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卖类似摄像头csgo awp镜头贴纸的小贴纸的,贴上去就像真的有摄像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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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谁是把笔记本摄像头贴住的?吱一声~~~
· 232 天前 · 7700 次点击
我是说,真正用贴纸挡住的。比如像小扎那样。
171 回复 &| &直到
10:45:32 +08:00
& &232 天前 via Android
噗,好像贴上自己会变扎克伯格一样(不好意思,歪楼了,逃……)
& &232 天前
不在摄像头前啪啪啪,不用贴
& &232 天前 via iPhone
笔记本没摄像头的路过。我手机倒是有,需要贴住么,怎么贴?
& &232 天前 via Android
有时候会贴着一般都是没动…
& &232 天前
我发现我也贴了,都忘了什么时候贴的。
& &232 天前 via iPhone
即使如黑镜三那样的情况……我都毫不在乎……看了大家各种贴不贴,想贴,但是找不到理由
硬盘有 av ,不过好久没看了,飞机好早就不打了,没啥特殊癖好;赤裸换衣服之类的,你喜欢随便看;钱赚的少但是透明得全世界都知道那种,连小金库都没有;婚前很久想过去嫖但是一想到有可能得病,怕死,没去成,婚后更不想了,兄弟各种笑我怂,现在都看开了……
连一点偷窥价值都没有的人生,也是闷得很……
& &232 天前
所以我原以为楼下会热火朝天地讨论绕过 BIOS 的摄像头指示灯的技术。。。
那么有谁有相关研究的吗?这个是摄像头电路控制的?还是 BIOS 固件控制的?
& &232 天前 via iPhone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个人。
& &232 天前 via iPhone
那手机贴不贴呢
& &232 天前 via Android
说个真实的故事,上级召集开会,每人发一台定制安卓平板,无记名问卷调查,我是捂着摄像头填写的。
& &232 天前
都有谁是把手机摄像头贴住的?
& &232 天前
@ 关键就你捂着在啊
& &232 天前 via Android
@ 因为我对安卓平板不放心,害怕填写的时候拍照。
& &232 天前
@ 是想说 别人都没捂住 就你捂住也没用- - 知道是你了
& &232 天前 via Android
@ 哈哈哈,高
周四刚看了今晚 80 后,里面有个段子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 &232 天前 via iPhone
物理防御+1
& &231 天前 via iPhone
@ 我也以为会讨论这个
那么如果摄像头的灯没有亮到底能不能保证摄像头没有开呢?
& &231 天前
@ 同关注,现在的策略是拔掉摄像头排线(毕竟贴纸不太美观),但会涉及到保修的问题。
& &231 天前 via Android
& &231 天前
不贴,就喜欢天天直播给人看
& &231 天前 via iPhone
直接拆掉了...
& &231 天前 via iPhone
@ 这个提醒造成了成吨的伤害。
& &231 天前 via Android
我和扎克伯格两个人都是的。。。
& &231 天前
盯着盯着就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 &231 天前
还是贴住放心
& &231 天前
我贴了,反正 PC 摄像头也没有什么用。万一啪啪啪真被黑客录了咋办,我不想火
& &231 天前
没找到合适大小、颜色的东西
所以我在设备管理器禁用了。。
& &231 天前
为什么不直接把设备禁用了,而是要选择贴住?
& &231 天前
要是要视频怎么办?
话说 mac 的那盏灯不是说物理连接无法破解吗?
新款 MacBook pro 想开有时候还开不了? , 就这 bug 我就感觉不需要贴住了
& &231 天前
以前贴过,后来用 oversight 这款小软件。。。
& &231 天前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 &231 天前
贴了,相对有安全感一点
& &231 天前
楼上的各位,你们是有多懒。干一些不想被看到的事时直接把盖子一合,再牛逼能打开摄像头又有卵用?
& &231 天前
BIOS Disable ...
& &231 天前
w530 贴了, mac 贴上太难看就没贴。
& &231 天前
@ 感觉软件这东西,不如物理隔离更可靠
& &231 天前
@ 好像看过报道,灯不亮,不代表摄像头不工作。
& &231 天前
@ 我是指,平时正常工作、上网的时候,也不想让摄像头工作。
& &231 天前
虽然不会变成 zuckerberg ,但我还是贴上了.
有没有偷窥的价值是一方面,让不让你偷窥是另一方面.
& &231 天前
买电脑时,直接去了摄像头这一项,省了 150~~~
& &231 天前
@ 谁家的笔记本可以定制? dell ?
& &231 天前
& &231 天前
不懂技术,但是不同的系统,都有技术能力调动摄像头?这简直厉害了,不过自己没什么值得的地方
& &231 天前
直接把笔记本的摄像头在 bios 里关了
& &231 天前 via iPhone
比起笔记本
安卓的才是最可怕的
懂得人自然懂
& &231 天前
& &231 天前 via Android
我的摄像头一开就蓝屏…根本不需要贴哈哈哈
& &231 天前
哪里有这种贴纸卖?
& &231 天前
专门去买了好几张萌萌的贴纸来贴电脑、平板、手机,而手机偶尔用来自拍就没贴了,起因是看了《犯罪心理》有一集讲的是黑客连环杀人犯电脑监视受害者从而杀人,被吓到了。
& &231 天前
& &231 天前
@ 大家都没捂着就你捂着,很好辨认
& &231 天前
& &231 天前 via Android
用创可贴贴住了
& &231 天前
@ thinkpad ,联想美国官网~
& &231 天前
@ 朋友嘛 上帝会喜欢你的嘛
& &231 天前
公司的贴了, 家里的没贴
& &231 天前
有没有人贴住了 然后还买了一个小蚁、水滴回家了?
& &231 天前
手机刚用了这个
& &231 天前
& &231 天前 via Android
@ 一定会有,哈哈哈
& &231 天前
就没人关注麦克风怎么办么
& &231 天前
想起《黑镜》。。。逃。。。
& &231 天前
r#159 @ Xposed
& &231 天前
@ 截一段黑胶带,在镜头的位置垫些硬纸(不透光就行),防止胶把镜头弄花了,往上一糊就行了.
再到设备管理器里把摄像头给禁了
& &231 天前 via Android
& &231 天前 via Android
@ 哈哈,有道理
& &231 天前 via Android
& &231 天前
外接显示器。。。笔记本盖子一直合着,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 &231 天前
小袋纸巾,黏了点卫生纸贴上了,反正我不看笔记本显示器 =。=
& &230 天前
摄像头挂了,根本不用贴。
& &230 天前
@ 我们都喊 xp ,可惜我手机不能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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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开(共有8Part)
《对准你的镜头》
By碧床落花绒:大家可以叫我毛茸茸,新人求各种评w
&&& 又是一个一如既往的,懒洋洋的晴天。
&&& 我穿着大裤衩和人字拖,在事务所的门口摇晃着躺椅,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个季节午后温暖的阳光。
&&& 在我头顶的上方,是事务所破败的招牌,歪歪扭扭地写着“晓风私家侦探事务所”。原本鲜亮的油漆,已经褪色得快没了。
&&& 什么时候在这个杳无人迹的小巷里开了这样一家事务所?我已经不记得了。平静而寻常的日子总是会令人轻易遗忘很多东西。
&&& 我这人本来就没什么大志,所以也就毫无心理压力地在这里得过且过,浪费时间,谋杀生命。
&&& 午后的阳光暖烘烘的,照在身上一阵热意,不盖被子都不用担心着凉。正在我快睡着时,突然一阵汽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小巷里的寂静。
&&& 我腹诽着谁这么没道德扰人清梦,漫不经心地撑起眼皮瞟了一眼,立刻从摇椅上跳了起来,抓了抓头发,扯了扯衣服,摆开一副笑脸。等我做完这一切,那辆锃亮的劳斯莱斯才慢悠悠地停在了我面前。
&&& 车门缓缓地推开,我不由幻想从里面伸出一条白皙而纤细的腿,最好穿着鲜红的高跟鞋,这样才最有美感。
&&& 很可惜,从车里下来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胖子,西装革履,满脸横肉,脖子上还挂着手指粗的金链子,整一身暴发户行头。
&&& 但我跟谁过不去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况且事务所也有段日子没新主顾上门了。大金主要赶紧抓住,这样干完这单我又能享受一段清闲时光了。
&&& 想到此处,我赶紧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老板,有啥吩咐?需不需要我们事务所为您效犬马之劳?”
&&& 墨镜胖子——他在我的眼中已经化身为了冤大头,四处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小巷、潦倒的居民楼、路边蔫蔫的勒杜鹃,最后视线转到我头顶上方那块透露出一股穷困气息的招牌,我能察觉到从那墨镜后头射出两股极度怀疑的目光。
&&& 我忙涎着脸笑道:“老板,您别看我这儿地方小,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嘛。来来有啥事儿请您先进屋说。”
&&& 胖子傲慢地哼了一声,挪动尊步,走进了事务所狭小的门面内。趁着他打量四周的空当,我连忙箭步上前,右手把办公桌上扔得到处都是的纸团、烟头和泡面碗一股脑扫进垃圾筒,左手拖了把椅子过来,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 “您请坐,请坐。”我一边堆着笑,一边从角落杂物堆里抄起瓶矿泉水放在桌上。
&&& 胖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摘下了墨镜,肥肉的皱褶里眯缝着一对小小的眼睛。他很是嫌弃地看了看那瓶矿泉水,开口道:“你小子,就是这个什么风事务所的负责人?就你一个?”
&&& 我讪笑着说:“没错,老板,您别看只有我一人,但多大事儿我都能给您解决了。”
&&& 这牛皮似乎吹得太大,我忙补了一句:“就算解决不了也能给您想点辙儿不是?”
&&& 胖子眯缝着小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显然很不相信:“哼,就这破地方,要不是有熟人跟我拼命说你多么多么好,爷还真不会来。”
&& 熟人?这下我真的疑惑了,以前接的任务大多都是谁家猫丢了要帮找的、门被粉笔画了图案的要擦掉的、小情侣吵架了要帮忙劝的这种活,说是私家侦探,其实啥都干。
&&& 可我怎么回想也不记得接待过什么能跟这有钱胖子搭上关系的主顾啊。
&&& 想不起就不想了,眼前的冤大头才是重点:“哎老板那您可算找对人了,咱这绝对信誉上佳、童叟无欺,敢问这位老板贵姓?”
&&& 胖子正拿起我桌上的名片看,闻言斜了我一眼,傲慢地道:“我姓李,其他的你不用知道。既然是朋友介绍的嘛,爷就信你一次,事做得漂亮,钱不是问题。”
&&& 就等着这句呢,我心花怒放,这回的笑容可真诚多了:“李老板,您有什么事儿,能不能跟这具体的讲一下,小的也好为您服务啊?”
&&& 胖子低头想了下,叹了口气,神情似乎有些许无奈,不过转眼间又恢复了傲慢,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叠纸拍到了桌上。
&&& 我低头一看,纸上印着一个女人的档案,姓名、住址、照片一应俱全,甚至连兴趣爱好、常去的地方都写得清清楚楚。扫了一眼,我心里就对这次任务有了预料。
&&& 果不其然,胖子说:“这娘们是我现在的老婆,不知道她在搞些啥子,我从日本出趟差回来,就闹着要跟我离婚,还跑出去住,要我说她肯定是有了小白脸了!我的钱就算是从天上掉下来也不能便宜那对狗男女!你把她出轨的照片拍了给我,钱少不了你的。”
&&& “没问题,没问题,您就相信我秦晓风。”我满口答应着,这种事我干过,把握还是不少的。
&&& 胖子掏出几张毛爷爷扔在了桌上,那撒钱的动作在我眼里简直是英姿天纵,端的是潇洒无比:“这是定金,有什么进展,给我打电话,电话资料上有。”说完就站了起来,显然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
&&& 我满心都飞到了那几张火红的钞票上,不由得眉开眼笑:“老板您慢走啊,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一切交给小的,绝对没有问题。”
&&& 送走了冤大头,我又回到了桌前,拿起胖子给我的资料仔细地看。先看的当然是几张彩色生活照,虽然打印后稍显模糊,但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 照片中的背景似乎是某个公园,那女人或站或坐,有的是她在草地上朝着镜头展露笑容,有的是她倚栏而立的背影,长长的青丝和白裙在风中飞扬。
&&& 不得不承认,她很美;那个嫣然的微笑,尤其有一种温婉的意味。
&&& 我怔怔地凝视着相片,忽然一个想法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莫名的熟悉;但这种感觉又马上消失了,我甩了甩头,心想是不是好久没有发泄了,看到个美女就觉得眼熟,这可不符合本侦探的风范。
&&& 何况这女人还跟别的男人有染。我翻回了资料的第一页,这个女人叫谢雅琴,现年31岁,和胖子分居以后单独居住在天河小区13栋B座1401室。
&&& 这又是13栋又是14楼的,真不吉利,啧啧,女人啊,就是不知道忌讳。我的眼睛在年龄那里多停留了一会,毕竟照片上的她,年轻美丽得就像二十刚出头一样,任谁也想不到她居然已经年过三十了。
&&& 我收回目光,继续往下看:9月12日生,处女座,兴趣有阅读、钢琴、插花、茶艺等,常去的地方有金辉商业广场、市图书馆、上插花课的柳条街、上瑜伽课的福安路、湖滨公园、白水街的星巴克等等……
&&& 我揉了揉太阳穴,女人就是麻烦。随手从杂物堆里找出一张本市地图,在密密麻麻的线条中找到几个地点,跟天河小区连起线来,形成了一个8字形。
&&& 明天去踩个点,我心里想着。
&&& 第二天,老天却很不给面子地下起了雨。虽然只是细雨,但不撑伞也能把人淋得透湿。在心里大骂着这鬼老天,我挎上包出了门。
&&& 出人意料的是,天河小区只是个普通的住宅区,在雨中望去,灰蒙蒙的并不起眼,完全不是我之前所想象的豪宅。
&&& 但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她温婉的样子,又觉得正常,那样的女人的确不像是胖子那种浑身穿金戴银恨不能在脸上写上“我很有钱”的人。
&&& 挥去脑海中无聊的念头,我撑着伞在周围转了两圈。小区里高楼耸立,冷冷清清的,花坛里甚至连只流浪猫都没有。转到13栋楼下,我眼尖地看见了一张贴在角落里的小广告:15栋单人公寓长期出租,价格面议。
&&& 我望了一眼 周围的地形,15栋与13栋相邻,这里的户型我查过,从15栋卧室的窗户正好能看到13栋1号房的阳台。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赶紧掏出手机拍下了广告, 又若无其事地晃悠了一会就走出了小区,往南边的白水街走去。那里还有个百货商场,也是资料上标注了她会经常出没的地点。
&&& 我在下雨的街道上散着步,因为刚才的小广告而心情很好:以往做这类事的时候,要费老鼻子劲才能找到一个方便观察目标的地点呢。望着街边在雨中飘落着叶子的白桦树,我不禁哼起了小调。
&&& “女人花, 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我愉快地哼哼着,目光一转,忽然看到了正迎面走来的一个身影。纤细的 身姿,披着浅紫色的大衣,长发用蝴蝶发夹挽起了髻,拎着购物袋,撑着把碎花图案的伞,我的老天爷,这不就是那个叫谢雅琴的女人么?!
&&& 我急忙假装无意地四处打量着,继续用平稳的步伐散着步。渐渐的她走近了,我不停用余光偷瞄着我的目标:她的五官近看比照片上更婉约些,脸色苍白,轻抿着唇,神情心不在焉,那凝在眉宇间的淡淡忧愁简直令人忍不住要伸手去抚平。
&&& 赶紧在心里打了自己几个巴掌,我收回了目光,悻悻地想着:果然是个尤物,怪不得能嫁给胖子那么有钱的人。唉,这年头,鲜花都偏爱牛粪,像本侦探这么英俊帅气的男子,怎么就泡不到妞呢?
&&& 谢雅琴从身边走过去了,空气中传来一种极为清淡的香味,仿佛八月的桂花,我忍不住边走边回头,她寥落的背影让我的心有些莫名的触动。
&&& 妈的秦晓风,你不会对目标动心吧?!我小声骂了一句,决定今晚一定要去找个地方好好发泄发泄。
&&& 雨中的长街,安静得像没有第二个人似的。我一边怀揣着心事,一边走到了白水街。这是百货市场旁边一条环境清幽的小巷,路两边的老榕树垂下万条气丝在雨中拂动。我走进了那家星巴克,开门的瞬间,店里的热气冲去了外头细雨的清寒。
&&& 我收了雨伞,走到柜台前,低头看着菜单,打算来上一杯咖啡然后坐在这好好想一想。
&&& 摩卡、拿铁、卡布奇诺……我的目光依次下移,忽然眼前闪现出了谢雅琴的脸:她喜欢的应该是焦糖玛琪朵吧?
&&& “一杯焦糖玛琪朵,谢谢。”我的话语比思想更快。
&&& 天啊,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捏了捏太阳穴,端着咖啡找了个座位。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各种或文静或风情的美女,怎么这次反应如此奇怪?
&&& “难道这就是缘分?”我嘀咕了一声,“是宿命的注定?”
&&& 说完,我自己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出来。我什么时候也相信这种奇奇怪怪的说法了,明明是那些愚蠢的女人才会相信的吧!
&&& 我垂下目光,望着杯中的焦糖玛琪朵。乳白的奶泡如同湖面一般平静,棕色的焦糖绘成了一个优美的五角星图案。
&&& “Machiato在意大利文里的意思是‘烙印’哦,而焦糖玛奇朵就代表着‘甜蜜的印记’啦。其中黑糖更是有家庭和睦的意思哦。”这是曾经有人跟我说过的话,忽然在我耳边回响起来。那个人是谁?不记得了。在开事务所的悠闲日子里,我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
&&& 我拿起小勺子搅了搅,优美的图案变成了一团黑白相间的抽象画,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牛奶、咖啡,还混合了一点香草。以往的我很讨厌这种甜腻的饮品,但是喝了一口,居然感觉还不错。
&&& 不管怎样,喜欢上任务目标,都是有违职业道德的。充其量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也许等任务结束,我可以和她来上一发,但现在是万万不行。我摇头丢掉那些没用的念头,拿出手机开始拨打小广告上的联系电话。
&&& 响了两声以后,接起来的是一个中年大妈,十分健谈,一直在那边滔滔不绝。
&&& 抱着试试能不能挖到什么料的想法,我跟她聊了起来:
&&& “大姐,你们当年买房眼光挺好的啊!我就看中这里环境清净,交通也方便。”
&&& “唉,好是好!就是人可少啦,想找个唠嗑的都没有嘛。”
&&& “这怎么会,我看你们这地儿挺好的啊,咋会没人住呢?”
&&& “哎呀小年轻你别看那外头没啥!其实这都是老房子啦,建了都有好多年啦,本来人也蛮多,谁成想前几年有个住在这里的人疯了,可吓人了,听说还闹鬼,后来人渐渐都搬走啦。”
&&& “不是吧,真闹鬼假闹鬼啊?那疯了的人是咋回事啊,您给我讲讲呗?”
&&& “哎呀,这真啊假的我是不知道,都是听人说的,咱自己也没见过,不过大伙儿都那么说。那疯了的吧,也是跟你差不多的一年轻小伙子,见天儿的坐在楼道里,自己叨叨着胡话,谁也听不懂,后来就给家人整精神病院去了。那家人好像姓袁吧,可怜见儿的。”
&&& 我啧啧了两声,感慨了一番,也没往心里去。这天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我能数得过来么。
&&& 又旁敲侧击问了两句,没得到什么结果,眼看着大妈的话题已经要扯到她七大姑八大姨那边去了,我果断找了个理由挂了电话。
&&& 捏了捏太阳穴,我感到十分疑惑:照那大妈所说,这天河小区是老房子了,还传闻闹鬼,那谢雅琴咋就挑了这么个地方呢?她不应该缺钱吧?难道这地方对她有什么特殊意义?还是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更容易私会小白脸?
&&& 还有就是刚才见她那一脸心事重重,这也没道理啊,按理说她出来自己住了,见不着讨人厌的胖子,可以自由私会情郎了,应该高兴才是啊!难道刚跟情郎吵架了?还是在发愁怎么跟胖子离婚?
&&& 算了,我跟这琢磨什么呢,人俗话都说了,女人心,海底针,女人那脑瓜子里想的,完全就不是我们大老爷们能猜的。管她发什么疯呢,反正我只要拿到她出轨的证据就行。
&&& 我端起杯子把咖啡一口气喝完,站了起来:下午还要去那几个地点看看,就算没什么发现,也得把路线全记熟了才行。
&&& “叮铃铃……”这是闹钟的声音。
&&& “早间新闻,为您播报,昨日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又发生一起枪击案,罪犯是一名十七岁高中生……”这是昨晚忘了关的电视声音。
&&& 感受到了朦胧的光线,我推开被子,打着哈欠坐了起来。睁开惺忪的眼睛,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我那乱糟糟的房间,到处扔着废纸团和易拉罐,堆着我自己也记不得是什么的杂物。
&&& 今天我格外认真打理了一下自己,因为要见的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房东——据我的经验,至少要一个月。其实见房东跟见女人差不多,你要让他认识到你的真诚、正直、值得信赖,这样他就不会老是来打扰你的工作了。
&&& 看房过程非常顺利,当场就签了合同,中年大妈拿着我预付的一个月租金,笑眯眯地走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就是一间狭小的公寓,摆着木质家具和一张单人床,贴着发黄瓷砖的卫生间。我对我的工作环境一向并不挑剔。
&&& 我挂上深色的窗帘,支起摄像机,调了调角度,对准旁边13栋的楼梯口。大中午的,小区里却一个人也没有。还真不是一般的冷清。
&& 我举着望远镜站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着对面的1401。窗帘是浅色碎花的,没有拉上,大大地敞着,露出客厅里一张铺着白桌布的餐桌,桌上放着茶壶,靠墙是一张沙发,旧旧的沙发套上好像还是好几年前流行的花样。
&&& 这一点也不 像个暴发户妻子的家,甚至连我预想的能表现出女主人品味的东西都完全没有。难道和我一样,也是临时租的房?我摩挲着下巴,考虑了一会,放弃了这个谋杀脑细 胞的举动,转回到桌前,拿起胖子给我的谢雅琴的日程表,确定她这个时间应该在上瑜伽课,于是拎起包,戴上帽子下了楼。
&&& 在这样一个冷清的小区也有好处,一路走到1401的门口都没有遇到任何人。在我面前的是一扇普通的铁门,并没有任何的防盗措施,这令我有些心动。私闯民宅可是要坐牢的啊,我一边心想着,一边手不听使唤地伸进包里掏出了万能钥匙。
&&& 钥匙慢慢地在锁孔内转动,发出一声轻轻的“咔哒”。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确定里面没人,我悄悄地推开了门,走进了目标的家。
&&& 一眼望去,我就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甚至当我的目光移到那扇贴着动漫贴纸的紧闭着的房门上时,我的脑海里立刻就出现了门后的衣柜、电脑桌、双人床,历历如在眼前。我忽然感到有些眩晕,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悸涌现在心头。
&&& 我敲了敲脑袋,深呼吸平静了一下心情,来回搜索记忆,确定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房间。难道是因为酒精在作祟?难道往日千杯不倒的我,昨晚只是喝了两罐青岛纯生,今天就出现幻觉了?
&&& 我百思不得其解,却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我尽量小心地到处走动,希望能发现点蛛丝马迹。这是一个三室两厅的户型,摆设十分普通,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照我看来,中国像我这样年龄的新婚夫妇家里,十之八九都是这么摆的。纵然有区别,那也是大同小异。
&&& 我走进卫生间,洗手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我弯腰仔细观察,终于在一个小篮子里发现了剃须刀和男用洗发水。只是这些东西都蒙上了薄薄的灰尘,似乎搁置很久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掏出手机,把这些拍了下来。
&&& 直起身子,明亮的镜子里映出我充满迷惑的表情。有好几分钟我就傻傻地站在那里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凝视着那张——用文艺的话来讲,就是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脸,虽然这张帅脸上残留着青色的胡渣,而那呆滞的眼神也减分不少。
&&& 我忽然回过神来,不禁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赶紧去看其他的房间。当我推开那间与我想象中一模一样的卧室的门,迎面墙上一幅照片,令我心里一动。
& 那是一张明显在影楼拍摄的婚纱照,淡粉色的背景上,谢素琴穿着裙长及地的纯白婚纱,露出浑圆的双肩,戴着蕾丝手套的双手捧着一束红玫瑰,侧着脸,羞涩而幸福地微笑着。被她望着的男子正有点害羞地别着脸,容貌陌生,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绝对不是胖子。
&&& 我望着这张照片,心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她瘦了。昨天在街上遇到她时,她比这照片里的消瘦了不少。这张照片,一定有个悲伤的故事吧?
&&& 我同样拿出 手机,把这里拍了下来。这个家里打扫得很干净,只是没什么人气,连厨房都是很久没开火了的样子,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过的。我看了看带来的包,萌生出了安 个针孔摄像头的想法,但马上又打消了念头,针孔摄像头虽然小,但安装在别人万分熟悉的家里难保不被发现,那就真的要从重处罚,进去坐几年牢了,这个结局我 绝对不能接受。
&&& 最终,我把摄像头安在了门外的楼道里,这样她如果带人回家,我也能发现。
&&& 做完这些事,我赶紧溜回了临时住所,把照片传到电脑里一张张看着。对比着胖子给我的资料,满脑子充满了疑问,却没有人能够为我解答。
&&&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十分充实——呸,无聊,其实跟踪是个很无聊的活儿。在她进屋去上瑜伽课、插花课、茶艺课的时候,我就在附近随便找 个小摊坐着玩手机。在她去图书馆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假装成也在找书的样子。只有她去金辉逛街的时候比较麻烦,走走停停好几个小时,简直是折磨,幸好我耐 心尚佳,幸好她也不常去,幸好她似乎一点没有警觉性,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忧郁样子,从来没有留意到我。有时我都替她着急:你说这么大一人了,独自出门在外 怎么啥都不小心,看你哪天钱包被偷了可咋整。
&&& 这天谢素琴的日程表上没有出门计划,而她也确实很给面子,安静地在家待了一天。看来她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时钟滴滴答答地走到了九点,我趴在桌上玩着俄罗斯方块,时不时扫一眼旁边电脑屏幕上摄像机的画面。忽然俄罗斯方块的画面变成了来电显示,铃声也随之响起。
&&& 我刚接起来,王伟泽那熟悉的笑声就冲了出来:“哎嘿嘿,老秦,又去哪发财了?你不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我了吗?你不觉得应该请你的老同学吃顿饭吗?”
“滚你丫的!”我骂了一声,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浮起了笑容,王伟泽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了,好久没见,乍听之下还真有点开心。
&& 王伟泽在那边嘿嘿地笑:“怎么样,老秦,感受到了我对你的真情没!李二大排档等你哦!”尾音刻意地拉长上扬,简直没个正经。
&&& 我笑骂了几声,放下电话,看了看时间,觉得这么晚谢素琴应该不会出门了,于是下楼叫了辆出租往春晖路开去。
&&& 春晖路是我和王伟泽一起长大的地方,原先那里有座红星小学,但几经世事更迭,早就翻修过几次,远非当年模样。我俩没回去看过老师,倒是在学校对面发掘了一家味美量足的大排档,经常勾肩搭背过去“腐败”。
&&& 还隔着几十米,我就远远看见一人站在道旁冲我挥手。这孙子,还是那狗样,靠着电线杆歪歪扭扭的没个人形,趿拉着人字拖,跟个农民工似的。
&&& 我俩寒暄一番,在塑料椅子上坐下,这丫的还真不跟我客气,张口就是“这个,这个,不要,其他的全都来两份,再来一打老白干”。
&& “你小子行啊?胆气壮了不少啊?”我好笑地道。
& 他摸出一盒烟,递给我一支,笑嘻嘻地说:“这秦老板发大财,咱们下面小的肯定也要随喜随喜嘛。”
&&& “发个屁的财啊,就我那破事务所。”我点着了烟,两个汉子周围云雾缭绕,把周围的嘈杂隔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 王伟泽斜眼睨着我:“就你那喜气洋洋的表情,说没赚那才是鬼都不信。怎么着,这回又接了啥大单?”
&&& “还不就是那点破事。”我敲了敲烟灰,“有钱了,闹离婚了,老婆养小白脸了……”
&&& 王伟泽的兴趣显然没有放在重点上:“那女的漂亮不?身材好不?有照片不?”
&&& “漂亮,老漂亮了,比你初中暗恋的隔壁班班花都漂亮。”我说的可是实话。
&&& 王伟泽闻言伸手拿过我的手机,毫不见外地翻看着。没一会,就惊呼道:“哎呀妈呀,老正点了,老秦,你瞧瞧人家这长相,这气质,那话怎么说来着?甚合朕的眼缘啊。”
&&& “就你?别做梦了。”我抢回手机,斜了他一眼。
&&& 王伟泽不愿意了:“老秦你说的啥话呢,这大妹子呀,兄弟我一看到,就知道我和她有缘,那缘分大大的,你羡慕也羡慕不来知道不?虽然兄弟我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我还是会给你留点汤喝的,嘿嘿,谁叫咱们是兄弟嘛。”
&&&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没好气地说,“人家嫁的那至少也是暴发户,几百块钱扔着玩的那种,你说你算哪根葱?”
&&&& “真的?”王伟泽摸着下巴,“我看照片上那小伙长得人模狗样的,也不像啊。”
&&& “估计是前夫吧。”我随意地说道。
&&&& 伙计过来上菜,酸辣土豆丝,葱烧草鱼,酱猪蹄,浓郁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我俩喝着小酒,聊着闲话,周遭人声鼎沸,推杯换盏,热气腾腾,使我暂时也放开了心事,整个人放松下来。
&&& 王伟泽这人喝酒上头,喝着喝着就成了个大红脸,那眼睛还滴溜溜地转着,问我:“老秦,那谢……谢什么,你给兄弟介、介绍下呗?”
&&& “你这小子怎么还不死心。”我眯缝着眼,几杯黄汤下肚,我脑子也有点不清楚了,大着舌头说:“我跟你说,那女人邪、邪乎着呢,你别碰。”
&&& 王伟泽睁着大眼睛,一脸好学的求知少年:“怎么邪乎了,不就是个女人吗,老秦你舍不得就直说,咱们兄弟用的着藏着掖着吗?”
&&& 我拍了下桌子,生气起来说话也流利了:“你知道个屁!我是为你好!我跟你说,那、那谢什么,我一看到她,就觉得跟在哪见过似的,还有她那屋、屋子,我还没进去,就知道里面是个啥样,可是我又没进去过,你明、明白不?”
&&& 王伟泽眼睛又转了两圈:“老秦,你不是喝多了,产生妄想了吧?还是你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兄弟啊,这病得赶紧上医院,最忌你这种为了面子不看病的。”
&&& 我使劲翻了个白眼,摸着酒杯口,喃喃地说:“老王,不瞒你说,我真觉得这女的很奇怪,具体的我也说不上,但总有那么种感觉,好像我忘了什么事儿似的。”
&&& 王伟泽斜了我一眼:“老秦,你不会是弄大了人家肚子不想认就装失忆吧?”
&&& “放屁!我是那种人吗!”我点起了烟,“不要侮辱我的职业操守好不好?”
&&& 王伟泽嘻嘻地笑,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许多似曾相识的人脸挤在我面前,乱糟糟的声音跟我说着“恭喜”……我惶惑地转过头,看见谢素琴一身白色婚纱,站在不远处冲着我温柔地笑。
&&& 我忽然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一切都破碎了,如同水面的涟漪。我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昏暗的房间,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天河小区自己的房间里。
&&& 我掀开被子 坐起来,身上无力又酸痛,头也一阵阵地隐隐作痛。我脑中一片混乱,一时甚至连今天是几月几号都想不起来了,只有刚才梦里谢素琴那个笑容在眼前不停地闪现。 又坐了一会,我才想起昨晚喝得酩酊大醉,王伟泽说来说去又缠着要我帮他介绍,我被他烦得要死,最后胡乱答应了两句。
&&& 我搞了点热水喝,坐到电脑前,打开昨晚的摄像,浏览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 看了看日程表,表上写着谢素琴在每个星期天的下午都会去湖滨公园散步。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她真的是一个生活很有规律的女人,作息完全严格地按着表上来,从未有半分不同。
&&& 所以我不慌不忙地收拾好行头,等时间差不多了,才装着偶然顺路的路人,跟在她后面到了湖滨公园。
&&& 湖滨公园虽说在湖边,但并无什么稀奇之处,无非只是寻常的草地、花坛,树木修剪成各种奇形怪状,而这所谓的湖,也只是个不大的人工湖,没什么看头,所以我在接这个单子前并没有来过。
&&& 我望着前方不远处,穿着长长的白裙子在鹅卵石小径上散步的张雅琴,那轻盈的身姿终于使我想起这种莫名的熟悉感来自何处——胖子给的那些生活照,想必就是在这儿拍的。
&&& 公园里游人稀少,谢雅琴散了一会步,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望着前方的白色护栏和清波潋滟的湖水。我也不能总盯着她,那太明显了,于是我移开目光,东边不远处有个地形较高的揽景台,顾名思义,站在台上能将湖中风光尽收眼底。
&&& 揽景台离此不过一二十米距离,我随意一瞟,只有一个穿天蓝色运动服扎着单马尾的女孩站在护栏边上看风景。
&&& 我瞟了一眼谢雅琴,见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没有挪窝的意思,放下了心,目光转回来,不料就看见那个马尾女孩正抬腿翻过护栏,朝湖中跳了下去!
&&& 我猛地站了起来,人命关天,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了,踢掉鞋子就冲过去跳到水里救人。暗绿的水里,女孩闭着眼睛,双臂张开,在缓缓地下沉;我游过去用力把她往上托,又费尽力气把她拖到岸边,水淋淋地爬上了岸。还好眼下是夏天,不然这趟回去肯定得感冒。
&&& 这时我们的动静已经引来了很多人围观,有的机灵的人已经在拨打120了。我把昏迷的女孩放平在地上,依照急救的方法按压,又做了几次人工呼吸,这是幸亏捞得早,过不多久她就悠悠醒来了。
&&& 女孩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就明白了情况,一边剧烈地咳着,一边呜呜咽咽地哭。眼看众人的怀疑目光就要落在我身上,我忙解释了一通,这黑锅可不能随便背。
&&& 医护人员没两分钟就急匆匆地到达了,问明了情况,便表示还要去医院进行些检查,确保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这也是应有之理,我正准备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料女孩拉住了我的袖子:“大哥,谢谢你救了我……能麻烦你和我一起去医院吗?让我好好地谢谢你。”
&&& 我听到这话,下意识地转头去找谢雅琴——她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倚着护栏,正静静地望着我。
&&& 要是执意留下,难免露出破绽;于是我就点了点头,一起上了救护车。
&&& “大哥,你住这附近吗?”女孩打着点滴,转过头来问我。她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但心情显然平静多了。
&&& 我对她笑了一下:“别叫我大哥了,这怎么听怎么别扭,叫我秦晓风就好。”
&&& 女孩微笑着说:“要不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我现在也不能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 “要是别人看到了,别人也会那么做的,毕竟人命关天。”我谦虚着。
&&& 女孩又说:“秦晓风?这名字挺好听的。我叫彭佳芸,住在天河小区,这附近的住宅区没几个,你应该也是住在那里吧?”
&&& 我原本想掩饰一下,可眼看着糊弄不过去了,只好苦笑着说:“你猜对了。”
&&& 彭佳芸笑道:“真的啊?其实我瞎猜的。”
&&& 我看她心情变好,似乎不再去想自杀的事情了,也凑趣地调侃了两句:“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一不小心就被你发现了。”
&&& 彭佳芸眨着明亮的眼睛,说:“我住在15栋1603,说不定跟你是邻居哦。”
&&& 等等为什么你一个女孩子这么大方地就说出了自己的住址啊!我已经沦落成毫无威胁的草食男了吗?还是“救命恩人”的称号已经给我戴上了无欲无求的光环了?虽然我也不会对她这种类型感兴趣就是了……最重要的是,她和我还真的是邻居啊!
&&& “缘分啊缘分……”我只能如此感叹。
&&& “真的是邻居吗!”彭佳芸开心地望着我,“看来我们真的是注定要认识的呢!秦大哥,以后有空来找我玩可以吗?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 我还在考虑怎么回答才能显得自己友善而不饥渴,她已经开始说起哪家餐厅便宜又好吃之类的话题了……
&&& “在哪在哪?”王伟泽鬼鬼祟祟地捅我肋骨。
&&& “你闭嘴,真吵,小心等会被发现。”我捧着一杯摩卡,目光四处搜索,果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谢素琴,她正如以往那样,望着手中的焦糖玛琪朵发呆。
&&& 王伟泽顺着我的目光很快也发现了目标,顿时开始翻来覆去地拽那些他仅会的几句酸词,摩拳擦掌准备上前搭讪。
&&& 我不屑地撇开目光,暗自打算着等会找机会换个隐蔽性强的座位,省得这家伙出师不利反而暴露了我。
&&& 咖啡馆里一曲萨克斯的《回家》放到了结尾,前台小妹轻点鼠标,一首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
&&&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
&&& 我手中的勺子掉到了地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袭击了我,如同千万把钢刀在我脑中搅拌一样,我大叫着抱头蹲在了地上,那熟悉的旋律越来越近,好像就在我的耳边响 起,我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像在巨大的响声中被震动的方块,那个女声唱着“前世故人,忘忧的你,可曾记得起……”
&&& 我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坐在座位上,脸贴着冰凉的桌面,王伟泽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一副担心的神情:“老秦?老秦?你怎么了,别吓我?”
&&& 我抬起头来,望向四方,只见周围的人全都在看着我——就连刚才那对坐在一起打情骂俏的小情侣都以同样的角度扭过头,眼神诡异地看着我,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 忽然,时钟又转动了,咖啡重新升腾起香气,萨克斯继续演奏着《回家》,人们把头扭回去了,仍旧谈论着他们的话题。那种使我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我松了一口气,不期然却看见谢雅琴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我。
&&& 我原以为上次的救人事件会在她心中留下印象,但出乎我所料,她的目光中并无半分熟识,也无丝毫感情,只是静静地望着我,像在望着一个陌生人。
&&& 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回头对王伟泽说:“老王,你梦中的佳人就在眼前,还不快上去搭讪?”
&&& 王伟泽像看神经病一样怜悯地看着我,甚至还伸出手摸了摸我额头:“老秦,你没问题吧,刚才你晕倒的时候,她就走了啊!”
&&& 我大吃一惊,急忙转头看去,果然刚才那个角落已经空无一人。
&&& 这事情简直白日见鬼,我心里想着,连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让我的无神论观点动摇了。是我产生了幻觉,还是谢素琴她根本不是人?那她是什么,妖怪,还是鬼魂?
&&& 等等……鬼魂?之前那个房东大妈不是说过,前几年这个小区闹过鬼,还有个人疯了么?会不会那个人看到了什么?我得弄清楚这件事情。
&&& 这样想着,我脚下拐了个弯,朝附近的广场走去,那里经常有老人在运动、散步,应该能打听到些东西。
&&& 时间尚早,天边只是隐约几缕嫣红,像浅淡的胭脂从薄薄的白纸背面缓缓渗透出来。广场上人影寥寥,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一个熟悉身影:居委会的李大妈。
&&& 这李大妈平常无事就在附近转悠,我刚搬来的那几天,她还常跑来关心我住得习不习惯,什么都想打听,名字、年龄、祖籍、工作、爱好、家人……没聊几句我就被迫编了一大堆谎话来应付。这种性格说好听叫热心,说不好听叫多管闲事。
&&& 在此刻的我眼里,李大妈显然是前者,热心肠而乐于助人的年度最佳居委会工作者,小区居民的好帮手。远远望去,李大妈正在单杠上压腿,一边跟身边的另一个大妈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
&&& 我揉了揉脸,摆出一脸恰如其分、自然无比不会让人感到突兀的笑容,装成恰好也来散步的守法公民,走上前攀谈了起来。
&&& 在奉献了一袋瓜子后,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六年前那个精神病人是个姓袁的小伙子,八月份入的院,是一个叫青山康复医疗所的地方。具体位置我在网上查到了,距离很远,是在城市另一头的夕霞路98号,坐公交过去要一个半小时。
&&& 我愣愣地看着资料上谢雅琴温婉的笑容,那美丽的脸上每一根线条都是如此完美。照片上的她长发飞扬,望之如二十许人,似乎时光在她的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她是人,是鬼?我深深地迷惑了,暗暗下定了决心。
&&& 第二天晴空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勤俭持家的我,当然是起了个大早,坐着公交赶往夕霞路。
&&& 向路边报刊亭的人问过路,再拐过七八个弯,我终于找到了地点。穿过一条幽静的摆满盆花的小巷,一座白色的建筑掩映在绿树丛中。
&&& 还真是偏僻。我嘀咕着,怀着有些紧张的心情,按响了门铃。
&&& 出门来迎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看样子有五六十岁了,非常好说话,听了我的来意就把我让进屋里。
&&& “请您先在这里稍坐片刻,”女医生沏了茶端过来,微笑着说,“六年前的病人的话,请容我去把以前的资料拿出来。”
&&& “谢谢,谢谢,给您添麻烦了。”我连忙致以谢意。
&&& “不碍事的。”女医生的笑容非常和蔼,带着年纪大的人所特有的慈祥。她转过身朝走廊深处走去。
&&& 我打量着四周,摆设十分朴素,然而窗明几净,不知道的话真想不到这里是个精神病院。
&&& 只过了约摸几分钟时间,女医生就抱着个文件夹出来了。
&&& “这里就是六年前我们院收录的所有病人。”女医生这样说道,翻开文件夹,“姓袁又是在八月入院的话……只有一位病人呢,叫做袁立诚,您请看。”
&&& 我接过文件夹,快速地浏览着。资料上显示,这个叫袁立诚的小伙子入院的时候才26岁,病名叫做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后面还有一大堆我看不懂的名词。至于家属那一栏,只登记了父母的姓名。
&&& 后面就是一些治疗记录,写着每天的用药和治疗,虽然我并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但也可以从记述中看出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没有反应,医生们对此束手无策。后来甚至发展出暴力倾向,以至于护士们不得不把他绑起来。
&&& 我略过这部分内容,拿起资料后附着的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满脸鲜血、面容扭曲,表情狰狞犹如地狱的恶鬼。只有一张标注着是在病人前期短暂清醒时拍的,照片上的男人容貌清秀,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
&&& 这张脸我有些面熟,不由使劲地回想着。忽然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张婚纱照里的那个男人!
&&&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继而手脚冰凉:难道那间房就是当年他和谢雅琴的婚房,也是六年前闹鬼的地方?
&&& 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赶紧先把这些想法放到一边,向那个女医生扬了扬手中的资料:“请问,我能见见这个病人吗?”
&&& 女医生走过来看了看,显出为难的表情:“这个……”
&& 我赶紧道:“您放心,我不会乱说话,影响你们的治疗的。”
&&& 女医生摇了摇头,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不是我不让您探望,而是……他已经去世了。”
&&& 我如同游魂一样来到了公交车站,不知为何,我心里有种非常伤心、非常难过的感觉,好像那已不在人世的是我的至亲一样。想必谢雅琴当时的心情比我更甚吧?
&&& 我站在公交车站发着呆,一辆辆公交车停了又走我都没有反应。直到一辆出租车在我面前摇下车窗:“小伙子,坐车不?”
&&& 这个时候,我根本没有心情考虑钱的问题,于是我点点头,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 司机是个长相憨厚的中年汉子,似乎心情很好,边开着车,边随着车载电台里放的流行歌曲哼着小调。许是昨晚心事重重没睡好的缘故,在温柔舒缓的旋律中,我感到昏昏欲睡,过不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 朦胧中,我又听到那首歌:“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本来柔和的旋律,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尖锐,刺得我头痛欲裂:“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
&&& 我大叫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短暂的晕眩过后,我发现自己还在出租车上,车已经停在了路边,司机从驾驶座探头看着我,一脸受到了惊吓的表情,电台里还在放我睡着之前听到的那首流行歌曲。
&&& “小伙子,你还好吧?”司机问我。
&&& 我忙说:“没事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 司机啧啧了两声,回身在车里找了半天,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小伙子,不是大叔我危言耸听啊,有些东西啊,还是早点预防的好,这个心理医生大叔我自己也去看过的,很有水平,绝对不是江湖骗子。不信你可以上网查查,专业的,大叔我不会骗你的。”
&&& 我苦笑了一下,接过名片往兜里一塞,敷衍了两句。
&&& 要使一个人承认自己可能有精神疾病,那可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情。我站在家门口,茫然地看着紧闭的铁门,我出门前明明把钥匙放在包里了,怎么不见了?难道我的记忆真的出了问题?
&&& 旁边的门吱呀一声响,彭佳芸从门后探出头来,惊喜地说:“哎呀秦大哥,我这心里正想着你呢,你就出现了,进来坐坐不?”
&&& 她那张圆圆的笑脸总能让人心情放松,于是我一边说着“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一边已经走了进去。
&&& 彭佳芸的家显得十分温馨,明黄的壁纸,漆成纯色的家具,窗边还挂着风铃,明快的暖色调总是能给人温柔的感觉。
&&& 她应该是正在做饭,厨房里蒸着鸡汤,诱人的香气飘出来,我不禁吞了口唾沫。
&&& 她发现了,愉快地一笑,边切着芹菜边说:“饿了吧,正好我在做饭,等会咱们可以一起吃。”
&&& 我也是真的饿了,没有推辞,靠在门边笑着说:“鸡汤好香啊,没看出来你还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贤妻良母啊。”
&&& 彭佳芸扑哧一笑:“瞧你说的,鸡汤都没喝过?我可不会相信你有这么穷的。”
&&& “还真的好久没有喝过了。”我索性靠在门边看着她做饭。
&&& 她瞥了我一眼:“也是哦,你是个作家嘛,你们这种人,都是写起来就不要命的,从来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好好吃饭。”
&&& 作家这个身份是我上次随口编出来糊弄她的,没想到她还记得。我摸了摸鼻子,笑道:“生活所迫嘛,生活所迫。”
&&& 彭佳芸手法熟练地把鱼刮鳞剖肚放在盘里,开始切姜丝和葱。她的身形窈窕,长发扎成一个麻花辫,我望着她,有一个瞬间忽然觉得这些俗世中家常的活计异常温暖。
&&& 吃过晚饭,我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大约是刚才一顿热乎乎美味晚餐的缘故,连平日里我最不屑一顾的新闻联播我都耐心地看完了。当然,可能也有彭佳芸就坐在我旁边玩着手机游戏、不时发出开心的笑声的原因。
&&& “你在玩什么啊?”我不禁好奇地凑过去,“愤怒的小鸟?这个游戏最近好像很流行啊!”
&&& “是啊是啊,可是我总是打不过去,哎呀!”随着一声惊呼,她的手机屏幕上又出现了失败的提示,可她仍然笑得开心,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
&&& 我随后又看她玩了几局,终于忍不住说着“你好笨啊!”把她的手机抢了过来,一阵操作,过不多久就刷刷刷地通了好几关。
&&& “你好厉害哦,这一关我玩了好久都没过去!”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惊奇地望着我,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自尊心。
&&& “小case啦。”我故作随意地说着。
&&& 她眼珠转了转,忽然问我:“说起来,刚才我开门的时候,你在门口干嘛呢?不会是没带钥匙吧?”
&&& 为什么她刚才玩游戏的时候那么笨,现在却又这么聪明?我无奈地说:“这不能怪我,我明明记得出门前放在包里的,可能是昨晚睡太晚了脑子有点不清楚吧。”
&&& 彭佳芸指着手机屏幕,笑嘻嘻地说:“你们这些大作家,脑力工作者,为什么玩游戏的时候这么在行,带钥匙这种小事却会忘记?”
&&& “你难道没听过苏格拉底夜观天象却走路掉坑里的故事吗?这说明我们这些人的头脑都是在想一些伟大的事情……”看着她一脸看我笑话的表情,我有点不好意思胡扯下去了,连忙话拐了个弯道:“说也奇怪,我最近总是觉得记忆力差,可能确实是忘了吧,嘿嘿。”
&&& 彭佳芸托着腮,想了想道:“记忆力差,这一般是精神问题导致的喔。你最近精神压力很大吗?”
&&& 确实很大。想起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我苦笑了两声:“写作的嘛,你知道的……我最近可能确实有些神经质,不是大问题,应该很快就会好的。”
&&& 这话我说出来自己都不信,但彭佳芸立刻就相信了,真是可爱的女孩子啊。
&&& 第二天我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我从彭佳芸家的沙发上坐起来,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真是奇了,钥匙居然就在我的口袋里,我昨晚翻了半天为什么就没找到呢?
&&& 我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彭佳芸应该是上班去了吧,我记得她说她有工作的。真是个好女孩啊。我留了张字条,攥着失而复得的钥匙,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 因为常年拉着窗帘,屋里昏暗又阴森,和隔壁活泼明快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些东西。我用冷水洗了把脸,坐到电脑前,打开了摄像。
&&& 令我惊奇的事情出现了,原本今天下午有一节瑜伽课的谢素琴,我居然把录像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没看见她出门的镜头。难道她今天没去上课?我拿起望远镜,走到窗边向对面的1401望去。
&&& 通过望远镜,我看到她正静静地坐在客厅里;阳台拉门旁的浅色碎花窗帘随风飘拂着,映得她的人影影绰绰的,但我仍能清楚地看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低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 我想起在青山康复医疗所看到的资料,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可能有许多疑惑和不解,但此刻我心中更多的是对她的同情。
&&& 我回到桌旁,拿起桌上散落着的一张张她的照片,有一部分是胖子给我的,也有一部分是我这些天跟踪她时偷拍的。我愣愣地看了一会,又开始头痛了,顿时觉得无 比心烦,一甩手把照片全都甩到地上,转头把床底下的一箱青岛啤酒都拖了出来,只想赶紧喝醉,忘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 明亮的灯光打下来,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得到。我努力想睁开眼,但眼皮有如万斤重——我听见旁边有不止一人的脚步声,小推车的轮子轱辘声,金属器械碰撞声,但就是没有人说话。
&&& 我猛地坐起来,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凭空一阵阴风吹过,吹得我周身发冷,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我下床拿起手机一看,又是下午,并且比昨天还起得晚些。
&&& 不管是精神病还是妖魔鬼怪,我统统都相信了:我赶紧从裤兜里摸出那个出租车司机给我的名片,仔细一看,是个叫穆冰心的医师,下面印着一大堆头衔我都直接略过了,看看诊所所在的路段离此不远,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 这个诊所门面还真小,乍看上去,简直像是路边普通的卖药打针的小诊所。我推开门,敲了敲桌子,喊了一声:“有人吗?”
&&& 从里屋应声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孩,一头长长的卷发,长得还挺好看:“请问您找谁?”
&&& 我看了看名片:“穆冰心医生,是在这里吗?”
&&& “哦我就是。”女孩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我的脸,随即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看您的样子,一定被某些事所困扰吧?请来里屋详谈吧。”
&&& 我随她走进了里屋的办公室,桌上并不是我所想象的整洁,而是稍显杂乱,桌角还放着一只招财猫,正有节奏地摆动着它胖乎乎的爪子;看着它,我的心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 穆冰心见我注意到桌面,笑着解释道:“这是为了治疗那些有强迫症的病人。”她在门上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关上门,在我面前坐了下来。
&&& 她并没有立刻询问我的事情,而是先跟我随意地聊了聊最近的天气、新闻。在她的引导下,我终于能够平静地缓缓把我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其中有些事情说得颠三倒四、逻辑混乱,因为我的记忆真的已经无比混乱,自己都不知道哪些是真实发生过、哪些是我的幻觉了。
&&& 穆冰心静静地听我说完,又问了我很多问题,安慰我道:“不要过于紧张,也不要把这事看得太严重,这可能一开始只是你由于压力太大或者低血糖之类的原因产生了短暂的幻觉,人人都会这样,是你的恐惧和紧张才使得它愈演愈烈了。”
&&& 我点头称是:“您说得对,反正只要让我不再做那种奇怪的梦,不再听到那要命的音乐,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 穆冰心笑了笑,盯着我看了一会,好像觉得我很有意思,随后就低下头去写药方,边写边说:“你的房间呀,也不要总是拉着窗帘,多照点阳光,对医治心理创伤有好处。其实最好还是直接换个环境。”
&&& “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创伤,完全是无妄之灾,自从见到那个女人,我的生活就开始变得奇怪了。”我无奈地说。
&&& 穆冰心笑了,停下笔,对我说:“很多时候创伤是深深地藏在我们心里,我们察觉不到,甚至大多数时候我们不会感到有任何异常。但是一旦碰到导火索发作起来,就会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 我深感她说得对,开始努力回想我小时候有过什么事情可能会导致心理创伤的。
&&& 穆冰心写完了药方,从柜子里拿了几瓶药给我。在她从桌子那边俯身过来的时候,我留意到她小巧的耳朵上戴着一对蛇形的金耳坠,款式十分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我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穆医师刚说过不要小题大做,我得坚决贯彻执行。
&&& “如果情况有变,一定要来复诊哦。”她这么嘱咐我。
&&& 回到家第一件事,我把所有的窗帘都拉开了:温暖的阳光洒进来,把室内阴郁的气氛一扫而空,我果然觉得心情舒畅多了。
&&& 我索性坐在地上,沐浴着阳光,掏出电话给胖子打过去:他之前催了我很多次,可这单生意就算是打死我也不继续干了。
&&& 电话接通了,话筒里传来胖子懒洋洋的声音:“什么事?”
&&& “是这样的,李老板,我跟踪了您妻子两个星期,她一直是一个人,没有发现任何出轨的蛛丝马迹,我这边觉得您妻子并没有出轨。”反正那袁什么都死了,这么说也没错。
&&& 胖子在那头沉默了一会,以一反常态的平淡语气说道:“我知道了,钱我会打到你账户上的。”
&&& 还没等我表示一下谦虚,胖子就挂了,听着嘀嘀的忙音,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原来不止是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胖子也是。
&&& 我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望了一眼对面,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既然事情结束了,不如去找她聊聊天吧。
&&& 于是我伴着热水吃了药,穿好衣服下了楼,走到了对面1401的铁门前,按了按门铃。
&&& 不料按了几遍,都没有任何回应,奇怪,我刚才在窗边明明看到客厅里有人影的啊?
&&& 我看着面前那冰冷的铁门,又有些犹豫:不作死就不会死,为什么我还非要跑来找这个邪门的女人?可是我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她是那么美丽,那么无助,况且又有那样一个悲伤的故事,任何男人都无法不心生怜惜的吧?
&&& 我又按了按门铃,有些迟疑地从包里掏出了万能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锁头发出“咔哒”一声。
&&& 这个场景是那么熟悉。我推开门走了进去:一切摆设都跟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我直接走进了卧室,一抬头,那幅巨大的婚纱照却不见了,空荡荡的墙面十分平整,好像那幅照片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 我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我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门,茫然地看着这个阳光灿烂的世界。我开始觉得我的病可能已经无药可医了。
&&& 两个小时以后,我颓靡地趴在李二大排挡的塑料桌面上,王伟泽用看国家保护动物的眼神看着我:“老秦,你究竟怎么回事,最近看你都奇奇怪怪的,你的老年痴呆提前发作了?”
&&& 我没有心情跟他拌嘴,趴在桌上,凝视着面前一瓶啤酒的标签,幽幽地说:“老王,你说我要是死了怎么办?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呢,我还没有住过别墅,还没有找到女朋友,还没有周游世界……”
&&& “妈的,你 说的这些我也没干过。”老王郁闷地骂了一句,见我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忙劝我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不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老秦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坎 儿过不去的,动不动要死要活的,跟个娘们似的,这样好吗?说吧,你遇着啥悲剧事儿了说来听听,让我也开心开心。”
&&& 我幽幽地说:“我好像产生了很多幻觉,完全分不清什么是现实,我觉得我就快要死了。”
&&& 王伟泽竖起两根指头在我眼前:“这是几?”
&&& “这是你这个二货!”我没好气地说。
&&& 王伟泽嗤了一声:“你看你不分得很清楚吗?那你还说个蛋?该吃吃,该睡睡,别整天胡思乱想的,我前女友都没你想得多。”
&&& 我愁眉苦脸地趴在桌上,想着这一切事情。王伟泽拿了瓶啤酒启开瓶盖,给他自己倒了一杯,也给我倒了一杯,这家伙简直无酒不欢;还好他还算有点良心,这次没说让我请客。
&&& 王伟泽喝了几口,看我还趴在桌上,放下杯子,眼睛转了转,说:“老秦,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偷陈老师家桃子的事吗?”
&&& 我知道他在设法岔开话题,于是也配合地想了想,说:“我记得啊,那次你、我还有老谭,中午吃完饭就偷偷地跑出来,从他院子围墙的缺口那儿翻了进去,摘了好多,用衣服兜着拿出来了,我还记得那桃子可甜了。”
&&& 王伟泽愣愣地看着我,酒都不喝了,就一直盯着我看。
&&& 我被他看得发毛:“你小子看什么看,我跟你说,我不搞基的!”
&&& 王伟泽伸手 摸了摸我的额头,对我说:“老秦,你真的不记得了吗?那天我们是晚上去的,还下着小雨,刚翻上墙头,他们家的狗就狂叫,吓得你从墙上摔下来了,膝盖上还嗑 了个疤,我们摘了两个桃子就赶紧跑,跑到楼道里才停下,那桃子酸不啦唧的,你还骂骂咧咧地说陈老师人刻薄,连桃子都是酸的。”
&&& 我又做了一 个梦。这次我梦见我被关在一个纯白色的房间里,我敲着门大喊放我出去,门外的人纷纷说“病人又发病了,快拿氯丙嗪来”;我又梦见我被绳子紧紧地捆在椅子 上,护士们给我打各种各样的针;我还梦见他们切开我的脑壳,给我做着手术,而我漂浮在天花板上,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自己的身体……
&&& 我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也顾不上现在几点了,跑到隔壁就咚咚咚地敲门。彭佳芸很快开了门把我让进去,给我沏了杯茶,我坐在沙发上,捧着热茶,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 彭佳芸还穿着睡衣,在我身旁小心地坐下,看着我。
&&& 我吃力地说:“让我在这睡一晚……好吗?”
&&& 她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默默地去房间拿了被子给我。我躺在沙发上,头痛过后又感到极度的困倦,模模糊糊中看到彭佳芸来回晃动的身影,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还没等我想清楚,就沉入了梦乡。
&&& 次日早晨,我告别了彭佳芸。这个女孩就是这点好,别人不想说的事情她从来不会主动问,只是用担忧的目光望着我消失在电梯门里。
&&& 我又敲开了诊所的门。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出来的是个男医生,高高瘦瘦的,面容很英俊。我望了望他身后,问道:“穆冰心医生不在吗?”
&&& “我就是啊。”他说。
&&& 我吃惊地望着他,结结巴巴地说:“穆冰心……是你?你一个男的叫穆冰心?”
&&& “这个问题我上回不是给你解释过了么,”他温和地笑着,那笑容我很熟悉,“是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壶的诗句。”
&&& 我完全混乱了,根本无力去分辨什么,于是乖乖地跟着他进了办公室,依旧是那个招财猫在桌角有节奏地摆动着胖乎乎的爪子,还好我还是有些东西没记错的。
&&& 穆冰心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那双手十分白皙,骨节分明;他耐心地听着我断断续续的述说,最后,才道:“看来你的问题确实严重……不过没有关系,你要有信心,这是能治好的,我重新给你开副药好了。”
&&& 我结结巴巴地问:“冰、冰心医生,我有个问题……我怎么才能知道哪些记忆是正确的,哪些记忆是错、错误的?”
&&& 穆冰心停下手中的动作,深深地凝视着我:“凡是不合逻辑的记忆,都是错误的,就是这样。”
&&&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穆冰心送我到诊所门外,这次的药没收钱,他依旧嘱咐我:“如果情况有变,一定要来复诊哦。”
&&& 我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浑浑噩噩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尽管穆医师刚才安慰了我,我还是感觉到一阵深刻的绝望从心底泛上来,我觉得我大概真的是要死了。
&&& 我慢慢地走着,一抬头,看见白水街的那家咖啡馆就在面前,谢雅琴正坐在窗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份报纸和一杯咖啡。
&&& 我来了精神,匆匆地跑了过去,推开人群,一屁股坐到谢雅琴对面。尽管我搞出了这么大动静,谢雅琴还是好像根本没有发觉一样,左手缓慢而优雅地搅动着咖啡,右手放在报纸上,无名指戴了一枚设计简约的铂金戒指。
&&& “你是人是鬼?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的记忆为什么会出问题?是不是你的原因?那个姓袁的精神病人是不是你的前夫?你和胖子怎么回事?……”我一口气问了一大堆问题,然而谢雅琴那张苍白而妆容精致的脸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坐在她对面的我完全是透明的一样。
&&& 我凝视了她半晌,伸手将她的咖啡端到了一边。我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她终于有了反应,抬起脸,静静地望着我。
&&& 我赶紧将刚才的问题颠三倒四地重复了一遍,然而她只是静静地望了我一会,突然说了一句:“快走吧。”
&&& 这是我遇见她以来,听到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她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悦耳。还没等我想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就起身离开了,她的大衣掠起一阵凉风扑到我脸上,她的人也像风一样消失了。
&&& 我愣愣地坐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就拨胖子的电话。可是无论我拨多少次,那边传来的永远是一个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 接下来的几 周,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我整天整天地蹲在谢雅琴出门的必经之路上等她,每一个经过的路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熟悉;有时我耳边忽然响起那首音乐,头痛欲 裂,清醒后发现周围所有人都在眼神诡异地看着我,连在阳台上晒衣服的中年妇女都低头看着我;我经常做梦,梦里一片刺眼的白光、模糊的人影,推车声、器械 声、走动声、说话声,他们在讨论着怎么给我做手术;有时又梦到似曾相识的画面,和谢雅琴一起喝茶,和谢雅琴一起旅游,和谢雅琴一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这 些梦境里,都有谢雅琴。
&&& 我想我的精神要崩溃了。就算还没有崩溃,也离崩溃很近很近了。
&&& 我茫然地坐在花坛边,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突然王伟泽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跑过来拉起我,生气地朝我吼道:“你看看你这副死样!要死赶紧死,别天天这样要死不活的行不?真拿你没办法。”
&&& 他拖着我就往外走。我蠕动着嘴唇,嘴里却干涩得说不出话;我们路过小区门口的时候,我看见谢雅琴站在一棵大树下静静地望着我,她的樱唇一张一合,我读懂了她的唇形:“快走吧……”
&&& 王伟泽把我揪到李二大排挡,万年难得一见地没有叫酒,只是叫了一堆家常菜,让我好好吃。我狼吞虎咽地吃,他在一旁默默抽烟。
&&& 等我吃完擦了嘴,他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雾,瞪着眼睛问我:“你还不准备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吗?”
&&& 我理了理思绪,慢慢地说了起来。这个故事太长,说得我口干舌燥。在我说的过程中,他眉头拧得紧紧的,烟抽得好像更快了。
&&& 我的故事终于说到了结尾,我闭上嘴,等着他发表看法。
&&& 王伟泽抽了口烟,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捻灭。他忽然坐直身子,眼神诡异地看着我:“老秦,你就没有想过,你的事务所只接那么点活,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吗?”
&&& 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我想不清楚,我完全没有记忆,我的头又开始痛了,痛得像千万把钢刀来回搅动一样,我跳起来推开他,像个疯子一样冲回了家。
&&& 在电梯门口,我撞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一回头,才看见彭佳芸惊恐的脸。我赶紧跟她道歉,心不在焉地摸着钥匙,不料她在我身后幽幽地问:“秦大哥,你就没有想过,你的事务所只接那么点活,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吗?”
&&& 我一定是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我坐在床上,抱着酒瓶,迫切希望把自己灌醉:也许等我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个噩梦。
&&& 这次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醉倒的,就又沉入了梦境。我又梦见了我和谢雅琴的婚礼,这次清晰得纤毫毕现。
&&& 我看到了许多亲戚好友来敬我的酒,我一个个叫出了他们的名字。司仪在台上念着结婚誓词,谢雅琴娇羞地低下头,我忍不住吻了她: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我忽然感到喝得有点多了,于是我走向卫生间,用冷水泼了泼脸。在我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镜子里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袁立诚的脸。
&&& 我从床上坐起来,地上全是酒瓶的碎玻璃渣子。酒劲还没过,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泼了泼脸。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动作是那么熟悉,然而我已经抬起了头,看到了镜子中那张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脸。这张脸在此刻看来是如此陌生。
&&& 我是谁?谁是我?我已经不愿去想这个问题。我抡起一个空酒瓶向镜子砸去,镜子如同水面的涟漪般破碎了;而我的世界也一同破碎了。
&&&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一间整洁的病房。
&&&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站在我的床边,他的面容很英俊,剑眉星目;他拿着一本病历,看见我醒了,对旁边说道:“病人袁立诚,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已经神智清醒,病情大幅好转,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佳芸,你过来,等会还得再打一针。”
&&& 旁边的护士应了一声,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烧也退了,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她长长的卷发从护士帽下漏了出来,她朝我笑了笑,笑容很甜美;我看到她小巧的耳朵上戴着一对蛇形的金耳坠。
&&& 我对她说:“劳烦,能扶我起来吗?”
&&& 她扶起我,替我垫好枕头,我全身无力,关节酸痛,像很久没上过润滑油的机器一样。
&&& 床头的收音机响了,一个女声说:“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我们的音乐节目。首先,我们照例放一首梅艳芳大师的《似是故人来》,祝愿大家每天都美美满满,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护士还在对我笑着说:“多亏秦医生的胆子大,采用新疗法,秦医生不愧是得过国际奖项上过报纸的医生呢,就是不一样……”
&&& 我转头向四周看去。左手边的墙上挂着一幅摄影作品,夕阳的逆光下,谢雅琴一身白裙被晚霞镀上了金边,她静静地望着镜头,显露着温婉的微笑,眉宇间却凝着淡淡的忧伤。
&&& 护士看到我凝视着那张照片,对我说:“那是你妻子去世前,你给她拍的最后一张照片。我们一直把它挂在这里,希望有一天你能从虚幻的世界中醒来,想起这一切。”
&&&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雅琴她,真的已经不在了……我的心脏犹如撕裂般疼痛,我的双眼盈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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