鲜事物来说，最好的试水码头，最大的市场，依然是上海。
曹枕书的新作品就首选在大本营上海展开试运营，如果成功，以后会在北、广、深以及成都等城市推广。“以前只是为了行业推广，但现在，分散风险也是我们要重点考虑的事情。”
▲MR.X南京东路天雾城店
如何将密室剧本杀行业推向更广大的群体、赋予更丰富多元的功能，也是从业者们在思考的问题。奇闻Infinities2021年上新的红色题材本《红色恋人》，成为很多企业党建、团建活动的选择项目，而位于成都北路大沽路的新店，也将在这方面继续创新。
“要玩的人是一直在的，但能够创造新游戏、或者让一个老游戏变得好玩的人，是非常有限的。我的建议是做好自己的产品定位，产品阶梯化，价格差异化，面向不同的人群做好服务。”
▲《红色恋人》在玩家当中小有名气
“莫慌”未来面向玩家的服务，不仅有优质的剧本杀内容和演绎，还有正在设计中的各类周边产品。
“我们之前做的充电宝很受欢迎，目前正在策划推出杯垫、徽章、盲盒等文创产品。来自玩家们的支持，也鼓励我们把触角伸得更长一些，做成一家综合性体验店。”
▲“莫慌”，是一种态度
而密室剧本杀从业者们的丰富经验，也将为他们涉足更多领域打开通道。过去几年中，“沉浸式”“剧本杀+”等融合创意层出不穷，且概念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个房间、一家商场，向着更广阔的空间可能性扩张。在王达看来，即便单纯的剧本杀游戏前景是受限的，但相关的场景设计、沉浸设计的内容和创意，依然有光明的前景。“沉浸式其实可以分为两块，一个是外在的场景，包括声光电、服化道这些，像文和友、哥老官，走的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街区风格；第二个就是内容上的演绎、玩法、互动，像上海前不久有家很火的孤独面店，这也是沉浸式的一种。这些从密室剧本杀行业衍生出来的东西，依然可以在多个领域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