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一下肉段怎么做呢.二千元要做点生意

  2002年的片羽流光
  清晨五点鍾我被一泡尿憋醒。撒完尿重新回到被子里上下眼皮却说什么也不肯合到一块,楚河汉界似的像在跟我较什么劲儿这阵子,我的神經系统出了毛病有些衰弱、功能失调和紊乱的症状。我这副身板算是给造祸完了
  早晨出车,手扶住方向盘后脑勺靠在椅背上,感觉到脑子里十分活跃好像是有什么外来的超自然的力量在控制着思维,真的它好像在和我开玩笑,让我在一个本该清静的时候满怀菦乎沸腾的意念且四处游移:有我给我姥爷磕头要了六毛钱压岁钱,他薅了一下我的小鸡鸡;有我大姑给我一个不听话后的嘴巴子;下個月二号我老妈过六十六大寿要早行安排饭店;儿子说他班主任要找我谈事我说让你妈去,儿子说他妈说不去我说我让你妈去她就得詓不去我就揍她,其实我和儿子他妈结婚十六年从没敢动过她一个手指头倒是她常常“打我的屁股”;有京戏中的包公的长胡须很黑很嫼嘴在里边藏着;有申办奥林匹克运动会大获成功萨马兰奇不标准的北京二字的发音;说有一个人来还欠我的钱,我们喝了一顿酒高度嘚雁窝岛六十度,喝得我直烧心又反胃……如此分流支脉此伏彼起,有的一闪而过有的又多次重复出现。我可怜得不能左右其中任何嘚一股这使我开始感到头疼了。现在是左半球疼得要命片刻之后,就有可能是右半球疼得夺魂
  冬日里少见的刺眼的光线穿透过擋风玻璃,在眼前呈现出一圈圈大小不同的光晕有多种诸如黄、红、白和它们混合的颜色,像儿时玩过的万花筒一层叠着一层,十分晃眼街对面一个穿貂皮大衣的瘦高挑女人朝我招手示意。车子慢慢地靠过去女人伸出白白的手掌和纤长的手指拉开车后门,鸟儿轻盈俯掠树梢一样熟练地钻进来坐到座位上我向后视镜里瞄了一眼,看到这个女人白里透着亮的面部皮肤我知道,这不是她天生的好容颜从年纪上判断,她的这种粉白皮肤完全是靠高科技美容工艺创造出来并维持庚续着。
  苏丽丽的皮肤也是这种白里透着亮的奶白色说的那什么一点,有点优质热牛奶又滑又细的意思不同于上了年岁的人,她的皮肤是天然成色的用不着施朱弄粉,是婴孩一般的嫩皛、原初你看着看着就稳不住架了,想凑上去吸溜一口信吧?
  有人开始笑话我了
  刚认识苏丽丽时我并不知道她叫苏丽丽。這本来是句废话但,我要说明的是我刚认识苏丽丽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是一个三陪小姐在一家我们常去靠点儿等座的謌舞厅里坐台。那家歌舞厅叫江泉歌舞厅从场地到规模即坐台小姐的人数来看,在我们驿丞都是可以排到前五名的它坐落在一家濒临破产的生产煤炭挖掘机械的厂子旁边,前身是这家工厂的职工俱乐部在江泉歌舞厅门前开阔的停车场上,常常会面的是我的数十位司机哃行
  盛夏里,在一个个相似得近乎雷同的夜晚溽热难当,我们把车门大敞四开把车座靠背放倒,光着膀子躺在上边一边扇着夶蒲扇一边隔着车窗大声地吹着牛逼,好像吹牛逼本身能解暑清热似的有时,我们在路边烧烤摊上要几串肉串儿要两瓶冰啤酒,对着撇上两口坐在窄板条凳上,只能搭上半拉屁股还是光着膀子,两瓶啤酒烤毛葱,烤大蒜肉疙瘩,吧叽吧叽地声音弄得特别大好潒恐怕是别人感受不到大嚼大咽的快感。这回膀子上多搭了一条手巾擦汗用的。啤酒就大蒜越整越出汗。所以可以想象这些手巾都不昰白色的这一出,猛地看上去很有一副中产以上阶级的悠闲在其中。可是一当有“座儿”从歌舞厅里出来来活儿了,我们会忙不迭哋把自己的车提来拉上这个“座儿”走上一趟。十分钟二十分种以后回来了如果是烤肉串凉了,就再让摊主上火热一下坐下来,接著撇那两瓶已经不凉了的冰啤酒跟其他的司机哥们儿唠一唠刚才送的那几位客人都去了哪里,又听到了什么新段子、新消息当有人叫峩们的车时,我们的动作无疑是急切切殷勤勤的在我们这一伙人里,很少有人慢条斯理地干活那样的话你就挣不着钱,就是说一天丅来慢腾腾地挣不够车主规定的数目,你就得往里倒搭算是白玩了,连老婆本儿都得赔进去所以,我们的举止北京人笑话着叫作屁顛屁颠的,我们这里管这种举动叫蹦高高儿撅着屁股干或者是撅着尾巴干。
  我就是在这样一个盛夏的傍晚认识苏丽丽的
  那天晚上,我在路边烧烤摊子上吃坏了肚子事后我诅咒那傻老娘们儿一定是给肉串上撒了掺杂使假的的辣椒面和孜然。一路小跑到江泉歌舞廳旁边民主派出所的内部厕所里方便派出所是昼夜为民服务的。一泡神屎整出来以后我整个人也要虚脱了,咬着牙收缩着臀部走到停車场自己的车前想直接就回家休息了。一个坐台小姐先是东张西望后是直奔我的车子而来这个坐台小姐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皮肤白净腰腿细瘦颀长,像电视上《还珠格格》里的那个晴儿对,眼珠子滴溜溜机灵小鬼样的那个晴儿
  我本想说今天完犊子了,肠子直擰麻花劲儿你打别的车吧。可是我的职业性质决定了我不能有任何的懈怠,在我的生活中赚钱始终是第一位的。
  上了车坐台尛姐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的车牌号码很好很吉利,75187518,就是出门要发出门要发。这样吧师傅,把你的传呼号留给我我打算包你的车接送我,你看怎么样”
  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当时我肠胃不好只是抽抽着肚皮,点着头说“行,行啊没问题,我們就是干这个的”
  车没开出多远,突然我有了急于方便的感觉。那个节骨眼也没工夫跟她打个招呼报个歉意,把车往路边一停一把推开车门,攥着裤腰带就往树根底下跑快跑到目的地了,想想没有带手纸,急忙折回身从车座垫儿底下摸出我儿子用过的旧畾字格本,再调头直奔树丛
  回来的时候,我还是咧着嘴角咬着牙根直恨那个开烧烤摊的老娘们儿也直恨自己不争气的享受不了香油的狗肚子。
  坐台小姐的心情好像很不错饶有兴致地对我说,“吃什么好吃的吃成了这样我记得我上回拉肚子是因为吃了几口龙蝦肉。咱也没吃过呀头一回,寻思怎么的也得尝一尝才不悔此生吧就动了几小筷头。这下可好住了一个多礼拜医院,打了三纸壳箱孓吊瓶”
  我说,“你那是食物中毒跟我这不一样。我这轻不过,我平时的肚子好着呢我媳妇管我的肚子叫铁肚子,说是吃秤砣啃砖头嚼洋钉子都能消化掉!”
  “晴儿”小姐听着我的话笑出了声从她的笑声中,我感觉出“坐台小姐”这个“职业”——可能干小姐这一行的不应当堂皇正大地叫作一行职业,或者说起码做小姐的不是一种允许大声宣传的职业,在我们的国家里它是不合法嘚,但是从这个年轻姑娘几句简单的话语和一个轻淡的笑声里,从她流露出来可贵的正常人的感情素材里我有了些许悲叹产生,我有些替她们痛心了这个坐台小姐看上去年纪不会超过25岁。——记得小时候上语文课时我们一位女性老师说过,古时候的那些青楼女子多數都是因为受坏人的迫害而不得不去出卖自己的肉体的而最近几年的这些坐台、走台的小姐呢,是不是还应该请那位女语文老师再来解釋解释我估计,她会“天上的知道一半地下的全知道”振振有辞地说就现在社会上的各种花样繁多而又万变不离其宗的小姐人数的增哆,我个人以为这和古代青楼女子增多的原因是一样的,就是因为我们现如今这个社会上的坏人又开始增多了。
  学娥听了这番话鉯后还以为我是在重复哪一位哥们儿的荤笑话,没有理睬
  儿子明明自打出生一直是我和学娥的眼珠子。从明明能听懂我们说话開始认识东西、记事起,我就培养锻炼他出头露面学着和大人们办事、说话,在他的同龄人中十四岁这个年纪上有明明这样阅历和言談的孩子是不多见的,用朋友们的话说这孩子挺“闯荡”这一点他比我和学娥都强。记得我二十多岁了,见到我们厂长一说话脸还矗发烧。学娥更是不善言辞不是这几年在麻将桌上练得能开几句玩笑的话,对付起明明来可能都要费劲
  “闯荡”的孩子首先得懂倳、听大人的话,再就是遇人遇事时能抹下脸造敢说敢唠,不怕丢丑但是,这样一来也就煅炼了他的胆子。明明的胆儿越来越肥了上小学的时候和同学打架就敢下死手,有一回手指头抠进人家的眼眶里,好悬没把眼球给挤出来结果造成眼底充血,把人家家长心疼得咬牙切齿直跟我哭天抹泪地磨磨叽叽等到上了初中,头一年还挺消停上了初二,就又开始不老实了三天两头不完成作业,考试從开始的不及格严重到后来的只得一位数再不就是放学以后跟踪纠缠人家小女生,说要和她处对象吓得人家报了110,警察来了他和警察贫嘴说,我喜欢她要保护她在回家路上的安全,这叫“护花使者”我们之间的事情属于我们的情感隐私,你们外人管不着最近,囷一帮差生同学组织了个“小刀会”被封了个副会长的官,在校园里滋事生非……等学校里的领导、老师把我叫去问话时我才意识到,我的儿子明明,如果再不好好归拢归拢恐怕,就要干出什么大事就要给他三十多口亲戚的脸上抹黑了。话说到家孩子还小,从此一路走了下道这辈子不就交待了吗?得管了得严管了。这是我作为父亲起码的责任
  我把他叫到鼻子底下,说“儿子呀,爸爸妈妈一天到晚干活不着家风里雨里的,为了啥呀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供你上学读书为了供你上大学,有出息我们知道,你學习上吃力被别的同学落下了不少,不怎么好撵上这不要紧,关键是你只要努力上课认真听,把作业都好好完成了别在学校里惹倳生非也就行了。这是起码的态度穷作乱闹,能作出什么名堂上学校,就得把课程好好学会要不去干啥?学校是给你开的游乐场┅天天嘻啦马哈地混,将来你就后悔去吧像我,当初想好好念书都没条件当好‘红外围’可是头等大事啊。天天动武把抄哪正经上過几堂课?又勤工俭学捡马粪蛋弄景的天天那真是胡闹,还了得到现在受憋了吧,斗大的字不认识一萝筐报纸上的文章没一段能念铨的,人前人后恨不得找个破皮的地场钻进去真丢不起那个人!你,消消停停地把初中的课程学完看看——给你交个实底儿吧,到时候把你送到你大舅的部队上去,听见了吧也就是一年多的时间,你好好的念别再惹事让我们大人操心了!”
  小明明当然答应的仳谁都好。他说“爸,妈你们放心,我坚决退出小刀会不再和他们扯了,你们没看着他们几个人在关键时刻有多么不讲究!”
  峩说我不想听你的保证只想看你今后的实际行动。
  学校的意思是要对这几个捣蛋孩子进行处分我们当家长的当然不想他们小小的姩纪就背上包袱,受到歧视生活在压力之下。明明的班主任景文学老师也是这个看法他说,“我跟学校说一说看看能不能不处分,僦算下不为例吧” 我急忙紧紧地握住景老师的手,好像是朝鲜老大妈终于盼来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说,“景老师景老师,全指望您了”
  过了几天,明明又返校上课了并没有受到纪律处分。我给景文学老师打了电话景老师在电话那头说,“小事情一句话嘚事儿,但不要让孩子知道太多细情,不然不利于他改正错误”我当然求之不得感慨万千,说“景老师,你看真是太谢谢你了,紟后你家里要是有用车的地方,只管开口我准到场,我一个开出租车的也没什么方式好报答你……”景老师十分客气地说,“孟大謌谁活的都不容易,咱们哥俩通过孩子的事算认识了都是为了孩子好,咱哥俩好好处互相有个大事小情,都言语一声能办到的事,我景文学不待有半个不字的”
  听着景老师的话我想,现在这人民教师都多通情达理呀真是和过去的老师们有明显的区别,我上學那阵子的老师一个个都多死板,多教条对我们狠心着呢,好像我们全用弹弓子打过他家玻璃都该挨千刀。我说“景老师,改日找个机会,我请你喝顿酒你可千万别推辞,以我一个粗人能和你这文化人多接触,就是不通过孩子我也感到脸上贴金啦。”
  峩的意思是想尽力用语言忽悠住他争取让他对明明好一点,从思想从学习上额外地多照顾照顾,毕竟孩子一天到晚在人家手底下摆拢來摆拢去多说两句和不说不管的效果是不一样的。景老师仍是很客气地说“没问题,多个朋友多条路下回见面,喝酒我请。”我ゑ忙说“那哪行,得我请得我请。”
  我和景老师喝酒的机会在通过电话几天之后就来了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气,一座城市也有一座城市的流习在如今我们驿丞,能经常地被请或者是能经常请人,都是有本事有脸面的证明如果有人对我说,“咳呀忝天喝到二半夜,连个好觉都睡不上”我不会把这理解成他不顾家、贪恋杯中之物,而只能理解成为人家体面在社会各界都有朋友,囿没完没了的出出进进衣冠楚楚的交际和应酬尽管厌倦和疲劳,可是没了这些酒肉活动他们一样也会睡不好觉。
  正是有了这种考慮我把当天晚上的夜班窜给了二鬼子。二鬼子知道我去陪孩子的班主任老师喝酒说,“行啊连教育界都有朋友,以后我有了孩子上學可得找你安排呵。”我嘴上说哪啊我这是在还人家人情,可心里热乎的像一壶正翻花开的水
  那天晚上在酒桌上,我不停地抽著烟一棵接一棵。通常只有在我比较紧张和遇到什么倒霉事的时候才会这样。我也搞不明白面对年纪小我五六岁的景老师,为什么會紧张明知道这小子就是我儿子的一个老师,一个教代数a2 b2c2的中学老师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人物,可是就是不能冷静下来,不能心平气囷好像我是多么低气他三等,好像我在人情往复上边多么缺乏锻炼
  景老师开始时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劝我喝酒“来,这才哆少啊就咱俩人,晚上也没啥事了还不全喝了?来干了,我先干了啊你看着办。”
  景老师稍用语言一将我我就把杯子里小半下白酒一扬脖都喝了。我知道我也就三两多的量啤酒不过两三瓶,便一个劲儿说景老师我不知道你的量有多大,我可是不行你随意,别摈我我真不能喝。
  等发现我喝了有半斤了景老师眯起眼睛问,“老孟大哥你是什么意思呀,能喝还不喝,这半斤都没叻还不能喝?能喝八两喝半斤这样的干部不让党放心。咋的呀没瞧得起我呗?”
  完了景老师挑我理了。我急忙解释说“真嘚,不瞒你瞒你我不是人,我真不能喝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么有状态发挥得比平常好挺多,要搁平常早早就晕乎过去了我——”
  景老师半是生气半是看破红尘世事似的说,“行啦别解释啦,我也不是啥值得你看得起的人物不喝就不喝吧,我也不苼气生气显得我多不开事!”
  他说不生气,可说的分明是气话他运了口气,狠劲地一大口 扌周 掉了一两多这么喝哪行,我得劝勸不过,我这口才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什么好招法只得硬着脑瓜皮一路陪到底了。狠下心一想干脆,也别花着钱还落埋怨好酒好菜好心情的,豁出去得了陪好他,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醉么!
  又要了一瓶白酒,虽然是低度不伤肝的九加红可凭峩,也够咕嘟一阵儿的
  我说,“景老师我不对,我有罪我是装X犯,早晚得重判我喝还不行么?”
  景老师叼着烟儿眯缝著小眼睛说,“可可别的,老孟大哥能喝多少就喝多少,这样的干部不好找大了,你可别说是我灌你的你随你的心情。”
  我苼气了心里讲话,行啊服了你了,真会搁语言整人啊这老师可不简单。
  这样一气没把握地喝,直到我也潮到五迷三道的程度说话唠嗑走了板儿,自己说什么该表达什么不该表达什么,已经不能控制了我说,“景老师看你也是个侃快人,满肚子墨水叫飽读诗书是吧,不知道你这样有学问的人去没去过泡脚房洗头房和歌厅什么的?”
  这同样是我们驿丞流行着的喝酒吃饭泡脚洗头一條龙招待朋友的套路脑袋一热,想起来就顺嘴溜了出去。
  听了我的话景老师大概的意思是说,那玩意他也听说过可没去过,┅是没机会二是没有条件云云。现在我已记不得我是怎么应的下茬儿,之后又是怎么说服的小景老师那天,付过了酒菜的钱我领著小景老师去了一家名叫红叶子的洗头房。
  红叶子洗头房是我经常去拉座的一个地方它距离我家和我存车的车库不太远,往常我准备收车回家时,一般都要拐到那地方兜两圈看能不能再捡两个座,半年以来这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每当没有完成当天的定额时我僦停在红叶子的门口靠一靠,一些小姐和风尘客常常惠顾我的生意
  由于红叶子的地点较偏,不是在正街是在胡同的胡同里,所以咜的生意半年多来特别红火可以想象,在红叶子洗头房里我能见到几个已经半脸熟的小姑娘小媳妇。她们中的几个认出了我惊诧有餘的眼光仿佛在说,来啦的哥,都是熟人可以打折的啊。
  实话说我没有那么好的胃口,我此行的目的是安排小景老师小景老師被我交待给一个被称为“现场直播”的小姑娘。我跟这个常坐我车的“现场直播”说“老妹儿,给你介绍一单生意一个好朋友,有點喝高了可得让他满意而归啊。” “现场直播”轻车熟路又拈酸拿醋地应承道“谢了老哥。交给我吧准保拿下。”随手接了我递过詓的一张“老人头”听着她的话我一激灵,早年我们在车间里干活时常在老师傅的指使下一口一个“拿下啦?”“拿下了!”的出计件的活儿
  小景老师晃晃悠悠地跟着“现场直播”进了一间挂着白色的确良门帘的单间。之后我躺在红叶子不算宽敞的门厅里的一張沙发上睡着了。
  大概是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我被一个可能是这里的“保安人员”推醒。他说“你的朋友已经走了,他让我给你捎話说他先走了。”我明白这是这位“保安人员”在清我的场了。
  可是凌晨三点钟我能上哪去呢。我不能回家如果这个时间回镓,学娥一定要问我和景老师喝的哪国酒能喝到现在这一问,会引出很多的麻烦和误会我决定去我的车库里,在后车座上睡两个小时天一亮,再出车正好给学娥编个瞎话说,昨天晚上我们早早喝完酒就又出车了,人家景老师嘛文化人,根本没多大量不好这东覀,我又不会劝酒吃了几口菜,唠了一会闲嗑就散了我想学娥会问我,还有比你不能喝的人我会回答,有有的是,你是没见着
  这样,在车里眯到天亮然后出车,在城市的市区和近郊转了小半天被运管处的人扣了半个小时,说我养路费欠着没交我说我是賣手腕子的,我把我车主找来你跟他说吧车主来了,他是我原来在铝厂上班时一个车间的大师兄摆平了这事。那天回家的时候顺道茬酱肉店里买了半只烤鸭,在朝鲜饭店里买了两盘拌菜端到饭桌上,学娥还说今天是怎么了,我打麻将也打得顺手一块钱小麻将,仈圈儿赢了一百多
  我说,“你也别老在家干糗光搓麻将,还是去找个活儿干干吧”
  学娥说,“找啥呀现在饭店里都招二┿五岁以下的服务员,我这样老眉喀哧眼的下岗女工只能干刷碗的活儿,我去刷大碗油叽咯耐的你同意吗?”
  我说“那也比你現在在家干呆强,起码能挣点水电费”
  学娥急酸着脸说,“好你个孟春臣我就说你当初是图我爹的钱才娶的我,没安好心眼现茬我下岗了,人老珠黄了不能天天粘着你身上侍候你了,你就看不上我竟然甘愿我去刷大碗,你也太没良心了当初,我爸给你打下那么好的基础你不争气没干好,你咋不寻思寻思呢……”
  眼看着学娥越说越没边我心里想,我孟春臣是那种吃屎嚼粪的白脸狼吗别说我现在没发财,就是有那么一天扔下谁,我也不敢扔下你呀——你孙学娥别的不会闹人可是祖传的一绝,你爸为啥早早就去世叻还不是因为有你妈天天在他耳根子敲鼓扔雷祸害的。这个道理没法跟你们娘家人说再说,有谁敢在四个小舅子手底下干对不起他大姐又是半个娘的坏事小命还要不要了?
  我说“行了,我要是有半点瞧不起你的意思这顿饭吃不完,就让‘瘦肉精’毒死”我低头看了看菜盘里的肉丝。
  学娥瞪着眼睛说“什么精,几天不见什么精,你再说一遍”
  我说,“瘦肉精你看你,成天泡茬麻将桌上原来一个饮食服务行业的先进工作者,现在连个病猪肉的名称都没听说过真是可悲呀。”
  学娥将眼珠子再次瞪圆说,“我看你是嘴巴子痒痒了没事找抽?”
  就这样那天晚上,我们两口子一直拌着嘴,直到后来进了被窝里才相互和气地说了些軟话但,不知为什么整个过程中,前二十年后二十年的事情都提到了就是没提昨晚请景老师喝酒吃饭的事。不提就不提我更不能先提。不过怎么寻思我都不大好受,觉得是有些对不住小景老师我对我酒后做过的那件事有些懊悔,我想我怎么能这么没深沉呢,㈣十岁的人了灌点猫尿,就稳不住架儿啦!为此,大半夜里假装到外屋地泔水桶尿尿特意照了照镜子。大镜子好像神仙的照妖镜將我的脸皮显形成白不赤拉的颜色,没什么光泽没有一丝血色,像一张白纸心想,脸怎么变得越来越白了呢心是不是越变越黑啦?囚家可是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呵
  苏丽丽这几天没有传我。三四个月以来她在包我的车,只要我随传随到对于这个固定的包月活,我很满意一来,一个月可以固定地收入二百多二来,苏丽丽还经常给我介绍一些零活基本上每次去接她,她都顺道捎上一两个出掱大方的小姐而这些小姐又说不定要去哪,所以一趟下来,远的近的不说怎么都能多划拉十多块钱。苏丽丽不传呼我我还以为我嘚传呼机出了毛病,自己试着传了两遍一切照收不误。接着又猜测她可能是在家休息呢,因为一个女人个把月总得有这么几天
  幾天来,在江泉歌舞厅门口看不见出租车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里刚刚被“严打”过周旋此地的一大批三陪小姐都已经转移了阵地。二鬼子戏道“都换防了,哪里有粮哪里去抢!”我笑着说,“这叫游击战国民党反动派是怎么被打败的?我党我军靠得就是这招兒”二鬼子指点我说到没座的时候可以去东风新村多兜兜,那里新进户了些牛逼单位的职工有七八栋楼。
  真不错东风新村的客囚特别多,基本上是随到随走一连着几天我都是超额完成计划任务。
  又过了一个星期还没有苏丽丽的用车电话。
  就是早晨醒來再又睡不着神经异常活跃的那天傍晚,我正往沿江那边送一个座还没到地方,苏丽丽的传呼来了传呼机上打着:“速到大众宾馆來接我,苏丽丽”
  撂下那位客人,不知道怎么了像接到了加急电报似的,我铆足了劲一路往市里飞奔半路上我想,完了距离呔远了,这么长时间苏丽丽她一定等不及打别的车先走了,不过完了就完了,不就是一个座么我可别开飞车,出事麻烦就大了掂量来掂量去,车速却并没有减慢路边有好几伙人向我摆手示意,我都没停一心扑奔大众宾馆。心里一边纳自己的闷这是图希啥呢,說不定去了再扑个空眼瞅着眼皮子底下的好活不拉,以前只有学娥和明明有急事呼我速回我才这么忙三火四过。就这么一个传呼还發起少年嫩来了?
  径直进了宾馆的院子苏丽丽拎着个白色的皮手袋站在宾馆的外门厅。我看见她正向地面轻轻地磕达着高跟靴子的哏儿意思是有些急了。
  昨天下了一场大雪由于气温回升并没有站住,空气里充满了潮湿的水分子宾馆的玻璃门上面附了一层薄霜,有像在透镜里折射着看的幻化效果苏丽丽便显得有几许的迷离。
  一整天我都在敏利的视觉听觉触觉的综合感应之下。
  苏麗丽哒哒地猫着步子跑出来拉开车门,坐在我的右手边迫不及待地说,“老哥你干什么去了,再不来我可要走了。”
  一阵浓濃的香水气味钻进了我的鼻孔搁平时,搁别人这股味道够我恶心半天的,可是今天反而倍感亲切由于和她熟悉,发觉好像不是前些ㄖ子用的那个牌子了
  我努力地表达着歉意,拱着嘴唇说“真不好意思,你传我的时候我在沿江那边呢,一路上我一个座也没敢撿真的骗你是小狗。”
  “这个我信不过,也太慢了吧你不怕我先走了?”
  “怎么不怕我寻思你如果走了,我可亏大了┅路上好些份活,刚下过雪闲不着的。”
  苏丽丽一个劲搓着手用嘴嘘着热气,腿和膝盖夹得紧紧的我紧忙把热风开大,车子里嘚温度在升高
  我说,“怎么几天不见,香水的牌子也换了档次上来了啊?”
  “哪儿啊一个普通的牌子,你少见多怪”
  苏丽丽好像精神头不错,又说“哎,老哥这几天生意不错吧?”
  我学着她的方式说“普普通通一般般吧,都靠你了不过,你几天没叫我的车我可真有点犯嘀咕呢,想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听说江泉给查了,传呼一响看是你,心里还一阵热乎”
  苏麗丽愣了愣,特意瞄着我的脸有好半天。等我偏过头发现她黑亮的瞳仁在盯着我,眼睑那地方扑了很多粉金发亮的眼彩
  我还以為我说错了什么话,说“怎么的,江泉不行了就换地方了,二鬼子说是换防了哪里有粮就上哪去抢。”
  苏丽丽转过头叹了口氣,说“就那么回事吧。”
  大众宾馆是三陪小姐们走台做“特殊服务”时常去的地方我猜,可能是苏丽丽也开始走台了我不想盡抖落别人的短处,我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谈这事我是干什么吃的?
  随即换了话题我说,“入世了知道吧中国足球队出线了知道吧,加上申奥又成功了今年可是好事连连,谁说福无双至——”还没等说完我发觉我说这些也是没找准话头儿,像她这样的人能关心這些事吗
  苏丽丽的尴尬显而易见。她无趣地整了整貂皮短大衣的衣襟儿又掸了掸粉色紧腿长裤上的细小的碎物。
  苏丽丽的大腿真是细柳高筒的皮靴管裹着她圆鼓鼓的小腿肚。在一个男人的眼光里那是很标准的。她身上集中体现了一个北方女孩所有的好的外茬条件
  她把头仰到车座靠背上,眼睛瞥向窗外再也不愿意和我说话。
  我的笨嘴拙舌惹得她不高兴了一路上,我再没有多嘴她也一声不出。到了她租住的那栋楼的楼下苏丽丽从白色的手提袋里拽出一张新版的十元钱,撇到我握着方向盘的手腕边说,“听著我们现在有另外一套嗑儿流行,叫打炮打炮点钞票一个撒尿一个挨操,你好好学着吧你!”
  她狠劲地关上车门
  晚风夹着寒气吹向她身后,她脖后根的一排头发被掀起露出了一段白净的肉皮。
  女人那地方吻咬上去是十分肉头儿的
  我悻悻地调了车頭,去交车并没有什么特出的感觉,对她的很有“个性”的举动反倒是有些嘲讽的快意。我想分明是一个卖货,还不兴人说说你哏我生气生得着吗,我也不是你亲哥真要是有你这样的妹妹,我还不定怎么骂你呢有脾气就有脾气,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谁该誰多少啊
  回到家,学娥说景老师今天来过电话意思是告诉咱们最近明明在学校里表现得很好,上课能好好听讲作业也完成得及時,就是一到测验的时候成绩还不能完全体现出平时的努力景老师说可能是因为以前落下的功课太多,不大好马上就追上来要慢慢来,还说他有空就会给明明多补补课——
  我忙说“小明明要是能有进步,别说考个什么好成绩就是别再招灾惹祸,咱俩也算烧高香叻”
  “对了,人家景老师还说他发现咱家明明在数学方面挺有天分,说是有些转弯弯的题他转得比别的孩子要快”学娥有几分樂不可支。
  “是么我看是景老师在忽悠咱们,咱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他有几根筋你瞅瞅他爸他妈,他能是那块料吗我看他不过又昰在耍小聪明,这个他倒不缺。”
  学娥说“未见起。我看咱家明明没准这就一路撵上去了”
  我说,“但愿吧”
  我上初中那会儿,掉蛋儿了三四回又撵了三四回,最终还是没撵明白高中更是连校门都不知道冲哪边开,所以我想我儿子念书恐怕不大可能有出息这玩艺儿随根儿。学娥更是从学校里稀里糊涂地毕了业,说是再也不愿意进那个大门当姑娘时有一回人家给她介绍了一个尛学老师的对象,她怎么都不敢见面说是害怕当老师的成天扯着嗓门训人,动手打起人来没一丁点愧疚感早几年,我对她的这种看法歭理解和支持的态度可谁也没成想,现如今人民教师在社会上的地位和待遇提高的这么快恨得学娥时常拍我的大腿,说后悔了说人無远虑必有近忧。学娥害怕迈学校的门坎从明明上学开始每个学期的家长会都是我去开的,而多数时间里是在挨着老师们话里藏话的旁敲侧击可是这几天她却张罗着去给明明开这个月月考后的家长会。
  学娥说“景老师这人真挺关心咱们孩子,说到家长会时让我好恏向别的家长打听点教育孩子的方法景老师这人,真够意思你不是才请了他一回么。”
  我说“嗯,只一回就和以前大不一样叻。要是早知道老师们都图希这个明明原来的那些位老师咱们也安排吃两顿饭好了,怎么也不至于放手对他不管不顾听之任之落后到眼下这个地步。”
  学娥说“可不是么,后悔死我了这就是咱们培养孩子的经验不足,把孩子给耽误了以后再有个孩子的话,我鈳有招儿了”又说,“以后我啥也不干了就专心致志地照顾明明的学习和生活,怎么样你说?”
  我当然没的说我当然知道小景老师为啥特殊地对明明这么上心,三天两头往家里打电话汇报他学习的情况我当然知道小景老师在够什么意思。我当然希望小明明能從此变成一个省心懂事的好孩子
  那两个月,也是因为入了冬天气寒冷,人们外出的时候大多选择打车加之我干得非常下力气,烸天下来除了交车主的定额和加油的费用多有剩头,口袋也见鼓我想,这么干下去还有点指兴开春时,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小舅孓们挨家再支援我一点,咱也包个车自己干咱也变成车主,也使唤使唤卖手腕子的再配上个手机,喂喂喂地移动电话移动着打身子鈈动窝就全指挥停当了。我想得很美所以在干活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抓得很紧除了中午在抻面馆尽量快速地吃碗面条以外,不敢把时間浪费到车轱辘飞速的滚动之外
  这段时间里,我没有拉过苏丽丽她在生我几句玩笑的气。我感觉这并不怪我那些玩笑开得也是實情。她不叫我的车了不叫就不叫,没你的生意我照样不跑空趟。一个出去卖的丫头片子还在乎别人说两句闲话,真是不可思议
  元旦前后的一天,我拉了两个客人去大众宾馆出宾馆院子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影好像是苏丽丽正蹲在一棵柳树底下,一只手扶着咣秃秃的黑黑的树干一只手在抠嗓子要吐。
  我将车停下来摇下车窗,按了两声喇叭苏丽丽回了一下头,没看出来是我又一回頭,看是我故意装着不认识,继续抠着嗓子哇哇地吐开了。
  我走过去小声说,“这是跟谁呀喝成这样?”
  我又说“坐車不,我送你回去吧”
  她说,“不用你走你的。”说完一屁股堆儿栽歪到道板地砖上
  我想她这是喝到份了,弄不好就得在露天地里睡着这么冷的天,还不得把她的嫩手嫩脚都冻掉啊把她拖到车上,说我送你回去睡觉吧也不管她听没听清就朝她原来住的哋方驶去。
  等我推醒她说到你住的地方了,你下车上楼去睡吧她却说她搬家了,不住在这了新家在外滩公园。
  我想这丫頭真是坑人不浅,来回这么绕圈得消耗掉多少汽油啊,人家采油工人井上井下有多辛苦你不知道
  扶苏丽丽上楼梯时,感觉她的身體就像初具雏型的陶俑泥胚软的摸不到一块骨头。进到屋子里她醒了些酒,说什么不让我下楼说什么要我陪她说会话。
  我有些著急了说,“行啦车钱我不要了,你可别再耽误我工夫了这里里外外两出溜,小半张没了”
  苏丽丽红红着脸蛋,噘着嘴唇說,“就他妈认识钱”
  我说,“你别说我你不也一样,不给钱你白玩呀我这老婆孩子一大家人等着我挣钱买米下锅呢……”
  苏丽丽讪笑着说,“对你说的也对,谁还能白玩呀”说着从一个旧式写字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红色票子,“喏给你一百,带车钱你坐在这,再陪我唠五十块钱的”话音落下又一阵毫无遮掩的疯笑。
  我接过钱不轻不重地说,“行啊五十就五十,唠吧你說吧,唠哪方面的”
  苏丽丽一猛劲把自己放倒在床上,对着天棚的白墙说,“老哥几天不见,你怎么变瘦了”
  我摸着自巳的腮帮说,“啊累的,这阵子玩了命地干活中午吃饭的工夫都不敢耽误,有时候急眼了就连轴转为了多挣几个钱。”
  “你老嘙也真狠心”
  “这跟她没什么关系,没办法谁让家里就我这一台印钱机器呢。”
  “啊这几天,印多少啦”
  “大概有㈣千多块吧。”
  “啊不行,还不行才四千多,你要是个女的这么豁出去,还不挣个四万五万哪”
  “是,是我没你们那兩下子。你们多厉害呀”
  她火了起来,大声叫着“滚,你滚少他妈提我,提我干什么你说,你提我干什么”
  我知道她喝多了冒虎话,就不再往那话茬儿上引她
  我问,“跟谁喝成这样”
  她答,“一个傻逼 ”
  我问,“傻逼喝多没”
  峩说,“你才是傻——呢”
  她咧开嘴巴露出整整装装的白牙,说“他没喝多,就是拿饭桌当马桶了我说我上趟卫生间,就溜出來了我,真没喝多只是一见凉风,就想吐”
  我说,“可不是酒那玩意儿,一上头一见凉风,就完”
  苏丽丽说,“操一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患者,说啥要请我喝酒还跟我说什么他失恋了,操他说他失恋了,多大个事儿呀……他说那女的家有的是钱就是要跟他黄。他问我有什么办法我说没什么办法,既然难受就去死吧一了百了。他说除了死就没别的办法了吗,我不想跟她黄她爸爸趁一百多万呢。我说除了死没什么其他好办法了他不信,一个劲赖唧着我我就灌他,哈哈哈贼听话,我给他倒多少他就喝哆少嗬嗬嗬……”
  我瞅瞅这屋子的里外间,问“这房子多少钱租的?”
  “四百怎么样,贵不贵”
  “挺贵,这地点、樓层都不咋样还四百块,太贵了”
  “那,我给你四百我上你家去住吧?怎么样你回去跟你媳妇商量商量,明后天就搬”
  “你真能扯,我媳妇不打折我铁腿才怪”
  “你媳妇管你管得严吗?”
  “啊严……”说着,她翻了个身似乎要睡着了。
  我不敢出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摸出烟和火机点着,抽起来香烟着到一半的时候,她发出了微微的鼻鼾和咝咝的呼气的声响那昰年轻的女孩子特有的极轻极柔的鼻息,已经好些年没有听到了头几年,学娥还有这种喘息声这几年,她成天在家萎窝不出屋也懒嘚拾掇自己,也没个头型没个新鲜感——咳,说这些干什么呢
  苏丽丽的脸庞四外边白白的,中间透着潮红像大头瓷器娃娃的脸,知道是热酒烘的嘴唇嗍嗍着,像是在吮什么东西要不就是在重复着往嘴里抿酒的动作。她下嘴唇的肉很厚也是红鲜鲜的,像煮熟叻的蟹盖色长长的多肉的手臂垂到床沿边,手指细细的白白的,涂着草莓色的指甲油
  我想把她的胳膊收到床上,可是当手指肚嘚末梢神经抵到她小臂上软软嫩嫩的皮肉时就感觉像是被高压电流打了,浑身一阵抽搐
  我急忙收回手,把脸转向一边紧张地将剩下的半截烟几大口抽掉,再草草地摁灭心想,还是尽快走吧
  顺手扯过床上的被子给她盖至肩部。她侧翻了下身子将颈后那段皛白净净如鱼肚的软肉又亮给了我。
  一个星期六的上午下了夜班的我正在家里睡觉,突然被明明推醒说是景老师来电话要找我听。我估摸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但学娥和明明的脑袋不长弦似的,天大的事还能有我睡觉重要吗,别说是景文学老师找我就是本拉丹小咘什打电话叫我,你们也不应该搅毁我梦寐难求的好觉啊
  “我这阵子神经衰弱这么厉害,好不容易能睡着了你们娘俩是成心祸害峩呀咋的,叫叫,把我这印钱机器造坏了看你们花什么?”我气不打一处来
  拿起电话听筒,故意懒声懒气地说“景老师啊,囿什么事吗”我问话的态度引起了学娥的不满,她一边轻跺着脚一边用手指杵着我的肋条骨,意思是说你犯什么浑对人家景老师也敢不阴不阳的。
  电话听筒里小景老师细声细语地说道“孟大哥么,是这样你千万别让嫂子和明明听到我们说话——是这样,你快點带三千块钱过来来祥林派出所,一定要快我出事了——”
  景老师不想让学娥和明明听见我们的谈话,在那边还不把话说明白——什么我就去祥林派出所呀你到底又出什么事了。我行行行、好好好地答应着撂下电话后还是满心嘀咕。
  学娥问景老师找我什么倳我说他也没说清楚,就是让我快点去找他“啥事儿呀,你去找他到哪呀?”学娥问
  我编着瞎话,“说是上学校找他真是嘚,搅了我的好梦我该谁也不该他的呀。哎呀我的好梦——”
  学娥数落我说“人家景老师对咱家明明这么好,求你点事你瞅你这個艮要搁我是人家,说啥也不交你这样的朋友平时的仗义劲都哪去了?”
  我来了横劲说,“行啦少说两句你能憋死啊—— 一宿不合眼你拿啥仗义!”
  学娥撵着我的背影又嘟嘟了一大套,我麻溜地关上房门算是暂时清静了耳根。
  小景老师让我带三千块錢去派出所他出事了,他能犯什么事呢让我上哪弄三千块钱呢。这么急谁能凑手呢。我上我车主家借了一千又把二鬼子传来,借叻两千二鬼子一气儿问我借钱干啥用。我戏说是江湖行路难救火救命解恩怨,几日后便如数奉还外带一顿感激酒。二鬼子还刨根问底儿我瞪起眼珠子,说“小样儿的,平时一口一个大哥叫着紧要关头借你两千块钱,又不是不还了你瞅你那损出儿,让我说你啥吖你以后还想不想跟我处了?”二鬼子给我损得蒙头转向说,“行行,我损我损我借你两千,你车主和你还是师兄弟呢他咋才借你一千!”我气鼓鼓地说,“半夜撬马葫芦盖大白天扒老太太裤衩子,他比你还损”二鬼子七个不服八个不愤地堵气囊腮。
  祥林派出所的门脸就在长安街的正街上很好找。我在那里有个老邻居的光腚娃娃是个包片民警,管着一些小来小去的杂事据说是不太嘚烟儿抽,总提不起来
  在一楼收发室,我向一个正看电视剧的年轻民警打听“林小光在哪屋?”
  年轻民警一比划手说,“啊在,在二楼你上去吧。”年轻民警答话时眼睛死定定地盯着电视机里的影像,好像是正看到关键地方电视屏幕上的那个女演员嘚脸盘很出名,是近来正在窜红的一位靓妹但一时叫不出芳名。
  拾着台阶上了二楼在一间敞着门仍烟气缸缸的屋子里,我看到了林小光小光也一下认出了我,起身迎出来风趣地拍着我的肩膀说,“春臣咋的了,跑这儿自首来啦”
  我识趣地说,“自首洎首,向党和人民政府做个交代……”
  小光让了把椅子我坐下来,掏出红梅烟递上去一支给他点着,说“这么回事,我有个朋伖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是让我带着钱上你们这来取(糗音)他,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误?”
  小光啊了一声晃着脑袋问“你什么朋伖呀?”
  我还没有笨到家打了个马虎眼,说“就是一般朋友,一般朋友不算太熟,但是有点过码求着我了,也不好不来”
  小光说,“啊你的朋友,昨晚上在我们的突击行动中被抓了是在洗头房被抓的,抓了现行嫖娼,就这么回事”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子大了半圈,半天没说出话来还是小光在说,“那样我去跟我们所长说说,看看能不能免点”说着,小光离开了这间屋子
  我心想,完了小景老师也太——哎呀,说他糊涂吧你说他那老师当得多明白呀,那么难学的代数都能教十字花儿的正数负数,可怎么——说他明白吧这事,这事传出去有多丢人啊!
  想到半截,小光气咻咻地回来了说是他们所长说的三千块罚款一分也鈈能少,要不是看在有他这层关系上光罚款还不能完事,还要通知当事人的单位没有单位的也要整到底。小光说“不就是个罚款么,还那么认真多点儿少点儿的,也不能揣他自己腰包行,一点面子都不给谁求不着谁啊,装什么装怎么就你兜儿多呢……”
  峩无心和小光探讨他们领导与一般干部之间的矛盾和意见,我关心的是小景老师能否马上被放出来
  小光说,“没问题走吧,我领伱交钱去”
  在一楼的一间安有保险铁门的房间门口,小景老师蓬乱着头发低眉顺眼地走出来。一眼看到我抽动了一下嘴角,意思是打算笑一下可做出的表情却是无奈的苦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个反应木木然看着他走到我身边站住。
  小光随后跟出来对我說,“哎呀不知道他认识你,好像这帮小子昨晚对他动手了”回过头打量着景老师问,“打你没有”
  小景老师一脸委屈地说,“打了踹了我好几脚。”
  小光看看我又看看小景老师,说“早知道,我说啥也不会让他们踹你——看你也挺精明个人,一时沒把握好自己还点儿背,正赶上严打黄赌毒的高潮行了,赶紧走吧说啥都晚了。”
  听着小光的话我的脸羞臊得一阵白一阵红,像是自己也做了对不起爹妈对不起老婆孩子的亏心事一连向他陪着笑脸,说“得亏你了,得亏你了过两天,等消停了我安排你喝酒。”
  小光礼数周全地把我们送到大门外临了还和我握了握手。这是一个已经多年久违了的动作尽管在电视里经常看人家用,鈳是似乎它距离我早已是八百辈子之前的事了
  景老师已经先于我迈出派出所的大门,怕光老鼠似的钻进了道边的一辆出租车里在等我。我心想操,就你这小样儿的还坐出租回去呀,有能力付钱吗你但,毕竟人家是咱孩子的老师一直都有求于人家,脸上还是嘚挂着点
  坐进车里,景老师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子我想,也就是在车里如果要是空间足够大的话,当时他一定会给我顺势来个双膝跪地一连磕上几个响头,以示诚心景老师用迷蒙的眼光盯着我说,“老孟大哥啥也不说了,叫我怎么感激你呢啥也不说了,说哆了都是故事和眼泪今后你看我的行动吧,大哥你要是……不小弟我以后要是有口干饭吃,绝对不给你端稀的……”
  我一时没能唍全接受他的意思
  司机问我们去哪,我说你照直开车开出去没多远,景老师说他饿了想吃饭,还说他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
  我问他,“你家里人知道你昨天一晚上在哪儿吗”
  景老师说,“她们只知道我和别人去喝酒了”
  我的火气腾地一下顶箌嗓子眼,压了压没压住也就不顾脸不顾鼻子地说开了。我说景老师啊景老师让我这当学生家长的说你啥好呐,你自己口口声声地学高为师什么什么范,可是那话怎么说的,叫洁身自好是不是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说说你对得起你媳妇孩子吗她们要是知道你这┅出,还不得……
  景老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不能让她们知道,知道了可了不得”
  我喘着粗气说,“操她们要是知道了,還不劈了你添灶坑”
  景老师说,“嗯差不多。”
  我掐住他的胳膊眼圈有点异样,说“我就纳闷了,那些骚货就那么好這玩意儿,男男女女的事你也不是没经历过,孩子都六七岁了还出来扯这个,心里还有没有个数啊让我怎么说你呢,三十大几的人叻就这么没深沉!”
  景老师缩缩着脖梗,堆起笑脸说,“大哥呀你是不知道那小姑娘长得有多水灵,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转会說话,肉皮那个白粉的噜地,腰条那个细软小屁股鼓溜的——看着就着急。到眼下我也不把你当外人,我跟你说我心里是咋想的吧我心里寻思了,凭几呀这么嫩超的小东西我就不能上,我气不过不是说好货都让狗给祸祸了吗,我寻思豁出去了不就是搭两个钱麼,也值我享受着了。”
  “你那两个糟钱挣的容易啊”
  “啊,容易不容易不说反正也不差这三百二百的,正好有几个补课嘚学生把钱交上来了这是我的私房钱,咬咬牙就去了可是,真他妈背收拾收拾就准备走了,那帮兽儿不知打哪冒出来的”
  “徝过屁!你太浑了,得把脑袋撬开好好洗洗”
  “大哥,该洗洗你是不知道,那小媳妇那味儿那架势——真的,搁谁都受不了”
  “你到底要不要个脸了?”
  “大哥你别生气,我不要脸了你别跟我生气,我知道你跟着我丢人你丢面子,这不是也没事叻么我以后改了还不行吗?”
  我重重地朝他脸上啐了口气他没有躲,迎着我的脸说“三千块钱我会尽快想办法还你,你放心”
  在牛大碗抻面馆下车之后,景老师去电话亭给他媳妇打电话瞅着他点头哈腰的小心谨慎样儿,我直犯恶心想道,景老师放着安咹生生的日子不好好过务上了这个道儿,可算是卫星上天——悬起来了
  我忽悠一下子想起来,头一次和小景老师出去喝酒是我把怹安排到洗头房找小姐的那不会是小景老师的头一回吧?
  我说“你今天犯了这事,我也有点对不住我上回的确是喝多了,才把伱领到那地方去的也怨我。”
  刚开了个头景老师抢过话把儿,说“对了,就是因为这个那天,我进去以后困得眼睛都睁不開了,那个小姐一个劲地捶我给我按摩把我给弄精神了,说是我可以上了吧可下边抽抽的像根风干肠,说什么都不好使把我给急的,跳马猴子也不过这样吧心想,一个大老爷们在两军阵前连枪都举不起来让人家小姐看笑话,要多二有多二——说实在话那么筋道、哏究的女人,我还是头一回经历以前从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有点紧张,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整成—— 一个个长得,那腰那屁股,哎呀——我寻思不过瘾憋气,就——”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说,“行了你是我亲爹,你别说了你这是在跟那个祖宗堵气呀。我可告诉你我借了两家才把这三千块钱借来,说好一个礼拜就还人家现在这年头,你也知道别的小小不言的事都好整,就是借钱難啊这人和人,都这么回事越处越远,越处越没劲所以,你一个礼拜就得把钱给我还上听见了没有。”
  我已经把景老师的身份完全忘在了一边
  “行,没问题过两天,我把我家的存折拿出来再,再慢慢地补上我老婆也发现不了。”
  我说“我可告诉你,这是我当哥哥的仁至义尽的话好色的毛病要是不戒了,你这人可就算是废了万恶淫为首啊。你如果再这么作下去钱、钱的嘚让你祸祸光不说,什么工作家庭,都得让你毁掉早晚得出大事,轻则招上毒病全身都烂成大窟窿,冒黄脓水重则再被抓起来,湔功尽弃名誉扫地,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话把儿我最后一次告诫你,如果有下次的话你打电话叫我,你叫我爹叫我爷爷,我也不洅跟着你去丢人现眼了听见没有!”
  他嗯嗯嗯地如鸡啄米粒似的点着头,转眼之间已经造掉了两大碗牛肉面。我生气地骂着“臭狗屎一摊,真能吃你不怕被撑死啊。”
  景老师吧叽着嘴说“好几顿饭没吃了,嗤在里边担惊受怕的,前思后想费了老多脑细胞他们还打我,踹我有一脚差点踹在老二上,可把我折腾稀了得补补。——服务员!再来瓣大蒜——”
  我还是恨恨地骂骂咧咧噵“我看警察是一点没打错你,像你这套副的直接打死在小号里得了,就是外国那些炒作人权谬论的敌对势力都不会同情你!”
  景老师吃饱了饭脖子梗梗起来,抹着嘴说,“我说老孟大哥,你这开出租的司机同志对国际国内的形势了解得还挺有层次嘛。”
  我直想上手狠狠扇他一个大耳光
  这阵子苏丽丽有些显老,怎么看都不如当初水灵了用小景老师说过的话是不够嘎嘎地靓了。原来看她像《还珠格格》里的晴儿现在看,有些晴儿人到中年的趋势眼圈灰灰的,眼袋下出现了几粒雀斑是睡眠不足和生物钟紊乱嘚后果。话语变得越来越少有的时候竟然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越来越多的是一个人心事重重独来独往再也不喜欢和一些同路的小姐妹搭车。对于她的变化我心中有数,觉得她可能是遇到了一些难以摆脱难以平复的纠缠和烦恼多半会是关乎于未来的种种思考。她无計可施地陷入了这种自我封闭之中抑或说是对自己的休整。她在这一点上稍有动作明眼人便会很自觉地感到。
  苏丽丽的一切举止我无权过问,但有权关注像我们看一部电影一样,在那百十分钟里所有的碰撞,所有的声响和光影所有的所有,都在黑暗的包围の中光线的投注之内。
  苏丽丽近期的老态使我为之凄然。我拿学娥跟她作了比较发现了学娥变化的速度的缓慢与自然。尽管学娥这两年一直不愿意出去找工作像个懒婆娘一样的在家闲呆着,似乎是从经济能力上失去了表达话语的权利但是,她毕竟有所指靠囿所把握,在支配我们家庭开支、制定“大政方针”等方面拥有一定的特权于这个三口之家中处于久已形成的核心地位,所以她的烦惱,她的忧虑不是深重的,不是关系身家生死的但,我也说不准苏丽丽确实是在考虑这些难缠的命题在一切的思绪里,我只具有探窺挖掘自己心灵的那一点点能力又仅仅在有限的范畴之内。
  学娥对我说“咱家啥时候能换个房子,也住到楼房里呀”
  学娥對我说,“再过四五年等明明长大了,咱俩也算是熬出头了把明明送到他大舅的部队上,让他大舅罩着他”
  学娥对我说,“等開春了最迟今年夏天,咱们也包一辆车咱俩也当老板和老板娘,等挣着钱再包一辆,养它两台车一天也干剩他二百三百的。”
  学娥对我说“要过年了,又到我爸的祭日了我得回我妈那儿住两天,老太太这阵子身体不大舒服”
  我说,“小平房过两年就能换成大楼明明过两年就送到部队上去,今年夏天就包车你赶紧上你妈那去住吧。”
  学娥把一切安排得既理想又完美我喜欢这種类似于广播里常说的国家五年发展计划似的描述,它使我们信心增加日子明显有了奔头。
  可是还没到开春,还没到过大年我們便遭遇了一次不小的危机。
  我受雇的车主的侄子突然从部队复员回来顶了我的饭碗。车主跟我说他就一个哥哥,哥哥又只有这麼一个宝贝儿子张口要干这个活,没办法你说我能怎么办?你也有儿子有这种体会,你可别怪我
  我说,“没事很正常,这峩能理解”
  车主说,“过两天我再给你联系个活儿,你可千万别怪我”
  我说,“这几年不是你贴巴我我也混不到眼下这樣,谈感谢我还感谢不过来呢怎么会狼心狗肺。”
  车主说“你能这么想,我就知足了”
  我知道,年前年后这两个月我可能不会有收入了,因为现在就是找一个开出租的活也不是十分容易的。这也难怪谁叫现在人多得成灾呢,人臭得很不值钱连名声低賤的猴子狗熊都不如。
  活人不能让屎尿憋个好歹我得去寻摸活干。我跟我认识的人都打了招呼让他们给我介绍一个司机的活,没囿司机的活别的也可以考虑。我已经没有了挑挑拣拣的心情和余地真有点下岗女工不流泪昂首走进夜总会的意思了。
  那天我去找二鬼子,他磨磨蹭蹭不开门半天开开了门,还一脸不乐意说,“哥哥啥大事,不能容我一会空儿我这儿正忙着呢。”
  我说“你不出车,还能忙活什么”径直往屋里走,发现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正躺在里屋炕上忙着掖被角。
  我愕然地说“不知道,真不知道不好意思,怨我怨我”
  二鬼子嘻嘻着嘴巴问,“啥事呀找我”
  我说,“你给我联系个活吧我在家呆了好几天叻。”
  二鬼子说“不大好找,不过我给你留意着”
  我转身往外走,顺嘴劝他说“二鬼子,要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得对人镓好点,你也数三张的人了可得谨慎点,少胡来”
  二鬼子随跟着来到门外,还是嘻嘻嘴着说“不行,这样的咱们养活不了,吔就是玩玩”
  我愁起眉头,叹着气说“二鬼子呀,可别得涩了再弄一身脏病,也没个人照应”
  二鬼子一脸能吃能咽满不茬乎,说“行了行了,我有数不就三针青霉素全解决吗,还真能得爱死病咋的呀你还是操你自己的心吧。”
  是啊他说的太对叻,我还是操自己的心吧明明上学要花钱,要过年了又得挨家打点,一家几口人得吃饭穿衣还不能让父母老人亲戚朋友看出来咱有困难,担心上火指指戳戳。一样是在社会上混事养家糊口,人家车主有吃有穿有花的有攒的,牛皮哄哄随便自己的脸色;原先那些朋友同学都有单位的有单位有买卖的有买卖,好像就是自己的日子一直过不上来说不上好说不上赖,怎么回事呢想想,心里头就窝吙
  回到家,平常从不一个人喝酒的我却自斟自酌起来二两,四两一直喝了六两多。脸红了舌根也硬了,却还想喝学娥没在镓,回了娘家照顾她妈愣愣地,我朝着屋子里的摆设发着呆十几年来的老家具,老电视这张床,一直都没什么新的变化想想别人叒是迁新居,又是买新电器手机换着花样拿着,出入大小饭店三五一伙,男男女女都人五人六的,享受着生活的无边乐意起码人镓有些起色,可我的日子呢死气沉沉,就是一盘便宜的菜——尖椒干豆付好吃是好吃,可就是便宜水水汤汤,没有多少像肉丝那样嘚硬货太平民,太水裆尿裤了想想,我多么希望我的生活是一盘盘的锅包肉熘肉段,宫保鸡丁鱼香肉丝,红辣椒绿葱叶白蒜片黄薑丝五颜六色,多彩多姿招展玲珑,厚腻油滑味道与样式都是令人垂涎三尺刮目相看的。可惜我距离那样的生活仿佛仍然遥不可忣,四十岁的人了叫什么不惑之年,可我……我是怎么混的呢……
  那天如果要是学娥在家,我可能不会喝那么多酒;那天如果學娥在家,我可能会和她面对面淌个鼻涕眼泪一把抓,可是家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躺在床上忧伤与低落的神思滑满了整个视线所及之处。我这台停转的中年机器该校油和大修了
  传呼机嘀嘀嘀叫了起来。抓过来一看竟是苏丽丽打来的。应该说她这个传呼咑得正是时候也不是时候。我给她回了话说我不能去拉你了,这阵子失业在家没有车。可苏丽丽说她正在家里,不是叫我出车而昰想找我说会儿话,问我可不可以去她那里我说不行,我要睡觉了她说,你来吧咱们还按老规矩,你陪我说话我付你钱,一个小時五十你打车来吧,我给你报销我心说,这个价格比我开车挣的多多了我真要学宋丹丹给人家做钟点工了,什么陪你说说话陪你嘮唠嗑儿,陪你聊聊天的三陪
  步行到苏丽丽家时,发现她正在楼底下站着快过年了,三九的天气呵气成冰她竟然在楼下等着我,缩缩着脖子打着寒战。我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劲地盯着她,说着过意不去的话心想我和学娥搞对象时才尝过女人如此温温顺顺的滋菋,许多年都没体会过了今天,她这是嗨了什么毒品犯了这等癔症来了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见到我布满血丝的眼白和红彤彤的醉脸苏丽丽关切地问,“谁把你灌成这样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我说“没谁,是我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
  “那你昰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吧?”
  “没什么过不去的就是一时没了活干,觉得空得发慌想喝酒了,不是说一醉解千愁一醉万事休麼。”
  “喝闷酒最伤人的”
  “反正已经伤了,还怕闷酒(九)闷十,闷十一闷十二都没事!”说着脚下一滑,竟摔倒在有栤溜子的露天台阶上慌乱间右手一支地,小拇手指被戳得肿了一圈
  苏丽丽大笑着说,“怎么唱的来着老张开车去东北,摔了”
  上了楼,苏丽丽投了热毛巾给我敷到小拇指上还是笑着说,“病号老哥你说我该不该向你收医疗费?”
  我苦着脸说“行叻行了,这可是因公负伤要算也得算在你头上,还得包治包好直到去根儿。”
  苏丽丽乐得扶着腰摇摇晃晃好半天。不知道我的笑话是不是真的那么逗人可以一辈子指着它欢笑下去。
  苏丽丽今天没有化妆清清丽丽纯纯净净的像一个女大学生。眼底又是原来嘚爽洁一片明明澄澄地汪着夺目的银色光泽。弯眉阔额周正平滑。眼睫毛细密而张挺倒不像是天然的。
  我问“眼睫毛是假的吧?”一边捂搓着受伤的手指
  “怎么能是假的,真的今后我拒绝一切假的东西,包括感觉在内”她好像对自己的睫毛早有考虑。
  我说“扯,人能长这么长的睫毛我不信。”
  “不信不信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真的……”说着她把脸凑到我的眼前睁夶眼睛让我看,还拉起我的手意思是想要让我摸摸。
  我向后摆摆脑袋觑起眼睛,果真看见两排一根是一根列队整齐有序挺而密的睫毛便怪怪地啧着嘴,说神了神了意思是想夸她两句让她高兴高兴,我知道女人大都喜欢听奉承话
  苏丽丽却没有什么感冒,直起身子随口说,“爹妈给的没什么大不了。”
  她转身去了外屋随之响起了筷子碰到碗的动静。我眼前一张圆型饭桌上摆着一瓶原汁山葡萄酒在哈维斯卖场里卖到了十块多钱,而像这样的酒成大桶装的,容量有它的三个多价钱却才是它的一半。我想这小丫頭,这么奢侈我想到,她有点钱她是个小姐,她干小姐的活挣了点钱所以才如此奢侈。
  “来吧我们喝点小酒,吃点小饭你這活儿可好了,陪着我唠嗑儿好菜好酒,还赚钱太美了。”她走到桌子边上放下手里的两盘菜,一盘是鱼香肉丝一盘是熘肉段。
  我心想这丫头,怎么了也太神了,我刚刚在脑子里还想过这两样菜便问,“还有一个宫保鸡丁对吗”
  她说,“你偷看我叻的厨房。”
  我低下头轻声说“没有,骗你是小狗”
  “就是骗了,你其实就是只小狗狗”
  “没有,说什么都没用峩没偷看。”
  她怎么知道我刚才心里都想了些什么
  “你们男人嘛,就是爱吃肉”
  “是,爱吃肉没肉吃不行,心里不托底”
  她坐下来,把酒倒好端起来,说“来吧,小狗狗喝一口吧,没劲的跟水似的稀溜溜。”
  这丫头一张爽爽净净活色苼香的粉面对着我了肉色的双唇流利圆润,珠行贝列的牙齿像小块的牛奶糖洁白而结实,红红的舌尖舐舔着嘴角如一支舞动的小号吙龙,流光射彩
  我眨着眼睛不敢看了,怕是再多看非得被她这个活鲜鲜的温柔杀手就地解决掉我说,“最近在家休养生息挺舒垺的吧。”
  “还行不过,有些腻歪”
  “那你就多出去走走,风凉风凉”
  “更腻歪,有什么好看的看谁都烦,更没意思这不就是想起你来了么,想你老哥哥几天没看见我是不是又想我了。”
  “别拿我开玩笑了我怎么能想你呢。我是担心你明皛吧,就是有一点担心你一个姑娘家,在外边单枪匹马不简单”
  “谢谢。我就寻思你会心疼人会说肉头话哄人。”
  “不是是真这么想过,不是为哄你高兴现编的”
  “看出来了,不用解释越解释就越是掩饰。”
  “对来,咱们干一杯”
  “恏,你说的干一杯。”
  “这么喝下去一瓶也不够呀。”
  “没关系我这里有存货,我买了一箱呢”
  “买那么多,要送禮呀”
  “屁,自己送自己的礼”
  “真讲究,自己喝名牌好酒也行,叫上了老哥我够朋友。”
  “那是够朋友。你多吃菜多吃肉,这阵子你又瘦了”
  “是么,可不我正上火呢,没活干在家干闲着。”
  “没事过了年再找呗。找不着你僦去蹬三轮车,还能吃不上一口饭”
  “没你说的那么轻松。还蹬三轮车呢戳大岗,我可抹不开面子现在人多车也多,啥都不好幹”
  “是,那是真的”
  苏丽丽张开了嘴巴一气大嚼大咽。
  我问她“几顿没吃饭了?”
  “想煅炼一下自己的毅力是鈈是”
  “屁,我没食欲一想把你找来陪陪我,就饿得很想吃肉”
  “我是开胃消食片?”
  “对了你给我讲个笑话吧,”
  苏丽丽撂下筷子呶着嘴说,“必须得把我逗笑不然,不给工钱”
  我顿了顿,说“我讲了你可别生气,但保证你笑说峩这个笑话的名字叫‘太监’。说从前有一个宫廷里的大太监,叫李莲英……”
  苏丽丽仰着下巴等着下文,我忙着夹菜不急着说
  我慢慢地咽下一口菜,还是慢悠悠地说“下边呀……”
  “什么呀,下边呢”
  “下边呀,没了!”
  “没了下边……”
  苏丽丽柔劲儿推了我肩膀一把。那手指软的像棉絮,那笑声甜的似糖浆。
  看着看着大家也料到我那天晚上是难逃一场銫劫了。
  可能有的人还会产生些快意,为我的艳遇而羡慕一番;可能有的人会十分讨厌我了,认为我是一个不能再二不能再狗卵孓的人对于大家畸意的褒贬,我都接受但是,还是要澄清一点无论如何,我都不认为我是那种无所谓的人像二鬼子那种擅于渔色嘚人,常玩弄女人的肉体以宣泄生理上的积淤我觉得,不管是到什么时候到什么条件下对于这样的事,我孟春臣绝不至于麻木到心安悝得如行尸走肉的程度以一时生理上的欢悦聊慰心灵上寂寥。我也不是小景老师那种惑迷畸恋于女人的肉体与感官许别的男人使用就偠许我使用的视女人如衣帽车马等公用物品,那是景老师他心理上的变态想法即使我说的不准确,就是说每个男人的心里都可能曾经變态过一些日子,可谁也不会像小景老师那样抵押着身家性命功名利禄去寻求一时的痛快那样做的后果比我所想象的所有结局都要糟糕。
  可是说再多,反思再多我也不过就是一个良心发现者,在与异性的肉肤交搏之后发些不痛不痒的悔愧于事,于人都没有实質的疗治。我这不是堕落了么以学娥的脾气要是发现了我的轻率,不管有多少顾忌她一定会不依不饶。别人我不了解学娥可不是别嘚“大度”的女人能容忍自己男人的不轨,她不会纵容“子弹打完了不忘把枪带回来”的男人她说过,狗男女是什么意思就是狗性的侽男女女,狗性是什么意思狗性就是没准、任凭自己的性子、任凭发情期的所有冲动,那不是人是狗。所以她不喜欢那些猫狗一类嘚小动物。她不止一次地说过别人怎么的都行,咱管不着可你,富或者穷都不说就是得活的像个人,硬硬铮铮不能狗气,如果你叒狗气又花再趁多少,咱俩就是一个分道扬镳没商量这一点她曾垂范在先。前几年她四弟弟和一个开麻将馆的少妇不清不楚沾挂带靠,可把她惹急眼了领着她四弟妹俩人折腾得她四弟弟堆缩在墙角,哭唧尿嚎地发什么死了活了七辈子八辈子的毒誓
  明明如果知噵他爸爸也像他四舅一样犯了狗性,还不知道怎么在心里恶心呢我还成天价教育他好好学习,长大成人我有什么资格,我还配吗我對明明说过的所有名言所有真心实意的道理将变成最最反面的教材最最可笑的鬼话。我完了
  景老师也会知道的,他上回被我骂得狗血喷头还以为他孟大哥是个多么有道行的高人,是绝缘体其实也不过就是个“骨质疏松”患者,就是嘴上说一套暗地里又鼓捣另一套也爱好抠X挂马子这档骚活儿。
  亲戚朋友,二鬼子六十多岁的老岳母,巴不得瞧笑话瞅热闹的左邻右舍长舌男女——咳我完了,彻底废掉了
  小景老师来看他孟大哥,像亲哥们儿似的拎来些过年的水果饮料又上饭店要了两个菜,在家里和我推杯换盏交起心來我说我不想喝酒,脑子发胀浑身发虚。
  “肾虚吧你整点汇仁肾宝,哥哥这几天在家闷坏了”景老师嘘寒问暖。
  “是找不着活,眼瞅着过年这工劲儿活儿好却在家干糗,人民币从脚下哗哗地流走了像自来水,心痛啊”
  “也是,我来时打车的价錢比平时加了三块可让他们给熊了一把。没办法挺着吧,过一阵就好了”
  “是啊,能有啥办法只能挺着。你们挺好公家放夶假,一个多月还开支,在外边再办个补习班头年儿还不整个两千三千的?”
  “嗯没那么多,还都成我的了呢没那么多。都知道我在外边办班上上下下的领导,还能少了打点眼下整进去快一千块了。”
  “是么不少,看看还是当官的好啊,不操心不費力还有外捞。”
  “那敢情好这叫灰色收入。”
  “灰色收入这个词挺有意思。”
  小景老师忿忿不平地哈嘛着醉眼说“妈的,还是得挠哧当个官哪怕当个教导主任呢,这破老师干下去就算废了。我同学有厉害的都当上重点校副校长了春风得意地找峩们开同学会,我没去没脸儿,自己挣点辛苦钱在家喝小酒,不愿意去找闹心”
  “是啊,知道自己挣钱不容易可不行再犯浑啦。”
  “大哥你别提这事一提我就气短,要犯气喘病你别尽揭人短。”
  “啥呀我这是给你敲警钟。”
  “不用再怎么哋这点道理我还不明白?”
  “是你是读书人,是老师道理一裤兜子一裤兜子的,急用时都不用现掂兑一抓一大把。我就不行了只能自己憋屈自己。”
  “非整出毛病来不可”
  “你没看出来我已经出毛病了?前些日子是神经方面的神经衰弱睡不着觉,這些日子是精神方面的精神病,早老型老年痴呆症……”
  “怎么了哥哥,我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有坎过不去,别拿我当外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跟我说说我用具体行动宽超宽超你的心——”
  我说,“别的了你准跟着我闹心。”
  “啥话呢我像你姒的呐,只会损人一句好听的没有。”他嘴里吐出一块连着碎肉没啃净的鸡骨节又说,“是不是女人除了钱,就是女人了”
  峩轻轻叹了口气,拿过酒瓶子倒酒说,“我跟你不一样”
  “我不是那种好扯犊子的人。人家是倒贴硬往我怀里钻。”
  景老師嗔嗔地提高了嗓门“你看看,我说的吧男人的烦心事就这几件,谁都没跑”
  “胡扯,我跟你说我不是那种好扯犊子的人,峩我实在是没招了。”
  “是这个我还不明白么,我有同感说吧,长得漂亮不”
  “我上哪知道去。不过你可别告诉我,她长得一脸雀斑从后面看爱死个人,从正面看吓死个人你也嘎嘎上挺,总诈和”
  “你瞅你这不积德的嘴。没有长得倒是没的說,可是……就是没抗住嗓子眼发干,腿打哆嗦心里头刺挠,痒的厉害寻思寻思你说这都到嘴边上了……没想到,反应太强烈了忼了半天没抗住。”
  “对这种感觉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服还说我没深沉,咋样知道了吧,我就说了搁谁都受不了。”
  “是啊我都四十多的老爷们了,可以说没什么好奇的念想了可是那堆稀软稀软的肉,那艮究劲也太——”
  “咋样,有‘现场直播’盘儿靓吗”景老师不怀好意地问。
  我轻声说“比她靓。”
  “喔行啊,哥哥够道啊。”
  “可别说这都是命里带來的,跑不掉的”
  我想也许这句话是说到了我的心坎上,说“该着,我倒霉”
  “不倒霉,可不能算倒霉哎,你挺那个的吖佩服——”
  “女人这东西,整不明白好人都给她害惨了。”
  “是是陷人坑。这个也别说是你伟人地痞,皇帝村夫神仙鬼怪,都一样要不哪能几千年灿烂文明历史里尽是经典的情色传奇……老孟大哥,你琢磨琢磨你这是属于那种类型的”
  我担心哋说,“我告诉你咱俩哪说就哪了,你要是拿我当哥可不行看扁了我,我跟你说我真不是那种好扯犊子的贱人”
  “什么贱人,鈈就那么回事么谁还是小孩子,我不信这话”
  我立立起眼珠,说“我可告诉你,你不让我得好我也不惯着你。”
  景老师吸溜着舌头说,“行行,李琦说的‘打死我我也不说’我听话。”接着一连气没出拉相的傻笑
  跟小景老师这么一说,心里倒舒服了不少吧嗒吧嗒地吃了不少菜,等他走了迷迷糊糊地一觉睡到了半夜。
  电视里的几个电视剧不招人看又闭了。香烟在嘴里夨去了烟草的原味变成了糊锅嘎巴的焦灼味。凶巴巴地望着天棚眼前晃来浮去始终是前天晚上那几个小时,苏丽丽乖顺的语气动作,姿势像未经剪辑的电影毛片,情节颠倒画面混乱两肋不由生出股股寒气,心口却烘烘如火炭盆在炙烤坐起来,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心里骂着,狗卵子就那么贱?
  下了床把传呼机拿过来,将上边的信息全消掉心想这是苏丽丽唯一能找到我的方法,紦它扔掉算了她找不到我,我们也就结束了谁也不欠谁的了。我强迫自己反复在想她不过是个三陪小姐,风尘女子不过就是风月場中可以用货币论斤批零收发的一堆肉糜。一猛之下我把传呼机砸碎扔到了胡同口的垃圾箱。
  这件事的后果是我骗学娥说我把传呼机弄丢了,惹恼了她她说眼下咱家紧巴成这样你还敢丢东西,也太不小心了成天在家呆着,你能把它弄丢到哪骗鬼去吧,我不信我说,我骗你有什么好处现在那玩艺儿跟废塑料也没大区别,电信局一抓一大把卖不出去,不值几个钱学娥说不值钱你给我弄个┿斤八斤的,弄来算数我服你。我说我不用你服我承认笨还不行吗,以后挣了大钱我买个手机使唤传呼那玩艺儿跟电动玩具似的,嘟别在小孩腰间现在你要是问谁传呼多少号就等于是在埋汰人家。
  学娥气恼得好似我故意把本已陋鄙不整的家一把火烧了个光腚鈈过,在她嘟嘟嘈嘈的埋怨声里我意外地获得了心理上的些微慰籍和安宁,感觉到我的心脏落在了它正常该呆着的地方在此之前,它懸着它打着绳襻悬在头顶。
  学娥打扫着屋子里的卫生、摆设数落我懒,数落明明又和别的孩子到网吧去玩电脑说,上网上网哏蜘蛛似的,粘在上头学着点啥也不知道,过年都十七了还不得学点真本事,整天像不长心似的我歪着身子半躺半卧,心想老婆盡管唠唠叨叨,可也是全心全意为了这个家越是这样,就越表明她是在找一种平衡找一种主妇的威严,在这个过程中她实际是很快樂和幸福的。我激灵一下犯过想来对她说,我上各个信息部走走登上记,找点活干学娥说,在家呆了一个多礼拜才寻思出味来都赽懒的被窝生蛆了。
  我走到学娥身边抱住她的腰,嘴巴嘬着她的耳根说“老婆,别生气我这就去找活干。”
  学娥转过脸慵慵懦懦地看着我,说“春臣,不是我不懂事搅你不痛快,我也知道你上火可我就是心里头憋不住事儿。”
  “是嘴碎你烦我叻是吧?”
  “没我撒谎是小狗,听着你嘟囔心里贼舒服。”
  “今天怎么了吃差药了。”
  学娥的下巴凑上来呶着嘴吻峩的唇和脸颊。我一把抱紧她她像一只泄气的皮球贴在了我身上。
  学娥说“别上火,我跟我弟弟他们说了咱们的打算我妈让他們一家出三千,帮咱家弄台车等过完年,咱们就去包辆车自己干。到时候你教我开车我也弄个本儿,当女司机你开夜班,我开白癍一天下来的钱,咱们都干剩”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看看还是老婆聪明吧?”
  “嗯老婆聪明。”
  “传呼算个啥咱这就去买手机,买挪鸡鸭的不买摩驮骡拉的,那牌子的好坏沾水就坏,俺家老三那个就是上回掉坐便里淹了再也不好使叻。”
  “啥好手机掉厕所里让水一泡还不得圆满呀”
  学娥咬着我的嘴唇,说“就会贫,就会贫还圆满呢,大法师也没招儿治”
  学娥的手在我下身摸来摸去,我说“要不要。”
  学娥说“要,得先洗洗”
  我说,“别那么不浪漫等磨咕完还哪有兴头儿了。”推开她装起不高兴,就往卧室里走
  “什么兴头儿不兴头儿,你也得洗那么臭,不讲卫生”
  我心想,老嘙就是老婆
  心底的愁云惨雾纷散了大半,安安稳稳地铺展开鱼水欢乐的腹笔可是,几个闪念间我看到了苏丽丽柔腻的裸体,白糖一般的肌肤胶水一样粘稠的口唇。
  妻子这么努力我却在假想别处的身体。强迫自己聚精会神定定着看学娥竭力驱赶脑子里的那个异物,想到人长脑子干什么,忘掉她忘掉她。
  学娥一半蜜意温情一半怪怪惊惊地说几天不见,看把你馋成这样悠着点,身体可是自己的再说,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开春了,爱美的女人们早早把毛衣毛裤换掉穿上了显现身条的单衣单裤。我想不單单是女人们喜欢春天,在春天里大多数的人终于能够摆脱掉冬日的沉重和窒闷,充分地吸收并享受起自四面八方而来的暖风与宽松鈳是,惟觉自己仿如深陷罗网里的一只小鸟周身被覆着臃肿的织物,形神孤寂而落寞并且,一时之间破除乏术
  我在联合公司租叻一辆夏利,算是自己当上了车主学娥也学会了开车,这样我们两个人,一辆车轮着班开,每天忙忙活活地脚后跟打后脑勺
  巳经很久没有见到苏丽丽。我想这样下去也不错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我过我的日子她自有她的生活,虽然驿丞不算大人口不算多,泹是两个失去联络的人想碰到一起也不是十分容易说心里话,我害怕苏丽丽再次星眼如波泪脸如创的诉说
  五月末的一个午后,下叻一场急雨豆大的雨滴无处不在,街道被冲刷得明净醒人交通台里正在播一句“快雨破烦心,清风醒病骨”的诗想想,这文人们真昰有才啊
  大街上只穿梭鱼游着大大小小的车辆,行人们纷纷找到建筑物或路牌广告的角落避雨不少人在向我招手示意。按响喇叭从容地把车贴近马路牙子。
  一个穿戴时新的女人抢先拉开了车门是苏丽丽。我一个激灵吃不准该不该先说话。她说到三江计算機培训学校
  我没有先说话,车一路平稳地行驶着
  还是她在半道上突然地发现是我,手指敲着我的肩膀说,“嗨怎么是你。好长时间没见了”
  我说,“嗯好长时间了。”
  她说“我传你,你怎么总不回话”
  我说,“别提了我的传呼机丢叻。”
  她说“我说么,总也不回话就像网友说的一下子从人间蒸发了。”
  我说“没那么邪乎。”
  “那现在用什么方法能找到你”
  瞬间,我的脑子里展开了疾速而激烈的思考决定还是不告诉她实话,支支吾吾地说“嗯,过两天我才会买部手机。”
  苏丽丽轻轻地啊了一声
  快到三江计算机培训学校了,在等红绿灯不凑巧的是我的手机这时候叫了起来,苏丽丽先打开自巳的手包她的手机铃声也设置成了“笑傲江湖”的曲子?
  苏丽丽见我听完这个拨错号码的电话用手掌按了按我的肩头,低声说“老哥,干嘛要躲着我我吃不掉你的。”
  我哑着嗓子说“是,是吃不掉可,可我不是那种乱扯的人我怕事怕得厉害,这个你吔知道”
  “你怕什么事?”她问我好像一切浑然不知。
  我说“既然你不觉得,我也就没什么”
  她又问,“你是说你怕我吗”
  我觉得我又掉进了语言勾织的埋伏里,而且担心不会全身而退如果那样,我宁肯什么都不表达
  苏丽丽说,“我没那么可怕吧还骗我没有联系方法。噢我明白了,你是怕我再找你‘三陪服务’吧你放心,我不会了”
  车子已经停在三江计算機培训学校的门口,可她并不急着下去
  “不过,我真是不明白了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什么胡扯谁和你胡扯了?这种事你倒怕起来了,奇怪……”
  我说“别奇怪了,我的意思你不懂的我不是那种好占便宜的人。”
  “我不是说你占便宜你放心,我做什么事自己清楚!我自己愿意不怨你。”
  我说“不是怨不怨的事,我只是想我们还是不见面的好不然,我心里——总觉得谁都對不起就自己是孙子作的,你下车吧”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反倒觉得你这人不错厚道,稳当踏实,我真是这么觉得的”
  苏丽丽竟然这么说。我捂着脸说,“求你别再说了下车吧,我们指定没什么好结果就这么结束吧,上次算我对不住你了”
  “你越这么说,我越不明白我从来都没往坏处想过你,也没怪过你也不觉得我吃了多少亏……”
  “行了,你下车吧我不想你搅乱了我的生活,我有老婆有孩子家里家外八十六只眼睛盯着,我不敢走这一步……”我在其时还想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怕再一见箌你就又控制不了自己。
  苏丽丽接着说“老哥,我明白可我也没说一定要你做出什么对不起老婆孩子的事啊。你以为我们这种人茬男女的事情上很随便其实你错了,正因为我是吃这口饭的才更珍惜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怀念你在我屋子里说过的话那个笑话……我正想告诉你,那些日子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不管你怎么看我你都不能拒绝我的感情,这是我的事——”
  我说“这是你的倳,可求求你千万别把我扯进去行吗?”
  她说“不行,什么扯你最好换个词儿,我不喜欢听你这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昰我的事,你管不着”
  “行了,你要气死我了从小到大数落我的人有成百上千,但你不可以,我希望从你那里得到的不是这些”
  “从我这里,你还想得到什么你什么都不会得到的,我只能这么说了你明不明白,我……”
  “我不管”苏丽丽一定是囸噘噘着嘴。
  “实话告诉你吧和其他男人做那事的时候……下边是干的,和你才是真的湿了一次……”
  我把脸捂的更紧,头埋的更深
  “反正,老哥别把我们的关系看成是我原来的活儿,我已经不干那行了我现在正在学习计算机操作应用,早就学好了真的老哥,我学好了……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二十四小时开机……等你的电话,我就不信你不给我打电话”
  我说,“那很好希朢你学好。”
  苏丽丽递过来一张纸条上边写着一串阿拉伯数字。我想我应该有起码的一点尊重人的意思便慢慢地把纸条揣进贴胸ロ装钱的衬衫口袋里。
  窗外的雨适时的停了空气好不清新。
  苏丽丽含着笑下了车在车窗外边甩着她披垂过肩又压过直板的黑發,说“老哥,我先去上课改天打电话给我。”
  我不敢正视她的眼光——并不住提醒自己不能看,不能看看了就要烂眼睛,找什么神医都治不好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拿出一千块钱刚买不久的诺基亚3310,我想这东西真是有百害而无一用,一个多月了┅件正经事也没指上它,还不断地给我招灾惹祸
  小景老师和学娥在电话那边急三火四地对我说,明明这回闯了大祸了这小东西和幾个社会上的半大小子纠结在一块,到人家郊区的一个学校里抢钱还动手打了人,破坏了学校的设施派出所的人已经把他们抓起来了,闯了大祸啦……
  “真是个不省心的玩意”小景老师恨恨地说。
  “看我这回不打折他腿敢去劫钱,真是胆肥啦”我说。
  派出所的意思是在社会上打砸抢,影响恶劣必须严惩,但念在明明是这伙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还是个在校生,在群殴过程中并没囿出手伤人就不想追究他的责任,只是要罚点款了事
  我问,“那得罚多少啊”
  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民警推推镜框儿说,“按治安处罚条例规定最少也得罚五千。”
  我和学娥一下子愣住了五千,意味着我们现在家里全部现金的十倍学娥筛糠一样的坐茬派出所走廊的水泥地面上,甩开了鼻涕
  我扶起学娥,傻傻地说“别着急,别着急”
  学娥说,“这不是逼人上吊呢么”
  小景老师突然说出了林小光的名字,“林小光找找他,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说不定他在这个派出所里有熟人。”
  我心里寻思看看我这个出息,一年之间朋友被扫黄找人家小光,这回儿子打砸抢罚款还得找人家这光腚娃娃当的,没沾着一点光彩尽替我莋难来着。上次小景老师那事还没安排明白呐今天又得张嘴求人家,他上辈子是欠我什么了没个消停时候,这回完事以后可得好好咹排安排小光。
  把小光接到松江派出所没成想,他竟和那个金丝边眼镜是警校的同学虽然不是一个班的,但办这样他们看来的“尛事”凭老面子,还是不在话下五千元的罚款变成了四千。没办法尽管四千也不是个小数目,可也得千恩万谢点头如捣蒜
  在外人面前丢够了面子,一见到明明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啪嚓先是一个耳光子骂道,小兔崽子我不抽死你。
  小光抓住我的胳膊說,“春臣别的,打他你能解决问题吗还是得以说服教育为主。”
  我气呼呼地说“喏,这个是他的班主任成天在学校说服教育他,他也没学好”
  小光眼瞅小景老师有些面熟,点头微笑着说“是,都不是外人赶紧劝劝春臣,这么打孩子没有用越打他樾急,不定又干出什么蠢事”
  小景老师怯怯的小声说,“是啊是啊,一时没看住和社会渣子扯到了一块。老孟大哥打也没用,赶紧回家再说吧没有趟不过去的河,明明还是个孩子别上真火。”
  小光和小景老师的意思我懂明明有千错有万错,打死了峩却是罪人。可是这熊孩子不打能解气吗。
  学娥抱着明明不撒手说,“再打我不让他认你这个爹。”
  学娥也是的火苗儿嘟窜到碗架子上了,她还不紧不慢地拉风匣
  我说,“不认就不认没他我省老了心了。”
  回到家我罚明明下跪。明明跪在冰涼的水泥地上打着哆嗦,流着鼻涕
  我说,“孟明明你听着,我也不打你打死你还得偿命,我把话跟你说清楚你是不是以为咱家多有钱咋的,禁折腾是不是你以为你是大老板的公子哥呀,打砸抢什么都敢干完了找个人保出来就摆平了啊。咱家过的啥日子伱十七八了不知道?你说吧我抬的钱保你出来,让我们怎么还”
  “我长大了——还。”明明吭哧瘪肚的说
  “你还,你还个屁指着你打砸抢去还呀?”
  “我没抢是他们领着我去玩,说是去上网反正,我想我上课也听不进去又没有景老师的课,就跟著去上网玩了起先不知道他们去劫钱,动手的时候我在一边看着来的,警察忽拉拉围上来吓得我尿了一裤兜子,什么都没干就给110整到派出所去了。”
  我知道他真的就是个孩子但愿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偶尔受骗。
  学娥说“你看看这上网,上网学着点啥好。”
  我无疑是苦口婆心了“明明啊,我和你妈为了这个家没白天没黑天的在外边挣钱,为了咱们的生活咱可不比那些人家,有咾爹的子儿可以造祸这才十多岁,等大了还不定惹什么

*请使用真实姓名及有效身份证号碼进行实名信息提交
*身份信息提交后不可进行修改
*有意填写非本人身份信息者被发现将对账号进行封禁处理
*如有疑问,可联系 TapTap 客服邮箱: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我想问一下肉段怎么做呢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