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的海
喂，如果你可以给我一碗面，我来给你形容一场雨。
1.这条路上的灯不那么明亮，像是放了好久死鱼的鱼缸。两排是密密匝匝的夜宵店，都显得十分破旧与不堪回首。这是我第六次流落街头，第四次与别人交易，说的直白点，就是高姿态的乞讨。他们说，只要有梦，就不会太远。然后我就像浮游着的灰尘般漫无目的地寻梦，早就知道越走越远了却也停不下来，大概是对虚无缥缈的偏爱以及依赖每所城市给我的短暂的答案，然后逼仄地活。我有一把吉他，用来对视。我有一本相册，用来流泪。我有一张地图，用来接收世界的复杂与扑面而来的头晕目眩。我有一些形容词，用来混一口饭。不过有时是一声嘲笑，一顿毒打。再后来，我的形容词匮乏。 2.五个月前，我同样是在路上梦游。当看到面馆里那个坐在最角落里女人，我就知道这是块好肉。“小姐，如果你可以给我一碗面，我来给你形容一种味道。”我说的直白且顺溜，放下我的吉他，吃定她有兴趣。那人抬起头来，朝我苦涩的笑了一下，眼角还有些湿润：“我不叫小姐，我叫先兟。”真是太好的名字，英气啊。“那你说我这碗面是什么味道。”“排骨味，加之你的口水味，还有发酵的杨梅味。”我直勾勾地看着那块排骨，相信我，我已经连续两天滴水未沾了，再接下去尿液都要停止运转了。她给我点了一碗面。竟然只是一碗水煮面，没有肉没有油的。我只好看着她碗里的，吃着我嘴里的，还是吃不出油腻的感觉来。操蛋呢这是。“那你说我是什么味道。”她继续问。“我不知道。”我有点不爽，但我得为我今晚的栖息地着想，于是我说，“你得让我进你房间。”先兟十分爽朗，拿起桌上的钥匙，“好。”我慌慌张张地喝下最后一口清汤，抡起我的吉他，跟着她回家。 这路走的真是长。从黑夜走到明月。 那是一家客栈。没有名。就一老房子。“你开的？”我问她。“和朋友合伙呢。”我用脚踩着石头划着地。她见我长久不进去，倒是笑了：“不用钱。”我猛地给了她灿烂的笑容，二话不说跨过大门。向前走1米，向右走5米，穿过走廊上二楼最右的房间。就在前几分钟内其实我已窥探了个大概。“你怎么知道这空着？”先兟急急忙忙得赶上来，“嘿，先别急着坐下来啊，还没收拾呢，都是灰。”我硬生生的把蹲下去的半个屁股给收回来了，愣在原地，回答她第一个问题：“没人味儿。” 我下楼去抽了根烟。等着先兟为我打拾好。借此我也好好打量了一番。住这儿的人不多，也不少。门厅前的空地没有灯，只有月光大大得铺开。像极了我刚喝下的那碗清汤。 先兟走下来时，我恰好摁掉了烟。一点点火光消失殆尽。“好了。也不早了。上去休息吧。”为了方便，先兟把头发梳了起来，大气的面容多出了几分干练的味道。“不去你房间？”说完这话我便觉得怪怪的，挑了挑眉。“恩，太迟了，改天吧。”然后我们各自回房。灯火阑珊了。
3.我不认床，自然是睡了一个好觉。等我下楼时，先兟正在洗碗筷。“我的早饭呢？”“见你还不下来，就倒了。因为听说9点后不吃早饭肠道会自动消化粪便，想你也是饱了。”我扯着嘴，在她背后做苦瓜状。倒是那个坐在门槛上吃馒头的小女孩跑过来，掰了一半她吃剩的馒头给我。我感激的朝她笑笑。她叫果儿。 果儿自小和爷爷奶奶住在这儿。爷爷是修车的，奶奶以前做点女红，现在也就卖点手工小饰物。我可喜欢这个女孩了。眼睛圆不隆冬的，又长着一张小巧的嘴。每次画完画总爱到我这儿炫耀一番。一根冰棍她就同意我叫她女儿了。我说：“女儿，你长得真讨喜。”“女儿，你画的画很抽象啊。你知道梵高吗。噢，不对，你不该像他。”“女儿，我唱歌给你听好吗，你不许跑开哦。”“女儿，你怎么老爱笑，都不和我说说话。”然后我就听到她糯糯地说：“叔叔。”我尴尬地摸摸她的头，上楼去了。这小姑娘是晒过太阳的被子的味道。很干净，很温热。 我锁了门，弹吉他。刚写的《不喜》。 喝醉了她的梦/没有溺/若是将一夜的头疼揉在一起/会不会是你的影/ 沉沦了她的脾气/不再笑自己/若是风吹醒了熟睡的风铃/该不该去找你/ 再没有繁花似锦/于是偷喝一杯冷雨/再没有畅叙幽情/于是在电影里寻找路人的眼睛/ 我经过你 我经过你/在山川湖海里憧憬/我冷了你 我冷你了/在猫的瞳孔里无处可依/我笑了你 我笑了你/不惊 不喜/我哭了你 我哭了你/没有了纸飞机/
出去的时候，先兟竟然坐在我门口晒太阳。闭着眼睛，不高兴，不悲伤。隔壁窗口探出个头，说：“大狗，想不到你还藏一手啊。来我们那儿吧，刚好少吉他手跑了。”“呵呵，不了，摇滚，我不行。”我说。 执子在这路的最东边开了个酒吧，自己倒腾着，混混日子也不够。他自己是个鼓手，云石是贝斯手，挺秀气的一个姑娘，也不知为啥搞这种重金属摇滚。还有那个跑票的吉他手，怕是自知没什么出路一个字儿也不留宁愿下地种田去了。执子嗓子哑哑的，也不晓得是先天的还是后天扯坏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双长满茧子的手抚摸你的耳朵，痒痒的，却又很温柔。我心底是排斥摇滚的。太喧闹了，我给它的形容就是，沸水。搞摇滚的人则是在沸水里跳舞的人。我私下称他们为“沸腾舞者”。他们总是以过度的对身体甚至灵魂的锤击来造就一场疯狂。之前总认为这些人多少有自杀倾向。而最让我为此改观的就是执子爱云石这件事了。两个摇滚青年不该捧在一起撕咬吗。可却不这样。 吃完晚饭。大伙儿一起摆摆凳子坐在空地上看月亮。新月。果儿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爷爷笑了：“傻果儿，哪来的床啊。”奶奶说：“小孩子哪懂这么多啊，果儿都会念诗了哈。”执子腼腆地碰碰云石的肩膀：“你是我喝不完的月光，一杯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死逼着把自己的隔给吞了回去。他们怎么不回房撕咬！风飘起了云石的长发，云石没有理，她说：“新月娟娟，夜寒江静山衔斗。”然后一群人沉浸在《点绛唇》的意境中。只有先兟悠悠接了句：“君知否？乱鸦啼后，归兴浓于酒。”于是我知道了，得在这儿混下去我不会几首古诗词是不行的了。马上，先兟就问：“大狗，你说呢。”“碎了一地的玻璃又被黑夜捆绑，的月光。”我去拿酒了。
4.下楼看到地面有洒水车的痕迹，才知昨夜下了一场雨。我踩着点来吃早饭，环顾了一周没看到先兟。“先兟呢？”“出去卖画了吧，又或者去找那小逼崽子了。”执子说，“你说她也真是的，就个文弱书生，跟那破小孩谈恋爱有个什么意思。”我内心默想：难道和你们一样在床上撕咬吗！然后我就见他往云石碗里送菜。“她一般上哪卖画呢。”“西口路20米右拐直走有个公园。公园后边是所大学。她一般都在那儿。” 我来到这的几天并未看到先兟画过画。猜到她有男友，却没想到还在念大学。我找到那所大学，就在那天吃面的面馆附近。 先兟就坐在一小卖部的写对面。几个学生围着。看来生意不错。“我要买画。”她抬头看到是我，也没觉得奇怪，笑着看我说：“你要画些什么，你描述，我作画。”“暗夜里的一片海，还有一个往海边走的人。”她画得并不快，为了等她，我便坐在石阶上弹起吉他。即兴哼了起来。 寻找黑夜的人哪 去了哪/把白天做的梦儿 再看一遍/ 谁是谁的地平线/她是他的清颜/没有了贪得无厌/只是无限延长的 无限延长的光景缠绵/ 带我去更暗的海/看看那灯火阑珊/星星是海未睡去的心情/不哭泣/只浅唱低吟/ 带我去更远的海/看看故事已消散/娓娓道来那流浪的冷暖/不回头/不挥手/就当你不走/ 不回头/不挥手/海还在暗涌/ 我停下来，转头看她：“名字我都想好了，这首歌还有你那副画就叫《睡吧，海》”“恩，我也就快好了。”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今天应该带个铁碗出来，顺便交点房钱不是吗。”“…那要不要写一地血书，那样赚的钱更多。”“哈哈，开玩笑的。不过真的唱得好，歌词也好。”我低头摸摸我的吉他。 我偷瞄了眼她的画，是这样的：整幅图被分割成了三部分。海和大地连为一体。大地是纯黑色，海从远及近是从深到浅，暗浅的巧妙转换所形成的平稳的波澜让人感受到风的存在，几处留白勾勒出浪花。夜空也是由上至下渐变的。远处有不真切的山，还有我歌里未睡去的星星。她正在画那个走向海的人，白色衬衣，头发飘散。这是一张万籁俱静又风尘仆仆的画。我喜欢。 “先兟…等会儿有空吗，一起出去吃午饭?”我才发现有个男人悄悄地坐在了先兟的左边。他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早上喝下去的那碗白粥。“你来啦。”先兟停下笔，介绍了下，他叫杨臻。我俩相视一笑。“阿臻，这幅画好后，我还得回去烧午饭呢，等会儿找你出来吃宵夜吧。”先兟说。“哦。那晚上十点半我在街口等你。”“好。你别又忘了。”“恩。” 画干了。先兟收拾了下和我一起回到客栈。“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安心。”“你都还得养他。”“我养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她低着头继续说，“你知道吗，要是爱上一个人就不会为这种事计较。以后路一起走，日子一起过，哪来那么多事儿，想扶相持有地可栖就很好了。”“恩……他是学什么专业的？”“编剧。他答应我了，以后为我们写一篇。”“我们？”“客栈。”“那很好。”她转过头笑了：“你能告诉我他是什么味道的吗？”“村子上的井水或者是老电影中的远山。”我说，“哈哈，才见到没几分钟，也是瞎掰的，不是应该你更清楚吗。”“差不多吧。” 晚饭的时候，我问先兟那幅画多少钱。“算了，你把那歌的歌词写一份给我就可以了。”我说好。她晚上吃的并不多，大概是还要出去吃宵夜的缘故。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零点了。我把歌词给他。“你怎么不先睡？”“等你呢。”“带你去个地方吧。” 原来客栈右侧有一扇陈旧的木门，敞开的。水泥地上是半圆的磨痕，而现在那扇门底下已经差不多渗入土里。门外，大好风光。“这里很开阔对吧。这是块田地。这些田都是村子上的人种的。”先兟说。这里没灯。我和先兟沿一条小径走了一段路。是湖。“我们这儿没海，但这湖也还是可以的。”先兟走下石阶，“这儿的水很凉，夏天晚上我会到这泡脚。很舒服。”“挺好的。”“我和阿臻在一起也很舒服。”“也挺好的。”“你走过不少城市吧，有看上的姑娘吗？”“我以为我走走停停的生活可以代替爱情的位置。”“错了。那是为了去遇见梦想的路上同时撞上一个相爱的人。”“或许吧。”我点了根烟瞬间投进湖里，那烟的火光还未优柔寡断便被水斩死，这是社会。烟如死尸般浮游在表面，这是绝望。于是，我又点起一根烟，假装吸得漫不经心，这是生活。但，这首先还得有把打火机。大概它就是那个姑娘。“先兟，我明天就走。”“好。”
5.走前我去了次先兟房间，我告诉她说，“水，月桂基羟基磺基甜菜碱，柠檬酸，薄荷油搅在一起的味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是我洗发水的味道。”“说真的。是风带来的海水的味道。”“那你呢。”“我啊，大狗当然是大狗的味道啊。”这会是我回答的最满意的答案。 我走了。 作为一个浪人，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是不适合的，那会渐渐消褪你流浪的驱动力。太眷恋就会有遗憾，太遗憾就会有眷恋。呀，你说我的故乡还没找到呢，竟然就有了故人。果儿，执子，云石，先兟，愿你们有地可栖。而我四处可栖。 我走的时候没有人送我，他们都默契的躲了起来。我暗自高兴。今天是柳枝味的。适合离开。
6.“喂，如果你可以给我一碗面，我来给你形容一场雨。” “神经病吧。”“走走走走走。”“侬啷否晓得，个肿脌丁些。” 最后一句土话我没听懂，不过都一样。我抱着先兟给我的那幅画，现在想来真是后悔，本不该带上它。跟着我只能受苦受累，像个委屈的小媳妇，而现在已哭花了脸。浅的深的黑色混在一起还是黑色，却多了晦涩。 早该知道大雨会来的，早该知道自己的本事少的只剩下指甲缝里秽物，早该知道不愿意街头卖唱的清高带来的只有荒谬的自赏，早该知道愿意陪我流浪的姑娘太少太少。可他妈的就是改不了了。强迫症的人喝酒要刚刚好，吃药要把药颗颗摆好，每天吃几颗葡萄和樱桃也要规定好。我或许在这些方面都随性的很。但当我在某个晚上想起要这样过完一生时，我就会猛地睁开眼睛，摆脱梦境。然后就像是在脑海里写下一份契约。若是撕毁了便是无限的反感与不适，好比你为自己倒的一杯温水被不知情的人喝了。他却不知道这杯水是你先倒了1/3的沸水，2/3的冰水调制而成的。所以不能够让自己在这条路上停下来。流浪或许太假太矫情，行尸走肉或许太偏激，对于我的决定，我的形容词也无所适从。 我将先兟给我的画垫在屁股下，雨水顺着屋檐湿了头发，我弹起了我的吉他。 带我去更暗的海/看看那灯火阑珊/星星是海未睡去的心情/不哭泣/只浅唱低吟/ 带我去更远的海/看看故事已消散/娓娓道来那流浪的冷暖/不回头/不挥手/就当你不走/ 不回头/不挥手/海还在暗涌/
7.那么，让我来为你形容这一场雨。这场雨，像暗夜里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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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完全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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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编在此谢谢各位pianker的热心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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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者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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