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铁,3000块钱工程预算多少钱一平方,买什么样的求婚戒指好呢?

二十七岁的姜小果,终于能理解五年前的周寻。

BUYBOX是周寻一意孤行看好的项目,他所做的决定需要对整个普凌负责,要为苏航和瑞贝卡拉进来的每一分钱负责。他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All in也在所不惜,可是他唯独对不住姜小果。

说到底,那时的他只是个在破产边缘的资本家。

普通人在溺水时,尚且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最后他把姜小果拉出来顶替内鬼时,姜小果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在情感上不能接受。

她不能接受自己如此喜欢的人在面临困境时,轻轻松松将自己作为祭品摆在他事业的广阔大路旁。二十几岁的少女空有一身对爱情的向往和对未来的幻想,少女想要明媚的阳光,想要情真意长,想要为爱人洗手作羹汤。

可是资本家只能给她人生中的百分之十,所以少女放弃了。

可姜小果不知道的是,能分给她的那百分之十,已经是周寻爱情里的百分之百。

姜小果入职蓝禾的第五年,她突然无比想念周寻。

她看着面前积压的工作,需要处理的投资计划书、需要完善的策划案和需要Follow的项目进程,头痛不已。

成年人的生活哪有容易二字,她在蓝禾尽心尽力地加班五年也还只是一个普通员工。普通员工所背负的压力尚且如此,她忽然常常想起当初站在普凌破产边缘的周寻。

他一生优秀,年少有为,骄傲至此。手中玩的都是几千万上下的项目,普凌就是他心血的结晶。可是一个这样的人却愿意雪中跋涉很久,为给她买几杯话梅味的冰淇淋,愿意在黑着灯的安全通道里为她上下二十八层。

五年前,周寻的爱从不声张,所以姜小果也从不知道。年轻的姜小果想拥有全部的爱,可惜她忘了爱得太满会被反噬。而周总嘴笨,周总只知道默默付出,却不夸夸其谈,还要出口伤人。

五年后,姜小果才后知后觉。

如果一个三十多岁功成名就的资本家站在二十七岁的姜小果面前,说爱情是我生活的全部,你就是我的百分之百,姜小果只会掂量掂量自己口袋里那几毛钱够不够他骗的。

少女也终有被生活打磨的一天,爱情从来不是人生的全部。百分之十虽然不至于感恩戴德,但那也是周寻能给予的最高峰值了。

姜小果得知这个消息时,脑袋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却不是段振宇的脸,而是周寻。

时间过得真快,大家都在往前走了。

周寻去上海已经五年了,这五年间他们几乎断联,只是会偶尔从苏航和瑞贝卡口中得知周寻的近况。比如BUYBOX已经占领市场份额85%,比如周寻成了身价不可估量的年轻CEO,比如周寻正带领团队开拓海外新市场。

饭桌上,瑞贝卡轻描淡写地说周寻这五年把BUYBOX的商业估值翻了几倍,又瞪了旁边正在打游戏的苏航一眼说,普凌已经好久没出现什么令人感兴趣的大项目了。

姜小果觉得周寻真厉害,自己这五年仅仅是把原来几千块的工资翻了两番,而周寻已经再次成为她高攀不起的霸道总裁了。

“我本来也是可以嫁霸总、住豪宅的人呀。”

姜小果咬着吸管,“唉,心酸社畜还是回去赶我的尽调报告吧。”

本来也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瑞贝卡忽然怔了怔,然后一脸认真地拉住她的手——

“嫁霸总的梦想现在也来得及。”

姜小果没想过周寻又单身了五年。

上海的夜晚和深圳一样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可是没了能给周寻挡酒让他装醉的小助理,姜小果原本觉得露水情缘总还是会有的。

可是瑞贝卡说苏航打给周寻的电话随叫随到,半夜几点他都能接。

“接电话也不能代表什么吧。”

姜小果握着杯子的手紧张到出汗,从别人口中再次说出周寻的名字,还是能让她像当初走出校门涉世未深一样心跳。

“寻寻,寻总,猜猜…猜猜我在哪儿?”

姜小果话音未落,苏航的视频电话已经打了过去。他今晚喝的有点多,原本一行三人是出来庆祝普凌又投资了一个好项目赚了不少钱的,没想到酒过三巡,却突然拨通了远在千里的周寻的电话。

瑞贝卡一脸了然地笑,推了推姜小果的胳膊。

“你醉醺醺地打电话过来是要我帮你叫车吗?”

视频那头的周寻将手机搁在一边,继续忙活着手头的工作。

“我用你大老远地给我叫什么车,我跟瑞瑞喝酒呢,你看看,这是谁。”

坐在对面的苏航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瑞贝卡和姜小果,周寻闻言总算是抬起头施舍了苏航一个眼神。

然后就看到手机屏幕上长发披肩的姜小果。

瑞贝卡在一旁热情地打招呼,饭桌上的残羹冷饭,身后其他人推杯换盏,他却只能看到姜小果略显尴尬的笑容。她头发长了许多,人也瘦了,不像当初那样活力满满,只是坐在瑞贝卡身边安静地笑了笑,挥了挥手。

周寻忽然紧张地咽了口水,随即立刻恢复常态。

“有什么高兴事值得庆祝吗?”

周寻将视线重新移回电脑屏幕上,屏幕上的内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赚点小钱,跟寻总比不了。”

苏航拿着酒杯对手机屏幕敬了杯酒,然后一饮而尽。瑞贝卡看出他的醉态,一把抢过手机说——

“周寻,最近怎么样?”

瑞贝卡故意把手机往姜小果的方向偏了些,果然看到周寻重新拿起手机,摘下眼镜,揉了揉被压疼的鼻梁。

原来就是不想看见苏航,航航的十几年时光终究还是错付了。

姜小果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她心里想着整天这么加班人怎么熬得住,然后就听到电话里周寻叫她的名字。

这个声音已经五年没有听到过,可是却好像经常在耳边响起。她深夜在公司审核项目的时候、她去北京出差尽调的时候、她一个人在江边散步的时候,好像都能听到头顶斜上方有声音传来,那个人总是带着笑意叫她,姜小果儿。

周寻是忐忑的,可是他将自己克制得很好。来到上海的第五年,他还是像从前一样雷厉风行地工作,也提拔了几个聪明的下属,可是哪个都不像姜小果那样让他满意。

明明姜小果的缺点一抓一大把,可怎么就这么让人念念不忘。

“还行,工作顺利,吃嘛嘛香。”

姜小果笑了笑,她从前没发现,原来她真的很想念周寻,想念在他身边的日子。那时候虽然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还总是给周寻惹麻烦,但每次周寻都会在关键时刻出现,指引她的方向,推着她成长。

现在虽然能够独当一面了,可是压抑的工作氛围、紧张的同事关系、上司的刻意刁难,都会让姜小果念起周寻的好。

虽然最终,他将自己推出去,拯救了普凌。

听到姜小果说过得不错,周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两个人就在手机屏幕看着彼此,气氛着实有点尴尬。

“寻寻,你什么时候回深圳?我都好久没打球了。”

苏航迷迷糊糊地抢过手机,对着周寻大吐苦水。

“下周。我有个项目,下周回去。”

周寻回来了,姜小果辞职了。

姜小果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脚踏实地的务实主义者,但凡是给够钱的工作,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可以看在工资的面子上忍辱负重。

所以哪怕狗上司利用她、职场PUA她、拼命给她画大饼,她也无怨无悔地嚼碎咽下去,期待着有一天自己的能力会被承认,自己为公司付出的努力会被看见。可万般忍让,还是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姜小果潇洒地痛骂上司,然后痛痛快快地辞了职。

周寻飞机落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姜小果。一别五年,周寻从三十出头奔向了四十不惑,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上海纵然万家灯火,可没有一盏灯是等他回家的。

而姜小果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清晰地听见耳边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

姜小果在家躺尸的时候,接到了前上司周寻打来的电话,她翻身爬起来,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周寻拖着行李箱在机场禹禹独行,听筒里传来姜小果的声音时,他立刻停住了脚步。

“姜小果,有时间出来吃个饭吗?”

姜小果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晚上八点。看来周寻前些天的话不是玩笑,他真的回到深圳了,不过也不至于是专门回来陪苏总打球的吧。

“对,我刚下飞机,你在哪,我去接你。”

周寻又迈开脚步,一步不停地直奔机场外。

周寻是个努力家,也是个天才。课本上的知识他得心应手,广东省高考状元的头衔简直手到擒来不在话下,工作后的他眼光精准毒辣,敢于抛弃一切寻求结果,并且永远具备东山再起的勇气和资本。

一个这样优秀的人,却搞不明白自己的真心。

他不认为自己是个低情商的人,他面对客户简直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但对于姜小果,他似乎怎么做都不太对。

小姑娘狗腿又小气,他就送了一支有重要意义的钢笔,可是小姑娘收下钢笔却一点都不高兴,嘴里念叨着还不如放我半天假。

小姑娘与父亲之间有隔阂,可是陪她抛智齿、跑遍全城买冰淇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是真心想要替她的父亲好好照顾她并希望她一生幸福快乐。

小姑娘勤勤恳恳又怕黑,所以大楼停电时,他陪她走到楼下,又折返回去。衬衣湿透了后背,贴在身体上黏黏腻腻不舒服,可脑袋里却在纠结,是不是应该陪她看一场流星雨。

五年前的周寻,把周寻自己都给骗了。

周寻对待爱情,远没有那么潇洒,没有那么拿得起放得下。

姜小果本想拒绝,因为她最近状态着实不好,但想到周寻这么晚刚下飞机恐怕连晚饭都没吃,她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把租房的地址发到周寻的微信里,然后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姜小果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周寻明明见过姜小果不会打扮稚气未消的样子,现在也没什么打扮的必要,但她还是化了个淡妆,忐忑地站在镜子前。

周寻来的很快,姜小果站在楼下没等多久就看到周寻那辆熟悉的雷克萨斯。

他们俩那个不太友好的相遇就是因为这辆车,后来发生的争吵不休与BUYBOX的失而复得也都与它有关,小果慢慢走上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她对待与周寻的共同回忆向来都是这样小心翼翼。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周寻还是一身西装,手指轻轻敲打方向盘,略带尴尬地点头。

“苏航跟我说普凌附近新开了一家西餐厅,味道很不错。”

“你是专门从上海飞回来吃西餐的吗?”

“我是专门回来见你……和苏航的。”

周寻脱口而出,却又半路改变主意。五年没见,重逢时刻立刻说出此行的目的,这太不周寻了,不对劲不对劲。

“苏总一切都好,普凌在他和瑞贝卡的管理下蒸蒸日上。”

小果点点头,“前几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是他们俩拉上我去庆功。”

车子稳稳停在路口红灯前,这条路还是当年险些错过马东升赔了普凌的路。如今时过境迁,周寻与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普凌资本已经没了任何关系,与他副驾驶的女孩也是如此。

他怪不得命运,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姜小果低下头,“蓝禾的工作环境太恶劣了。”

周寻没有说话,不必问为什么。蓝禾的工作状态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两家公司有意无意地竞争这么多年,从蓝禾跳槽来普凌面试的人也不在少数,只不过他没想到姜小果这种擅长Social的人也会生存不下去。

“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找工作呗。”

姜小果笑了笑,“我又不是刚出校门就被人质问金融新闻、抖音营销的大学生了,工作应该不会那么难找吧。”

周寻也笑了,回忆突然从脑海里翻涌而出。

姜小果本人都觉得,那时候的姜小果真好。年轻执着不认输,现在这些热情都快被蓝禾给磨没了。

车子里静谧了一阵子,音响缓缓流淌出低沉的音乐声。周寻用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姜小果也不说话,略微侧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此刻的宁静让周寻与姜小果倍感惬意,仿佛他们从没分开过,五年的时光并没有割裂他们的亲密,他们依然是最可靠的战友。

周寻还是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姜小果转过头盯着他的唇角与点点胡茬,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姜小果决定重回普凌了。

她把那天跟周寻重逢的细节跟姐妹们描述了一遍,讨论后的最终结果是:五年前她用尽全力拒绝了周寻一次,五年后的姜小果着实无法拒绝他第二次。

那天听了周寻的提议,姜小果沉默了很久。重回普凌,说得容易,前尘往事真的能一笔勾销吗。

周寻明白她的顾虑,接着说——

“当年马东升的钱一到账,瑞贝卡第一时间发了通稿。除此之外,普凌也立刻为你起草了内部文件,解释了一切。”

姜小果反问道,周寻抿了抿嘴,继续说——

姜小果低下头不说话,手指缠在背包的链条里。前因后果她都明白,但是依然固执地想要责怪他。

“小果,从前的事我欠你一句道歉。可刚刚给你重回普凌的提议,希望你认真考虑。”

周寻见她不出声,忽然感觉心慌得厉害,这种感觉从上次在河边被她亲口拒绝之后,就再没体会过。

“普凌是一家很有未来的投资公司,我并不想用苏航和瑞贝卡的人情拉拢你,但为了你的职业规划,普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况且现在最能让你想拒绝普凌的因素,已经不在那儿了。”

姜小果听到这里,忽然轻笑出声。这句话是五年前的周寻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来的,周总一直是天之骄子,这样的丧气话与小心翼翼的语气,让姜小果意想不到。

“周总,你不是我拒绝普凌的因素,从来不是。”

相反,只有你是我人生中的不可抗力。

“那你真的决定回普凌了?”

梁爽双手环胸,听完姜小果的描述,不禁翻了个白眼。姜小果利用五年的时间,完成了看似暴风成长,可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的社畜进化,周寻一出现就立刻把她打回原形。

“对呀,你不介意当年的事了吗?”

段家宝对于小果的态度转变也很摸不着头脑。

“说介意吧,也介意。”

姜小果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咂了咂嘴,接着说——

“但是,我真的拒绝不了周寻,而且普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梁爽的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了。

“那可是差点毁了你职业生涯的恶臭公司,周寻怎么就让你念念不忘。”

听到这里,姜小果慢慢叹了口气。

“他那样的人其实没什么难忘的。自私毒舌,人身攻击,超额布置任务,不关心员工死活。”

姜小果又掰起手指头,细数周寻条条罪状。

“可是当他的眼睛望向我的时候,我的脑袋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劝慰我:姜小果,答应他,别给人生留遗憾。”

“五年后的我,也不会把爱情放在第一位了。讨论当年的对错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未来结果如何,我都想试一试。”

姜小果回普凌上班的第一天,周寻果然没有出现。

普凌已经是投资圈里叫得上名的大公司,员工工位也比五年前多了很多,密密麻麻地排兵布阵,每个人手头都有事情要忙。

她出了电梯,踌躇地站在门口,还是瑞贝卡看见了她,把她拉进了办公室。

“我昨天才听周寻说你要回普凌,姜小果,不够义气。”

瑞贝卡把姜小果晾在沙发上,一个人坐回办公桌后宽大的老板椅,故意拿起文件夹用脚蹬着椅子左右转,不搭理姜小果。

“我也是前几天才考虑好的。”

眼见着瑞贝卡说自己不够义气,姜小果赶紧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到了一杯水端到瑞贝卡面前。

“有的人跟周寻见面和好了却不跟我说。啧,不值得原谅。”

瑞贝卡蹬着腿把自己转到相反方向,气鼓鼓地说。

姜小果听到瑞贝卡的话,愣了一秒,然后把水杯放在桌子上。

“什么?周寻还没跟你和好呢?”

姜小果的这句话可算是触及到了瑞贝卡的逆鳞,瑞贝卡原本以为她肯重回普凌一定是因为周寻特意飞回来道歉和好谈恋爱的缘故,没想到跟自己想象里的偶像剧剧情完全不搭边。

“那他特意飞回来干嘛?看风景?”

“他是特意飞回来的……吗?”

那天下了车,周寻就带她进了西餐厅。餐厅高档安静,他们俩也没有机会多聊什么,只是尴尬地啃牛排,偶尔交流一下哪个菜味道不错。

周寻说他是因为深圳有一个供应商要跟BUYBOX对接,所以他从上海回来考察,顺便看看姜小果跟苏航。说辞官方至极,合情合理,是五年后的姜小果绝不会自作多情的程度。

“大姐,什么供应商需要麻烦甲方CEO亲自跑一趟深圳?”

“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还真是啥也不想。”

瑞贝卡觉得自己需要一粒速效救心丸。

“那……周总回来陪苏总打球了吗?”

“没有,他第二天就回上海了。苏航给他打电话,他没接。”

第一天上班,跟瑞贝卡和苏航见了个面,姜小果就回家了。

苏航说周寻打过招呼,她的职位是总监级别。姜小果推辞说不用,她需要跟能力匹配的职位。苏航和瑞贝卡相视一笑说,周寻也说了,你现在的能力足够匹配这个职位。

姜小果坐在沙发上,脑袋里都是周寻。一别五年,周寻身上好像有什么特质改变了,可又好像没变。他们的重逢略显尴尬,可周寻就像是个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高僧,她就是个有缘人,他开解她一下然后就立刻赶路离开了。

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周寻的头像,打打删删最后只留下一句——

那边很快就发来了消息,「苏航跟我说了。」

「我真的能胜任总监这个职位吗?」

远在上海的周寻正在开会,下属正在汇报本季度BUYBOX各个大区的营业额。手机振动的一瞬间他瞥了一眼,然后有点不可思议地点开了对话。

他没想到姜小果会主动联系自己,此刻投影仪前下属讲了什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周寻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思考如何回复。

“周总,您觉得怎么样?”

助理的声音响起,周寻的思绪从姜小果的身上又拉回了上海。

“嗯……不错,挺好的,进行下一项。”

投影仪前的下属与助理面面相觑,悄悄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季度华北地区的营业额同比下降了五个百分点,本来所有人都以为少不了周寻一顿痛骂,还好,他根本没在听。

姜小果看着周寻回复的微信,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放下了手机。

周寻的眼光那么准,他说自己可以,那自己就一定可以。

可是没了他在身边,在普凌工作总是有点不托底。哪怕姜小果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可她每次坐上通往蓝禾的电梯,路过普凌时,总会隐约觉得周寻还坐在他原来的办公室里伏案工作,可每次有这样想法的下一秒,就突然想起他早已身在上海。

没有人会永远停滞不前,周寻更不会。

姜小果在普凌工作很顺手,跟瑞贝卡和苏航的相处愉快又自在,手下的实习生也很能干。姜小果看着他们忙忙碌碌,才知道曾经的自己给周寻平添了多少麻烦。

周寻从那次微信联系之后就再也没主动找过她,她也没有再打扰周寻,日子平淡如水,两点一线,很快就迎来了深圳的初秋。

在某个清晨,瑞贝卡递给姜小果一张红色的喜帖。

姜小果接过喜帖,喜帖上印着两个人的婚纱照。瑞贝卡说她的丈夫也是个商人,经营一家不小的连锁餐饮公司,坐标上海,经营范围辐射全国。他们是在一场商务晚宴上认识的,先生对瑞贝卡一见钟情,半年不到就决定闪婚。

姜小果一边说着恭喜恭喜,一边感叹瑞贝卡真是速度。自己花了五年都没走出来一段感情,瑞贝卡却敢用半年赌一生,潇洒得很。

“还有个事儿没跟你说。”

瑞贝卡亲昵地揽过小果的肩膀,“我先生的公司常驻上海,我要去那边工作了。”

“你走了那普凌怎么办?”

“普凌有周寻,我们两个对调了。”

瑞贝卡在姜小果的肩膀上轻拍两下,然后潇洒地转身回了办公室,只留小果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瑞贝卡新婚燕尔,两地分居不现实,所以跟周寻调换了职位,代表普凌作为最大股东入职BUYBOX接替工作。而周寻回到深圳,继续为普凌掌舵,毕竟苏航是根本靠不住的。

姜小果怎么觉得,自己被下了一盘大棋。

周寻回到普凌的那天,深圳下了初秋的第一场雨。

姜小果收了雨伞坐在工位上时,刚好看见苏航和周寻迈进普凌的大门。苏总还是抱着手机边走边打游戏,周寻迈着长腿走在前面,时不时跟苏航低声交谈。

这是五年来他们的第二次重逢,姜小果却觉得恍惚如昨日。

像是有海边的风吹过姜小果的脸颊,吹乱她的头发,而踌躇满志的周寻穿着白衬衣,赤脚走在沙滩上,他们都在担忧普凌的未来。

窗外雷声渐起,她脑袋里的画面又跳转到昏暗的楼梯间,周寻拉住她的手和轻轻搭在肩膀上的背包链条,他的手很温厚,那是他们最亲密的距离。

又或者是半个月前,他们两人坐在餐桌两端,耳边小提琴声悠扬婉转,周寻问她这五年是不是一切都好。

姜小果很想回答不太好。

蓝禾的职场压力太大、深圳的生活成本太高、高不成低不就没法回去的东北小城、娟姐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成年人饱含许多的一句——

姜小果不想在周寻面前垂头丧气,却没想到周寻先低下了头。

“我这五年过得不太好。”

姜小果拿着尽调报告,走进周寻的办公室。

周寻抬头看到姜小果,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秒钟,然后继续低头在文件上圈圈画画。

姜小果一眼认出,他手里拿的那只钢笔。

“周总,这是新项目的尽调报告,您过目。”

姜小果把文件夹放在周寻的桌面上,礼貌地把手交叠在身前,等待周寻的回话,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姜小果沉默着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出去,没走两步就被周寻叫住。

周寻抬起头,伸手推了推眼镜,接着说——

周寻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着从办公桌抽屉里掏出一大包话梅糖,放在桌面上,用笔尾轻轻敲了敲办公桌,木头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示意姜小果把它拿走。

姜小果走了回去,拿起那一整包话梅糖。跟在东北买到的一样,没想到在深圳还能见到。

姜小果翻转着包装袋,目光落在背面封口处的一排小字上。

“周总,这糖前年生产的,去年就过期了。”

姜小果抱着一包话梅糖走出周寻的办公室,一份尽调报告为什么会换来上司的一大包糖果,还是过期了的那种。

姜小果把它放在桌上,盯着它发呆。

周寻在姜小果走出办公室前,用很轻的声音说——

“这是我前年出差时看到的,鬼使神差地买了。我想着有一天,或许能亲手把它交到你的手上。”

周寻说到这里,忽然从厚重的报告书里抬起了头。

“现在它完成使命了。”

周寻的意思是,我从未忘记过你。

姜小果用手掂量着这份二十块钱一斤的爱,她清楚地知道,这包糖虽然轻巧又廉价,但它被赋予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周寻所能付出的百分之十。

真是神奇,这话梅糖只要看到就心里甜甜的。

姜小果不想承认,当她逐渐能猜到一些周寻的心事时,这感觉棒极了。她把话梅糖包装撕开,拿出几颗放在桌面上,再把剩下的糖果小心地放进抽屉里。

五年后的今天与这期间的每一天都不同,姜小果想。

在日复一日间,想起周寻时所带来的痛苦和遗憾她已经习惯接受了。可今天早上短短一小时,就将过去两个人所经历的苦难全部洗刷干净。

周寻回到普凌了,姜小果也是。

姜小果逐渐明白了周寻的十分之一论。

而周寻也终于在与日俱增的思念和遗憾中,发现他当年的论调错得有多离谱。

他们终于在五年后回到了原点。

当时钟指向十点的时候,姜小果手下的实习生终于忍不住凑在茶水间开小会。

“最近周总怎么总是跟咱们一起加班?”

“是呀,他往那儿一坐我感觉普凌的气压都低了。”

姜小果碰巧来到茶水间倒水,实习生们也不避讳自己的总监,姜小果听着他们抱怨,就像看到当年男神投票时自己跟温迪吃着午饭骂老板的样子。

“是呀,跟周总一比,还是瑞贝卡好。”

姜小果丝毫没注意到对面实习生们惊恐的眼神,继续做瑞贝卡头号彩虹屁选手。只是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茶水间一片安静,姜小果还感觉自己被罩在了一片阴影里,慢慢转过头看去,周寻站在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身后,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开玩笑,如果是五年前的姜小果一定会狗腿地再补充几句“但是周总有魄力有远见眼光好”等等,但五年后的姜小果看见背后说坏话时突然出现的当事人,只是淡定地拉开冰箱门,取出蛋糕递给周寻,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

周寻接过蛋糕,然后转过身,真的走了。

姜小果没有看到周寻抿起的嘴角和愉悦的笑意。

姜小果在实习生们一句句总监你真厉害里迷失了自我,后来实习生们都下班回家时,她有点忧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来个负荆请罪。

姜小果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语气有点心虚。实习生们都走了,整个普凌只剩下自己和周寻,周寻的脾气她是了解的,估计又是准备秋后算账。

周寻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Pad在看篮球赛,看见姜小果进来,点了点头,视线继续移回屏幕上。

“您留下加班,就为了看球赛吗?”

姜小果有点不解,自从他们回到普凌,只要姜小果他们组加班,周寻办公室的灯光就必然会亮起,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月,令员工们苦不堪言。

姜小果本来以为公司有什么大项目需要他留下来加班,可是推门进来就看见Pad里转播着她看不太懂的球赛。

周寻随手把Pad丢在一边,站起身来系上西装扣子。

姜小果点了点头,周寻说——

“走吧,我送你回家。”

姜小果直到坐在周寻的副驾驶上还在推辞说不用了不用了,周寻只是沉默着开车,后来姜小果也不再说话了,懂事地点开了导航。

周寻像是有心事,微微蹙着眉。

“周总,最近公司很忙吗?”

姜小果率先打破了沉默,周寻不说话时车里的气压真是太低了。

周寻听到姜小果的问题先是一愣,普凌最近发展势头渐渐平缓,在业内有了大名气就不必再迈太大的步子,周寻的工作节奏也比在BUYBOX时舒缓了很多。

“因为您每天晚上都在加班啊。”

“我没有每天加班,只是碰巧和你们一起而已。”

导航里的女声清晰地提示他在前方路口右转,可周寻就像没听到,径直驶过了路口。

姜小果想提醒周寻开错了路,却被周寻打断。

“你知道五年前那次,我为什么错过了马东升的航班吗?”

姜小果想了想,摇了摇头。她只知道那时候她在跟周寻闹别扭,真情实感地打算疏远他放下他,后来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听见同事们讨论,周总没有赶上马东升的飞机,所以直接搭最早的航班追到北京去了。

周寻抿了抿唇,他是一个不喜欢吐露心声的人,可是这五年的时间让他明白,普通人的生活并没有上帝视角,他的付出不说出口,姜小果就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情绪出发点不明确地告诉她,姜小果也会觉得困惑。

“周总,这么大的锅不是要甩我头上吧。”

时过境迁,普凌失而复得,姜小果决定不接这口锅。

“那天我原本可以赶到机场,用十分钟的时间跟马东升见一面,劝他投资BUYBOX。”

周寻一打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姜小果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是周寻第二次跟她表白时的海边。

“但那次我开错了路,因为我开车时,脑袋里出现了很多个姜小果。”

周寻低着头,盯着方向盘,慢慢地说——

“姜小果跟我怄气、闹情绪、不理我,甚至连工作交接都要让别人去做。”

姜小果听着周寻的话,也想起那时候的自己,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真是很不专业的行为,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周寻继续自顾自地说——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我的大脑不听使唤,我在车流里穿梭,我眼前有十万火急的项目,时间本该分秒必争,可我满脑袋都是你。”

周寻说到最后,看着姜小果的眼睛。她的眼神里有疑惑与不解,她或许从没想过自己的小脾气差点影响了普凌,更没想到周寻这样冷漠专业的资本家,会因为她的情绪问题而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姜小果顿了顿,轻轻说了一句——

这句道歉是她应该要说的,但不是为了周寻开错路而道歉,是因为她的不专业和情绪化影响了周寻,差点搭上了普凌资本的未来。

“你不用道歉,姜小果。”

“就算那天赶上了马东升的航班,在那种情况下,他也不会贸然入局,不是你的错。”

“姜小果,你比你想象中重要得多。”

海边的风还是一样带着淡淡咸味,自从五年前在这里拒绝过周寻后,姜小果还是第一次来。

周寻和她并肩走在观景桥上,始终没有说话。

姜小果叫住他,然后倚靠在栏杆上。周寻也清楚地记得,这就是五年前她拒绝了自己的地方。

“我真的比想象中重要许多吗?”

“我想听听你这五年的生活。”

周寻也靠在栏杆上,海风从身后吹来,把思绪吹回曾经。

在上海的这五年,周寻一直都在努力工作。他租了房子,可是每天在房子里呆的时间连三分之一都不到,最忙的时候是BUYBOX市场占有率最多的时候,很多资本家拿着钱排着队来找他投资,公司里有忙不完的大会和小会,他甚至有一个礼拜连家都没回,直接睡在办公室。

他的助理是个很有经验的女孩子,之前跟随过比他更厉害的CEO,所以把很多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跟姜小果总是给他带来小麻烦不同,这个助理是真真切切地能够帮助他解决问题。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念姜小果。

想念这个词太矫情,周寻不屑于挂在嘴边,只是偶尔应酬结束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周寻想,如果姜小果还在他身边就好了。

她可以控制他的摄糖量,虽然他还是会偷偷吃蛋糕。她可以惹些小麻烦,因为他愿意为她善后。她也可以时刻跟在他身后,周寻很想带着她成长。

周寻有时也觉得姜小果保留一些初出茅庐的孩子气是没问题的,他可以包容,可是如果作为伴侣能够带着对方成长,是不是姜小果就能少走一些弯路。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存在于酒精麻痹大脑后的幻想。翌日清晨,太阳升起,现实还是卷土重来。

周寻揉着酸胀的太阳穴,从沙发上爬起来,然后看着窗外发呆,终究是一场梦,她已经放弃自己了。

百分之十实在太少,他现在想给姜小果更多的爱,可是姜小果不肯给他机会了。

周寻回答姜小果的话语中,抽掉了所有周寻认为矫情的部分。

“我工作很忙,很多时候都睡不好。”

“我会经常想起你,想起普凌。”

“想跟你说声抱歉,我为我曾经说过的那百分之十买单。”

姜小果点点头,说我原谅你了。

“其实我这五年过得也不太好,我的朋友们都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

姜小果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收到耳后。

“虽然你为你的百分之十论调买单了,但我也不得不说,你是对的。”

“百分之十已经太多了,我们的生活里不是只有爱情的。”

周寻侧头看着坐在身边的姜小果。

“我想给你更多,远远超过百分之十,我想留在你身边。”

姜小果扭头看着周寻的眼睛,她朝思暮想了很久的人此刻就在她身边,他别扭地诉说着爱意,比任何时候的周寻都要拘谨不安。

“姜小果,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跟我在一起吗?”

他还是很郑重地伸出了手,就像五年前那样。

姜小果大概连午夜梦回都没有想过,能跟周寻有重归于好的这一天。眼前的周寻略微低着头,直视她的眼睛,他还是一样坚定,姜小果光是看着他的眼神就觉得想哭。

姜小果扭过头,淡然地擦掉眼角快落下来的泪水。

“我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留在你身边。”

周寻是认真的,他在这五年间一次又一次地想,如果还有重逢的机会,他一定会留在姜小果身边。如果不能作为爱人,那就做朋友。如果连朋友都做不成,那就在身后为她铺平未来的坦途。

姜小果听到周寻的话,轻轻笑了笑。

这样的周寻是她从没想过的,周寻可以是高傲的毒舌的瞧不起她的,可低姿态的周寻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了。

他像是一个伸手祈求老师给一颗糖的小孩子,忐忑地等待着结果。

姜小果推开他的手,感受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然后站起身,轻轻抱住他的腰。

她感受到了周寻一瞬间的紧绷,然后下一秒立刻松弛下来,像迪士尼的玩偶人物似的把她搂在怀里,小心而轻柔,仿佛她是个被人异常珍视的宝物。

人生可以有很多个五年,而周寻和姜小果用五年的时间分开,然后更好地理解了对方,再更好地相爱。

周寻把姜小果送到楼下,姜小果打开车门,周寻从另一边绕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

姜小果看着五米外的单元门,又看着周寻拉着自己的手,略显为难。苏航说得真没错,铁树也会开花,而且这花开的……有点粘人。

周寻有点尴尬地松开了手,说我看着你进去。

姜小果点了点头,慢慢往单元门走去,拉开沉重的铁门时,她回头望了望周寻。周寻倚靠在车头上,双手环胸,见姜小果回头,还跟她摆了摆手说明天见。

姜小果看着失而复得的周寻,忽然很舍不得跟他分开,从那通视频电话开始,一切都像一场梦。姜小果甚至有点恐惧,这会不会真是大梦一场,明早醒来,她还是在蓝禾的工位上疲于奔命,周寻还是远在上海,他们的人生中都再无普凌。

她松开了拉着门的手,快步跑回去抱住周寻。周寻在姜小果向他奔来的瞬间就张开了手臂,小姑娘扑进怀里,头发上带着特有的清香,周寻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

姜小果靠着他的肩膀点了点头,小声说:

“周寻,你真的回来了对吧。”

下一秒,她被周寻从怀里拉出来,周寻弯下腰轻轻吻她的额头,他的手抚摸着姜小果的长发,然后托住她的头,吻落在她的嘴唇上。

他的吻很温柔,不急不躁,像阳光下的被子一样清透柔软。

姜小果试着回应,可周寻又忽然加重了这个吻,缠绵热烈,像是要把姜小果的身体揉进他的肺里。

“对不起,我等得太久了。”

当姜小果有点喘不过气,用手轻轻推他的胸口时,周寻重新把她抱进怀里,小声道歉。

“上楼吧,你室友应该还等着审问你。”

周寻拍拍姜小果的背,笑着说。

姜小果不明所以,挣扎着从周寻的怀里出来,周寻略微抬头看着身后的建筑物,姜小果循着周寻的目光望去,一抬头就看见了楼上窗口露出三个整齐的身影,室友们各个捂着嘴偷笑,看见姜小果发现了她们,又赶紧把窗帘拉上了。

周寻熟练地把滑到胳膊上的包拉回姜小果的肩膀上,姜小果垂头丧气地说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不然你也可以去我家。”

“不了不了,周总告辞。”

周寻这算盘打得都崩到姜小果脸上了。

姜小果进门的时候,几个室友已经排排坐到了沙发上,三个人各个双臂环胸,神情严肃,一副姜小果你还知道回来的样子。

姜小果认命地把包放在一边,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接受审判。

室友们从周寻怎么回来了问到你们俩为啥这么快搞在一起,姜小果一字不落地解释了来龙去脉,几个室友对周寻的举动大吃一惊。

“千里追妻,真有你的。”

梁爽听完全程后,忍不住给周寻比了个赞。

“小果,你真的决定好了,万一这次他还会让你伤心怎么办。”

段家宝有点担心,姜小果为周寻受过的伤害还历历在目,姜小果的情绪完全被周寻把控的次数太多,如今她有种眼看着飞蛾又去扑火的感觉。

姜小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说不出没关系我相信周寻这样的话,人生的选择权本应该交给自己,她能做到的就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并且平静接受一切有可能的后果。

“靠时间来忘记的人,根本经不起见面。”

姜小果抓起一个抱枕,“何况我从没忘记过他。”

第二天一早,周寻的车已经等在楼下。

姜小果拉开车门上车的时候,递给周寻一个自己做的三明治。

“尝尝吧,咸味儿的。”

周寻接过早餐,打开包装咬了一口,说了句味道不错。

“你现在还那么爱吃甜的吗?”

姜小果也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三明治,她平常原本没什么时间做早餐的,但是有了周寻车接车送,她早上的时间就富余了很多。

“在上海的时候很爱吃,回深圳之后好多了。”

周寻在上海的时候,嗜甜已经到了医生给他警告的地步,年纪越来越大,胰岛的工作速度越来越慢,再不戒,轻则高血糖,重则糖尿病。

他也试过戒甜,每次都失败。有一次已经坚持过了一周没吃糖,后来打电话听苏航说姜小果在蓝禾工作不太开心,他就又撕开了包装纸。

回到深圳后,姜小果也回到了普凌,每天在办公室看到她的工位,就神奇地不那么想吃糖了。

车子平稳地开到了普凌楼下,周寻刚要解开安全带下车,却被姜小果一把拦住。

“周总,普凌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姜小果按住他的胳膊,“所以我先下车,你等十分钟之后再走。”

周寻没想过创立公司时定下来规矩,反过来绊了自己一跤。看着姜小果在楼下熟络地跟同事打招呼,周寻特别想打电话骂苏航一顿。

周寻跟姜小果的恋情藏得很好,好到连苏航都没看出来。

姜小果每次进周寻的办公室,周寻总会趁外面的人不注意,拉起她的手塞进去两颗话梅糖,姜小果有时候就趁他不注意,偷走他蛋糕上最好吃的那块巧克力。

姜小果也婉拒了同事们的午饭邀请,磨磨蹭蹭到所有人走光,再偷偷牵着周寻的手去远一些的餐厅,有时是西餐日料,有时是冰淇淋蛋糕。

姜小果会在开会时经常偷偷牵一牵周寻的手,以至于周寻都没注意到其他人的汇报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最后还是苏航摸了摸周寻的额头,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姜小果组里的项目出问题时,周寻把他们一组人都叫到办公室,每个人都要分别陈述自己的症结所在,然后再让姜小果这个组长一天之内拿出解决办法,语气严厉,人人惧怕。

只不过晚上所有人下班后,还是得周寻陪她来解决问题,周寻还得温柔地哄一哄女朋友,否则姜小果明天就不陪他吃午饭,也不给他话梅糖。

……拜托,那可是话梅糖诶。

姜小果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看到了很多个不同的周寻。

数落完她之后心虚讨好的周寻,偷偷牵手时有点僵硬又抿着嘴笑的周寻,陪她吃辣辣到满头大汗的周寻,在路灯下轻轻吻过她后又脸红的周寻。

如果说原本周寻给她的印象是一个自私却有能力的资本家,那如今周寻的形象才日渐丰满起来。周寻也只是个普通人,周寻也会怕她生气而谨小慎微,也会为了哄她开心而做一些很不「周寻」的傻事。

瑞贝卡的婚礼如约而至,很多普凌的员工悉数到场。婚礼现场被布置成梦幻的古堡,庄重又浪漫。

苏航和姜小果带着周寻去了新娘化妆间,瑞贝卡一身白色婚纱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捧假花。看见姜小果来了,提起裙摆就要站起来,可裙摆太过宽大,试了几次都没起得来,于是作罢。

姜小果跟瑞贝卡拍了照之后,看着手机屏幕感叹,谁娶了你真是运气好。说着说着又要开始吹彩虹屁,赶紧被瑞贝卡制止。

婚礼是盛大而又颇具仪式感的,姜小果坐在周寻旁边,看着瑞贝卡一步一步走向她的人生伴侣,耳边回荡着悠扬的交响乐,姜小果在婚礼还没开始时就已经流了眼泪。

人们总会因为看到别人被爱而流泪。

周寻默默给她递来纸巾,苏航在旁边小声调侃——

“小果,你收一收。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新郎是你前男友呢。”

姜小果被苏航的话逗笑了,转过头看了眼周寻,周寻还是一样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落在她脸上的时候抿了抿嘴角。

整场婚礼,只有姜小果从头哭到尾。

瑞贝卡和她先生交换戒指的时候,她在哭;瑞贝卡和她先生念誓词的时候,她在哭;瑞贝卡和她先生向到场来宾感谢致辞的时候,她在哭;瑞贝卡和她先生跳第一支舞时,她还是在哭。

周寻内心已经开始猜测,姜小果是不是真的喜欢瑞贝卡。而苏航也因为太过丢人,把座位换到了隔壁桌一个美女身边。

直到晚宴开始,姜小果看到了前菜,她才终于不哭了。

“瑞贝卡结婚,你这么伤心吗?”

周寻终于还是问出口,换来姜小果的一个白眼。

“那不是伤心,是感动,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姜小果回想着认识瑞贝卡后的每一天,在普凌时,瑞贝卡也在教她成长,会听她说心事,会在她为周寻难过时给她解释原因。她们早已不是上下级,而是朋友。离开普凌后,她总会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周寻在上海的近况,期待着他们重归于好。

这样好的人,姜小果真心希望她一生幸福。

把姜小果送到楼下,周寻停好车就一直若有所思,姜小果为什么那么喜欢瑞贝卡,自己到底差在哪了。姜小果见他不说话,往他嘴里硬塞了一颗瑞贝卡的喜糖。

周寻咂了咂嘴,说了句不太好吃。

“这世界上还有周总不喜欢的糖呢。”

姜小果撕开另一颗,放进嘴里。她给周寻的糖是水蜜桃味的,自己吃的这颗是葡萄味的,姜小果笑着说我这颗挺好吃的呀。

下一秒,周寻扭过姜小果的下巴,托住她的后脑勺,欺身上前吻住她的嘴唇。

唇齿交叠,水蜜桃和葡萄的果味在口腔中爆炸,蔓延到两个人的舌尖,再深入舌根,从身体里勾起星星火光。

姜小果觉得,周寻这一生吃了太多的糖,连他车里的空气都是甜的。

这一次的吻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不同,她第一次感受到周寻的占有欲,他托着姜小果的后颈不给她一丝后退的余地,攻城略地,直到嘴里的糖块被周寻带走,他才放开她。

“葡萄味比水蜜桃味好吃。”

周寻轻轻抵着姜小果的额头,用鼻尖摩挲着她的鼻尖,嗓音略带沙哑。

“姜小果,搬来跟我一起住,我们结婚。”

姜小果跟周寻同居了,但结婚并没有被提上日程,因为姜小果觉得进度太快了。

周寻的家有点冷清,完全不像他家的民宿那么有人情味,这寡淡的空间在姜小果搬进去的第三天,终于有了点家的样子。

姜小果在周寻的窗户上挂了一串星星灯,把他们的被子换成了粉红色,把自己的衣服挤进了他布满深色的衣帽间,在茶几上放满了没吃完的薯片、喝了半瓶的可乐,冰箱里也堆了不少蔬菜水果。

而周寻本人却很快适应了这种改变,估计普凌员工这辈子也没想过,不苟言笑的合伙人周寻每天早上从粉红色的被子里醒来。

姜小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周寻穿着睡衣抱着笔记本在一旁办公,他的头发散乱地垂在额前,脚也随意地搭在茶几上。

“我姜小果嫁霸总住豪宅的愿望就这么实现了?”

姜小果拿着遥控器不停更换频道。

“你只实现了住豪宅。”

周寻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姜小果呆在身边这种安全感让他觉得很自在,虽然两个人做着截然不同的事,可空气里她的味道就让周寻有了归属感。

周寻在每晚和姜小果做完运动后都会思考,姜小果为什么不跟他结婚。身旁的姜小果已经像只猫一样蜷缩着睡了过去,他们做着所有夫妻都会做的事,工作生活,柴米油盐,可是姜小果始终没提过嫁给他。

她不提,他也不敢说,怕把姜小果吓到。

周寻有的时候看着姜小果熟睡的侧脸,会想这是不是宿命,但很快又被自己的唯物主义推翻。

如果没有命中注定的爱人,如果他们的分开仅仅是为了更好的重逢,那周寻觉得,这五年的分离也并非毫无意义。

年少时不懂珍惜青春热血的可贵,等人到中年还能重新拥有,那就是求之不得的幸运。

周寻公开了他跟姜小果的关系。

也不是那么隆重,只是在某天会议尾声时补充了一句,我和姜总监可能很快会休婚假,公司的一切事物可以找苏总提前商量。

姜小果看着同事们异样的眼光,愣在当场。

“苏航,你提前了解一下公司的项目,我们不会休息很久。”

周寻合上面前的文件夹,顺手拍了下苏航的肩膀。

苏航的神情没比姜小果好到哪去,后来那天全普凌的员工都听见苏总在周总的办公室里撒泼打滚,指着周寻的鼻子说他不讲义气,又指着姜小果的鼻子说你怎么能跟周寻狼狈为奸,后来又打电话给瑞贝卡确认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最后心如死灰地拎起衣服摔门走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周寻劈腿了姜小果,惹得苏总暴怒。

姜小果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生气地盯着办公桌后的周寻。

周寻看着苏航演了一出大戏然后摔门而去也很摸不着头脑,推了推眼镜说——

“苏航的反应有些过于夸张了。”

姜小果对他们两个人的幼稚感到无语。

时隔五年,姜小果又一次把周寻带回了老家。

东北的年味儿还是那么重,周寻一下飞机就被冷得打了个喷嚏。还是漫天大雪,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白色,鞋底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氤氲着雾气,街边的小店门口都挂着红灯笼,特别喜庆。

周寻拖着他跟姜小果的大箱子,敲开了娟姐的家门。

“周总,好久不见,快进来快进来。”

娟姐还是一脸热情地邀请他进屋,却被姜小果拦下,她郑重其事地给娟姐介绍——

“妈,这是周寻,上次来的时候是我的领导,这次来的时候是您未来女婿。”

“阿姨好,这是给您带的礼物。”

周寻双手递上礼物。上次见到娟姐已经是五年前,这五年娟姐的变化不大,还是那么大嗓门、热情敞亮。

“好好好,你俩快进来,外头冷吧。”

周寻在东北呆了三天,第一天陪小果和娟姐去置办年货,买肉买菜,给大姨家的儿子买衣服、给三舅家的闺女准备压岁钱,娟姐和姜小果把周寻显摆给了全家人。

第二天,周寻跟娟姐吃饭喝酒,两杯白酒下肚又被抗回了姜小果那个小小的房间。周寻在朦胧中好像看到十几岁的姜小果坐在写字桌前奋笔疾书的模样,可一转头又看见她陪着自己挤在这张小床上,小姑娘在他的臂弯里睡得很香。

第三天,他跟姜小果去了父亲的诊所。姜小果看着窗外的姜小树跟同班同学聊天,他已经长得很高了,也早就不记得那个在五年前把他从雪地里扶起来的姐姐,而周寻则是一脸郑重地向姜小果的父亲自我介绍。

“叔叔您好,我叫周寻。”

他的语气比对待任何人都更加郑重诚恳。

“我是普凌资本的合伙人,也是姜小果的上司,我们准备结婚了。”

姜小果看见爸爸脸上的表情,他看起来老了很多,但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不那么健谈,甚至有些木讷。父亲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说好,好好照顾小果。

他们从诊所出来的时候,门口的姜小树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了一声姐姐再见,她也转过身跟他摆手。

“这回我们可以结婚啦。”

姜小果牵着周寻的手走在雪地里。

她曾经以为她要出人头地、她要在深圳安家落户,要让她父亲对她刮目相看。其实长大后,回首往事,父辈的爱恨纠葛与她无关,娟姐现在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她想要的只不过是在她决定嫁给心上人时,父亲的一句祝福而已。

“好,回深圳,我们结婚。”

姜小果跟周寻的婚礼在阳春三月举办,姜小果家的亲戚朋友远没有周寻的合作伙伴多,一想到婚礼还要应付商务晚宴,姜小果就头疼。所以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只举办小型婚礼,邀请身边最亲近的人。

婚礼的仪式很简单,没有繁琐的接亲整蛊、也没有煽情尴尬的司仪,他们只是在人生中最重要的亲人朋友的见证下,把戒指戴在对方手上,轻声说了一句我愿意,再给予对方一个温暖的拥抱。

五年后,周寻终于有了人生的归途,在深圳有了一盏灯是为了等他回家而亮起。

而姜小果也被推着成长为普凌的中流砥柱、周寻的合法妻子,她终于完成了嫁霸总住豪宅的梦想,成了人生赢家。

你问爱情的百分比还重要吗?

姜小果觉得无所谓了,毕竟周寻已经将自己的人生都交给了她。

愿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工程预算多少钱一平方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