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在顿巴斯地区展开“特别军事行动”,地面部队24日从多个方向进入乌克兰。俄乌冲突演变为战争,吸引了全球目光。风险资产纷纷下跌,原油和避险资产大幅上涨。那么,为什么俄乌会爆发冲突并演化为战争?为什么俄罗斯选择当下发动战争?未来俄乌冲突会如何收场?这场冲突对全球政治格局将产生何种影响?
笔者认为,俄乌冲突既是乌克兰内部矛盾的体现,也是俄美欧利益分歧的结果和美国全球棋局中的重要一子。
乌克兰国内存在东乌与西乌的矛盾、俄罗斯族与乌克兰族的矛盾。但是,乌克兰忽略了自身紧邻俄罗斯的地缘政治特点,民族情绪战胜了现实理性,做出了加入北约的错误选择,与俄罗斯的矛盾不断激化。
美国的全球战略旨在遏制中俄,限制并利用欧洲、日本,维护美国霸主地位。美国在欧洲通过构建所谓“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北约东扩遏制俄罗斯的重新崛起、牵制欧洲联盟,同时在亚太通过发起中美贸易战和构筑美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甚至还有可能拉上印度)等多国同盟,遏制中国。欧盟旨在推进欧洲一体化,削弱了美国对欧洲事务的主导权和控制权,但欧盟存在能源上依赖俄罗斯、防务上依赖美国和北约的问题,使得欧洲一体化面临阻碍。随着欧洲防务一体化进程加快,美国支持乌克兰政府收复乌东地区,激化俄欧矛盾,以强化对欧洲的军事控制力,并吸引美元回流对冲美联储加息冲击和美元贬值压力。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保有强大的军事实力,经济实力大幅下降。而俄罗斯长期以来的扩张倾向和重振伟大帝国的需求使得东欧各国纷纷选择加入北约保障自身安全。为了发展经济,俄罗斯一度选择从东欧地区收缩力量、争取加入北约向欧盟靠近。但是,北约无限制东扩威胁俄罗斯本土安全。面对军事上的遏制以及地缘上的挤压,俄罗斯实施欧亚一体化战略并反制北约东扩。全球能源紧缺、通胀高企也为俄罗斯提供了反制机会。俄罗斯旨在以打促谈,俄乌冲突大概率以谈判落实2015年明斯克协议收场。俄罗斯放弃承认乌东两国独立,乌克兰放弃加入北约,维持中立地位,使之成为俄与西方的缓冲地带。但谈判也不会很快达成妥协,将是一个边打边谈、以打促谈的过程。
中俄有分歧,更有共同利益。俄致力于打造俄白哈关税同盟并扩大“欧亚联盟”,与中国“一带”建设在地区主导权上存在矛盾;中俄历史上的领土争议、军事争端、意识形态分歧等导致双方隔阂。但是,双方在亚太和欧亚地区都分别与美国主导下的安全集团发生冲突,通过合作可以重新夺回地区主导权。中俄各取所需、优势互补,俄罗斯获得了来自中国的经济动力,中国则得到了巨额的能源利益。
本次俄乌冲突之后,俄罗斯将赢得战略缓冲区,与西方矛盾激化,对中国的依赖程度加强。北约东扩受到阻碍,欧洲一体化进程受到冲击,美国的战略重心向欧洲倾斜,为中国突破美国遏制、适时收回台湾带来战略机遇。
一、俄乌冲突是乌克兰内部矛盾的体现
乌克兰国内存在东乌与西乌的矛盾、俄罗斯族与乌克兰族的矛盾。但是,乌克兰忽略了自身紧邻俄罗斯的地缘政治特点,民族情绪战胜了现实理性,做出了加入北约的错误选择,与俄罗斯的矛盾不断激化。
(1)俄罗斯族与乌克兰族均源自东斯拉夫人
斯拉夫人源自现今波兰境内的维斯瓦河河谷。公元4世纪,西迁的北匈奴来到了东欧大草原,斯拉夫人难以抵挡,分化为3大支系:西斯拉夫人(今波兰人、捷克人、斯洛伐克人的祖先)、南斯拉夫人(今保加利亚人、塞尔维亚人、马其顿人、克罗地亚人的祖先)、东斯拉夫人(今俄罗斯人、乌克兰人、白俄罗斯人的祖先)。
公元862年,诺曼人留里克受斯拉夫人邀请来到东欧平原解决斯拉夫人内乱,他率领亲兵队在诺夫哥罗德登上王公宝座,建立了第一个罗斯王国,即留里克王朝。公元882年,诺夫哥罗德王公奥列格征服基辅及其附近地区,建立了以东斯拉夫人为主体的东欧君主制国家,定都基辅。公元988~989年,弗拉基米尔一世宣布东正教为国教,强令全体居民接受希腊正教神甫的洗礼,促进了东正教文化在罗斯的发展。
公元1132年,基辅罗斯分裂成了近12个独立的公国,进入封建割据的历史时期。之后出现了东北罗斯、西南罗斯、西北罗斯等较为强大的国家,分别为俄罗斯民族、乌克兰民族和白俄罗斯民族的发源地。
(2)东乌与西乌差异巨大
1253年,立陶宛开始以国家的形态出现。经过100多年的扩张后,在14世纪后期抵达黑海,占领了基辅地区。
公元1235—1242年,蒙古第二次西征征服基辅罗斯后定都萨莱,建立起金帐汗国(1240—1480),统治罗斯及西部西伯利亚广大地区达240年之久。公元1252年,亚历山大·涅夫斯基被任命为莫斯科大公,并兼管诺夫哥罗德、弗拉基米尔、科斯特罗马等重要城镇。由于莫斯科地理位置优越,其经济实力不断加强与发展。通过兼并,到公元1485年,莫斯科公国大公伊凡三世正式出任全罗斯大公,统一国家形成。1492年至1508年间,伊凡三世在关键之战维德罗沙战役取胜后,收复了基辅罗斯故土,譬如切尔尼戈夫和布良斯克。
1569年,立陶宛大公国同波兰王国合并,“波兰-立陶宛联邦”宣告成立。1640年代,波立联邦在乌克兰地区激进地推行天主教。然而,乌克兰的民众和贵族素来信仰东正教。波立联邦的宗教压迫,引起了乌克兰人的反抗。1654年,乌克兰哥萨克领袖赫梅利尼茨基与俄罗斯沙皇签订《佩列亚斯拉夫和约》,商请沙俄来统治东乌克兰,自此东乌克兰(第聂伯河左岸)与俄罗斯帝国正式合并,开始了乌克兰和俄罗斯的结盟史。这份协议也引发了俄罗斯和波兰之间的“俄波战争”。俄罗斯收复了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全境,并一度攻入波兰境内。之后,乌克兰哥萨克贵族内部发生了分歧。波兰收复乌克兰西部地区。乌克兰就分成了两部分。西边由波兰统治,东边则是俄国的一部分。
18世纪,俄罗斯又相继把乌克兰和黑海北岸大片地区并入自己的版图。到1795年,除加利西亚(1772—1918年属于奥地利)以外,乌克兰其余地区均在俄罗斯帝国统治之下。
1917年底,东乌克兰地区建立社会主义性质的苏维埃政权,成立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1918年至1920年外国武装干涉时期,西乌克兰(东加利西亚和西沃伦)被波兰占领。1922年,苏联成立,东乌克兰加入联盟,成为苏联的创始国之一。根据波兰和苏联签订的《里加条约》,西乌克兰成为波兰领土。1939年11月,二战爆发,波兰被分割占领,西乌克兰与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合并。
但是,乌克兰西部由于被波兰联邦影响了上百年时间,从文化上、信仰上都更接近波兰,信仰天主教,说波兰语。乌克兰东西部在宗教、文化、人文、政治理念和归属感方面的差别很大。
(3)俄罗斯族与乌克兰族存在矛盾
18世纪后期,俄罗斯统治乌克兰期间,大量的俄罗斯人向乌克兰移民,土地被赏赐俄罗斯贵族,在乌克兰建立起了农奴制度,乌克兰大部分百姓被俄罗斯人奴役,两个民族诞生矛盾。
1932年,恰逢饥荒年份,苏联强行实施工业化和农业集体化,导致数百万乌克兰人死亡,让乌克兰人对俄罗斯人深恶痛绝。二战后,大量俄罗斯移民到乌克兰加剧了当地乌克兰人和俄罗斯的人矛盾。
1986年,在乌克兰境内建立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以俄语命名,管理人员也基本上都是受苏共指挥,乌克兰地方当局没有权限,大大激化了俄乌之间的民族矛盾。1989年秋,反对派组织"乌克兰民族运动"成立。1991年,乌克兰政府发表国家独立宣言,正式宣布脱离苏联独立,改国名为乌克兰共和国。独立后的乌克兰虽然是一个国家,但是由于东西部语言不通,1996年,乌克兰宪法就规定,乌克兰语为唯一的国语。乌克兰中央政府强行介入去俄语化,激化国内民族矛盾。
(4)颜色革命后乌克兰做出错误的战略选择
1991年12月8日,白俄罗斯、俄罗斯、乌克兰三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领导人在白俄罗斯签署《独立国家联合体协议》,宣布组成独立国家联合体。此时,俄乌关系紧密。
2004年,亲美派尤先科不服总统选举结果发动橙色革命,美国政府认为选举“不符合国际标准”,拒绝接受选举结果,欧盟、北约各国也召回驻乌大使,进一步向乌克兰政府施压。2005年,尤先科当选总统,乌克兰开启了“西进”时代。经济上大步走向私有化、自由化,政治上公开提出“脱俄入欧”,在思想文化领域加强“乌克兰化”。俄罗斯等其他民族感到被边缘化,在极为不满的情况下,也开始利用民主的工具,要求公投独立。
2007年欧盟启动与乌克兰关于《联系国协定》的谈判,并准备于2013年11月正式签署。2010年2月,亲俄派亚努科维奇当选乌克兰总统。2013年11月,乌克兰政府宣布暂停与欧盟签署联系国协定的准备工作,同时表示将加强与俄罗斯等其他独联体国家的经贸关系,引发大规模抗议示。2014年2月,乌克兰亲美反对派推翻亚努科维奇的亲俄政府。3月16日克里米亚通过公投申请加入俄罗斯联邦。3月18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关于克里米亚和塞瓦斯托波尔加入俄罗斯的协议。4月,乌克兰东部与俄罗斯接壤的顿巴斯地区(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地区)也要求加入俄联邦,顿巴斯民间武装与乌克兰政府军队爆发大规模武装冲突。从此,乌东变成了俄乌冲突的前线。
2014年12月,乌克兰忽略了自身紧邻俄罗斯的地缘政治特点,民族情绪战胜了现实理性,乌克兰议会通过关于该国放弃不结盟地位的法案,决定深化和北约的合作,与俄罗斯的矛盾不断激化。2018年3月,北约承认了乌克兰的“申请国”身份,加入北约“成员国行动计划”。2019年2月7日,乌议会正式通过宪法修正案,把乌克兰谋求加入欧盟和北约作为国家基本方针明确写入宪法。
为缓和乌克兰国内紧张局势,2015年2月,俄、法、德、乌四国经密集谈判,在白俄罗斯达成《明斯克协议》,一方面要求乌东地区实现军事停火、恢复地区间社会经济联系,承认乌克兰主权和领土完整;另一方面要求乌克兰政府推进有关中央政府放权和扩大地方自主权的宪法改革,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自此基本进入自治状态。但是,《明斯克协议》并未得到有效履行,小规模交火时有发生。
拜登就任美国总统以来,主张对俄强硬,支持乌克兰加入北约,并加强对乌克兰政府的军事援助。让乌克兰政府和乌国内亲美派产生与俄罗斯讨价还价、收回乌东甚至克里米亚的“幻想”。2021年2月底以来,顿巴斯地区交火事件和人员伤亡增多。乌克兰政府军和民间武装互相指责对方破坏停火协议。3月7日,乌克兰内务部长顾问波采卢伊科在接受电视采访时称,乌方准备采取措施“收复”顿巴斯领土”。3月16日,乌总统泽连斯基表示,克里米亚公投受到俄罗斯操纵,结果是“假的”、“被人为更改的”;乌克兰决不放弃克里米亚,誓言在盟国帮助下收回克里米亚。
2021年12月1日,俄外交部表示,乌克兰在边境地区部署了12.5万大军,为乌克兰近乎一半的兵力。之后不久,北约表示,大约11.5万俄军部署在俄乌边境地区。俄乌战争一触即发。
二、美国全球战略旨在遏制中俄,限制并利用欧洲、日本
有人认为二十世纪下半叶美国最大的对手是苏联,有人认为美国最大的对手是欧共体。皆不尽然!美国的全球战略旨在遏制中俄,限制并利用欧洲、日本,维护美国霸主地位(见《》)。美国在欧洲通过构建所谓“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北约东扩遏制俄罗斯的重新崛起、牵制欧洲联盟,同时在亚太通过发起中美贸易战和构筑美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甚至还有可能拉上印度)等多国同盟,遏制中国。欧盟旨在推进欧洲一体化,削弱了美国对欧洲事务的主导权和控制权,但欧盟存在能源上依赖俄罗斯、防务上依赖美国和北约的问题,使得欧洲一体化面临阻碍。随着欧洲防务一体化进程加快,美国支持乌克兰政府收复乌东地区,激化俄欧矛盾,以强化对欧洲的军事控制力,并吸引美元回流对冲美联储加息冲击和美元贬值压力。
欧亚大陆以其独特的地缘位置而历来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和大国政治博弈的舞台。英国地理学家麦金德在1904年的《历史的地理枢纽》和1919年的《民主的理想与现实》的著作中提出陆心说,“谁统治东欧,谁就能控制心脏地区;谁统治心脏地区,谁就能控制欧亚大陆;谁统治欧亚大陆,谁就能控制世界”。
1942年,地缘战略学家斯皮克曼写了第一本书《世界政治中的美国战略:美国与权力平衡》,考虑到欧亚大陆的人口、资源和经济活动规模,欧亚大陆一旦出现区域性霸权,单一大国主宰欧亚大陆两大范围之一(欧洲或亚洲),将集聚足以对美国关键利益构成威胁的力量。指出欧洲在一次大战后已经失去平衡,德国正在扩张,而日本正在太平洋崛起。如果德国与日本任一国在欧亚大陆的一侧胜利,就会严重影响美国世界地位。如果德国与日本的联盟一起胜利,美国将会被欧亚大陆包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要避免完全消灭德国或日本,因为在欧洲,从乌拉尔山脉到北海的俄国不会比从北海到乌拉尔山脉的德国更好,而在亚洲也要避免完全消灭日本,否则中国将成为大陆强权,到时美国将不得不与日本联手维持亚洲权力平衡。
二战后,由于传统欧洲列强普遍衰落,苏联成为战后欧亚大陆屈指可数的大国,也是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强国,自然成为美国首要防范的对象。为了遏制苏联成为欧亚大陆的霸权,美国通过扶持曾经战场上的对手——位于欧亚大陆边缘地带的日本与德国,以防范欧亚大陆的权力失衡,避免苏联有机可乘。
在欧洲,经济上通过马歇尔计划对被战争破坏的西欧各国进行经济援助、协助重建,竭力维持欧亚大陆大国间的力量均势,避免苏联在欧亚大陆一家独大;军事上联合英、法、德、加等盟国成立军事同盟北约,并重新武装西德,同苏联主导的“华约联盟”在欧亚大陆西缘展开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对峙。
在亚洲,美国先后与菲律宾、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本、韩国等国签署了双边和多边条约,并建立美日安保同盟为核心的“三大岛链”军事部署,在东亚和东南亚形成了针对社会主义国家苏联、中国、越南的战略包围圈,使之只能在近海出没。
美国希望欧洲在全球战略布局上助自己一臂之力,但绝不允许欧洲破坏“美主欧从”的盟友体系。美国支持欧洲一体化是以美国在大西洋联盟中占据主导地位为条件的。美国永远都不希望西欧与其平起平坐,更不希望欧洲自主。
欧盟旨在推进欧洲一体化,削弱了美国对欧洲事务的主导权和控制权。二战以后,欧洲的局势一直被北约和华约集团所左右。冷战结束意味着欧洲分裂的结束,西柏和东德的统一,德国和波兰的和解,和平伙伴关系纷纷建立,一个完整的欧洲正在逐步显现。西欧各国在安全方面基本消除了冷战时期形成的各种担心,以法国为主的西欧国家不再一味顺从美国的意志,力图增强自主权,由自己主宰欧洲的命运,它们日益重视加强欧洲联盟的建设,竞相吸收东欧国家加盟,扩大影响,试图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加强欧洲的力量,从而达到排挤美国的目的。
但是,能源上依赖俄罗斯阻碍了欧洲一体化进程。长期以来,欧盟都严重依赖进口能源,特别是俄罗斯的能源,其能源安全时常受到俄欧关系与其他突发因素的影响,使得欧洲一体化必须考虑俄罗斯的反应,阻碍了欧洲一体化进程。
美国的霸权支柱之一是军事实力,而军事领域正是欧洲一体化进展最为缓慢的政策领域,使得欧洲防务发展一直受制于美国。美国长期为欧洲提供安全保障,为欧洲节省防务开支的同时,也牢牢掌控着欧洲防务体系。法国作为目前欧盟内第一军事强国,主张欧洲发展自身防务力量,认为欧洲应通过推进防务一体化,强化战略自主,跻身“世界一极”。但对中东欧、北欧等国家而言,它们强烈希望维系跨大西洋关系,更相信北约的防务能力,甚至认为法国打出“欧洲战略自主牌”,是为了强化自身对欧盟的领导权。因为没有军队和共同防务预算,欧盟无法在海外安全问题上扮演与美国一样的角色。美国力主吸引东欧国家加入北约,扩大北约的存在基础,加强自己在联盟内的地位,起到牵制欧洲联盟并向该地区施加影响的作用。
美国的霸权支柱之二是美元霸权(美元与石油挂钩是美元霸主地位的一个重要筹码)。20世纪90年代末,欧元的问世严重挑战了美元作为国际首要储备货币的地位。欧元启动初期美国发动的科索沃战争,不仅是为了将俄罗斯彻底挤出东欧的原有势力圈,同时也起到了打压和损伤欧元的作用。此后,欧洲的经济发展持续受到美元的约束,美国维持了在世界金融领域的霸权地位。
贸易战是美国限制欧洲的重要手段。1967年欧共体成立后,西欧国家的实力得到进一步增强。当经济遇到危机或行业遇到困境时,美欧在农产品、钢铁、公共采购领域等领域就会爆发贸易战。尽管欧盟经济实力较美国相差不大,但美国强大的综合国力使得欧盟在各次贸易战中大多被动,且略占下风。
苏联解体后,美国成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试图建立世界新秩序。在欧亚大陆西端,美国继续拥有欧洲安全体制框架主导权。俄罗斯是美国遏制的首要对象。一方面,美国利用俄罗斯的亲西方政策,支持俄民主政治和市场经济改革,削减俄核武器,与俄联手实现乌克兰、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无核化。另一方面,美国趁俄罗斯衰落之机,推动北约和欧盟东扩,以填补因苏东集团瓦解而产生的中东欧地缘政治“真空”,挤压俄地缘战略空间,防止其东山再起,再次挑战美国。当美国同化俄罗斯的战略意图随普京长期执政而宣告破产后,便致力于将中东欧国家纳入其控制的安全体系之下,开始加速北约东扩的步伐,竭尽所能地阻止俄罗斯所主导的欧亚一体化进程,通过政治渗透、颜色革命、经济援助以及价值观输入等各种方式弱化该地区相关国家对于俄罗斯的向心力,挑拨俄罗斯和周边国家的关系,引发地区对抗,不断压缩俄罗斯的战略纵深。“只要是现任总统普京执政,美国就不可能把莫斯科看作是一个潜在的伙伴,而是将其视为需要更加严厉反击的日益严重的威胁,俄美关系不可能回归到新的正常状态”。
随着中国的崛起,美国的战略重点逐渐转移到亚太和印太地区。在美国的地区大国遏制政策中,中国上升为首要的遏制对象,俄罗斯则退居其次。2011年,奥巴马政府推出“亚太再平衡”战略,维持美国在亚太地区强大和现代化的军事存在,美国的全球战略重心开始从中东转移到亚太地区。2018年版《美国国防战略报告》声称,美国繁荣与安全的主要挑战来自于所谓“修正主义”大国——中国与俄罗斯的长期战略竞争,“中国和俄罗斯想要塑造一个与其集权模式相一致的世界——获得对其他国家经济、外交和安全决定的否决权”。正是基于这样一种认知和判断,美国在欧洲通过构建所谓“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和加强北约集团建设,而同时在亚太通过发起中美贸易战和构筑美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甚至还有可能拉上印度)等多国同盟,实现对中国与俄罗斯的同步遏阻。2021年3月,上任伊始的拜登政府发表《过渡时期国家安全战略指南》,宣称“威权国家”中国是唯一有潜在综合实力挑战国际体制的“主要竞争者”。拜登还要求五角大楼设立中国任务小组(China Task Force),其任务之一就是组建一支常设的海军太平洋特遣舰队,以强化美国在西太平洋的军事力量,并试图通过拉拢日本、印度与澳大利亚以及北约和太平洋周边国家联合围堵中国。此外,北约东扩将来力量有可能扩展到中国边境,与日美防卫体系连成一片,对中国构成巨大的压力。
日本扼守着东北亚陆权国家通向太平洋的重要通道,是抵御陆权国家东扩的桥头堡。日本自明治维新后因“脱亚入欧”战略取向所形成的侵略本性,造成了其与亚洲邻国地缘政治关系的长期紧张,也使日本倾向于同域外的强国结盟。1951年,美日签订《日美安全保障条约》,日美同盟的序幕就此拉开。美国不但承担了日本的安全与防务,更是将其作为在亚洲地区对抗苏联社会主义阵营的重要一翼。面对中国的迅速发展,两国又一次找到了新的共同目标——遏制中国。美国主导的以日本、印度、澳大利亚为重要支点的“四边同盟”以及“三大岛链”部署,作为美国控制边缘地带的主要支柱,构成对中国政治与军事层面的全面围堵。
广场协议限制日本。20世纪70—80年代,日本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经济大国,而欧美发达国家却由于低效率的国家福利体系、老龄化问题等而陷入了经济停滞。世界范围内,日本经济一枝独秀,工业产品行销世界,在经济上不仅是欧亚国家中的佼佼者,而且在多个核心产业上大有反超美国之势。为此,美国联合欧洲国家,通过一系列经济、法律与政治手段,劝诱日本签订《广场协议》,成功地削弱了日本产品的竞争力。
(5)美国激化俄欧矛盾强化对欧掌控力,吸引美元回流
欧洲防务一体化快速发展。随着美国将战略重心不断转移至亚太地区,欧洲战略地位每况愈下,其安全利益多次被美弃之不顾。特朗普担任美国总统时,一度抛出“北约过时论”,要求欧洲承担更多防务责任,跨大西洋关系跌入低谷。欧洲在危机倒逼之下,防务一体化进入快车道。2016年7月,《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的全球战略》正式出台。欧盟明确提出“战略自主”,并在官方文件中首次将其作为重要战略目标。2017年12月,欧盟启动“永久结构性合作”联合防务机制(PESCO),使“欧洲防务获得前所未有的扩展”,具有里程碑意义。2018年6月,在法国推动下,欧洲9国签署“欧洲干预倡议”,承诺组建欧洲共同干预部队,开启了“防务多速一体化”的先例。
美国利用俄乌冲突激化俄欧矛盾。欧洲如果实现防务独立,势必削弱北约影响力。2020年美国总统拜登上台后,开始了对欧洲盟友的“安抚之旅”,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公开表示“美国回来了”。随着欧洲防务一体化进程加快,美国支持乌克兰政府收复乌东地区,激化俄欧矛盾,以强化对欧洲的军事控制力,并吸引美元回流对冲美联储加息冲击和美元贬值压力。
三、俄罗斯以打促谈争取战略空间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保有强大的军事实力,经济实力大幅下降。而俄罗斯长期以来的扩张倾向和重振伟大帝国的需求使得东欧各国纷纷选择加入北约保障自身安全。为了发展经济,俄罗斯一度选择从东欧地区收缩力量、争取加入北约向欧盟靠近。但是,北约无限制东扩威胁俄罗斯本土安全。面对军事上的遏制以及地缘上的挤压,俄罗斯实施欧亚一体化战略并反制北约东扩。全球能源紧缺、通胀高企也为俄罗斯提供了反制机会。俄罗斯旨在以打促谈,俄乌冲突大概率以谈判落实2015年明斯克协议收场。俄罗斯放弃承认乌东两国独立,乌克兰放弃加入北约,维持中立地位,使之成为俄与西方的缓冲地带。但谈判也不会很快达成妥协,将是一个边打边谈、以打促谈的过程。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保有强大的军事实力。俄罗斯继承了95%的核武器,最高峰期,拥有1.1件核武器。目前,虽然经过多次削减,但依旧拥有超过7000件核武器,并具备三位一体的核打击能力,保有强大的军事实力。根据Global FirePower2022年的数据,当前俄罗斯是军事实力排名第2的国家,仅次于美国。
俄罗斯的经济实力则大幅下降。2021年俄罗斯经济增长约为4.7%,完成的名义GDP初值为130.8万亿卢布,按平均汇率换算为1.775万亿美元。而美国GDP超过突破23万亿美元,是俄罗斯的13倍;中国GDP也达到了17.73万亿美元,几乎是俄罗斯的10倍。俄罗斯GDP尚不及中国广东和江苏两个省份。
俄罗斯长期以来都具有扩张倾向。俄罗斯地处欧亚大陆的“心脏地带”,大草原和纵横交错的河流,一方面为其拓展提供了便捷,但另一方面也给强敌提供了同样便捷的条件。边界离莫斯科越远,国家心脏就越安全,是被沿袭的陆权战略思维,因此它要不断地拓展领土以实现自身安全。而且俄罗斯人对土地有一种天然的爱好,拓展领土是俄罗斯人始终不变的追求。从伊凡四世开始,到彼得一世,到叶卡捷琳娜二世,再到保罗一世、亚历山大一世和二世、尼古拉一世和二世,都是如此。俄罗斯最强盛时期领土面积到达2288万平方公里(1914年),周边的邻国基本上都受到过俄国的入侵。
为了发展经济,俄罗斯一度选择从东欧地区收缩力量、争取加入北约向欧盟靠近。俄罗斯地处正在崛起的欧亚大陆的中心和北部,是欧亚大陆重要的交通与经济枢纽之一。向欧盟靠近并与其开展贸易合作和发展人文联系一度占据俄罗斯外交的主导地位。一方面,俄罗斯需要欧盟的技术、能源市场和经济援助;另一方面,俄罗斯需要花较长时间集中精力解决国内经济的诸多问题。抵制北约东扩无疑会牺牲俄的经济利益。
东欧国家纷纷加入北约。随着俄罗斯从东欧地区收缩力量,东欧地区出现“力量真空”的局面,以前在两极格局掩盖下的诸多矛盾日益显现,民族、宗教和经济对抗在东欧国家时有发生。中东欧国家和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相继申请正式加入北约。1993年3月,北约首先将捷克、匈牙利和波兰吸纳为会员。普京上台后,俄罗斯调整对外战略,企图重新以大国姿态出现在国际舞台上,引起东欧国家的恐慌,使得东欧各国纷纷选择加入北约保障自身安全。2004年3月斯洛伐克、保加利亚、罗马尼亚、斯洛文尼亚、以及波罗的海沿岸国家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等七国,成为北约组织的正式成员国。该组织的成员国也由先前的19个增加到26个。2008年4月布加勒斯特峰会同意克罗地亚和阿尔巴尼亚加入北约,成员国达到28个。2017年6月5日,黑山正式成为北约第29个成员国。2020年3月27日,北马其顿正式成为北约的第30个成员国。
北约无限制东扩威胁俄罗斯本土安全。波罗的海三国加入北约使俄罗斯西北部边界完全暴露在北约面前;在南部,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和土耳其形成对俄罗斯黑海沿岸的军事、政治包围圈。乌克兰、格鲁吉亚若再加入北约,西方盟国及美军形同可直接与俄罗斯接壤,北约盟国可动员的军力对俄罗斯将造成国土威胁。但美国与盟国坚持北约的开放原则,拒绝俄国的要求,在地缘政治上持续角力。
俄罗斯实施欧亚一体化战略并反制北约东扩。面对军事上的遏制以及地缘上的挤压,俄罗斯开始转变战略,与中国、印度等东方大国发展战略伙伴关系,积极开展与东盟对话,主张打造一个由其主导的欧亚地缘政治共同体,并以其作为战略依托,重振俄罗斯大国雄风,消弭来自北约东扩和美国的压力。同时采取措施反制北约东扩,譬如吞并克里米亚,承认乌东民间武装自称的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为独立国家,发动对乌战争,以要求北约停止东扩、北约在欧洲的军事基础设施恢复至1997年时的水平、停止在俄罗斯边境附近部署打击性武器。
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具有重要战略意义。俄罗斯拥有北海、太平洋日本海、波罗的海、黑海四个出海口。克里米亚是亚速海连接黑海的门户,俄罗斯经过土耳其海峡走向地中海进而进入印度洋、大西洋的重要水上通道。俄罗斯唯一一个全年无冰的港口就是黑海克里米亚半岛的塞瓦斯托波尔港,黑海舰队是俄罗斯海军中唯一不怕冰冻围困的全天候舰队。除了克里米亚外,俄罗斯在黑海沿岸的俄罗斯领土并无良港,黑海舰队就失去了驻地。1783年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版图。1954年2月,当时的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通过决议,将克里米亚划归乌克兰管辖,1991年苏联解体后,克里米亚以自治共和国的身份加入乌克兰,并得到了国际社会的承认。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俄罗斯并入克里米亚之后,乌克兰与俄罗斯有了领土争端,就不符合加入北约的条件,还可以为乌克兰加入北约设置障碍。
全球能源紧缺、通胀高企为俄罗斯提供反制机会。能源是俄罗斯的主要出口产品,2022年全球能源依然维持紧平衡格局,如果制裁俄罗斯的石油与天然气行业将加大欧美通胀压力。能源出口自由使得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大打折扣,也为俄罗斯攻打乌克兰提供了战略机遇。
俄罗斯旨在以打促谈。国与国之间当然是要和平共处的。和平是目的,而斗争则是和平的手段。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乌克兰加入北约固然是其自由,却也给俄罗斯带来了威胁。2021年12月,俄罗斯外交部就与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开展安全保障对话发表声明,要求美国和北约就排除进一步东扩的可能性提供法律保障,但对话未取得实质性成果。2022年1月22日,乌克兰国防部发表声明,美国援助乌克兰的一批军火当天运抵基辅。此后,英国、波兰、加拿大等国陆续向乌克兰提供军火援助。在乌克兰坚持加入北约的情况,俄罗斯进攻乌克兰虽然违反了国际法,不应当支持,却是可以理解的。
俄乌冲突大概率以谈判落实2015年明斯克协议收场。俄乌冲突有三种前途:一是俄罗斯吞并乌克兰,这不可能发生。俄罗斯目前的实力不支持其扩张领土,更需要的是一个跟北约之间的缓冲地带;国际舆论也不会允许俄罗斯吞并乌克兰,中国也会反对,吞并乌克兰将使得俄罗斯欧亚一体化战略无法实现。二是乌克兰正式分裂为东西两部分,这也不大可能发生。若乌克兰分为东西两部分,必然会导致西部完全倒向西方,俄罗斯将在第聂伯河沿岸直面北约的威胁,进一步向西扩展受阻;乌克兰政府和人民也无法接受国家分裂。三是以谈判落实2015年明斯克协议收场。美国和北约不可能直接介入,卷入与俄罗斯正面作战的困局,乌克兰将沦为弃子。俄罗斯拥有联合国安理会一票否决权,联合国也无法通过不符合俄罗斯利益的方案。最终俄罗斯将获得一个相对满意的结果。即落实2015年明斯克协议,俄罗斯放弃承认乌东两国独立,乌克兰放弃加入北约,维持中立地位,使之成为俄与西方的缓冲地带。但谈判也不会很快达成妥协,将是一个边打边谈、以打促谈的过程。
四、俄乌冲突为中国突破美国遏制、适时收回台湾赢得战略机遇
中国推进一带一路战略。为了抗衡美国的遏制战略,中国提出陆海并进的“一带一路”倡议。一方面在战略空间上可以实现向西拓展,增强与南亚、中亚、海湾国家的联系,推进欧亚一体化进程。另一方面也能扩大能源资源进口来源地、拓展成本更低的运输通道、巩固能源通道安全,满足中国快速增长的能源资源进口需求及急迫的海上通道安全需求。
中俄有分歧,更有共同利益。中俄主要有两大分歧:一是俄罗斯致力于打造俄白哈关税同盟并扩大“欧亚联盟”,与中国“一带”建设在地区主导权上存在矛盾,但这是正常行为。为了抗衡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欧盟也将从2022年开始实施名为“全球联通欧洲”的战略,构建以欧洲为中心的全球基础设施建设网络。二是中俄历史上的领土争议、军事争端、意识形态分歧等导致双方隔阂。但是,双方在亚太和欧亚地区都分别与美国主导下的安全集团发生冲突,通过合作可以重新夺回地区主导权。中俄各取所需、优势互补,俄罗斯获得了来自中国的经济动力,中国则得到了巨额的能源利益。
俄乌冲突为中国突破美国遏制、适时收回台湾带来战略机遇。本次俄乌冲突之后,俄罗斯将赢得战略缓冲区,与西方矛盾激化,对中国的依赖程度加强。北约东扩受到阻碍,欧洲一体化进程受到冲击,美国的战略重心向欧洲倾斜,为中国突破美国遏制、适时收回台湾带来战略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