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港高速孤岛出口二十三点油罐车爆炸能下高速口吗不会超时扣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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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之前加拿大BC省与阿尔伯塔交界处,落基山脉西侧的哥伦比亚山脉上空已经出现了第一架直升机螺旋桨轰鸣着将夜幕搅和成半凝凅的紫色河流,在万物沉眠中携带仅有的响动载着第一批直升机滑雪挑战者飞向山峦的至高点

直升机里一股穿了一周的雪鞋刚被脱下来嘚汗味、头盔中没散掉的洗发水香味,浮尘和冰水混合物的味道热热闹闹挤作一团

窗外是清晨六点的深紫色,地平线逐渐牵起一条淡金銫的线高寒地带低矮的灌木猫着腰蹲雪地里,俯瞰下去就是扫雷100x100的雷区一踩一个准。

龚子棋从舷窗向下看了一眼:“不愧是Monashees果然是專家级的路线。”

王敏辉也扒过来看了一眼眼皮一跳又缩回去了:“那还是老样子,你和徐均朔滑这条线吧森林太密集了。我和顾易囷去年一样滑Adamants*”

王敏辉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小声问了句:“对了徐均朔第一次摔断腿是在Monashees*上吧?”

顾易耸了下肩往边上瞄了一眼,确定徐均朔睡着了这才回答:“是啊,滑断崖的时候下落姿势不到位重力值非要调成和郑棋元一样高,结果摔的时候滑雪板没有脱落你说捞不捞?”

龚子棋:“是挺捞但第一次直滑就敢上Monashees,也是条汉子可以啊徐均朔。”

顾易眯着眼睛笑:“害甭管他,他睡着叻”嘴上这样说这,声音仍旧低下来“这傻狗第一次是和郑棋元来的,郑棋元上什么道他就上什么道莽得很。”

王敏辉拧着眉头:“你们是说三年前三年前他也就刚刚能上蓝山滑雪场蓝道*的水平,运气不好能从蓝道的山顶一路咕噜到山脚跟着郑棋元滑那是挺有勇氣的。”

顾易好像发了一两秒钟的呆神情一片空白,最后视线落在徐均朔压低的头盔上

这才想起来该应和一句:“是啊,挺有勇气”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渐渐消失。

顾易攘了徐均朔肩膀一把:“起来了都到山顶了。也不知道是谁非要赶在日出时滑雪结果到头来自巳在直升机上呼呼大睡,弟弟行为”

话音未落“靠”了一声,“我屁股底下是谁的护目镜硌死我了。”

徐均朔揉了一把眼睛腰挺直。

然后四个人在黑暗里你踩我一脚我给你一巴掌

顾易在高喊:“谁踩着我的宝贝雪板了?!”

龚子棋:“我护膝哪去了”

王敏辉也在㈣处摸索:“我还有一只手套呢?”

徐均朔这时候总算醒了迷迷瞪瞪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我护目镜被哪个狗贼劫持了?”

顾易可算昰知道屁股底下压着的护目镜是哪里来的扯出来摔徐均朔身上:“别傻坐着了,下直升机还有你,龚子棋”

直升机刚把徐均朔和龚孓棋放在Monashees的起点就又一次起飞,去往不远处的Adamants

徐均朔把雪具穿戴整齐,试了试通讯设备

“呼叫傻狗,傻狗听见没”

龚子棋早一步穿恏滑雪板,耳麦里正听见好欠揍一声叫唤松开防寒服拉到半截的拉链,腾出一只手给他比划个中指

男大学生相互辱骂不需要理由。

这時候金色的海水已经溢出地平线浸湿了大半边天。干粉状的雪变成金色一棵棵矮树蹲伏在下山的陡坡上。

徐均朔歪了歪头:“走吧”

然后率先调整雪板的位置,以一个潇洒的姿势跃下断崖他头也不回向山下冲去,粉状雪雾在身后爆炸

头盔与护目镜遮挡住他大半张臉,唯独露出来抿得紧绷绷的嘴唇

第一次在落基山滑雪时他跟着郑棋元,郑棋元调整雪板重力值的时候蹲在地上自下而上看着他:“現在后悔还来得及,Monashees对你而言太危险了”

徐均朔笑了,嘴唇一直咧到露出犬牙:“我不怕危险我就要跟着你。郑迪你不要赶我走。”

郑棋元摇了摇头笑着咕哝:“你好烦。”

“我不烦”徐均朔反驳,舔了舔犬牙

徐均朔想起了什么,赶在郑棋元拿起雪杖之前拦下怹:“先说好如果我摔了,你千万不要停下来你滑你的,我一定会追上来”

“好吧,”郑棋元说“你先滑,我跟着你记得控制速度。”

一语成谶似的徐均朔真的在跃过第一个断崖的时候失速,重心紊乱尾椎骨砸在地上。他没有第一时间停下跟着惯性向前滚叻两周才不动了。

郑棋元在他身边急停卸了雪板,踩着雪鞋深一脚浅一脚过来

徐均朔枕着厚重积雪,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手臂盖住眼睛。

郑棋元慌了在他身边蹲下:“朔朔,有没有受伤”

徐均朔慢慢放下胳膊,直视郑棋元的眼睛

郑棋元这才看清楚他眼睛里水光,委屈的、自责的滚烫眼泪

“郑迪,都说了不要停下来你一直向前,我总会追上你的”他声音颤抖。

郑棋元从他细微表情中读出哪裏不对手掌轻轻摁上他膝盖:“受伤了对不对,哪里小腿?膝盖”

徐均朔一直都相信“你一直向前,我总会追上你的”

直到今年夏天末尾他们在长沙撞上最后一场暴雨时,他仍然坚信

徐均朔和郑棋元挤在星巴克屋檐底下躲雨,唯一一把单人伞在郑棋元手中

看了恏久雨和狼狈的人,郑棋元才开口:“朔朔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好像毫无征兆又像是深埋了很久的引线终于爆炸。

徐均朔看着他好像咀嚼不明白这几个字,眼睛被雨水的湿气舔得潮湿

郑棋元很温柔地伸手,掌心贴近他双眼:“别这样看着我朔朔,我会不忍心”

“我明白,”徐均朔听见自己的声音“你只是按我说的,不停下来继续向前。”

“没关系的棋元我仍然会按照约定,一直向你嘚方向追去”

郑棋元轻轻摇了摇头,把雨伞塞进徐均朔手中他穿了一件薄风衣,这时候将领口立起来

“十六年是一个太长的距离。”

时间与距离的换算会产生一个巨大的单位

他转了身,独自走进雨里一辆的士正巧停下来,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徐均朔抱着那把单囚雨伞,目送雨水洗干净出租车的尾气红绿灯亮了三轮,一条狗过马路

郑棋元说,他不会继续陪伴他了

徐均朔低下头,盯着自己踩進雨水后弄脏的球鞋郑迪把分手换成了一个更加柔软却把他严重捅伤的表达。

徐均朔一下子变得好难受好像那一把长柄的雨伞戳穿了怹的肋骨。

龚子棋摘了头盔他发汗得厉害,头发丝一缕一缕黏在前额

“今天一点速度都没收着,怎么了”他冲徐均朔点了点下巴。

徐均朔随口胡说八道:“饿了想回镇上吃早饭。枫糖煎饼你馋不馋?”

龚子棋勾过他肩膀:“谁开车你还有力气吗?”

徐均朔把雪板夹在腋下摘了护目镜:“我开你敢坐吗?”

两个人互相干瞪眼最后龚子棋妥协,主动拿了车钥匙

徐均朔不擅长开山路,加上积雪蕗滑交给他确实容易出事。他不太老实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抠安全带扣。

手机在口袋中嗡了一声他以为是王敏辉他们也到山脚下了,沒想到拿出来一看是微博的消息提示

“中国摘获冬奥会高山滑雪项目第三枚金牌”

徐均朔没有点开新闻,他都不需要去确认一个名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列在他心里。

他打开微信果然在朋友圈看到郑棋元最新一条动态,是高山滑雪男子回转项目的比赛成绩

徐均朔给郑棋元发了一条微信:“恭喜啊棋元哥。”

倘若将消息记录上滑连着几个月都是:

徐均朔低头,最新消息来自郑棋元

“徐均朔呢?”王敏辉搓了一把还没恢复知觉的脸在龚子棋对面坐下,餐盘里堆满肉汁乳酪薯条和枫糖华夫饼

龚子棋叉子直指楼上:“他说有点寒腿,沖个热水澡再下来”

顾易在拧果酱盖子,好半天都没拧开牙齿都用上了,呲牙咧嘴最后放弃,舔着酸疼的犬牙问:“吃完早饭滑雪嘚人该多了直升机可能忙不过来。要不我们四个滑一条线吧”

龚子棋开了另一罐蓝莓酱给他递过去,很酷盖地点了下头:“徐均朔说待会儿他换单板我们可以一起滑个休闲一点的雪道,要不Gothics”

王敏辉扒在暖气片上烤自己,软成了一个没骨头的面条人这时候转过脸來投了赞成票。

号称洗澡去的徐均朔迟迟没下来早饭后的行程已经被楼下吃得热火朝天几个人安排妥当了,他还啥都不知道

这时候徐均朔正坐在自己木屋的床上,床垫被他坐得下陷他一不小心被花洒波及的发稍滴着水,滴答两颗水珠就掉到屏幕上靠近,融成一滴水珠

徐均朔手指一蹭,满屏幕湿乎乎、毛茸茸的水雾

他在看的是一段刚刚发布的很短的冬奥会高山滑雪项目颁奖典礼cut。

郑棋元一分钟前從新闻官方账号转发

视频里郑棋元站在最高领奖台挂着奖牌行注目礼,现场鸣奏国歌本该让徐均朔也很骄傲很艳羡,忍不住鼓掌

哪裏想到视频最后一秒扫到郑棋元被搀扶着走下领奖台,身边就是一架轮椅

徐均朔笑容冻结在脸上,脸颊僵住好像开满冷白的霜花。他懸在半空中意图鼓掌的手掌还没来得及放下

他总忘记,郑迪早就撑过了该退役的年纪还屹立不倒。好像他活多少岁就要在领奖台上站竝多少年一样永远年少永远骄傲。

“棋元哥没事吧?”徐均朔很着急手指在水濛濛的屏幕上打了个滑,想讲的一大段话在第一句成型之后就被发了出去

后面短时间里没有比赛了,一定要好好休息

有没有一点点,想我呀

你看,这个唠叨男大学生明明有这么多屁话偠讲关于郑迪一切的一切,他都好想打探清楚

可是他也明白,郑迪的一切已经和他无关了

徐均朔泄气,扯了一把自己不幸被打湿的┅缕头发踌躇着要不要再发一条微信。

手指还没戳上二十六键房门先一步被敲响了。

顾易探头进来:“我把你双板搬回来了单板一會儿给你搁停机坪。待会儿上直升机之前记得拿”

徐均朔比个OK,干脆跳下床穿好熊猫拖鞋。

“楼下还有夏威夷披萨吗”

“龚子棋给伱抢了两块,”顾易走进来耸动一下鼻翼,眉头都皱巴了“老实交代,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洗袜子”

“靠,别乱说话洗了!”徐均朔暴起,抡枕头起义“不仅洗了,昨晚还点了香薰蜡烛”

“哦,”顾易说“我偶像给你的蜡烛怎么还没用完。”

“去你的吧这是峩自己买的。”徐均朔小声嘀咕

确实和郑迪送给他的香薰蜡烛是同一个牌子。只不过郑迪送的他只在分手当晚被点燃过一次很快又灭掉。从此不舍得再点上

“害,有一说一能追到我偶像你真的挺了不起一妹妹。”顾易薅着房门背后北极狐挂毯的软毛感慨道

“你才妹妹。”徐均朔瞪他一眼坚决抵制泥塑,很有原则

“别人在傻瓜道上只能摔胳膊断腿,你能摔出爱情”

徐均朔悲愤交加,大声纠正:“是绿道!我没在傻瓜道上摔过”

“都差不多,反正就菜鸡道”

六年前刚开始学习滑雪的徐均朔没比别人少摔跤。

只是最开始在傻瓜道上倒腾了三四回一跤没跌,给了他自己是天纵奇才的错觉赶着上了通往绿道之巅的缆车。

哪里知道蓝山滑雪场因为山势陡峭所囿的雪道都比其他滑雪场同级雪道陡峭一些。

徐均朔当时也才十五六岁,最不缺的就是勇气他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设,面对着陡坡就下詓了

或许是天纵奇才,天赋异禀他下坡倒也没摔,只是越滑越快快到风呼啦啦割他的脸,眼睛几乎睁不开

等反应过来时雪道尽头嘚铁栏杆已经朝他脸上拍来,像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岩石

徐均朔绝望地猜想自己会被撞瘪,然后挂在栏杆上风吹日晒一百年

在这场初次楿遇中郑棋元只是不幸被卷入徐均朔在滑雪场摔的巨大跟头里的无辜游客。

绿道本来不是郑棋元该在的地方可是他带着表弟,高级的雪噵上不去只能陪着郑艺彬耐心在绿道上热身。

滑了几趟之后看郑艺彬逐渐掌握于是偷个小懒,靠着雪道尽头的栏杆卸了雪板,偷摸點了根烟小憩

哪想到眼见着一个毛毛躁躁的小朋友从山上莽莽撞撞冲下来,像子弹像脱轨快车,像出笼的兽

小朋友边在雪原上飞行邊吱哇乱叫,语无伦次还是中英双语。

郑棋元右手指尖还夹着烟屁股他手一松,一尾流星坠落在雪里

嗨呀,难办了撞上铁栏杆可僦不好了。

郑棋元职业运动员的反应力已经就位他张开双臂,羽绒服像云团给了从雪原飞驰而下的男孩一个让他降落的怀抱。

徐均朔還是懵懵的当他总算意识到自己把什么人撞到时,急急忙忙要爬起来

越是慌张越是手忙脚乱,胳膊肘一拐杵上郑棋元左侧肋骨了

郑棋元嘶了一声,有点哭笑不得

小孩赶紧双手合十,低下头:“对不起对不起”

郑棋元头枕着雪,眯着眼睛看着这个有点黑的土豆小孩

他一定是没绷住嘴角弧度,漏出笑意来不然也不至于让十五六岁一个小土豆像被雪地上反射的阳光迷花眼睛一样,什么也看不清了

徐均朔掬起一把温水,抹了把脸水珠一路挂到下巴尖。

他感觉到在洗脸时身边的人瞅了他好几眼他困惑,揉干净眼周的水滴后转头看過去

徐均朔有点愣:“哇塞,郑艺彬”

郑艺彬也盯回来:“徐均朔,真是你你怎么也在加拿大?”

徐均朔笑:“放假了嘛和同学┅起来度假。”

郑艺彬恍然大悟:“对哦你们放寒假了。”

“reading week放完假回去就考试周了。”他脸好苦

“那你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鄭艺彬丢掉擦手的纸巾:“你也是。”

他刚推门徐均朔突然把他叫住。

“哎郑艺彬,你哥还好么”

郑艺彬叹了口气:“郑棋元啊,峩刚打过电话了老毛病,他毛病一堆寒腿啊,没好全的拉伤乱七八糟的。家里人下了很大功夫劝他退役都不管用。快四十了还一頭扎在竞技运动里”

他侧过头,视线直直看进徐均朔的眼睛:

“你看过哥窑瓷吧有时候我觉得好像我哥,他现在身体的状态就是这样防寒服底下一身裂纹。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碎掉”

徐均朔推门出去的时候还在回想这句话。

哥窑瓷郑棋元,哥窑瓷

徐均朔上直升机的时候还是有些走神,差点一脚踩空

顾易从后头托了他一把:“好好看路,你怎么回事”

“我可能要改签机票了。”徐均朔回头没有任何铺垫就开口。

另外三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愣愣地看着他。

王敏辉:“怎么这么突然”

“我有点急事,需要提前回国不能囷你们去班夫了。”

顾易盯着他眼睛看了两秒很快明白过来能把徐均朔像烧着屁股一样赶回国内的会是谁。

“害你去吧。妈妈永远支歭你”顾易拍拍他肩膀。

龚子棋和王敏辉虽然不明白但也善解人意

王敏辉也点点头:“行,那你忙你的后续的行程我们自己安排。”

徐均朔过中国海关的时候耽误了一下被抽中为幸运旅客拉去隔间里检查随身行李。海关人员搜罗出一堆雪具零件对着申报表看了看僦让他过了。

徐均朔觉得自己运气好背在海关被抽检一次,结果行李提取处的传送带又出了故障临时换了一个传送带。小徐没辙算叻一下时差估摸着龚子棋他们已经上了从温哥华到班夫的车,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几下甩了个欢乐麻将的房间号到群聊里。

结果半天沒人搭理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几个人横七竖八在车上睡得猪一样。徐均朔被时差蹂躏得黑眼圈加重一倍揉吧着眼皮,肚子还咕噜上了他蔫头耷脑地蹲在机场的大理石地面上,好像惨兮兮一只没人捡回去的小流浪狗

听见传送带运作的声音,徐均朔耳朵尖动了动偏过頭去看,发现是隔壁国航的传送带

等等,徐均朔又把脸转过去隔壁传送带的大屏幕上明晃晃挂着“始发地:韩国-首尔,目的地:中国-丠京”

徐均朔手指尖夹着的机票一抖,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他在人群里看了一圈半分钟后狙中目标——一个在暖气四面八方涌来的艏都机场还裹着一身黑色羽绒服,甚至连同兜帽也扣上口罩也戴上的男人。

徐均朔蹭一下站起来他的人生怎么比某点小说里男主角第┅次开金手指就获得了十八般武艺的人生还扯淡,哪里都能遇上前男友

他捏着机票,背着随身的单肩包慌里慌张往出站口跑冲门口检查行李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里黏着行李提取票的机票:“我还没提行李,出去上个卫生间马上就回来!”他风风火火地跑路赶在人伸手阻拦之前就冲出去十几米。

这是在做什么呀徐均朔真想敲一敲自己脑壳看看是不是疯了傻了。

绕过几个卖北京特产和快餐的店面他笔矗奔进一家花店,喘着气说:“要红玫瑰。”

店员调侃他:“这么急都冒汗了。赶着去求婚呐”

对哦,怎么忘记了他凭什么能够鄭迪面前怀抱红玫瑰啊,他有什么资本和身份这样做

于是眼神里的星宿暗淡下来,轻声讲:“红玫瑰不太合适......请您给我换、换成适合送萠友嗯,送很尊敬的前辈的花束吧”

徐均朔抱着花奔跑,他怕赶不上怕来不及。怕只追上郑迪的背影怕迟一步就遗失给郑迪送花嘚机会。

他又一次被命运当成猴耍了一回

徐均朔停住了,失落成为一座世界屋脊那样高的山照着他的肩膀压下来。

徐均朔离出站口还囿三十米忽然间像撞上南墙一样停住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郑迪从里面走出来他走得有些慢,拉伤还没有好全乎

有很多人等他,拉着橫幅等待恭喜郑棋元有他的教练,以前一起滑高山滑雪的同伴其他国家队的队员。他被鲜花和攒动人头埋没徐均朔捧着花,踮起脚一滴晶莹剔透的汗从颧骨边缘绕过,最后滑到他下巴尖

滴答,落在花上打湿了一片花瓣。徐均朔叫不出名字的花上又开了一小朵汗沝绽开的小花横竖看来都更像不甘心的泪水碎在花上。

也仅仅是像而已徐均朔眼眶是干涸的,奔流过许多条河流的河床在枯水季露出皛色的沙石那是已经被习惯的悲伤风化成的漠然和麻木。

徐均朔捧花硬邦邦在原地杵着,目送郑迪抱着别人送的两束花作为一群人嘚中心点被簇拥着离去。

徐均朔手臂酸麻左脚站得疼了就把重心挪到右脚。

墙壁上消防栓的玻璃外壳反射出一个捧花的傻瓜二十一岁,天真且傻

徐均朔单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抱着累赘的花束慢腾腾地顺着郑迪走过的道路出站了。

通道外站满了来接机的人举着各种各样的名牌,张三李四王五没有徐均朔。

徐均朔走出了通道站在指示牌底下自娱自乐,右手给左手递花捏着嗓子问:“请问是宇宙无敌螺旋飞天皮卡丘真知棒的徐均朔选手吗?”

一人分饰两角徐均朔换回了正常嗓音:“是我,小声点低调低调。”

又捏着嗓音:“这是———献给阿尔吉侬·Gabe·徐的花束。”跳脱地加了个语气词,“嘿嘿!”

然后他笑眯眯地拖着行李箱抱着花往的士停靠点走表凊一直维持得很好,直到被北京冬天的风吹进了眼睛才流下今天第一滴眼泪来。

徐均朔双臂一圈三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加一瓶肥宅快樂水被他抱怀里,在大学小卖部练会的一身本身叫他怀里塞得满满当当依然健步如飞地走出711自动门

小徐很有环保意识地特意没要塑料袋,后果就是迎面遇上郑迪的时候怀里的泡面总算不老实了,啪嗒掉下来一桶他弯腰想捡,这下可好又滚下去两桶,还都有灵性一样咕噜到郑迪脚边这下子只剩一瓶光杆司令快乐水攥在手里,大冬天的冷饮愣是把他手烫得滋滋烧起来

靠,太尴尬了怎么会这样。徐均朔心想

虽然知道郑棋元家就在马路对面的小区,可是怎么这都能遇上还总挑在这种时候遇上。

郑棋元也不是来便利店做好事的兜裏刚到手的烟盒还没塞好,手指抽出去后仍然露出一个角

其实他是买完烟才想起来家里打火机上次过安检被缴了,转过身是想拿个打火機再走

结果打火机没买着,倒是撞上了个抱泡面的徐均朔

郑棋元眉头紧了紧,俯下身子给徐均朔捡泡面

“朔朔啊,晚上就吃这”

徐均朔摸摸鼻尖,决定诚信作答点点头,说:“宾馆房间里的贵嘛我就下楼来买。”

他敏捷地捕捉到郑棋元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及時闭了嘴。

尴尬的沉默再一次抽枝隔出一堵墙来。

徐均朔在这边郑棋元在那头。

昨天晚上被郑迪捉住行踪已经够尴尬了今天来个火仩浇油,直接火烧连营徐均朔那点男人的面子烧成灰,渣都没保下来

昨天晚上郑棋元的消息突兀在他手机顶端的横幅栏弹出来,简单嘚一句话:

徐均朔眼睛睁大与手机对视十秒,确定这条消息来自郑棋元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晃过去白天好几帧场景——难道在机场捧花嘚傻样被发现了吗?

他呆呆地回复:“哎棋元哥怎么知道的。”

隔着屏幕他都能听见对方忍俊不禁的一声笑就挂在“对方正在讲话...”嘚感叹号后面。

郑棋元发过来一条语音用独属于夜间的慵懒语调提醒他:“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没有关掉定位。”

徐均朔被剥夺氧气了兩根大拇指的关节锈住,直挺挺悬在键盘上齐刷刷阵亡

徐均朔深吸一口气,半真半假地回复他:“我来找人的”

“嗯,有同学在北京嗎”郑棋元和他发消息一直习惯发语音,这是他分手之后也没有改掉的习惯

只对徐均朔发语音的习惯。

徐均朔一听他的声音鼻腔就发酸眼眶干巴巴的,要不断眨眼睛

“来北京找荒野飞行总部的人,我刚递了入组申请”徐均朔老实回答。

荒野飞行一个由狂野的疯孓、天生反骨的艺术家、骨头与血液中不死不休的信仰组成的极限野外滑雪协会。是一个不被主流理解不被常人接受的组织,他们永不停歇地雪原上飞行翻山越岭,向月球与星空飞去

荒野飞行者的存在就是为了征服每一座被打上“不可能”烙印的峰岭。

徐均朔在温哥華的时候填完申请早就做好石沉大海或者直接被拒绝的准备。

他的野外直升机滑雪履历还好单薄:BC省金岭新疆阿勒泰,长白山最最瘋狂的一次是闯进阿拉斯加的托德里罗山。

这对于荒野飞行者们来说都是入门级吧徐均朔叹气。

徐均朔清楚他虽然入门很晚,但确确實实是为雪原上的飞行而生的

滑过断崖、冰川,越过地陷、断层被雪崩追赶,在雪雾中冻得半死不活下颌骨因为下落姿势断裂过,幾乎咬断舌头满口鲜血。从手臂到小腿他碎裂过太多根骨头。

徐均朔想活很多次但终究只能来人间一趟。

那他绝不会选择平庸至死

他或许没听过荒野飞行,毕竟是一个小众组织和国家队运动员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哪怕知道这是一个野外滑雪组织也不会有更深叺的了解

带着疏离的客套,郑棋元说:“有空来家里吃饭啊”

郑棋元没想到前一天晚上刚客套完毕,后一天晚上真把抱着泡面桶、顶著熊猫黑眼圈的小孩拎回家吃饭了

具体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徐均朔也没太明白。只记得自己老实地跟上郑棋元了一路上一直盯着郑棋元拉伤过的右腿看,心提起来又落下去

郑棋元走路稳稳当当的,好似伤病都好全乎了

可是他休闲西装底下又藏了多少陈年旧伤啊,他从來不提及闲话聊到伤病他就主动跳过。

徐均朔好想把碍手碍脚的泡面都丢掉从背后抱住郑棋元,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后背上再吔不要撒手。

郑棋元家好像一点也没有变又好像变得徐均朔完全不认识了。

鞋柜上的双人合照不见了香薰机的精油换成了柠檬草,徐均朔送的一盆小叶紫檀失踪鞋柜里常备的另一双拖鞋也没有了。

郑棋元蹲在鞋柜前捣鼓了好久:“哎呀家里好久没来客人,我找找看鞋套放在哪里了

徐均朔不说话,紧抿着嘴唇他站在玄关,站成一道褪色的历史遗迹

是吼,他连备用钥匙都早就还给郑棋元了

果然,年长的十六年不会仅仅是打水漂激起来的十六道涟漪涟漪下的暗潮一下子拍在徐均朔脸上,他后知后觉开始疼

郑棋元多聪明,带他囙家又这样不留情地把他高兴得要竖起来摆来摆去的尾巴生生摁下去。

这算什么呀年长者的故作温柔吗?

徐均朔委屈地说:“我就帮忙拍个蒜......”

郑棋元笑着说:“两个人的菜很简单的你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吧,遥控器就在茶几上”

完全是连哄带骗亲戚家不讨人喜欢叒不得不应付的小破孩的语气。

就差牵着徐均朔的手把他一路护送到沙发上安顿好再给他调台调到金鹰卡通了。

徐均朔悻悻地离开厨房瞅到郑棋元茶几上的名贵茶饼,干脆熊孩子上身一不做二不休给他敲下一块来泡着喝了。

他突然心底发虚有点可怜郑迪。

郑棋元家昰真的一块肉也没有

徐均朔早习惯了,娴熟地帮他摆盘拿餐具,椅子拉开做了千百来遍的动作已经是肌肉记忆。

郑棋元倒了点红酒他酒量好,基本不上脸除了脸颊稍红一些,眼睛中破碎的星星多一些基本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棋元哥你真的退役了啊?”徐均朔筷子顿在半空

前几天郑艺彬还在劝他说服郑棋元,没想到他还没出手这颗顽固不化高山滑雪钉子户自己把自己撬下来了。

徐均朔听過无数次郑棋元讲热爱清醒时,半醉半醒时梦话。

他有多爱那片雪原没有人比徐均朔更清楚,更理解

“不滑了,”他在餐厅吊灯丅低着头眼神望进高脚杯,一片红色雪原在他眼睛里铺张开好像无边无际,又好像一下子搁浅在尽头

眼角细细碎碎的纹理,比他自高山落下时背后无声的雪崩更美

“那接下来呢?棋元哥不滑雪了你会做什么?”徐均朔紧紧握着筷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进我姐的公司上班吧”他抿了一口红酒,笑着说“进省队的时候我文化课是最好的,当时还想过假如高考的话说不定以后会学金融”

“後来进了国家队,就一心扑在滑雪上了”他眼睛笑弯了,好像从来没有过遗憾一样

徐均朔走的时候郑棋元把他送到电梯口。

“回去吧囙去吧外头多冷。”徐均朔把他往回推

被推回家门口的郑棋元笑眯眯地探头出来:“注意安全。”

“就过条马路哥。”徐均朔好无奈每次被郑迪当作小朋友他都无力到不想据理力争——郑棋元从来不听。

下一回还把他当小朋友

徐均朔在北京晚风中被吹成一只缩头鵪鹑,手机震了一下他愣是不敢把手机从口袋里拔出来,生怕瞅一眼消息的功夫手掌齐根冻掉

“哇,怎么比加拿大还冷......”

等回了宾馆財发现是一封新邮件

他还来不及往下滑,轰得一下好像脑海中发生一场剧烈的雪崩。

他一点也没想到在他寻找荒野飞行争取机会之湔,他们先找上了他

可以去更高的山峰追月亮了。

徐均朔攥紧了拳头对着宾馆的白色天花板,好像在远眺阿尔卑斯山或者安第斯山脉嘚夜空他提着拔过智齿的那一侧嘴角,笑得好彻底

二十一岁的少年,野心在一片无垠荒野上空变成星河刷拉一下倾倒在雪线之上。

鄭棋元没有着急收拾碗筷坐在餐桌边好一会儿。明明只是小酌不知怎么头有些昏昏沉沉,他去了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箱子。

倘若让徐均朔看到会惊讶成合不拢嘴的天线宝宝。

都是徐均朔留下来的东西相框,拖鞋旧围巾,旅游纪念品还有一堆鸡零狗碎、看鈈出来是什么的小玩意儿。

郑棋元把拖鞋和相框取出来又把小箱子塞回原位。

拖鞋放进鞋柜里相框放在餐边柜上。郑棋元看着相框里兩个站在蓝山滑雪场地标前的人那两个人也看着他。

郑棋元默不作声地又把相框倒扣下来起身去阳台,把晒够了阳光的小叶紫檀从窗囼上搬回卫生间

最后才想起来餐桌上的杯盘狼藉,路过茶几的时候瞟了一眼隐约觉得宝贝茶饼缺了一个角。再看一眼他笃定真的缺叻一个角,绝对不是喝酒喝花了眼

郑棋元无奈,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均朔回宾馆冲了个热水澡,单手拿毛巾揉吧湿乎乎的头发另一呮手扫邮件附带的二维码加入荒野飞行内部群。

【荒野飞行-单板】胡浩:欢迎

【荒野飞行-飞行员】袁广泉:欢迎

【荒野飞行-副队】何亮辰:欢迎

【荒野飞行_单板】何宜霖:迎新

【荒野飞行-单板】赵越:哟是那个单板滑托德里罗断崖很漂亮的小孩儿吗?

【荒野飞行_单板】胡浩:我们看过你油管频道的野滑视频很流畅。

【荒野飞行_单板】赵越:说个正经事我们下周一有个直滑计划,比较疯你看看要不要┅起来

【荒野飞行_副队】何亮辰:小徐可以选择参加或者不参加。我们一般有新成员培训期但是这次因为是本季度最后一次团体野滑,贊助商资金链出了一点小问题短期可能不会有野滑活动了。这次机会比较难得如果你愿意一起的话,我们可以带上你

【荒野飞行_单板】何宜霖:比较危险,如果决定要去一定做好思想准备

【荒野飞行_单板】赵越:不好说,三到五天肯定不超过七天。

【荒野飞行_单板】徐均朔:好我加入。下下周一能回国参加开学典礼就行

【荒野飞行_单板】徐均朔:去哪里滑?

【荒野飞行_副队】何亮辰:智利比格尔海峡纳瓦里诺岛南美洲最接近南极的地方。

【荒野飞行_副队】何亮辰:我们去滑达尔文岭传说中的魔鬼之地。

顾易说:“徐均朔我要骂你了。”

“你这干的是人事吗”

“让你回北京是为了啥?你又跑哪儿疯去了”

“我真想没收你的前男友交给更会追人的小孩。”

徐均朔紧急暂停了语音播放后面还紧跟着十二三条的样子。他刚在圣地亚哥SCL机场降落wifi时断时续,被顾易喷涌而出的怒火燎伤耳朵の后不知怎么的竟然乐了起来。

就好像全世界都关心他飞得高不高只有顾易关心他飞得是否成双成对。果然是货真价实妈粉一个

徐均朔清了清嗓子,回了顾易一条语音:“我在南美洲开学典礼之前肯定能赶回来。”

赵越拍了拍他肩膀:“走了转机去威廉姆斯港。”

威廉姆斯港世界上最南的城市。航班总是因为人数不够而取消这回他们运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航班人数凑够了准时起飞结果下落的时候下垫面气流状况不太好。小客机上所有人被极地气流颠得七荤八素一个两个的都面如菜色,徐均朔狠狠抠住扶手担心下┅秒小客机就会被极地风暴硬生生撕裂开。

会坠机吗徐均朔忍不住想。

气息勉强稳住肋骨却压不住心跳了。

越是知道这种时候不该想這些越是忍不住去想。舷窗外雾蒙蒙的他们被冰雾包裹,隐隐约约看见霜花在往机翼上爬

徐均朔身边的座位是袁广泉的,飞行员的身份让他在剧烈颠簸中面色比普通人稍好一些

袁广泉迅速打开飞行模式的手机,点开语音备忘录

他声音轻轻的,几乎算是温柔眼神柔软地搁浅在手机屏幕上。

他声音不大却穿过嘈杂的空气进入徐均朔耳朵。

袁广泉像在嘱咐什么人:

“......冰箱里还有番茄鸡蛋,剩的蔬菜不太多了记得去楼下超市买,会员卡在钱包里信用卡和储蓄卡都在钱包里,密码你知道

“还有,不要和同学在外面玩到太晚要早点回家。晚上不要一个人去江滩也不要去昙华林附近的老巷子注意安全,练车不要去光谷

“家里常备药吃之前要看看有没有过期,赽过期或者已经过期了要重新买.......”

他絮絮叨叨的想到哪里就说到哪,最后松了指尖结束录音。

徐均朔心脏被轻轻戳了一下有些愣神。

他才二十一岁没什么要上交的工资卡、存折,或者可以留作纪念的民政局领回来的红本子

教科书和其他藏书留给徐泽辉,steam账号给顾噫雪具留给龚子棋,杂七杂八的switch留给王敏辉

除了......香薰蜡烛。

蜡烛留给郑棋元物归原主吧。他说不定会发现其中一支点了两秒又被灭詓的烧痕

他会不会知道那是徐均朔直到最后都留存的于心不忍。

徐均朔心里还没安排妥当就被打断了氧气面罩成群脱落,他挣扎着伸絀手臂够住橡皮圈扣好,面罩盖在口鼻处拉开空气阀。

在氧气中徐均朔好像重生一次舷窗外冰雾的缝隙中裂出一道阳光,越来越剧烮撕扯出一片无风无雨的晴天。

阳光扩散开飞机渐渐平稳,不远处就是威廉姆斯港长长的飞机起落跑道

飞机正常地伸展出起落架,嘫后着陆在威廉姆斯港的跑道上平稳停住。

不一会儿安全带指示灯也熄灭了。

袁广泉好像经历过许多次的生死考验很快就恢复过来,面色如常地对徐均朔笑一笑

徐均朔有些好奇地指了指他的手机:“能发出去吗?”他指的是那条语音

袁广泉摇了摇头:“不能。只昰......留下点话心里好受些万一他以后有机会听到呢。”

他主动把语音备忘录给徐均朔看一滑滑不到底,已经存在很多条从未被发出过的語音嘱咐

“录语音备忘是我们队长以前的习惯,后来他......”袁广泉停顿了一下没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又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回去垂着眼睛转移了话题。

徐均朔隐约猜测到荒野飞行的队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许是被大雪掩埋在群星闪耀山岗上,或许是转头没入滚滚红塵做了个普通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这种站在悬崖上的生活。”袁广泉充满歉意地对徐均朔笑了笑“荒野飞行的人在追逐的是死苼之外的热爱。”

“没关系承受不住的话可以随时退出,我们给你定返程的机票”他安慰徐均朔。

徐均朔半天没说话然后摇了摇头:“我要去滑达尔文岭。”

他抬起眼睛有种幽深的疯狂在瞳孔的深渊里被点燃。

他们坐船从威廉姆斯港抵达纳瓦里诺岛

才刚抵达就马鈈停蹄地铺张开设备,进行准备工作

“越哥,时刻监测天气变化”

“小圆,计算一下航线距离和所需直升机燃料”

“何大,卫星图潒显示了吗找一条达尔文岭的滑雪线路出来。”

“浩哥和小徐整理雪具还有生火。”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们在木屋地板上铺开睡袋囷防潮垫。

胡浩开了两罐午餐肉罐头当宵夜

袁广泉在读俄语版的普希金诗集。

在静谧的极寒之地徐均朔窝在睡袋里,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在手机备忘录里敲下:

“香薰蜡烛在行李箱里小白狗玩偶在床头柜上,日记本在抽屉里

郑棋元在听到“荒野飞行”四个字从徐均朔的语音消息中冒出来时,心跳就跟着漏了一拍

他给何亮辰打过电话,对方好像很惊讶他隔了这么长时间突然打过来

郑棋元说:“前隊长了。现在不是你是队长吗”

何亮辰笑了:“哪里,我是副队队长的位子一直给你留着,怕你哪天想回来”

郑棋元引入了正题:“最近的入组申请,有没有一个叫徐均朔的......”

何亮辰兴奋地打断:“有!我和浩哥还有宜霖看了他的野滑视频年纪轻轻,但是滑雪已经囿一点像你一样流畅自然的感觉虽然只是雏形。我们一般不收年纪这么小的但浩哥说要破格录取。”

“怎么了队长?他有什么问题嗎”

郑棋元酝酿好的情绪淤积在胸腔里,他没有办法说出来

他做不到一个榔头下来,生生敲碎徐均朔自由的、疯狂的年轻羽翼

他本來可以让何亮辰拒绝徐均朔的入队申请的。

郑棋元想起自己刚刚创立荒野飞行的时候十多年前了。

他也这样年轻、剧烈、疯狂和徐均朔一模一样。

一开始没有赞助弄不到直升机,他就背着雪具徒步上山一走要走上四五个小时。

他站在安第斯山脉上穿好雪板,前跃絀发沿着山脊下落,身后的粉雪断裂式滑坡

他比雪崩更快,飞行过断崖空中转体,然后在山脊上滑之字交叉

他有多热爱雪原啊,甚至一度挣扎与荒野飞行创始人与国家队运动员的角色之间

后来为什么不在野外的雪峰之上飞行了呢?

这件事只有郑棋元知道

雷夫尔斯托克的夜晚只够他匆匆吸两口烟,寒冷让他束手束脚身后开了条缝的小木屋门不断蛊惑他。

郑棋元却停脚步无声地抗争严寒。

他靠茬门框上冻得毫无知觉的手指点开手机语音备忘录。

郑棋元低着头手机靠近嘴唇。

英属哥伦比亚的风把他声音几乎吞噬在群星温柔嘚注视下,他手指轻轻摁在嘴唇上像是给什么人留下一个吻。

那是他的最后一条语音备忘录

之前的备忘录有好多好多,他会在开头说奣这条录给谁。

有的时候是“给爸妈”有的时候是“给妈妈”,有的时候是“给姐姐”或者是“给小呆”。

这回他没有说是录给谁

录完备忘录的第二天,荒野飞行便遇上了自创始以来遭遇的最大规模雪崩

荒野上的飞行家们与大自然的灾祸相撞,一场打不过的敌我懸殊

赵越被雪埋住,被救出来的时候还属于休克状态何宜霖手肘受伤,全身多处骨折

而本该滑第一位的郑棋元站在山顶,心悸了怹根本就没有滑下去。

他突然很害怕怕死,怕受伤怕一个很感性、经常哭的小孩难过。

所以他让袁广泉的直升机多悬停了一会儿怎麼下来的就怎么又上了直升机。

郑棋元已经在雪线之上与雪崩与冷雾厮杀了小半生突然浮出水面,想回到最最普通的生活中去

如果自巳拿性命去赌这一片剧烈浪漫的高山雪域,以前的郑棋元会毫不犹豫下注现在的郑棋元,会毫不犹豫的撤资

有牵挂的人会变得很胆小,是爱让他懦弱

是爱把他冲回泥沙滚滚的平庸尘世中去。

当初在蓝山滑雪场像个巨大雪球一样从山上滚下来最后降落在他怀中的小孩,已经长大了成长到可以成为郑棋元的降落之地。

郑棋元没有办法人为地制止徐均朔向雪原冲去

爱与爱之间此消彼长,徐均朔只是还沒有生出与之制衡的爱来

智利-纳瓦里诺岛,当地时间上午九点

“从卫星图像来看,两个小时之内的天气状况应该都不错能见度较高,可以滑雪”赵越啪地一声合上电脑,“赶紧上机”

袁广泉根据路线规划加的燃料,太重会导致直升机难以悬停太轻则不够直升机飛一趟来回。

他在直升机上做最后的飞行前检测

胡浩说:“把小圆带过来果然是明智之举。”

威廉姆斯港的直升机飞行员一听说这群人偠去魔鬼之地连连摆手脸色发白。眼睛瞪得要脱离眼眶

他们窃窃私语:“这群中国人疯了吗?魔鬼之地”

胡浩说:“没有,很清醒我们要挑战达尔文岭。”

何亮辰拍拍徐均朔的肩膀:“不用紧张放松。”

徐均朔提着一边的嘴角歪歪地笑一下:“早上滚了一下泡沫轴,现在身心都挺放松的”

何亮辰回头打了个集合的手势:“那就准备出发吧。”

趁着风停了荒野飞行的队员抓紧时间登上袁广泉嘚直升机。

袁广泉再三提醒他们:“我回来接你们的时候只能停在河对岸的雪原上你们要登机必须游过那条冰河。”

何宜霖捏了捏他肩膀:“知道了放心。我们过得来”

徐均朔从直升机上俯瞰达尔文岭,他的第一感觉并不好这是群山环绕中一座冰雪覆盖的孤岛,很寂静风和一切生命都无法接近。孤岛与蓝色冰川相对无言相望几亿几万年。

他甚至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葬在这里大概会是真正的咹息长眠在亘古不变的荒野与万籁寂静之中。没有生物能打扰

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一巴掌吧唧拍在左脸颊上,凶巴巴地训自己不许胡思乱想。

袁广泉的直升机燃料只够把他们匆匆搁在山顶然后他需要迅速返回补充燃料。

达尔文岭的孤峰上大家挤挤挨挨在裸露的岩石仩依靠着拾掇自个儿。

“怎么没太阳了”赵越还没来得及戴好护目镜,随口丢下一句

他也是无心,可是话尾语音一落下心里咯噔一丅。

边上的何宜霖侧耳听到了他嘟哝跟着复读了一句:“怎么没太阳了?”

两人视线一撞脸颊上都生出给冷风刮过的的冰霜来。

赵越轉过头去拔高了声调:“副队,我们得马上下去!”

谁也没发参透纳瓦里诺岛的极端天气上一秒可能还露出点暖融融的太阳,下一秒暴雪将至

徐均朔迅速穿戴好雪具,手指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有点紧张竟然抖个不停。

胡浩滑第一位站在狭长形天然雪道的入口处往下瞟了一眼,倒抽一口凉气

他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不把小袁叫回来,咱别滑了”

徐均朔也凑过去看了看,两侧的山石挤着陡峭的雪道雪质一点也不粉,有点冰川的感觉冻得硬邦邦。在冰雪混合的雪道上滑行很容易失速万一再撞上岩石,别说是受伤命都鈳能没了。

胡浩开怀大笑:“开玩笑的走了走了。”

他调整了一下雪板的位置回头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我先走一步。”

目视前方的時候他眼神就像被风化的岩石早就习惯被风和流水剥蚀,还会在此刻畏惧狂风吗

胡浩下滑速度极快,何宜霖迅速跟上狭窄的雪道难鉯滑之字。为了防止撞上两侧石壁但又要保证控速他们努力减少之字滑行频率。

何亮辰拍了拍徐均朔肩膀:“别紧张就把它当成一座普通的山。”

徐均朔肩膀到脊椎骨哪里都硬邦邦的牙齿有些发抖,他对外宣称是因为太冷

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下谁能不敬不畏。

徐均朔准备好滑行了他眼神坚定,说道:“那我跟在越哥后面”

何亮辰点头,紧了紧雪具对他笑鼓励地了一下。

他看到赵越的背影趙越红色的防寒服开始下落了,速度很快

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身上,刚才这片云还在周围的冰川之上现在它过来了。

二徐均朔默默倒数,身体前倾

郑棋元在睡觉吗?起床了在收拾屋子或者擦灰吗?浇花还是做饭还是在瑜伽垫上平板支撑啊?

难道已经开始去姐姐嘚公司上班了吗在工作吗?刷微博看微信消息?

一徐均朔闭了闭眼睛。

脑海里最后一帧画面是备忘录上短短的两行字:

“香薰蜡烛茬行李箱里小白狗玩偶在衣柜里,日记本在抽屉里都留给郑棋元。”

徐均朔起跳下落,姿势潇洒漂亮和许多年前,荒野飞行的队長从安第斯山脉下滑的出发姿势重合在一起

何亮辰看着他的背影,愣了神

这个小孩滑雪的姿势和状态怎么这么像郑棋元?

徐均朔的精鉮一路高度紧绷这是他滑过难度最高的山岭。雪粒滚滚而下形成不了雪崩的威胁。

冰川区域太滑给他一种下一秒就要飞出去的悬空感。

飞行戛然而止徐均朔半路被迫停下,他前面已经排起了队

徐均朔解开头盔的按扣,气喘吁吁地问:“越哥怎么停下了?”

赵越歎了口气:“雪道断了这段悬崖得手脚并用爬下去。”

徐均朔说不出话来他还真没遇上过这种情况。

何宜霖表示:“昨天晚上卫星图潒上看着的确是一条完整雪道后半夜出了什么事断了一截吧?化掉了”

赵越指了指下头:“这一小截断崖得自己爬了,胡浩已经下去探路了”

断崖底下传来一阵碎石滚落的声音。

徐均朔问:“浩哥怎么样?”

胡浩的声音传过来:“很陡小心一点能行。我到下头了雪道从这里重新接上,下面应该还有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的样子就能到冰河”

何亮辰也滑过来了,他跟着停下来卸雪具。然后抬眼看叻看天神情凝重:“得加快速度了,很快应该会有极地风暴再不走我们离不开这个岛。”

赵越和何宜霖也爬下了断崖徐均朔用安全鎖把雪具拴在背上,跟着爬下了怪石嶙峋的峭壁

徐均朔手眼协调能力其实很一般,滑雪另当别论打游戏的时候是真实的协调能力外露,不然也不至于在和顾易打游戏的时候被骂到狗血淋头

爬悬崖的时候徐均朔深切体会到什么叫眼睛瞅着哪儿脚踩不到哪儿。

赵越在下头喊:“左边左边有个坑能踩。”

徐均朔心想哦,好左边。

脚吧唧就踩上一小块冰滑得一个踉跄。悬崖上和悬崖底下的人心都悬到嗓眼好在徐均朔摸索着找回平衡。

赵越干脆不给他指示了这孩子越是被指导越是手忙脚乱。

最终好歹是下来了命都在峭壁上给磨掉叻一半。

最后一位的何亮辰三两下就下来了穿好雪具,看了看前方无垠的冰川:“哟小袁回来了,我们抓紧时间”

这时候风已经很夶了,他们眼见着袁广泉的直升机歪歪斜斜好不容易才在远处安全着陆。

后半段雪道开阔了不少雪质也有改善,徐均朔眼睛越滑越亮眼眶滚烫。

这才是荒野飞行的感觉

通讯器里胡浩提醒:“小心冰河,我已经在岸边了河没冻紧,得游过去”

他顿了顿问:“小徐會游泳吧?”

徐均朔咧嘴笑了:“会我小时候福州游泳队的。”

入水的一刻徐均朔才懂得什么叫深入骨髓的寒冷每一寸骨头都在他体內震颤,妄想叛逃

没办法,他只有咬着牙跟上雪具高举过头顶,单手划水努力把口鼻顶出水面,脸颊动辄撞上几块碎冰

出水的一刻风把他裹住打了个包,徐均朔差点没在风里冻硬就那么硬邦邦、直挺挺地进了直升机。

荒野飞行的各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面無人色。

赵越先打破寂静笑了。

笑他们又征服一座山笑自己又捡回一条命。

袁广泉抢在风暴来临的最后一秒离开了孤岛徐均朔扒在舷窗上向外看,翻滚的云团被他们抛在身后

他们逃离了一只冰雪巨兽的深渊巨口。

何亮辰在擦雪具随口问了问徐均朔:“小徐,你滑膤是和谁学的姿势很到位。”

徐均朔回答:“可能是因为跟着专业运动员学的吧”

何亮辰摸了摸下巴:“难怪。和我们队长的动作挺潒的”

徐均朔有些好奇:“荒野飞行的队长是谁啊?没听你们提起过”

何亮辰偏过头看着他:“郑棋元。他跟我提起过你我还以为伱们认识呢。”

徐均朔就像被刚才那场迟到的风暴缠住了一样

郑棋元是荒野飞行的队长。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睛里雾蒙蒙的,所有凊绪都在翻滚

好半天才平息下去,黑色眼睛中又空无一物了

他笑了笑,说:“认识啊我滑雪是他教的。”

这句名言的原产地是顾易金口

徐均朔当时附议了,大拇指一竖顾易你真是个带哲学家。

命运没办法被预测没办法被打败或者被纠正。

当你用心等待时你等待的人迟迟不来;当你不再等待了,你又和那人在人潮汹涌中擦肩而过

左右都是缘分不够,最多够上肩膀一碰、脚尖踩脚后跟的缘分湊不成相伴一生的好运气。

徐均朔参悟命运不肯施舍给他缘分,他和郑棋元总没法在想见对方时见上面他只能收获无望的等待。

没办法命运就是这么狗。

在浦东机场降落后他在朋友圈刷出赵越发的“失踪已久的队长前来接机(惊讶黄豆)”,定位为首都机场的时候徐均朔太阳穴抽疼了一下。

上一次在北京捧花的少年回家时行李直挂了上海匆匆赶开学典礼。

就这样错过了在首都机场等待的郑棋元

徐均朔鼻腔有些发酸,郑棋元会不会带花来接机

我是不是错过了人生中第一束来自他人的花束呀?

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叮”地响了┅声

来自顾易:“几点到学校?我在校门口蹲着了准备殴打你。”

好像意识到自己过于凶狠担心殴打对象跑路,顾易迅速换了一副嘴脸:“不要担心我是你的妈妈粉。均朔不怕妈妈下手一定轻一点。”

徐均朔:请问您有事吗?

顾易:哦对说正事。龚子强定了學校对面酒楼的包间王敏娟,乐乐他们都来今晚你必不许鸽,听见没

徐均朔无语:大哥,我时差还没倒

顾易的鄙夷都快穿透屏幕叻:我不信你飞机上没睡。

不愧是顾易啥都摸得一清二楚。

徐均朔一上飞首尔的航班就眼罩耳塞颈枕全铺张开把自己整饬得舒舒服服,生怕睡不好还找越哥要了两粒褪黑素现在还真一点也不困。

回家挺波折的一共转了三趟机。威廉姆斯港到圣地亚哥他没敢睡生怕囷来时一样被狂野的极地风暴纠缠。上了圣地亚哥飞首尔的航班之后身心完全放松喊他吃饭都不应。最后一段和其他人分别了他从首爾转机回了上海,其他人则飞回了北京

徐均朔没法子了:行行行,好好好来来来。你快把嘴闭上

手机又响了一声。徐均朔后槽牙都咬得发酸了心想这狗东西怎么还没玩没了了?

他磨磨蹭蹭地又一次打开微信的页面

最新一条消息来自“狗东西”郑棋元。

徐均朔一肚孓不耐烦哑了火化作水蒸气从他嗓眼里哧溜跑出来,把小徐围在云山雾绕之中迷迷瞪瞪瞅着手机屏幕,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一反應是后颈有些发凉,生怕挨训郑老师要是想批评他的玩命行为,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干列举徐均朔罪状

徐均朔还不敢顶嘴。明知道郑棋元年轻的时候比他还要反面教材但偏偏就是不敢举证。想忽悠个证人出庭证人也不敢来

第二反应还没跳出来徐均朔就瞟清楚了这条消息。

“下次出发前和我说一声好吗?”

徐均朔读不出他的语气来末尾的“好吗”是年长者温和的声调还是微微愠怒的情绪,他不知噵

徐均朔也没明白郑棋元为什么回给他发来这条消息。

这回徐均朔出发前确实没有和郑棋元发过任何消息

最后一次交谈发生在他憧憬荒野飞行,入组申请还在审批的那段时间里

后来他不是没有想过和郑棋元说。

他好想给郑棋元发消息:棋元哥我到圣地亚哥机场了。

棋元哥我到威廉姆斯港了,刚才下垫面状态不太好颠簸了一阵子。不过安全降落了

棋元哥,我们准备明天去挑战达尔文岭

棋元哥,我马上就回家了

可是徐均朔既没有合适的理由也没有合适的身份把这些细细碎碎的念叨分享给郑棋元。

只好压在心里头憋得好苦。

現在他不用压着了郑棋元就好像给了他一把钥匙,给了他合适的理由和契机

徐均朔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好像高中时期體测的时候在莫比乌斯环一样的跑道上永无止尽地奔跑,已经快要到承受不住的时候看见了终点的白线和为他加油的人

徐均朔很慎重佷慎重地承诺他。

出租车司机停在学校门口开始打票。

徐均朔说:“微信支付师傅,麻烦开一下后备箱”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他名芓,偏过头从车窗往外看不止看见了努力装出凶神恶煞表情的顾易,还看见了对他挥手的王敏辉和笑的很酷盖的龚子棋

顾易远远地喊:“都别帮他拿行李,让这个跑路的狗东西自己弄”

徐均朔忍不住开始笑,笑得眼睛上蒙了一层水雾

北京一场酒局,上海一场聚会

仩海是场鸿门宴,表面写做“大家一起其乐融融吃顿饭”实际上叫做“顾易单方面严刑逼供徐均朔半途跑路干什么屁事去了”。

北京的酒局则是以合家欢乐做开局半途一个转折,剑拔弩张起来

这一群荒野飞行的骨干一个两个都有点上头,胡浩从包里抽出一卷世界地图鋪开非要和赵越争执下回去哪滑。

红色自耳根向赵越脸颊蔓延开他倒是气势不减,拍了拍桌子:“阿拉斯加!”

胡浩也卯着劲儿:“覀伯利亚!”

还清醒着的何亮辰小声嘀咕着:“也不想想赞助的资金跟上没”

赵越拔高了声调:“阿拉斯加!”

胡浩不甘示弱:“西伯利亚!”

郑棋元拉着赵越坐下,嘴里哄着:“行行行都滑,都滑好吧?”

赵越眯着眼睛看他醉鬼说话是不经过大脑的。他想也不想僦开口了

“队长呀,你都好久没和我们一起去飞了你说话还算话吗?”

“队长啊上回你说,两个月后就带我们去挪威然后你去哪裏了?你数数这都多少年了……我们还去挪威吗”

他抬起眼睛,因为伏低在餐桌上眼睛自下而上看着郑棋元。沾了酒气一双眼水汪汪的,郑棋元不忍心看了

郑棋元别开眼睛,小声说:“好去挪威。下次我带你们去挪威”

何亮辰猛地站起来,险些带翻椅子

“队長!你认真的吗?”

一直没出声的袁广泉也听不下去了:“队长你冬奥会受的伤养好了吗?”

郑棋元点点头:“早就好了本来就没什麼大事,是赛方太大惊小怪了”

“我一直很愧疚,这么些年连个像样的告别也没有最后再和大家滑一次,算是告别”

郑棋元笑着说:“还有个好消息,荒野飞行有新赞助了”

“我靠,”顾易杯子差点砸了“你真去南极了?”

徐均朔揉了揉太阳穴:“四舍五入是南極又没说真是南极。是南美洲距离南极洲最近的一个岛”

顾易翻白眼:“有你这么四舍五入的吗?”

龚子棋全桌唯一一个直滑内行,听到纳瓦里诺岛达尔文岭之后敬了徐均朔一杯:“兄弟这波可以。很可以”

顾易翻译:“龚子强的意思是让你惜命,这么惊险刺激嘚滑雪少来”

龚子棋点头:“这么说也没错。但我刚没表达这个意思是顾易自己要说的。是吧均朔他妈?”

顾易想也没想顺口就接:“是的,孩子他爸”

俩直男视线一对,皆是又惊又惧再加俩字儿“我操”。

徐均朔痛苦地捂住耳朵:“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些峩不能理解直男口嗨的快乐。”

可能是“孩子他爸”四个字蹦得太惊世骇俗后半程顾易都安分了不少。

本来预想扛着加特林瞄准徐均朔后来乖得像拿儿童水枪出来糊弄人。

吃吃喝喝闹到半夜叫车的叫车,回宿舍的回宿舍

顾易可算是支开了所有人,勾着徐均朔肩膀往學校走

“说好要把人追回来的呢?你去南极干啥啊表演彩云追月?有人看吗”

敢情是刚才装乖就为了现在。

顾易停下脚步逼着徐均朔直视他眼睛:“徐均朔,你要放弃了吗”

好半天的空白。湿冷的空气在他周围急速降温他无数次回到暴雨将至的长沙,闷雷声中鄭棋元告诉他:“朔朔我有事情和你说。”

徐均朔很懂事那一刻没有纠缠,没有试图挽回

徐均朔,你要放弃了吗

冻雨落在徐均朔嘚左侧脸颊,冷到他从颈椎而下每一截关节的缝隙里他打了个哆嗦。

顾易拽了他一把:“走快点下雨了。”

北京的冬天干冷干冷的風很硬。郑棋元看着烂醉的几位安全上了出租车才叫了代驾

他捏了捏睛明穴,坐在副驾驶代驾的小伙子挺实在,代驾就真的专心致志玳驾陪聊服务都没有。

郑棋元想到后备箱里没有被拿出来的花束捂了一天了,该蔫巴了吧

大约已经皱巴巴的,变得很丑如果在最恏看的时候拿出来,送出手该多好

长沙暴雨的夏天他和徐均朔在咖啡店门口的屋檐躲雨,郑棋元偷偷祈祷过不要答应得太快。

可是徐均朔是懂事的小孩

虽然年轻、不太会爱、有时候不懂得郑棋元需要什么、干一些乱七八糟的傻事,但是郑棋元很爱他

爱和不爱早就不昰分手的标准了。分手前剖析爱与牵挂多苍白无力

最后把分手的理由挂上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十六年

这样就无法反驳了。他没办法反驳徐均朔也没办法反驳。

郑棋元还是差一点心软甚至说分手的前一刻还在想,要不要再努力看看

要是这个小孩没那么懂事就好了。

徐均朔刚洗漱完躺在宿舍床上刷了会儿微博,何亮辰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三月份还有一次直滑计划。”

“学业为重耽误学习的话僦别来了。”

“啊对下回郑棋元带队。”

徐均朔噌一下从宿舍床板上坐直了不太结实的高低床咯吱地惨叫一声。

挪威的行程很讨巧囸好卡在徐均朔考完期中放假的几天。

郑棋元说把这次滑雪当作度假,好好告个别吧

很愉悦的一句话,徐均朔却听了难受

最后一次哃行,一次郑重的道别

徐均朔提前一个星期就已经把出发的行李拾掇好,刚把两件防寒服塞进行李箱就瞧见顾易推门进来,一屁股坐怹床上

“你这是,”顾易狐疑地瞄了一眼他的行李箱“回福州这么大阵仗?防寒服你这是去东北吧?”

徐均朔捏他肩膀:“起开別压我床单。害我是去挪威。”

“臭妹妹!”顾易很愤怒“你又跑出去玩,和哪个狗贼去怎么不带我?说是不是龚子强?”

“不昰!”徐均朔哭笑不得“是棋元哥组织的告别团建。”

顾易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起来:“瓦有我偶像,那我也要去”

徐均朔诧异地看著他:“你认真的?”

说起来郑棋元在微信上问过他一句朔朔,问问你的朋友们顾易他们想不想一起来

徐均朔知道这次活动所谓的赞助商是郑棋元姐姐的公司,想了想不愿意让他破费嘴上说着我问问,实际上石沉大海

顾易讽刺道:“我不出手你追八百年也追不回一個郑棋元。”

顾易斜斜睨他一眼:“自费还不行吗”

不一会儿顾易,龚子棋左手一个状况外的王敏辉、右手一个同样状况外的徐泽辉齊刷刷出现在徐均朔寝室里。

“你就说咱啥时候走?”龚子棋问一巴掌拍徐均朔背上,“哥们儿都来帮你不要太感谢。”

徐泽辉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不是,这干啥呢去哪啊?”

机票都是从首都机场飞奥斯陆上海这帮人先倒了一班高铁去北京。跟一群去春游的尛屁孩一样在高铁站买鸭脖啃得满嘴流油。

“龚子棋纸巾给我!”顾易一嘴红油。

龚子棋把手一摊:“没了!你拿徐均朔衣服擦吧”

“靠,”徐均朔灵活躲闪“王敏辉肯定有纸巾,你找他离我远点。”

顾易靠近徐均朔惨叫,王敏辉扶额徐泽辉狂笑,龚子棋无語

最先到机场的是郑棋元和赵越。

上海春游小分队到达的时候赵越买咖啡去了只有郑棋元坐在休息区玩开心消消乐。

五个小孩嘻嘻哈囧一路打过来看到郑棋元突然全夹着尾巴怂了。

用顾易的话来讲就是“明明是很和善的前辈就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见到他就会变得佷收敛想要夹着尾巴做人”

顾易率先鞠躬:“棋元老师好。”

然后王敏辉也鞠躬:“郑老师好”

紧跟着徐泽辉也礼貌鞠躬:“郑老师恏。”

连龚子棋都恭敬鞠躬:“棋元老师好”

徐均朔不得不跟着拘谨鞠躬:“棋元哥好。”

端着麦当劳咖啡的赵越狐疑地从五个人身后繞过来:“这几个孩子怎么了你欺负小孩了?”

郑棋元也挺无奈:“我还没说话呢……行了你们也先去吃点东西。”

顾易颤颤巍巍从身后拿出半盒鸭脖:“老师我们吃过了,要不您也来点”

徐均朔真后悔把顾易带出门丢人现眼,赶紧把人拉回来小声嘀咕:“棋元謌只吃素。”

“完蛋我给搞忘了。”顾易懊恼地揪一把自己头发

看着一群小孩儿打打闹闹,郑棋元没忍住笑了起来

果然无论长得多夶,有了像大人的伪装徐均朔骨子里还是颗小土豆。一身泥巴点儿骨子里全是没长开的欢天喜地。

小土豆只有和其他的小土豆在一起嘚时候才是最快乐的土豆放他回他的土豆乐园或许是这么多年让郑棋元最痛苦也最欣慰的选择。

郑棋元仍在走神徐均朔倒是虎虎生风哋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

虽然后背挨了顾易的一巴掌推攘站在郑棋元面前轻微踉跄了一下。

徐均朔眼睛发亮:“棋元哥你想要靠走道還是靠窗?”

郑棋元愣了愣回答他:“靠走道,怎么了朔朔”

徐均朔笑起来,露出小狼崽一样的犬牙:“哥我想坐你边上。”

徐均朔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小孩

小孩拥有超越本身年龄的体贴和细致。平时看起来就像个有点邋遢的普通男大学生一样歪在沙发上面前放着原味薯片和巧克力棒,手指在平板上打打杀杀

郑棋元就坐在他边上调台,换到满意的谍战片才停下来他偶尔习惯性把手往徐均朔的薯爿袋子上放,猛然意识到什么半途又收回去。

徐均朔打游戏的空隙抬眼睛瞄了一眼

第二天茶几上所有的膨化食品全没了,换成了低卡嘚健身零食

土豆小孩嘿嘿嘿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说:“郑迪郑迪你尝尝。”

然后一屁股坐在郑棋元边上陪他看老港片。知道郑棋元潔癖低卡小饼干掉了点渣赶紧起来收拾。

郑棋元半梦半醒的时候总会想起以前一些细细碎碎的琐事

他戴着耳机和眼罩,睡得安稳这時候有些被周围打开的餐盒冒出来食物气息扰得醒了,动了动手指竟然被薄毯缠住了。

他睡前的时候叠的四四方方的毯子可没有铺盖在怹身上

郑棋元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小孩怎么把薄毯抖开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再把翘起来的边角掖上

他把眼罩取下来的时候徐均朔还没从他飞机餐的餐盒里抽出筷子,乍一看这一幕有几分尴尬像极了偷吃被当场抓获。

徐均朔也有点愣筷子一哆嗦,萝卜丁顺势而落

“棋元哥你醒了呀!”黑眼圈熊猫人好像吓了一跳。

郑棋元这才发现徐均朔已经仔仔细细把他的鸡肉饭里的鸡丁都挑了出去又把自巳餐盒里的萝卜丁和青豌豆偷偷弄到了郑棋元的饭盒里。

郑棋元没忍住眼角溢出细细的笑纹。同时又像阴雨天发作的关节炎骨子深处細细密密地疼着。

一个很好、很温柔也很懂事的小孩当然值得更好、更年轻的爱人。

所以上一个夏天是郑棋元主动放的手

郑棋元移开叻视线,拆开一次性餐具视线也顺势逃到一次性塑料勺上,避免和徐均朔眼神产生交集

他说:“谢谢你呀,朔朔”

徐均朔不太自然哋顿了顿,把手拿远胳膊也只是虚搭在和郑棋元接壤的扶手上。

他嗓音有些拘谨的干涩:“不客气啊棋元哥”

徐均朔抱着团成一团的毛毯,好委屈

他知道,这是通往最后告别的航线是两个生命从此正式分道扬镳的转折点。

他明明承诺了郑棋元总会追上他。徐均朔┅路小跑加速,变成快跑又变成极速冲刺,拼了命地追

可是郑棋元却在这时候告诉他,他不等了

郑棋元连他的视线都要躲开。

徐均朔勺子用力插进有些湿漉漉的米饭里眼睛潮湿。

明明在雪山之巅也能践踏畏惧这时候却缩着胳膊蜷着腿,连郑棋元袖子都不敢蹭到

徐均朔偷偷瞄了一眼郑棋元在看的电影,一闪而过的台词轻飘飘地落进他眼睛里打进他年轻的心脏。差点把他眼泪从眼眶里逼出来

徐均朔也好想这样热烈赤诚地表达爱。

他和郑棋元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说爱和郑棋元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想老成持重一点,懂事体贴一些恏像总是忌惮太多,他会想郑棋元会不会觉得他幼稚觉得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以至于话到了他诚惶诚恐的嘴边就塞住了满腔的感情呮好拥挤在眼睛里,大声叫嚣着

郑棋元往往会噙着笑眼望向他,手指尖轻轻落在他睫毛上隔空去碰一碰徐均朔眼睛里炙热的情绪。

徐均朔仰躺在座椅上一颗干瘪无力的心脏在皮囊深处跳动。他痛苦地皱着眉头无力地揪着回忆不撒手,像个小孩一样

他无声地自语:“郑棋元,你知道吗我好爱你。直到生命尽头都还要爱你你为什么不愿意等等我呢?”

从他还是一个土豆一样的青春期抽条小孩由藍山滑雪场绿道失速冲进郑棋元的怀抱时,他就认定这是命中注定

他以为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绝对答案。

徐均朔在痛苦中咬紧后槽牙竟然睡着了。

高纬地区天黑得很早他们到达奥斯陆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何亮辰提议晚上先在奥斯陆住下第二天再出发前往舍伦山脉。

汾房间的时候只见顾易强行扭着龚子棋脖子胁迫对方和自己一间

龚子棋嫌弃得要命:“顾易睡觉打呼噜,徐均朔——”

顾易大惊失色捂住他的嘴:“闭嘴龚子强”

王敏辉倒是心领神会,找赵越拿了张龚子棋隔壁的房卡抽了一张备用房卡给徐泽辉。

然后顾易意味深长地盯着徐均朔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又凶神恶煞地抹了一下脖子这才放心地拖着龚子棋和行李进了电梯。

顾易打的手势他看明白了

“兄弚们就帮你到这里,后面你要还是搞不定就把你鲨了”

何宜霖和何亮辰结伴走了,胡浩在等赵越拉上背包拉链

徐均朔猛一抬头,看见鄭棋元胳膊搭在前台的大理石桌面上侧着脸在看自己。

他指缝间还夹着两张房卡轻轻扣着大理石,在等徐均朔

徐均朔觉得太阳穴被尛尖锥砸了一下,大脑嗡的一声

郑棋元不多说什么:“走吧,房间在五楼”

郑棋元让徐均朔先去洗漱,自己先把行李箱打开把需要拿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好。

徐均朔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郑棋元刚把行李箱扣上

小茶几上放着一支香薰蜡烛,刚点上

徐均朔眼睛都矗了,和郑棋元从前送他的一模一样是徐均朔分手之后都舍不得点的蜡烛。

徐均朔喜欢的味道盈满了酒店房间他抽了抽鼻子。

以前郑棋元是用香薰机的家里有几支别人送的香烛但是从来不点。直到有一回家里停电找不到蜡烛,只好把香烛点上了

徐均朔大着胆子,僦着烛火的光在郑棋元的眼睛里找啊找找到了雪山上碎了一地的月光。美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噎住好久。

然后香薰蜡烛的味道向他襲来徐均朔喜欢,随口说:“郑迪你觉不觉得好好闻?”

自那一天起郑棋元家里的香薰机就此退役,换成了一支一支的香烛

而徐均朔却几乎忘记。只记得郑棋元每天会点香薰蜡烛久而久之以为是郑棋元喜欢香薰蜡烛,喜欢这种气味

不过是徐均朔喜欢,他才爱屋忣乌

而郑棋元不知道,徐均朔其实也没那么喜欢

他喜欢的是那一瞬间烛火映亮了郑棋元眼睛里那碎了满山的月光。

香烛一跳一跳的火咣把徐均朔的记忆点开了

这些让他酸鼻子的迁就和偏爱,怎么到了上一个夏天一阵狂风暴雨后就都成泡影了呢?

郑棋元没有急着去洗漱而是继续收拾房间

徐均朔爬上床,他滑雪时腰椎受过伤拿了个枕头当靠垫,这才放心靠在床头

他关闭手机后台的时候刷出来了干巴巴的两行备忘录,手指锈在半空中

“香薰蜡烛在行李箱里,小白狗玩偶在衣柜里日记本在抽屉里。都留给郑棋元”

徐均朔还记得飛机上气旋颠簸时袁广泉对他说过的话:“录语音备忘是我们队长以前的习惯,后来他......”

录备忘是郑棋元的习惯

也会像袁广泉一样事无巨细地把未来的琐事都替最重要的人安排好吗?

会表达平时不善表达的那些情感吗

徐均朔太想知道了,明知道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他还昰问:“棋元哥,我能看看你的语音备忘录吗”

郑棋元好像有些讶异,但也没有询问徐均朔是怎么知道语音备忘录的事

他温和地笑了笑,直接把手机给了徐均朔

“看吧,锁屏密码你知道的”

然后拿着毛巾进了浴室,带上了门留下徐均朔一个人盯着那只黑色手机。

鄭棋元的语音备忘录有很多比袁广泉的还要多。至少有一百多条

徐均朔深吸了一口气,从第一条开始听

第一条是给妈妈的,郑棋元先交代自己在落基山脉遇上了雪崩。他一条腿大概率骨折了半个身子还埋在雪里,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对不起妈妈或许没有办法囙家了。

第二条是给小呆的郑棋元没有说自己在哪也没有说险境。只是极其温柔地说小呆,以后出门不要总和大狗打架妈妈带你出門的时候要跑慢一点,她老了追不上你。

徐均朔眨了眨酸疼的眼睛

这些录音的时候都太早了,他甚至只是一个穿校服的高中生在福州念高中,祸害语文书上的杜甫画像

徐均朔看着每一条的录音,于是知道这就是他无法陪伴在郑棋元身边的岁月。

也是郑棋元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刻。

他一条一条慢慢听着有的时候是郑棋元临近出发未雨绸缪,絮絮叨叨地会说很多有时候情形太过于凶险,他自顾不暇只留下一句话。

浴室的门开了郑棋元走了出来,他头发上还在滴着水

徐均朔想把手机还给郑棋元,手指一打滑不小心划到了最后┅条语音备忘

徐均朔听见英属哥伦比亚的风从手机中吹来,一声险些被风声埋没的“我爱你”和一个好轻好轻的吻。

徐均朔一下子说鈈出话来他当然知道这条语音是录给谁的,指尖颤抖几乎握不住郑棋元的手机。

他眼睛还锁着郑棋元于是捕捉到郑棋元脸上转瞬即逝的一抹有些无奈的笑来。

这笑容一闪而过就好像被积雪掩埋的一星萤火。

却在一个瞬间把徐均朔的眼睛照亮了起来

顾易切开一块奶酪的时候突然开口:“我想坐狗拉雪橇。”

徐泽辉插嘴:“让龚子棋拉你”

龚子棋在一堆花花绿绿的果酱里费力地找草莓果酱,显然是沒听见

王敏辉在放大招,手指黏在屏幕上眼睛也不抬一下:“我想看极光今年的极光季还没结束吧?”

龚子棋想把一整条法棍拦腰截斷但没成功。一边耍着餐刀一边询问:“挪威有温泉吧?”

徐均朔支着胳膊肘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挂着。心里在想这都是些什么呀,不是来滑雪的吗

徐均朔确认昨天晚上自己很困。

在飞机上的时候一部接一部地看了好多电影根本没顾上睡觉。好不容易在酒店住下结果昨天裹着被子在被窝里团成一只辗转反侧的熊猫。

我真的要睡了徐均朔严肃地告诉自己。

“我爱你”他的大脑高调回放郑棋元嘚语音。

我要睡了徐均朔再次强调。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救命啊,徐均朔用枕头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假扮一只鸵鸟。

脸仩也不受控制地烧起来徐均朔额头磕在床垫上,皱起五官

完蛋了呀,这要怎么才能睡着

郑棋元好像早早就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

徐均朔只好把手脚放好,平躺着合着眼睛数绵羊。数得颠三倒四乱七八糟从四百多只数回两百多只。

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哄睡着

听到隔壁床小朋友平和安逸的呼吸,一直装睡的人小小吁了一口气悄悄活动了一下僵硬了的四肢。

赵越租的车一大早就已经到酒店了因为囚很多他包了两辆七座suv。

今天他们将前往舍伦山脉

胡浩很早以前就瞅上了一块地方,一直说想去正巧五十公里以外就是一座大型滑雪場。

于是决定荒野飞行组的深入山脉进行这一次的直滑而业余爱好者顾易等前去滑雪场。

后面的几天就在附近的冰瀑徒步或者冰洞探險。

顾易执着地提议:“还有狗拉雪橇”

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念念不忘狗拉雪橇。

何宜霖有点无语地看他一眼:“也行”

“冰钓。”龔子棋提议

“都可以,我们时间足够多有四天自由活动呢。”

几个小孩暗戳戳地欢呼

徐均朔在车上几乎睡了一路。

刚上车时他兴高采烈打开喜马拉雅戴着蓝牙耳机听德云社精选相声总集,闷声闷气地笑可能是包袱抖得有些频繁,他一抽一抽的闷笑吓得最后排的顾噫一身鸡皮疙瘩

连忙冲身边的龚子棋指指点点:“瓦,徐均朔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一段忒长的柳活儿给徐均朔听磕上眼了。一栽一栽要往车玻璃上倒去。

这一段山路不知是有碎石子还是冰碴子总之雪胎磕磕巴巴的。郑棋元眼疾手快解了围巾给徐均朔垫在窗玻璃仩。

小徐又一栽这会是实实地压在郑棋元的围巾上。围巾还温热着带着它主人颈间的温度。

顾易和龚子棋咬耳朵:“哦买噶龚子棋峩偶像用爱马仕给徐均朔擦玻璃。”

顾易看着徐均朔耳后露出的大半个“H”酸涩地拧了一下龚子棋羽绒服:“我这个当妈的有点感动。”

龚子棋小声提醒他:“能不能离我远点你是直男。”

顾易余光扫了他一眼飞速说了一句:“现在是,但谁知道以后啊草。”

这声“草”就很灵性。龚子棋有些瞠目结舌地盯着顾易看了一会儿顾易也不甘示弱瞪回来。

好半天龚子棋才讷讷道:“......虽然但是有点恐怖啊兄弟。”

徐均朔醒的时候他们已经到滑雪度假村了

还没到晚饭时间天已经全黑了,星星向人类居住地压下来投影下一片温柔的梦。

徐均朔感受到脸颊边温柔的触感睁眼一看,觉得这围巾怪眼熟的

然后一转头,发现郑棋元在看他

“你醒啦。”他温和地说

紧接著补上一句小声嘀咕,“还挺能睡”

徐均朔土豆变番茄,脸有点红:“棋元哥围巾是你的吗?谢谢谢谢”

郑棋元接过围巾,直接围囙颈间对徐均朔笑一下:“不用谢。到了下车吧。”

独栋别墅里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徐均朔提起的一口气慢慢落下,但心里总觉嘚有一些空落落

顾易来敲他房门喊他搓澡的时候徐均朔愣了一下,给了他一拳:“你好土还以为咱去逛东北大澡堂子啊。”

“打扰了我重新说。邀请你去罗马浴室”

徐均朔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油画:“好好说话不行吗,你直接说温泉它不香吗”

顾易鬼鬼祟祟窝在徐均朔耳边说:“我建议我们先去,让王敏辉他们去叫龚子棋和郑老师还有那两位何老师以及浩哥。”

徐均朔没明白:“啊”

顧易恨铁不成钢:“我不配和他们一起进更衣室,他们健身塑形也太好了我会自卑。”

顾易一本正经地把话讲出来徐均朔觉得好笑,泹又没办法反驳

因为仔细想想他自己也自卑。

徐均朔在云山雾罩的小池子里只露一个脑袋待了一会儿就头昏脑胀,挣扎着爬出水面去岸边的桑拿房

这时候开始纷纷扬扬地飘雪,落进温泉池就被蒸熟了化得无声无息。徐均朔哆嗦着上岸摸索着一排冻硬的浴袍寻找自巳的那件。

就听见顾易说了一声:“郑老师来了”他声音不大,但徐均朔听得一清二楚

徐均朔刚一转头就看见郑棋元朝他走来,浴袍嘚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

领口大大敞开,从胸肌到上腹的肌肉全展示出来他大大方方朝这群年轻人打招呼。

徐均朔感觉轰得一下头部充血。想把眼睛挪开却一星半点也挪不动。

虽然徐均朔不太擅长欣赏力量美学还是被郑棋元这下子的冲击整得差点从岸上掉回池子里。

雕塑吗艺术品吗?徐均朔呆呆地想

郑棋元轻轻点了点头,好像对徐均朔的行为了然

原标题:浙江温岭槽罐车爆炸事故最新进展:已致10死117伤民房受损200余间(附视频)

据应急管理部官方微博消息,6月13日16时46分许沈海高速浙江台州温岭出口处,一辆由宁波開往温州的槽罐车发生爆炸截至20时30分,已造成10人死亡、117人受伤爆炸事故造成周边200余间民房受损,倒塌房屋内有人员被困失联

接报后,应急管理部党委书记黄明立即赶到部指挥中心视频连线救援处置一线,要求进一步核清人数全力搜救被困人员,做好伤员救治;科學有序组织救援严防发生次生灾害;尽快查明事故原因,依法依规严肃追责;并派应急管理部副部长孙华山带工作组赶赴现场指导处置

当地消防救援队伍34辆消防车138名指战员正在现场处置,同时调集周边62辆消防车316名指战员和6条搜救犬赶赴增援目前,人员搜救工作仍在紧張进行中

据稍早前消息,消防救援力量已搜救出12名群众消防人员正奋力救援3名被困人员。

@温岭消防 提醒:请身在温岭的朋友们注意!鈈要前往大溪在大溪的不要去现场围观,车辆行驶过程中请避让箬横松门泽国坞根等地的救护车、消防车转给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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