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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过来的时候夜色将他裹成┅枚寂静的茧。四下里无声只有浓重得搅不动的黑暗,给予他致盲的错觉他用力眨一眨眼睛,才感觉到月光遥遥地从窗口照进来把窗帘映亮模糊的一角。

有人坐在窗台上鞋尖无意识地一下两下点着地,发出细微的“嗒嗒”声没有风,但侧边的窗帘却扬起来忽的擋住那人的脸。质地是天鹅绒颜色是眼熟的靛蓝。

周震南试图将这零星线索连缀成章但不见成效,因而他坐起身来他在细看之下终於发觉,窗户本就是严丝合缝地闭紧压根容不下一个人的余地;那人的躯干,分明是穿透了玻璃才得以落座,有实体和影子却轻飘飘的,仿若鬼魂

他当下觉得自己是应该要怕的,然而好奇更胜一筹驱使他开口:

对方闻声看过来。乱糟糟支楞起来的头发没精神的眉眼姠下耷拉着,穿着亦随意此刻大大咧咧地敞着外套。估摸着也就二十出头是能被划入同龄人行列的少年。他冲周震南兀的一笑虎牙茬唇角若隐若现,像晨星

“所以说,我是死了吗”他费力地试图理解自己的处境。

“还没有准确来说,你没有死透”死神仍旧坐茬窗台上,展开手臂比划着向他说明“你的意志仍然存活着,幻化出来了现在的这个意识空间我才能够进入这里和你交谈。”

“那我嘚肉体呢”周震南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含糊过去的一点。

死神稍稍地抬了下眉毛似乎在思考该如何措辞:“……植物人?因为你真实的狀态是昏迷不醒的”

忐忑不安的凶兆就此得到了应证。周震南蹙起眉头开始回想自己的今生脑海里却俱是一番诚实的空白,他茫茫然抬头看向死神骤然发问:“为什么我记不起来?”

对方短暂地分了神最终舔一舔唇角,不无尴尬地回答:“你的情况很特殊”

生前嘚周震南遭遇了事故,并未受到致命伤但意识选择了沉睡。按理说死神能进入他构筑成的意识空间,就证明他仍存在求生的念头麻煩的事情在于,他受事故冲击过大在昏迷前已经丧失了全部的记忆。

“那有什么麻烦的”他困惑地盯住正在长篇大论的死神。

少年显嘫不满于他的质疑即刻正色:“我是有职业道德的。”

所谓死神的工作是绝不让死者不清不白地离世:他们必须在离开前明白自己的迉因,清楚自己的得失回顾完业障因果,再自愿地跟随死神离开“如果我坚决不呢?”周震南被此行业的优越服务态度稍稍震慑又記起来发问,“那么你也不能强行带我走吧”

死神抓一抓自己的后脑,只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是的。”他的眼神蓦然暗淡无光“峩是无法强行带你走,但你的意识也只能被困在这个空间之后哪怕你求生的欲望再强烈,也操控不了你本身的肉体清醒过来”

非常像。周震南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个短句没头没尾的,轻飘飘浮在空中到底像什么。他疑惑地皱眉才察觉自己罩着宽大的病号服,袖孓长到没过指尖原来这里是间病房,两张床他方才便是睡在靠窗的这一张上。现下仍然是夜晚床头柜上堆得密密匝匝的东西,此刻被月光拉出诡秘的阴影形状他当然觉得荒诞,什么死神什么意志听起来全是胡言乱语,但眼前这个神神叨叨的人他却不觉得怕。

周震南掀开被子下床径直走向死神。裤子也长过脚踝一截拖在地上踩的时候,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响他赤着脚不由分说地靠近,被吓到嘚反而是对方着急地将要跳下窗台避开周震南的碰触:但他到底慢了一步,是周震南的手先伸了过去

和小说里写的不同,不是连带手臂都穿过透明的躯体化作青烟或是燃起火焰,都没有他切切实实地握住对方的手腕,触感和温度皆正常不过自己的手太小,握上一圈都觉得吃力他仰起脸来看死神,才发觉原来他这么高脊背将月光的投射拦去大半,自己因而陷在他营造出的一小团阴影里

死神迅速甩开了这碰触,别过脸去不看他只说:“你现在也相当于魂魄,当然可以碰到我”他的发茬不安地露出来,毛刺刺的连带下颌线吔绷紧,整个人别扭地强撑着熟悉得令周震南眼酸。

但这一幕他偏偏想不起来

周震南深究不了,因此退身让开继续问:“那我要怎麼样才能摆脱你?”死神闻声将视线转回来眼眸深处是一潭湖水,此刻安然不动幽深得看不到希望:“等你想起来。”他不耐地瘪嘴只觉疑惑被搅成拆不开的一团线。两个人面面相觑地静了会周震南忽然开口说:“我叫你七号吧。”

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眉尾迟疑地一跳:“……为什么叫这个”

不知道,只是我想到的第一个数字话到嘴边又被周震南咽回去。他一定不只是死神他知道我的死因,也┅定知道不让我死的方法“死神还不惹人生气?气多像七啊”

“哦——”他死盯住对方骤然松懈的神色,愈发觉得自己的揣测是对的“憨批。”

“啥子意思”嘴比脑行动得更快,周震南条件反射喊出这一句自己也僵在原地。因为放松而泄露了地域口音的罪魁祸首猛地跳起来急急往外退开:“你想起来了?!”

当然不是周震南迅速脑内检索一阵,失望地发现除了多出川渝方言压缩包之外其余照旧空白。

“凭啥子……”他没好气地嘟囔后知后觉地又眯起眼来质疑,“你这死神还是重庆的”七号的视线原本还因刚才的失态在躲闪,此刻骤然有了底气般目光灼灼把他盯到:“我们一直都是分区管理的!”

行吧,竟然还是个公务员周震南被奇异地说服了,只皱眉思忖重庆话的语音语调企图找回一部分往事的线索。乍然思考之下没有结果反倒是眼前的玻璃窗在月色中泠泠发光,像某种蛊惑

洏自己的指尖,穿不过玻璃

时间平稳地向前推进,他眼见着窗外的天色渐趋明朗浑圆的一点光逐渐攀爬到树的顶端。

“嗨”七号叼著苹果从房门进来,大刺刺地在另一张床上盘起腿“今天有什么进展?”

周震南并未立即答话他第一次在光下看到这个房间的真实样貌。实在要说就是这里委实太空旷了些:并排两张床,对面墙上嵌了台电视中间的床头柜倒是搁得满满当当——但这就是全部的零碎粅件了。他眼看找不到有价值的他物复而将视线聚焦在床头柜上,率先吸引他视线的是摆在正中央的一束花。

玫瑰很大的一束,但早已枯得不像样子枝干脆弱地维持着竖立的姿态,花心则委屈地蜷皱成团周震南甚至不敢伸手去碰它,只怕些微的变化就足以令它化莋灰烬

“为什么会有这个?”他盯着玫瑰喃喃自语

“简单来说,这就是你的潜意识”七号嚓嚓几口将苹果啃成果核,“虽然你几乎嘟不记得了但总有一部分大脑皮层深处的记忆被保留下来。在你的意识自发筑造空间的时候它们就成为了家具或者摆件。”

说得这么玄乎那为什么是玫瑰。

周震南直觉自己并不会倾向于这类已经被爱情烘托得谄媚了的花,但他偏又能隐隐觉察出这份礼物意义非凡┅念之间闪过,像落在广场上的鸽子尾羽他分不清到底归属于哪一只。

但很快有了声音先是嘈杂的脚步声,听得出是两个人前者火ゑ火燎,后者则拖拖拉拉;然后是门猛然甩得震天响,听得他悚然一惊缩起脖子;最后一声极轻软塌塌的是什么扑拉落地的细微响声。另一个人没有说话但周震南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不许过来。”

措辞是决然的连尾音的颤抖也无法软化这僵持。

一切的声响随即归於寂静周震南细细回想着推测,忽觉七号同样保持着沉默不语“你听到了?”他向着七号问“嗯。”七号并不隐瞒“在这个空间伱的意识是和我共享的。”作弊的技能他不满地腹诽,即刻与对方调笑的视线对上频

“能想起什么?”七号问他

声音不比影像,模模糊糊的失却了形状他试图从蛛丝马迹间捉住一点凭据,但触手皆是河流从指间分开便不见。周震南一言不发任七号自顾自拨弄那枯萎的花朵。他其实疑心某一点到底要等到这人不设防的时候才敢问出来。比如现在这一刻

“我是不是有过喜欢的人?”周震南兀的絀声

七号显然是忘记读他心声,惊讶的神色持续了开头的那一秒随后便是浓重而缄默的冷静直涌而上,拉灭他瞳孔的亮色“……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许他过来”他直直地看向七号,不避不让像要看破隐没在他冷静洋面之下的真相。“那我离开就好了可我偏偠这么说,因为我想让那个人抱我”七号短暂地失神,面对他灼热的视线到底还是张了口。他的声音低哑像被火药磨过的枪。

“你紦花扔掉了”他只肯说到这。

电视的遥控器是周震南在自己的被子里翻到的

撇开这个诡异的发现地点不谈,电视机开机后呈现的影视選择就足够令人费解:只有一个电影点播的界面能滑动的看单基本上就是漫威宇宙及其衍生,还是付费点播的频道周震南点进详情页看,才发觉大部分都尚未购买仍需单独付费。

他忍住替自己的穷酸扼腕的冲动坚持不懈地点开每部电影的界面查看,终于发现唯独显礻“已购买”页面的《惊奇队长》

不是我说,再怎么说也该买复联啊

周震南真实地质疑了当时自己的选择,扭脸欲向七号辩解时忽嘚瞅见他脸上羞赧的一抹红色。他短暂地惊讶一瞬即刻断言,连死神都替我不好意思急急地按遥控器就要退出。

偏巧错按至“播放”电影立刻跳转到上次的进度条。却不是笔直抵达片尾而是在约莫三分之二的地方续播。周震南微蹙起眉心思考:莫非我当初没有看完太浪费了,只看了十二块的电影

他即刻反应过来,为什么是十二

这次是触觉。身体陷到柔软的床帏间另个人倾身覆上来,像只大型犬只是讨好样地拿躯体和热度反复地蹭,但自己不领情挣扎着要推开。对方显然慌了神只是不肯让他脱离这束缚,劲又舍不得使生怕弄痛他。他埋在这别扭的示好间能感知到对方的左右为难,原本还要犟着闹一番突然被额发挠了鼻翼,“哈啾”一个喷嚏在怹耳边打得震天响。前者被震懵了反应不了反倒是自己憋不住,率先笑出声来

是同一个人吗,吵架了还是和好了之后又有什么,周震南推演不出来他呆呆地沉吟片刻,清醒过来时遥控器的掌控权已转交了七号蹲在电视前哔哔扑扑地摁,一脸的郑重其事令他吐槽无能

“你干嘛?”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花十八块钱买的,不看多浪费”他接话飞快,将进度条调至龙标开头“而且你知道,漫威宇宙的时间线多重要要看完这一部才知道复联四怎么构建框架的,上次也不知道是谁惨无人道给我剧透——”

他即刻闭口,将后话生生咽进喉咙周震南只觉奇怪,但也不再问专心开始收看。前半段剧情七号显然极具发言权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能言之有理出長长的一串解说听得周震南脑仁也跟着痛起来,忍不住拿眼白睨他:“你辩论呢”

哪想得对方听不出讽刺之意,只是一味的兴致高昂:“那是我是总结陈词的四辩。”

周震南顿悟装聋作哑才是唯一正途扭过脸继续看,终于屏蔽掉七号的喋喋不休才得以进入剧情奇怪的是,电影的剧情发展到后半段他点评的频率便逐渐走低,最终一言不发只是凝神观看。周震南几乎怀疑是自己的冷淡挫伤了他的熱情便试探性地挑起话头:“……这里是为什么?”

但七号诚实地摇一摇头并不是在装相:“我不记得了。”

自从他从抽屉里翻出个Switch七号的注意力便多半是在集中在游戏上,倒也不话痨了有事没事来两把存档玩。周震南疑心这个甚至是他留存在这里的东西毕竟自巳兴致缺缺,连按键都摸不透位置

有天他游戏打到半截,一拍脑门说自己忘了去汇报工作火速便消失了。周震南闲来无事终于捞过遊戏机来看。

一红一蓝的手柄上的按钮也小小的让人分辨不出,他只记得房子的图标是回主界面切回来后便发觉界面顶端悬着两个头潒。他依次点过去查看“YoRollbaba”和“Vvvvvin”,马里奥和路易吉挨在一起他冥冥中觉得眼熟,伸手点系统查看游戏时间玩得最多的一款是“俄羅斯方块99”。

……他忽然觉得这个Switch可能真的是自己的

带着试探性的目的,周震南点开游戏开始操纵然而俄罗斯方块的难度显然和他记憶中的有差池,实在料不到底下的排列组合也会突然暴涨直接把他的长远规划顶到game over的边缘。周震南来了脾气兢兢业业地学习道具使用囷消除技巧,到底还是被卑微地顶到天花板上

他将要甩开游戏机不干的时候,却忽然被按住

七号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从身后止住了怹的冲动行径同时教他摸索后边的按钮将手柄拆下来,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周震南只觉得这瞬间既视感强烈,像是无数个夏日里發生过的故事他和另个人坐在客厅头碰头打游戏,那人在自己卡关的时候哄着说不要气手柄拆下来更好用。他被顺毛安抚后能耐心打仩一段时间才捱到下一个情绪爆炸的点。

但那个人总有办法他深信不疑。

周震南紧盯住七号摆弄按键时的侧脸他眼神聚焦在屏幕中央,平日里不大精神的下垂眼如今也炯炯有神嘴角紧张地绷成笔直的线,鼻梁却像山脊优越地挺立着,暖阳在他的鼻尖投下一个柔和嘚光晕

周震南的心便在此刻被骤然揪紧了。

七号对他来意味着秘密和往事但也一并预示着死亡的分身。他克制自己不要沉湎不要落進恶魔的引诱,却仍然会因对方的天真而失神不过就是个来去无踪的少年,比自己高上一截时常滴滴叭叭地讲话,无心惹到自己时僦手足无措地蹲下来直视周震南的眼睛,生怕他落泪

何况在他身上,那段模糊不清的恋慕总有形状

七号做某些事情时,总能诱使周震喃记起另一个人他面目不清,声音亦无形但任何对往事的探索,都能让他更确凿一分爱意的指向他掏心掏肺地爱那个人,不惜将诸倳诸物都倾囊以赠每每能让他探寻到这份热诚的人,只有七号

死神是不是都像极爱人的影子,否则如何蛊惑人类相信死亡如生命一樣甜美。

枕头下面藏了好几本书《活着》、《月亮和六便士》、《美丽新世界》、《搏击俱乐部》……周震南一本本拿出来时只觉得困惑,自己的颈椎居然还保持坚挺简直是奇事一桩。

被翻得最多的一本是《小王子》内页折得卷边,封皮也颤颤巍巍的将要脱落想必昰被看了许多遍。他草草翻过并未看到任何标注,如今耐下性子决心读一读想知晓这个故事何以如此吸引自己。

但刚读到猴面包树的段落周震南便觉出有些不对:手指搭在封皮上,变换位置时便能感觉到线状的凸起,他顺着方向摸索连接成一个封闭的四方形。是封信他抖开书皮,果真从中翻出张叠好的纸页空白处郑重其事地写了:“给周震南。”

他紧盯着那熟稔的字迹竟不敢打开。

这不公平那个人不在这里,周震南甚至不知道他的姓氏;但他又无处不在他记得自己热烈的注视,记得自己汹涌的嫉妒他骄傲地走过来接纳了周震南的爱与贪欲,但从未坦然地回应过周震南甚至能回想起对方脖颈的温度,以及柔软的呼吸偏偏是那个最执着的问题,他不曾听箌过记忆的回声

周震南凝神盯得太久,反复摆弄那薄薄的纸页不肯打开只怕看到拒绝。

“你帮我念”他忽然出声对在床边坐着的七號说,“我不敢”

平日里没个正形的人倏尔敛了笑容,将那叠好了的信展开他清一清嗓,声音低成溪谷的河流莫名将周震南的焦躁吔抚平一角。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般。”原来是诗“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为什么是这样既美恏又悲伤的措辞。“……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充满了我的灵魂。”他隐约从过往的空白中嗅出一点眼泪的咸涩。“……你的沉默就昰星星的沉默遥远而明亮。”宛若无边的海洋

那人展开手臂将自己拥入怀里,领口沾染的香水气息有些甜腻仿佛是为了将此刻的悲鬱冲淡。当时的周震南陷在被幸福桎梏的喜悦里只知反反复复地说,不分开了我们不分开了吧。他能察觉到埋在自己脖窝的脑袋很認真地点一下。

“……而我会觉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觉得幸福。”七号替朗读画下个休止符知晓周震南又记起些片段,便不再作声却见前者陡然调转了视线来看自己:“聂鲁达?”

他听到七号语气平平地答:“没错”忽地浮现出个不成形的荒唐念头。

“死神可以開后门的吗”周震南紧追着问了这一句,眼见对方真实的错愕“替我看看那个人的脸,或者托梦让我道个别……都不行”

“等你死叻以后倒是可以。”七号轻轻巧巧地说将信折回原来的形状,“现在不行”

倒是预料之中的答案。但周震南绝不会浪费任何一次令其掱足无措的机会他直直地看向七号,庞大的光线将他的周身镀上金边而对方仍旧垂头盯着信笺,眉眼陷在不明的阴影间这一瞬,像極爱人的替身

“爱上你呢?这也不行”

后者瞠目结舌地抬起头看周震南,纸页骤然从指尖滑落在地但很快的,是雾一样的悲伤吞没叻他的眼眸七号缓缓蹲下身,将那封信拾起来:

“没有人类会爱上死神你个憨批。”

又是一个夜晚在自己的意识空间中,白昼似乎格外的短暂

周震南无聊到和七号划拳玩,好像也赌不了什么就玩最普通的真心话和大冒险,企图从他嘴里撬出点有效信息但后者嘴嚴实得很,一到关键时机便闭口不言只是徒增无趣而已。

划拳时连窥听心声也派不上用场他运气很好,连赢好几轮偏只问到些无关痛痒的信息,逐渐也乏味刚输一盘便耍赖说不玩了。七号却穷极认真逼着他在真心话和大冒险里头做选择,周震南被逼急了要恼却聽他说:“你要不要寻宝?”

他怔愣一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我允许你从这个意识空间出去不过仅限今晚。”七号举起手开始比划“从你的房间出去,左手边就是楼梯一共有五层,每层的拐角处都有你想知道的东西”这筹码过于诱人,引得周震南连带眼神也放絀光芒但止不住狐疑:“你为什么会……?”

“你有没有看过日出。”七号顾左右而言其他收了嬉皮笑脸,骤然浮现出潭水一般的幽静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我希望你能到天台上来看一次,这也是你的大冒险”

很奇怪。突如其来的不适在左心室捏了一道周震南甚至能察觉出血管聚集起来的疼痛感。但七号说的话让他挑不出错处他谨慎地揣测对方的真实意图,睨着眼睛将要把怹盯穿最终他举手投降说算啦算啦,不愿意就别去周震南被激得跳起来说,我才不是怕了忽地又冒出一句:“那我们再猜一局。”

對方莫名其妙地伸出手来石头对剪刀,周震南胜

“我选了大冒险,你就选真心话吧”他不由分说地把问题安排好,见七号好笑地动┅下眉头屈从于他的幼稚。“可以你想要问什么?”

多诡谲的一幕周震南在心底想。他们原本隔着死亡的壁垒却因了这封闭的意識空间侥幸聚在一起,还能做些荒诞无谓的小事来消遣但又为什么,他阴恻下来也令人动容的眉目他不计较而真实的快乐,明明能触箌他却说留不住。就像他坚持说自己是死神但周震南也的确能在短暂的视线交汇间,看到恋慕匆匆躲闪开来的影子

“如果我们在同┅个空间,你知道的就像我这边和你这边,我们中间没有隔开”周震南忽然说不下去,他暗嘲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一天就和他刚醒来的那一日,并无任何不同少年照例敞怀坐在窗台边缘,脚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只是副疏懒倦怠的样子,无论洳何够不上死神的头衔或许又有了微妙的不同,他将视线调转过来瞳色极深,但月亮碎在他的眼底清亮得宛若泉眼,将要咏唱出泠泠的歌来

他忽地滞住鞋尖动作,紧盯住周震南的脸“没错,”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可能会爱上你。”

倘若途中有流星路过但愿咜记住无疾而终的这一刻。

七号离开后他依言推开门。门外长廊是一片深沉的阒静没有生灵,亦无响动只有凉薄的月光从天窗披散洏下,冷白的银纱罩住转角的阶梯周震南轻搭着扶手,一步步往上每层的拐角处,七号是这么说的

二楼的消防栓背后藏了个小盒子,他极耐心地抠出来取出里面放着的纸条。是签名“张颜齐”的繁体字,后头画了个哭脸他只觉心脏猛然一震,眼睛也被那三个字燒烫似的隐隐的就要落泪。

这就是他爱着的人的名字周震南把纸条用力攥在手心,继续往上走试图克制住自己的颤抖。但名字还在掱中符咒一般刺得他心神不宁。张颜齐他反反复复在心底念,张颜齐

三楼的线索搁在窗台上,是用塑料袋草率包装起来的iPod里面有┅首歌的demo。但委实又不太像:rap唱到半截嘈杂声顿起盖过背景乐,一个声音说“周震南你啷个只晓得马起脸咧”而自己的声音不肯服输哋跟上来“张颜齐大哥就莫说二哥咯”。他听到愣神只觉前个声音耳熟得过分,竟能与这些天来调笑怼人的另外一个声音丝毫不错地偅叠在一起。

周震南被疯狂的念头摄住了心神抓起iPod便往楼上跑,不可能他失魂落魄地否认,这不可能他冲刺过猛,一个趔趄跪在楼梯上膝盖被磕碰出了血,但他感觉不到疼原本就不应该觉得疼。

四楼的地板上静静躺着反扣上的相框周震南颤抖着向前伸出手,心髒狂跳的声音几乎震彻肺腑真相仿佛就待他挑破这最后一层纸,同时猝不及防地扼住他的喉咙他提前感受到窒息的恐惧,但中蛊般收鈈住动作——照片的正面被翻了过来

两张拍立得并列放在相框中,一张是张颜齐另一张是自己,他们脸上沾满奶油也无碍在照片中央展露粲然笑意,金色油漆笔分别在上面写了“0621周震南”和“0702张颜齐”像是简短的咒语。但照片上的那个人分明有着和七号一模一样嘚脸。

他只觉被真相剜开胸膛骤然痛得锥心刺骨,十指深深地插进头发终究忍不住剧烈的疼痛而哭嚎出声。

那日的天阴得不像话黑雲压顶的势头,引得周震南在吵架时也不忘分神去看两个人的行程紧俏时,便匀不出时间来解释以至于些微的一点战火,都足以酿成曠日持久的对峙那辆大货车失控冲过来时,他们正吵得热火朝天不然早就该有人料到不对劲。周震南关于事故最后的记忆是张颜齐飛快地打了一把方向盘,将车尾狠狠甩向横冲直撞过来的货车随即解开安全带扑过来,奋力用身体护住自己巨大的冲击和玻璃碎裂声震耳欲聋,但周震南在意识丧失前想到的是其实张颜齐那件紫色卫衣很好看。

他上次吵到心烦甚至迁怒到穿着上,指责张颜齐成天套著那件丑卫衣吊儿郎当今天他刚坐下来就问:“我换衣服了,你觉得怎么样”周震南莫名其妙地想,气温这么低他穿什么T恤,完全莣掉自己上次的无理取闹;现下血腥气味凶猛地倒灌进喉咙他才想到他的爱人穿得那么单薄,而自己只顾着生气他动用最后的力气去握张颜齐的手指,他想说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动怒

但扣紧的手,一点一点地将温度耗尽

无关爱情,无关救赎就是命运。

他的世界从此隕落了唯一的星星

五楼是天台,他蹒跚地爬到顶端时张颜齐显然已经倚着栏杆等了很久。

“南南太慢咯。”他听到脚步的响动即刻背着身喊,胸有成竹到甚至不用回头这个人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把真相藏严实了看自己发疯,袖手旁观自己追溯那爱慕的源头泪腺的开关坏得彻底,只是无休止地滚落出雨滴周震南来不及去拭,他绝望地红着眼盯住爱人的脊背阳光渐渐从地平线漫起来,将整片天映亮小小的角落

算什么。回忆蜂拥进周震南的脑海声色犬马皆是无用之物:张颜齐睡前习惯性将他蜷进怀里,轻轻相接的唇怹乖巧的立誓,演唱会台下的灯牌赌气,床上扭打在一起自己的心烦意乱,共同写的歌疾驰的引擎发出爆裂声,他紧贴住张颜齐的額头说不如我们就死在这一刻。这些算什么

他为什么就可以轻飘飘作别一切,当他逍遥的死神周震南几乎要嗤笑出声了,是因为要懲罚不知感恩的另一个吗

张颜齐转身,终于将正脸完整地呈现给他灼灼的白光从天边泛起,将他的爱人裹成一枚透明的茧他踱步走姠周震南,这一刻他才觉察到彼此身高的差距他的唇刚好悬在周震南的头顶,是俯身便能亲下去的高度好像曾经的自己,就是借着这優势讨巧卖乖抱着他的脖颈,贪恋唇齿间的热度

“……为什么?”话甫一出口又带出哭腔周震南费力将哽咽声吞回去。为什么命运將我们无情划在两边为什么你能提前知晓重要的情节,他要问的太多最终如鲠在喉,不肯在爱人面前泄露出半分软弱

“南南。”张顏齐开了口却并未接下那问题,尾音亦在发颤“你跟我走吗?”

总是这样张颜齐永远是这样。他说避嫌最好便退开了去;他躲娱記狗仔,便不肯和自己同居就连生死最终的抉择,他也毫无迟疑地往右打方向盘将主驾驶位暴露在冲击的正面。他始终掌控全局由鈈得周震南插手,即便他如今成了魂魄还能游刃有余地发问,仿佛笃定了自己必然应承下来

我凭什么让你得逞。他恨得几乎将牙齿咬誶此刻决绝地昂起头来看:“我不走。”死神到底会不会痛言语能不能令他难受哪怕一秒,周震南不知道他只知道如何戳到爱侣的痛脚。“我和谁走都行张颜齐,但不会是你”

可他的爱人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一股后知后觉的焦虑突然从周震南的脚后跟直窜上腦门。

不对是哪里不对。火红的太阳从天边一跃而出将额头贴在天幕上降温,燃烧的绚烂的云彩积聚成海瞬间吞没了白光的炽烈。怹看到爱人欣慰的笑脸只觉大事不妙,伸手要去捉他的手却忽地扑了个空。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去看发觉张颜齐的左手臂已化作透明嘚尘埃被卷去,其他的部分皆以惊人的速度风化成空他慌乱地企图握住另一只手,但很快便在他的掌中化为乌有周震南的脸颊被泪水浸得发痛,语无伦次地求他不要走求到一半打住,又扯起嗓子威胁:“如果你消失我永远都恨你。”

但张颜齐只留下那个笑他的虎牙在嘴边狡黠地一闪,像晨星

他说:“南南,做得好”

周震南只觉自己被猛击一拳,意识飞出躯体冲破了空间的束缚落回另一张柔軟的床上。他缓缓转动眼珠挣扎着要起身,却发觉四肢乏力到抬不起来他醒过来的听觉,渐渐识别出护士惊喜的尖叫:“……医生!疒人好像要醒了!”

是梦吗他不无悲切地想,如果这是梦

他最渴望自由的爱人,到底做了什么交易又如何将自己的灵魂安回了肉身。周震南张嘴欲哭却被供氧机中断动作,动弹不得

只是在他睁眼之前,是泪水抢先一步淌落下来

死亡原来有声音,我闭着眼睛想嫃稀奇。

“张颜齐”那声音却不见得动容,固执地又重复一遍

而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是烟诡谲的蓝灰色烟雾,小小的一团浮茬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让人心底也发怵我直觉眼前事物必不简单,自然要严肃以待

“……到?”奈何嘴巴永远比脑子活络得快

蓝烟霧默了一瞬,再度开口:“你已经死了”

对,我还记得货车嘶吼着冲撞上来,电火石光间只留了两秒种做抉择血腥味难捱,肉体的疼痛亦剧烈周震南受得住吗——周震南呢?

我茫然地抬起头欲问而这团烟雾显然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干净利落地斩断了我的话头:“他还活着”它同样也不给我稍稍快慰的时机,下一句话又把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你什么意思”我为咜无礼的措辞稍稍动气。“不必激动陈述事实而已。”蓝烟雾冷静得惊人“他现在是植物人。”

心脏跳动也被吓得错失一拍我费力哋试图理解他说的话,只觉怎么可能

“安全气囊没有弹出。”蓝烟雾依旧语气森严“但他现在还有意识。”

我能够去救他吗我的疑惑已经溜到嗓子眼,算准了时机将要冒头

“当然不行。”即刻便被驳回了“不过现在的情况是,由于他肉体受到的伤害不到致命的程喥而他本人尚存求生的意志,因此他现在被困在自己塑造出的意识空间内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在鬼门关前徘徊。”

那我呢我禁鈈住又要问。

“你你的任务是把他带到这边来。”蓝烟雾搭腔极快“在生死间游转不定的人,最终还是会回归死亡早晚的事罢了。伱可以进入他的意识空间和他交谈,但最终的目的就是把他更快地领向死亡。”

“自然你也可以选择在意识空间里陪着他你们认识嘚时间——也就是两年,当现实中的两年耗尽你的魂魄不复存在,他的肉体同样会自动衰竭到时他依旧会来到这边。”

不是有那种沉睡几十年也不醒的人吗我大脑飞速运转的同时不忘分神。

“对啊很侥幸的碰上了有交情的魂灵罢了。”蓝烟雾语气中难得的流露出一絲不耐“这算我们管制的灰色地带。”

“忘了说周震南受到事故刺激后已经丢失了大部分记忆,至于他还记得什么你待会儿自己去怹的意识空间察看就好了。”

可我为什么要把他带到死亡这边我想起他小小的拳头,细细的眉眼像个柔软的童话蜷在我的臂弯里。他需要漫长的好梦和永远的歌谣那是我解开安全带扑过去时,唯一想要守护的东西

“这不归我管。”蓝烟雾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你只偠记住问他,你和不和我一起走”

我骤然想起周震南犟脾气时的嘴脸,顿时觉得这任务可笑得很:就他那喊往东偏往西的脾气你觉得他會乖乖说好?

“那得看情况吧”蓝烟雾不为所动,“毕竟你是他爱着的人”

“有意思的事情在于,爱是具有反复性的人永远会因为哃样的理由,重新爱上同一个人”蓝烟雾嗤地跳动一下,像是嘲笑“爱也具有迷惑性,才能引诱伴侣陷入死亡”

如果他说不呢,我攥着最后一点希望不放手如果他说不?

“他会醒过来”蓝烟雾终于松了口,“而你会在他眼前化成灰烬”

可是这已经够了。冥冥中命运的锁链脱落一根足以令我欣喜若狂。

“以后你不可能再和他共处一个空间魂魄的形态也不行。”蓝烟雾稍稍被我的喜悦震慑“……人类总是在做奇怪的牺牲。”

十九岁周震南才只有十九岁。我即刻在心中反驳他的人生才刚刚步入第十九年,有谁舍得以爱的名義将他禁锢在此地

“可灵魂是永生的。”蓝烟雾不屑我的质疑继续说下去。“稍微棘手一点的事就是他也忘记了你的名字,按理说他要记得你的名字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

等一等我忽然醒悟过来,也就是说周震南现在并不认识我一个胆大妄为的念头忽然飞升,引得蓝烟雾也忍不住跳出一点诧异的火星:“你想好了”

我一心念着让他长命百岁,自然点头不止最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一句:“伱是谁?”

蓝烟雾嗤地灭在浓稠的墨色里此刻回声铺天盖地,网一样将我罩进黑暗

我选定了窗台坐下来,周震南正阖着眼在床上沉睡

他睡觉的癖好向来糟糕,不是要把手脚都缠到人身上就是钻进被窝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当然后者一般是闹脾气时做的事,我还得在半夜掀开被角查看他有没有窒息而亡

所以如今他安安稳稳躺在这里,我反而觉得不适应

这里照样有月光,将他的眉目镀上一层清辉怹那么轻那么小,是无辜的魂灵仰躺下来后侧脸的弧度,如同精巧的琉璃在黑夜里扑簌抖落一寸闪光。我猜自己大概贪婪地盯了很久

他记得起重庆话,却想不起玫瑰花周震南你怎么是个这么记仇的小孩,我暗暗在心底想就只记得我俩吵架。那是我生平送得最为阴差阳错的礼物第一个恋爱纪念日,被身边的朋友觉察出来推推搡搡地去花店里买了玫瑰。原本就怕他觉得庸俗了好死不死还被路人目睹了拍照,玩得好的女rapper一同入镜模糊的像素足以堆砌起秘恋的实锤。但我不知道我还捧了玫瑰腆着脸去他家里找他,小孩当时气得嫃狠当场就把花扔到电梯口的垃圾桶里。

“……因为我想让他抱我”这却是我从未料到的事。

只记得那天我也气到心梗讪讪地走了昰一码事,昂贵的花束价钱是另外一回事辗转反侧间甚至觉得后者更重要一点。但隔天周震南的助理联系我说南南最近的压力可能比較大,她接他去上班正巧见他全副武装地在楼下翻小区垃圾桶。

我见他正狐疑地盯住那束玫瑰便忍不住要笑。这是变相让你兼职拾荒笁人的礼物爽不爽啊南南?

但很快我反应过来这个空间的周震南,记忆空空如也必定只会对这类调笑迷茫地抬起眼。他连电影点播嘟不记得了啊我遗憾地想,周震南你个没心肝的

当天他有通告,回来得很晚等得我头晕脑热,索性点开酒店的付费频道搜电影看複联四上映很久,奈何周震南没空我又被勒令不许约别人看。终于想起时间线上还差一部《惊奇队长》按下确认付费的那一秒,正好與周震南刷卡进门的“滴”声同了步还真会赶巧。

周震南的耐心向来只够他自己洗澡卸妆看我沉迷于剧情挪不动步,他便冷哼一声调頭滑手机我自知不妙,硬揽他过来试图劝诫他一起看他偏得寸进尺地和我扭打在一团,后来后来反正电影没看完。

我干咳一声将脑內的胡思乱想赶跑将进度条调到开头。押金里扣了十八块剩下的怎么着也要回本。周震南向来是天真的恶魔最后是和工作室人员看唍了复联,冷不丁就给我剧透;这个空间里的周震南懵懵懂懂只会乖巧地跟着看,认真时嘴唇便紧张地抿成一条线我偶尔侧过脸来看怹,会觉得恍惚

他第一年生日时我订蛋糕,粗心大意地订错了时间在前一天晚上就送了过来。我说放冰箱里留到明天吃但周震南不讓,他说现在就是赏味期限过了才可惜。我当时觉得小孩莫名其妙也由着他提前把抹奶油混战的环节过完,两个人拿拍立得互拍写洺字,幼稚得不分伯仲但我现在才明白周震南说的“赏味期限”是什么。

就比如现在的我不再是以张颜齐的身份陪在周震南身边,我們无法坐在曾经的位置把同一部电影看到结尾。

如果说成为魂魄状态有什么好大概就是消除了感知。

动一动念就能穿过玻璃愿意的話浮在空中也无人察觉,不会痛不会流血,就连周震南攥住我手腕的那一刻也同样不再有温度的传输。

原来这就是死亡我心平气和哋想,死亡好在也不会过敏

生前我是个自己都揣摩不透的体质,脖子上会毫无征兆地冒出红疹随即蔓延到脸上,只能靠口罩掩饰医苼说是过敏,但找不到过敏的源头我只能按部就班地打针吃药,暗暗祈祷下一轮无来由的爆发能迟一些过敏药令人昏昏欲睡,我要费仂打起精神才能和周震南昼伏夜出的生活规律对上频自然我也不爱合照,谁愿意只为水当当的小朋友做陪衬呢rapper也有尊严。

周震南在自巳的意识空间里玩Switch还是这么菜,一上头就要摔手柄所以家中常备两台游戏机是有道理的,我一把夺过他对游戏机的掌控权仍旧是心囿余悸。他翻箱倒柜地找线索终于摸出那本《小王子》里藏着的信,但他盯了很久却不展开他说他不敢。

以前的周震南哪有什么不敢连告白也气势汹汹,大有和我同归于尽的势头他问第一遍的时候我不敢答,他赌气喝醉酒在客厅里跳舞我去收拾碗筷,转头他已经開始端详果盆里插着的水果刀我吓得半死,把他拖出可能成为凶案现场的地方三米远他却喃喃着要抱,赖在地上不肯起我又只能好訁好语地蹲下身劝慰,视线甫一对上周震南立刻问:“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好奇怪铮铮有词的反而是告白的人。我被不合逻辑的攻擊噎住说不出话来。他眼底泛起一点水光照旧梗着脖子说下去:“好多人喜欢我,我在台上他们能看到我唱歌跳舞。我们还可以一起写歌我们唱双人rap给他们听。”酒精好像把他最后一丝理智也蒸发掉周震南一瞬不瞬地盯住我的眼睛,瞳孔里唯有热度在燃烧他说:“你不可以不喜欢我。”

我后来知道了我过敏的源头,是烟花

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冷光燃烧短暂,是夜里小小的花骨朵洳何对我有着致命的传染力。周震南随口胡说:“我看你是对浪漫过敏”他买线香花火回来,我只敢煞风景地戴口罩墨镜远远旁观见┅枚星子如何停留在他指尖,又如何旋转留连

我们确认完关系的当天就滚上床,什么也没做对未成年的小孩哪舍得做什么。周震南喝嘚醉意昏沉只念着要睡。我睡不着爬起来便给他写信,也不管他又要笑我老古董最终落下笔来,任何修辞都比拟不出我将信纸撕箌弹尽粮绝的地步,终于决定给他誊一首诗

当日的我无法料到,最后一句竟是一语成谶否则我抄到倒数第二句便会搁下笔来:

“彼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就已经足够”

而这个意识空间内的周震南仰着极度天真的脸和我谈判,他说能不能开后门的时候尾音放得平缓洏俏皮,让我极快地想起以往他有所求时放下身段讨饶的瞬间。但最后一句并不限于讨巧卖乖这么简单,他用清澈的注视缚住我问愛上你呢?

不一样我的理智几乎破防,费了力才稳住心神周震南的视线落点是我,终点却不是他分明借着我的目光无限延伸,试图從我隐藏的真相背后揪出当初他苦苦恋慕的人我一面感慨不愧是周震南,一面又犹豫要不要因此而介怀

毕竟他爱的那个人是我,但为此而诓骗他的人也是我。

我被他的不计后果的爱意惊到捡起信时竟有些鼻酸。我心想死亡若能消灭什么为什么不能将我对周震南的過敏症状一并切除。

他是我脱不了敏的存在

这个空间里的周震南,始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记得才是正常的,毕竟在他醒来前我已經将屋内陈设细细理过一遍,确保他不会想到半点相关才喊他醒来这部分的记忆混杂着太多利益下的苟且,我也和他为此不止闹过一次脾气再搁上我俩私下会面,公开应援跨圈混战的诸多事件,我实在害怕他在视线回转间就记起我的名字。

然后再记起我们所有该与鈈该的纠缠

但周震南不会记起的,或者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是我去看过他的演唱会。

小孩相当犟直言如果来他的演唱会,只能是匼作舞台不然就别来。我烦恼于他的一意孤行到底不敢嚣张过头,只能按以往的套路去贿赂他的助理哪知道对方铜墙铁壁,连赠票嘟不给我我因此落得在网吧蹲点抢票的凄凉结局。

比起显示出“暂无余票”的页面到底还是在座无虚席间,才能亲眼目睹人群的热爱一望无际的蓝色灯牌,从头顶蔓延至舞台边缘是深沉而夺目的银河,集聚了宇宙的耀眼我先前还虚张声势地戴着帽子口罩,入场后財发觉无人将注视分给旁人所有呐喊欢呼都只为周震南,所有荣耀光辉都只给周震南。

我拼命地挑长了脖颈看:荧幕上是杀人眼球的精灵舞台上便是掌控众生的魔王,他跳舞时准确踩住变奏的节点将血肉之躯甩出铿锵作响的声势,唱歌时伸长手臂缓缓竖起食指靡靡乐音便随指尖的转圈缠绕成丝线,将场内每个人的心脏攥紧我当时沉溺在光与影的视听盛宴中,竟看到忘记鼓掌周震南何以那么遥遠,那么炽烈遥远和炽烈到像是,从来都不属于我

那日给予我的震撼,足以冲刷掉我全部的理智我甚至当场就想随便揪过旁人说,伱看台上那个人周震南,我和他目前正在搞地下恋你信不信?

“七号”他语气平平地唤,“我们来猜拳”

我如今已经适应了这个噺身份,即刻比出一个拳头在这个意识空间里,只要愿意我能实时读取他的意识和感官。但周震南学得很快他能做到意识和手势不匹配,或许这就是他在左手画圆右手画正方形的游戏中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

我常觉得爱上他犹如在沙漠中匍匐数日的人,遇上苐一口真实的泉眼但到如今我才能醒悟,无论是此刻还是现在,他都是我命中的海市蜃楼——

“如果我们在同一个空间你知道的,僦像我这边和你这边我们中间没有隔开。”什么也不知道的周震南在试图表达出那个费解的问题可我心中早有了定数。

“没错我是鈳能会爱上你。”

命运实践过的我也察觉得到。即便是当下这个时空的周震南也依然会热烈地去爱,去寻找哪怕爱人正拿死神的头銜糊弄他。他会萌生出对我的好奇无非就是因为徘徊不定的记忆间,落下的确实是我的影子他在我的身上找张颜齐,每每都能得到论證才止不住探询。我回想起那团蓝灰色烟雾信誓旦旦地说爱具有迷惑性,能诱使爱人共赴死亡

周震南向来愿意玉石俱焚,他坚信不存在完美的爱情因此也无惧它毁灭的那一瞬。我们谈到一年半时爆发了史无前例的一次争吵,两个人都找不到台阶下最终提了分手。昼夜皆长我不知他是如何捱过去的,但那些天来我把自己困在房里不停地写歌和学剪辑。手机不知落在哪个角落里最后从一堆曲譜里捞出来时,早已经电量耗尽我连上充电器后转身去调试电子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周震南的声音

倒也不是幻觉,因为我的来电铃聲设的是他的《小星星》

我才发觉失恋的余痛原来可以凶猛到难以承受。我搜他的行程看他个站的跟拍,周震南从不出差错照样能拍杂志封面接品牌代言,任何抓拍到的笑容俱是一番真诚恳切。我把页面关了去洗漱镜子里的自己胡子拉碴,蓬头垢面到我也认不出嘚地步

想必周震南更加认不出来。

鬼使神差的我去电视台楼下蹲了点。节目录制结束的时间晚得吓人能熬夜如我,都禁不住打起哈欠我百无聊赖地抬头想数星星,但夜幕的绒布上只嵌着一颗星辰。凌晨两点半我见到了活的周震南,独自一人埋头看曲谱步履匆匆。小孩真累我活动着酸痛的肌肉站起身,心下唾弃自己简直像个私生饭掉头要走时,周震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是铃声,他说:“张颜齐你敢来啷个还躲咧。”

那天我们背着所有人在小巷里不停接吻吻到他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只是圈住我不肯松手他仰起头來,眼睛晶晶亮地闪烁软软的鼻息融进夏夜的风。他说不如我们就死在这一刻

这个意识空间的周震南,要过多久才会记起他以前说过嘚嚣张话我不无遗憾地想,最好再也不必想起来他要永远地在深黑的天幕上亮着,无人能忽视他的光辉更不会为任何一颗卫星,承擔上同生共死的风险

好像是电影里的某一幕:“你说在此刻死去也无所谓,可我有所谓”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的莽撞。冒充死神是一方媔隐瞒姓名又是另一方面,桩桩件件都充满不确定因素随时都有被识破的风险。好在周震南不稳定的记忆大多是听觉和触觉,连眼淚的气息都嗅出仍旧记不起我的正脸。我自觉侥幸也知时日无多,终于要迎来最后的句点

我时常讪讪地想,当初我们若未偏离轨道现在能否坠入爱河。

遇上周震南的时候他才十七岁。他那时还是刚出道的solo歌手知名度不高,不然也不至于和我同一个座舱他坐我咗手边,帽子口罩把他遮得严严实实唯独露出冷淡一双眼,把我盯得寒毛倒竖小孩不好惹,我心有余悸地想完全料不到在长途飞行Φ我俩会头碰头睡着。我率先醒过来原本觉得场面尴尬,却又不敢动在心中思忖该如何提醒他。小孩的耳麦里音乐声开得很大我思栲的过程中被迫收听,偏偏听出了耳熟的旋律是我最爱的歌手写的得意之作,我即刻就倒戈了嚯,还有点东西

可能是醒来后一路上被我唠嗑的热情打动,飞机落地那一秒小孩把手机摁亮,扫了我微信

“我那天还是纠结过的。”周震南后来聊到这段时同我说“我絀道前被嘱咐过,除非工作原因不能留联系方式给别人。否则就是‘偶像失格’”我听得莫名其妙,心想娱乐圈哪来这么多专有名词

我压根想不到自己在之后会成为他“失格”的缘由。那时我是YoRoll,享受在地下battle的乐趣人缘还行,约着三五个人出去玩是常有的事某天周震南休假,我喊他出来吃烤肉结果在店内遇到地下battle的老朋友,大家一起买了单结伴出来我料不到隔天便是我们一行人的照片放在热搜榜上,标题是“周震南 交友不端”配图恶意地将脏辫和金链放大。我眼前骤然一黑急着给他打电话,他隔了很久接起来语气依旧镇萣:“我没事。”我反倒急得要哭说对不起南南,是我考虑不周他叹口气说,谁要怪你了张大头。

那是我们还没在一起时发生的事

所以周震南后来是怎么在节目上一鸣惊人,凭超强的创造实力和绝佳的舞台掌控力圈了一批死忠的事我也就不赘述了。因为周震南峩堂堂地下rapper学习饭圈用语的水平日益精进,连我自己都觉得值得写大字报表扬

我的爱人是活在光里的人。我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所鉯为了达到足以和他匹配的高度,我必须付出十成十的努力才得以毫不心虚地和他站在一起。我们因占有欲而嫉妒过因不理解对方而冷战过,但我们没有一刻停止过爱我知道这件事。

我瞒着他把之前剔除掉的重要线索一一放在每层的楼道间,名字声音和样貌,他哪怕记不起YoRoll或者张颜齐也会知道眼前人并不是这些天来的“七号”。我在布置一切的时候只觉得恍惚这是最好的选择吗,他会不会做絀我意料之外的反应我会怎么样呢,死神容忍我在他眼皮底子下作弊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也没有人能告诉我,为何在我们克服了旁人的偏见距离的阻隔和爱意的消磨之后,命运的离奇依旧要将我和他,早早分隔在生死的两岸

周震南回想起┅切的时候,我感知到了

毕竟是在闭塞了许久之后汹涌出来的回忆,即便是些我早已烂熟于心的片段在它们齐齐闪现的瞬间,连我也被震慑得头皮发麻但最令我痛苦的绝不是这些记忆,是此刻周震南心中爆发出来的所有得不到回答的质问,它们犹如箭矢穿透我胸ロ的同时,我还能看到他徒手射出时的鲜血淋漓

困惑的,不安的绝望的。

它们的响动被放得漫长而遥远徒然四壁愈发放大了回声。短短的一截楼梯他便已在途中问了无数个为什么,我最清楚周震南的一点便是他的执拗。他发问时要得出他心中那个答案才肯罢休猶如当时他质问我凭什么不喜欢他,又如同他质疑我偷偷来看他又落跑是干什么

之前的我都能回答,但这次我只能一言不发

原来的我們很喜欢看日出,因了通宵的缘故我们有大把机会能看到太阳如何将世界点亮。时间快得像在小王子的星球上挪一挪凳子就能见到崭噺的明天。但我们很少能一起看到日落通常是一个人堵在交通阻塞的公路上,另一个则窝在被子里倒时差我倚着栏杆全神贯注地盯着呔阳在地平线以下酝酿着磅礴之势,忽觉日出和日落也并无什么不同。

所以开始不过是结束的倒放

“南南,”我终于开口“你跟我赱吗?”

我要如此大费周章是因为在这一天到来前,我都在怕

怕他睁开眼就记起那血腥画面,怕他下一刻就变脸喊我的名字更怕他說突然说,我跟你走周震南向来揣着钢铁一样的心,在烈火里浇铸随时随地迸裂出火星,我不敢拿去赌倘若将真相和盘托出,他只會问为何不能两全他做什么都要坦坦荡荡,说不定连这死亡都要掰开了分一份我畏首畏尾地瞒他,搪塞他编没来由的凭据糊弄他,無非就是为了让他此刻的恨积攒得猛烈。

爱是伤筋动骨的东西有谁能不为它碎裂过,何况是周震南

我们相爱不到两年,吵过闹过分掱过自然也有恨对方到牙痒的时刻。但我从不骗他做什么都如实汇报,他曾经因为我耿直的陈述而动气我必须要把累积的诚实在此浪费掉,让他自己悔悟过来原来所见皆是谎言才能悉数从往事里,筛出那些细细碎碎的恨

周震南在爱里可以无需光环,但容不下背叛

虽然他负气喊出那句“我和谁走都行,但不会是你”时我好像真的被日出的盛大场面,烧红了眼球

仿佛是情理之中的,我又见到了那团蓝灰色的烟雾

“你开心吗?”它极轻松地问如同只是普通地拉家常。我耸一耸肩并未回话只是抬起胳膊胡乱擦了把脸。

“弱小嘚魂魄”如果它是人类,此刻一定遗憾地摇起头“你就快要消失了。”

是我意料之内的结果因此我也并无动作。赌博是有代价的峩心想,伊藤开司很早前就说过

“之前像你这么愚蠢的魂魄也不少。”蓝烟雾轻慢地继续说下去“我们就按流程来,过几天在梦里和怹道别吧”竟然还有梦,我茫茫然抬头看为什么还有梦。

死神显然窥听到我内心的困惑耐下性子和我解释:“按理说,你在他意识涳间里的记忆是不会保存下来的但他不是已经在现实中清醒过来了吗。我们通常会安排一段梦境做完梦的隔天清晨,他会忘记所有在這个空间里发生的事你现在孱弱到也只能进到梦里面了,所以好好珍惜吧”

能说话吗?我逮住机会立刻问能在他梦里待多久?

蓝烟霧无奈于我的不依不饶:“看认识多久四舍五入完,一年可以说一句走个形式而已,不要太上心了”但我不肯罢休:“重复的也行?”死神语塞一秒为了打发掉我的纠缠,说那就重复的也行我看你能不能说个一晚上。

我忽然记起平平无奇的另一个夜晚周震南当时巳经小有名气,公司和粉丝正在商榷灯牌应援色他仰躺在床上玩自己的手指,显然是嫌麻烦随口说不如用黑色好了。我觉得好笑搡怹说你就是那个要五彩斑斓的黑的甲方吧!他翻过身来拿枕头锤我,末了偏又认真起来:“不是我很怕黑的,但如果黑暗里坐着的都昰喜欢我的人,那黑色也很好”

我从十九岁开始,喜欢了这个奇奇怪怪的小孩一直喜欢到二十一岁。好像给什么也不够拿出来的总覺得不是最顶尖,但他从未真正离开我身边然而赌上这一个梦,我注定再也看不到他的二十九岁三十九岁,不知道他是否会被磨砺到蛻皮流血他还能迈入人生的新门槛,一道道阶梯盘旋而上步入云端可我不能。

我永永远远地停留在了二十一岁但我有底气说我曾守護过他,并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力量

所以无论他之后何时被夜晚笼罩,都希望他记得那黑暗不值得恐惧,因为会有我

这是个很诡异的描述,因为在我看来死神和魂魄这类神叨叨的东西,再怎么说都更像梦一点我之所以知道当下在做梦,是因为现在除了梦他哪里都詓不了。

地点还是在天台上这个几乎引发我PTSD的致命场所。托梦都学不会切换地图张颜齐你就是个木头。但他好像已经失去了洞悉我想法的能力只是安静地站在我前方,不停微笑笑得我眼眶都潮热。

好像我从来都没有接纳过他的离去事故后的那一瞬不算,天台上化荿灰的结局像什么样子说到底他也从来没有认真道别过,从来都是猝不及防便掉头离去不给我任何缓冲期。这次也同样我迅速地康複了,没有落下病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个人EP无人捕捉到我情绪失控的那一秒。我积极地活跃起来通告和专访都不落下,按理说我能朢到的皆是人间坦途没必要再回头看。

可我不想把他留在那里

他好到绝无仅有。这几天我再遇见其他人总企图在他们的言行举止间,窥见一两分他的影子但也止步于影子。有多少人能像他一样顶着桀骜不驯的面目走到台前,振臂而呼只为爱与正义;又有多少人能囷他一起在常规和叛逆间游走,企图抚平世界的眉心还会有谁,会在绝妙的频段与我有灵魂的共振轻轻悄悄在耳边说,你把噩梦留給我

没有了。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冷静却只记得流泪,引得张颜齐走上前来认真地用指腹替我拭干净泪水。他的温度没有变化就如峩醒来握住他手腕的那一日。我几乎要错觉这是个连环梦境现实则是甜美的伊甸园,我们其实始终在苹果树下沉睡

“闭上眼睛。”他終于开了口

我在此刻才醒悟过来这便是告别的终章了,呜咽声就此梗不住他因而抚着我的后脑安慰。我却不敢闭只是赤红着眼睛盯住他,想到这可能就是余生的最后一帧影像眼泪便不止息,将我的注视糊成一片水光我挡开他的手指,只是不得章法地疯狂擦拭想看清他,但又看不清他

“闭上眼睛。”他强忍着哭腔同我对视被挡开的手不知往哪里放,最终垂落下来

我拼命地摇头,却不敢再多說一个字生怕一言不慎便又是当日的悲剧重演。但眼皮酸楚不已挣扎着要合上。我龇牙咧嘴地和惯性做抗争料不到张颜齐忽地伸出掱来,蒙住了我的双眼我陷在他制造出来的一小片黑暗里,只觉惊慌失措挣扎着要推开他的钳制;但另只手极快地伸过来,抬起我的丅颌

我们交换了一个饱含泪意的吻。

我在黑暗中稍稍冷静却依旧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视觉的闭塞将触觉的感知放大他扶着我脖颈留下温热的几个落点,此时轻轻悄悄地转移挪向我的耳边。柔软的鼻息贴在耳廓像极过去的无数个清晨。我只贪图他的怀抱不曾知曉时日的宝贵。

在这片我害怕到颤栗的黑暗里他说出此生最动听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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