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稳住皇上是太子哥吗

眼前是一片红,周遭人声鼎沸。

我顺着喜婆的动作慢慢低头。

一个月以前,我还无比憧憬着嫁给他的这一天,可如今,新郎换了人,依旧是太子,却不再是他了。

堂上,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二人,皇帝和皇后。我隐约听到他们在笑,似乎并不觉得我嫁给如今的太子有何不对。

自古帝王薄情,他如今这副高兴的模样,显然已经忘记被他圈禁的废太子了。

真奇怪啊,明明泪水早已经流干,该认命的,可鼻尖的酸涩还是让眼泪掉了下来,我看着绣鞋上那滴泪渍,无力地咬着唇。

这一瞬,我真想直接晕过去,可我清楚地明白,我不能那么做。

“陛下,臣有事要禀!”

一声急促的声音打断婚礼仪式。

文源帝倏地站起,“有何事?”

“六殿下他……率兵攻进来了……”

文源帝还来不来震惊,便又听他道:“西南王带着兵已经攻破了太和门……”

还未说完,突然,一支势不可挡的羽箭射穿了他的身体,带着猩猩杀意刺穿了我头上喜帕,将它牢牢钉在墙上。

一片死寂中,我抬眼,看着那玄衣少年慢慢走进,他的眼角沾着几丝血痕,眸瞳赤红,仿佛从地狱重返人间的修罗。

少年抬起手,箭入弓弦,看着我的眼神,冷酷无情。

我愣愣地望着他,自嘲地想着,原来,我会死在他手里吗?

还记得那一日,少年咬牙切齿的声音,“付如歆,你便从今日开始祈祷,祈祷自己不要落在我手上,否则,我定让你……”

闭上眼,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破空声响起,我等着箭入血肉的疼痛。

“噗嗤”一声,耳边响起太子的惨叫。

我睁开眼,没空去管抱着手臂惨叫的太子,怔愣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他缓缓勾起一抹笑,邪气十足,似乎在告诉我,死,太便宜我了,等待我的,将是生不如死。

天和三十二年,这是足以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年。

废太子谢明隽联合西南王血洗东宫,逼宫文源帝,文源帝禅位后,谢明隽登基,新年号天元,称明始帝。

谢明隽已经登基一月有余,我被他一直软禁在后宫,他没来见过我,我也无法见到他。

这一日,福嬷嬷带着一身宫女服饰进来,她是谢明隽的奶嬷嬷,对我没什么好脸色,声音冷淡至极,“付姑娘,换上吧!从今日起,你便负责陛下的衣食。”

身边的小宫女闻言,不禁露出怜悯的眼神。

在她们心里,首辅的孙女不亚于金枝玉叶,如今,却要和她们一样做侍候人的活儿,虽然陛下地位尊贵,可那不一样都是做下人吗。

我能猜到谢明隽的想法,我和他认识了十五年,可以说,我比先帝还了解他,他这个人,最是睚眦必报,将我放在身边,想必是为了时刻折辱我。

这一月来,我早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可只要一想到如今我和他反目成仇,仍会觉得心戚戚然,泪上心头。

次日,是我时隔一个多月第一次见到谢明隽。

我随着太监宫女一起跪下。

眼前忽地出现一双脚,低着头,我仍然能感觉到头顶灼热的视线。

声音冷然,帝王之威已显。

我内心有几分怯然,却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抬眸,入眼是冠上的冕旒,他狭长的眼注视着我,居高临下,噙着几分嘲意。

心中一痛,我下意识想低头,谢明隽却蹲下身,猛地捏住我的下巴,勾着唇,“朕有叫你低头吗?”

“望陛下恕罪,”我颤着声,努力抑制泪意,可晶莹的泪却还是滴了下来,浸湿了他的手指。

谢明隽立刻收回手,起身,声音晦涩难明,“如今你做出这幅姿态给谁看,难不成,你以为朕还会像以前一样……怜惜于你?”

我怎么可能还会奢望回到从前,谢明隽,最恨的便是背叛。

说完这句话,谢明隽拂袖进了内殿。

挺直了背,我无视看向我的异样眼光,我知道,此刻的我一定很狼狈,但这一切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毕竟,我也姓付。

双腿已经从开始的酸痛变得麻木。

太监宫女从我身边走进走出,开始摆膳。

李公公走到跟前,说道:“付姑娘,您请起来吧,陛下要开始用膳了,让您去布菜。”

说来可笑,付家人到现在还全被关在天牢,谢明隽却始终没有处理我这个罪臣之女,虽是为奴为婢,但太监宫女又对我尊敬有加。

我手掌撑着地,慢慢地站起,走的每一步,脚都在打颤。

净手后,我开始为谢明隽布菜,这顿饭用得风平浪静,他喜欢吃什么,我向来是熟记于心。

本以为今晚就这样过去,哪想到撤菜宫女的膝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脚弯处,双腿本就酸痛难捱,又加上这猝不及防的一撞,我立马软了腿,向前扑去,还未撤开的菜肴沾了满身,腰也撞到了桌角。

“嘶”我吸了口冷气,忽地倒了下去。

我以为会倒在冰冷的地上,可触及却是一个温热的怀抱,龙涎香在鼻尖萦绕。

谢明隽抱着我,眼神冷冷地看着那个宫女。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宫女立马跪下磕头。

“拖下去,打十个板子。”

十个板子虽不致死,但也得去掉半条命。

我下意识拉住谢明隽的衣袖,“还请陛下开恩,她也不是故意的。”

谢明隽垂眸看着我,默然不语。

我不知道此刻的我究竟有多狼狈,衣裙被污,脸色苍白,额上还有着被疼出来的冷汗。

过了片刻,小宫女的头已经磕得红肿时,他冷冷地开口,“出去,跪两个时辰。”

与之前相比,这个惩罚已经算好得多了。

李公公的话让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谢明隽因为抱着我也弄脏了衣袍。

我忍着疼,从他怀里出来。

“陛下,奴婢可否先行告退?”

谢明隽没回答我,从我身旁走过,不见了踪影。

过了片刻,一个小太监跑过来,“付小姐,陛下让您先回去。”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圆脸小宫女,“这是侍候您的,您叫她小桃就行了。”

小桃过来搀着我的手,笑着道:“姑娘,陛下赐下了玉肌膏,奴婢回去为您上药。”

我知道此乃宫廷秘药,很是珍贵,对跌伤撞伤很有效果,能去除乌青,让肌肤很快恢复如初。

可是,谢明隽为何会赐予这么珍贵的药给我呢?

我在小桃的搀扶下回到住处,意料之中,撞伤的腰部已经淤青,就连两腿膝盖也是淤青。

小桃小心地挖出玉肌膏,替我抹在伤处,按揉了片刻。

小桃吹熄蜡烛,关上门离去。

闭上眼,我慢慢进入梦乡……

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谢明隽仍是太子,而我,是他的未婚妻。

据传,我出生的那一刻天光破晴,霞光万丈,灵隐寺的高僧了慈大师亲自为我批命,说我命格贵不可言,有凤来仪。

高祖听闻,将我和四岁的皇太孙,也就是谢明隽订下婚约。

我与谢明隽一起长大,他性格冷清,天生不羁,在元后逝世后,更是变得喜怒无常。

而继后所生的七皇子却温润如玉,素有贤名。

两相对比之下,东宫的名声愈渐不堪,好在,谢明隽能力出众,倒也将储君之位坐了十多年。

所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与谢明隽两情相悦,他性格虽坏,但在我面前却是克制着的。

我以为,我会嫁给他成为太子妃,可是,在我及笄的半年后,却出现了变数。

那一日晚上,风清月朗,我端着煲了好几个时辰的老鸭汤送去祖父的书房。

走到书房,却被管家拦住,“大小姐,老太爷和大老爷在里面商量要事,您把食盒给我便可。”

我没有多想,叮嘱他道:“那你让他们早点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走了几步,不经意一瞥,发现池塘边的荷花开得正艳。

书房依水而建,另一边便是荷花池。

月光下,岸旁的几朵芙蕖娇美动人,

我拐了个弯,小步走了过去。

今晚有花灯会,我已和谢明隽约好一同去看灯会,正好摘几朵荷花应景。

弯了弯腰,我正准备摘取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书房传来谈话声,其中夹杂着“太子”、“婚约”等字眼。

我心中一动,靠近墙边,踮起脚竖起耳朵偷听。

管家守在门口,祖父和父亲似乎没有料想会有人在池塘边偷听,未曾刻意压低声音,被我听个正着。

“都准备好了?”祖父问道。

“准备好了,”顿了顿,父亲试探性地问:“我们真要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七皇子把我们拉上了他的船,太子和他,我们只能择其一,更何况,七皇子手握我们的把柄……”

“可是太子和如歆有婚约啊。”

“那又如何,七皇子一直爱慕歆儿,老夫和他已经商量好,会将歆儿嫁给他。”

短短的几句对话对我来说却仿若晴天霹雳,养在深闺,即便再不清楚朝堂局势,我也知七皇子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他的母亲乃继后,外家是赫赫有名的孔家,据传是孔圣人的后裔,外祖父与舅舅皆是当世有名的大儒,桃李满天下,可以说,朝堂有一半的文臣都可以算作他俩的学生。

有这样的条件,七皇子觊觎东宫也是意料之中。

谢明隽和七皇子本就是敌人。

因为我和谢明隽的婚约,付家也一直被外人认为是太子一党,可现在,祖父竟要背叛谢明隽,转投七皇子。

屋里的谈话还在继续,父亲的语气有些迟疑,“太子睚眦必报,不一招毙命,等他缓过气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放心好了,七皇子已经备好了几十名武功高强的死士,更何况,太子一定不会想到,他的心腹早已经背叛了他,”以往觉得慈爱的祖父在此刻变得很陌生,还是同样的嗓音,却十分冷酷。

我被话里的信息惊得全身冷汗。

七皇子是想趁着谢明隽出来赏灯行刺杀之事吗?还有祖父说的心腹难道是文月?他竟叛变了!

不行,我必须去告诉谢明隽。

小跑着匆匆离开,在去门房的半途却被母亲叫住。

“去看灯会,”众目睽睽之下,我只好撒谎。

“再过两炷香时间便到戌时,太子哥哥肯定在等我了,我先去……”

“不可,”母亲打断我,面不改色道:“殿下早已经派人通知,他有事耽搁,等到亥时再去赏灯。”

等到亥时,恐怕就是太子遇刺的消息传出。

“歆儿,听话,”母亲的表情很严肃。

她的眼神告诉我,即使我在这大吵大闹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慌张过后,我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在母亲安排的仆妇的“护送”下,我一言不语地回了房间。

没人知道我已经知晓了今晚的刺杀,母亲将我送了回来,却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

我招来冬至,她是我的大丫鬟,心思缜密。

“冬至,你偷偷出府,找到太子哥哥,让小乞丐把这个交给他。”

这是我左手的笔迹,谁也没见过,我不敢写付家的事,只写了今晚的刺杀,让谢明隽小心文月。

冬至走后,我心焦难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冬至回来了。

“放心吧,小姐,奴婢亲眼看到小乞丐把东西交给太子殿下了。”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有了提醒,谢明隽应该能避开刺杀吧?

“小姐,奴婢看殿下一直在那等您。”

冬至眼里带着疑问,可我却不能告诉她原因。

我以为,谢明隽能逃过这一劫,可我万万没想到,七皇子竟然让文月在东宫的书房藏了龙袍。

文源帝能力平平,心胸狭隘,又最重权势,他已过不惑之年,本就对年轻力壮的太子心存忌惮,如今发现太子私藏龙袍,正好有了发作的机会。

他废了谢明隽的太子之位,将其圈禁在宗人府,转立七皇子为太子。

我与谢明隽的婚事作废,因为了慈大师为我批的凤命,文源帝竟也同意了七皇子求娶于我。

当我我好不容易能去宗人府探望谢明隽时,他已知晓付家背叛了他,也知道了我新定的婚约。

谢明隽看向我的眼神,逐渐与那日手持弓箭的少年重叠…………

梦境渐醒,恍惚间,我似乎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

迷蒙睁开眼的一瞬,世界朦胧,床边似乎站了个人,长身玉立,晦涩难明地看着我。

我似乎看到了他身上玄色衣袍上攀着五爪金龙,大概是还没清醒吧,我竟神志不清地伸手去拉他的衣袍,嘴中喃喃,“太子哥哥……”

一阵风从窗户的罅隙间吹过,扬起额上的乱发,遮眼了一瞬,下一刻,那人已不见了踪影,徒留一息逐渐消散的龙涎香,仿佛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次日一早,小桃告诉我道:“姑娘,陛下吩咐,您今儿个不用当值,再睡一会儿吧!”

我点了点头,没空去思考这是为何。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直到我腰部和膝盖的淤青消散为止。

我知道这是谢明隽的命令,我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思,明明恨我想要折辱我,却似又在关心我。

伤好后,当值的第一天。

谢明隽在御书房和大臣议事,我为他沏了一杯茶,低眉站在身后。

忽而,察觉到一道锐利视线射来,我抬了抬眸,发现是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从谈话中不难听出他的身份。

谢明隽能够从废太子变成新帝,少不了他的帮助。

西南王逡视了我一番,意有所指道:“陛下,付家人已在天牢待了两个月,不知何时定罪?”

心中猛地一跳,我下意识看向谢明隽。

西南王是个直性子,又道:“陛下莫怪臣多言,而是这付家实在太过可恶,明明是您未来的岳家,却又背叛您想要您的命,依臣所言,就该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我清楚地看到谢明隽眼中的冷漠,想必,他也恨极了付家。

我甚至连求情的资格都没有,一切都是付家……咎由自取。

“如何处置付家朕自有主张,爱卿无需多虑。”

闻言,我悄悄松了口气。

下一刻,却又再次紧张了起来。

一大臣道:“陛下,年后您便及冠,可如今后宫空虚,不知立后一事陛下可有章程?”

又有大臣接道:“思敏郡主蕙质兰心,有母仪天下之范。”

思敏郡主便是西南王的独女,剩下几个大臣闻言,也跟着附和,“微臣附议。”

“立后”,这两字刺得我心中一痛,此时此刻,我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谢明隽可以娶天下任一女子,却唯独不可能再是我。

等大臣们都说完,谢明隽才冷声道:“此事容后再议,你们该关心的是朝堂之事,而不是朕的后宫。”

虽然明知我与他不可能回到从前,但听了这话,我心里还是控制不住有了丝窃喜。

回到乾清宫,御池中,宫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就连李公公也退了出去,还十分体贴地关上了门。

不算狭窄的空间,只余我和他。

久违的二人独处,我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的“咚咚”声。

“过来,”他的声音很平淡。

展开双臂,谢明隽抬了抬下巴,睨了我一眼,“需要朕教你?”

水雾缭绕,视野朦胧,我双颊醅酡,垂着眸去解他的腰扣。

等他下水后,我呼地松了口气,他不发话,我也不敢擅自离开。

“替朕擦背,”谢明隽冷淡地发号施令。

前面的背,看似少年人的单薄,却又带着成年男人的遒劲力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御池的温度过高,我觉得脸颊滚烫,呼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丝灼意。

不止我一人这样,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谢明隽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突然,他反手猛地攥住我的手,在我始料未及时一把将我拉入御池中。

“噗通”一声,池面溅起波澜水花。

“咳咳咳……”我被呛了几口水。

一双手握住腰肢,将我托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睁眼,唇便被一团温热堵住。

他呼出的炙热呼吸打在我的脸上,舌头濡湿了嘴唇,强势地向前进攻。

双手无力地抵着他赤裸的胸膛,我就像喝了酒似的头晕目眩。

忽地,嘴唇一痛,我的神智清醒了几分。

谢明隽抵着我的额头,伸舌舔掉他咬出的血丝。

狭长的眸不见冷淡,里面夹杂的复杂情绪让我情不自禁地呢喃,“太子哥哥……”

这一声仿佛惊醒了他,他猛地推开我,“滚出去!”

“太子哥哥,我……”不知不觉,已潸然泪下。

他闭上眼,皱紧眉头,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犹豫。

忽而,他勾起唇,自嘲地笑了笑,道:“朕的确对你狠不下心。”

睁开眼,他眼里噙着几分痛楚,“付如歆,你为何要背叛朕?”

这一刻,我多么想把那一晚的事告诉他,但是,就算他知道了又有何用呢?

不错,背叛他的不是我,而是付家,可是,我也是姓付的啊!我能独善其身吗?

就算此刻谢明隽会谅解我,可是他心里真的不会有一丝芥蒂吗?

见我不语,谢明隽脸色更冷。

我婆娑地泪眼,无惧他的冷眼,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我与他是再也不可能了,现在,就当是圆了以前的梦吧!

仰起头,我颤着唇吻住了他。

他拉开了我的脸,哑声问:“付如歆,你……”

我捂住他的嘴,笑着道:“今晚,可不可以把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忘了,我们就当回到从前。”

谢明隽看着我,久久不言。

就在我倾身再次吻住他时,他的手反客为主搂住我的腰肢,话消失在唇齿间,“如你所愿。”

虽无红烛,胜似春宵……

春情过后,我穿上衣裙,跪下道:“奴婢思念亲人久已,还望陛下成全。”

谢明隽一愣,沉着声问:“你宁愿去天牢也不愿意待在朕的身边?”

谢明隽总会立后,后宫会陆陆续续进来许多美人,如果真的一直待在他身边,我害怕嫉妒会使我变得面目全非。

“还望陛下成全,”低着头,我不敢看他。

谢明隽怒极反笑,“付如歆,你果真好得很,也罢,就如你所愿,只要你别后悔!”

天牢里,男女分开而关,我和母亲被关在一起。

母亲握住我的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见我没有哪儿受伤,不由松了口气,这才问道:“歆儿,你怎么进来了?”

这些日,她见付家除了我都被关进天牢,便以为谢明隽对我余情未了。

我摇摇头,没有想说的欲望。

母亲却疑惑道:“你明明就帮了他,难不成因为你是付家女所以迁怒于你?”

母亲点了点头,原来,在抄家的那天,作为家生子的冬至才知道付家的所作所为,略一想,也就明白了那天我吩咐她所做的事,之前丫鬟和主子被关在一起,母亲便是从冬至口中得知。

“你为何不告诉陛下?”母亲问道。

“娘亲,我是付家女,难不成祖父害他,我救他便可以功过相抵吗?”

这种想法太天真了,我不知道谢明隽如今对我还有几分情,他真的能因为这个不计前嫌和我回到从前吗?

他如今成了皇帝,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可能执着我这个罪臣之女呢!

母亲叹了叹气,“都怪我们,连累了你。”

如今再说这番话又有何用。

我抱着膝盖,愣神地望着前方,等待谢明隽对付家的惩罚。

大概是我惹恼了谢明隽,祖父、父亲还有母亲等人先后被带出去审问,想必是在定夺对付家的处置。

在母亲被带出的次日,我也被带了出去,一路走着,我看着熟悉的景致,不禁疑惑,前方是……御书房。

内殿里,除了谢明隽和我别无他人。

“参见陛下!”我跪了下去。

谢明隽站在桌案后磨墨,闻言,他抬眸道:“你过来。”

他铺开一张宣纸,执笔点墨递于我。

我心中一跳,伸出右手接过,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看着那几个字,皱了皱眉,沉声道:“再用左手写。”

到了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想必,谢明隽已经在怀疑那张告密信是我写的。

我咬了咬唇,在他的注视下再次写下我的名字。

看着和之前明显不同的笔迹,谢明隽忽地笑了声。

“付如歆,”他抬起我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问:“告诉朕,那封信是不是你写的?想清楚再回答。”

“如果是我写的,陛下您又会如何……待我?”

他笑了声,竟是如释重负的表情,“那朕便不用再纠结,不用刻意违背自己的心。”

“可是我也是付家人啊……陛下真的不在意吗?

“从始至终,朕在意的只有你。”

他的眼里噙着笑,脸上多了抹温柔。

我从未想过,我和谢明隽就这样达到了和解,先前的顾虑似乎只是我太过杞人忧天。

看着他的笑,我迟疑地问:“陛下,您会如何处置付家呢?”

闻言,谢明隽立马敛了笑,意味深长道:“你希望朕如何处置他们?”

这话听着是将选择权交在我手里,但实际上,我却不能不出任何选择。

“我知道,这都是付家咎由自取……我不敢求陛下放过他们,只求能饶过他们的性命。”

我的回答显然让谢明隽很满意,他拥住我,似询问又似威胁,“你知道,如果你方才让我放过他们,朕会怎么做吗?”

我不敢说话,听着他在耳边轻笑了声,“朕向来有仇必报,怎么可能放过害朕的人,作为惩罚,付家便去边境吧……”

谢明隽松开我,执笔拟旨,一边写一边道:“未有传召不得离开,三代以内不得科举。”

对于以文起家的付家来说,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可是,和丢掉性命相比,这已经算开恩了。

付家到底是有错在先,我想不出什么理由来为他们脱罪。

写完后,谢明隽又重新拿出一道空白圣旨,挥墨间,笔走龙蛇。

将两道圣旨都盖完章后,谢明隽的一句话如平地惊雷,震得我久久不能回神。

“付如歆,做我的皇后。”

他没自称“朕”,而是用“我”。

一瞬间,我以为他在说笑。

可他坚定的语气,专注的眼神,无一不在告诉我,他的认真。

谢明隽要娶我为后的圣旨一出,满朝文武皆惊,而后便是一连串的反对声,其中以西南王之最。

身为罪臣之女,她在宫中为奴为婢,皇上却执意娶她做皇后

“付如歆是罪臣之女,怎能为后,还望陛下三思啊!”

朝堂之上,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小桃将打听到的小道消息说与我听,道:“虽然文武大臣都反对,但是姑娘你有了慈大师的批命,陛下又是九五之尊,想必不会起多大波澜。”

了慈大师是灵隐寺的高僧,传说,当年还曾指点过高祖,如今,高祖早已驾鹤仙去,了慈却还在尘世游历,仿佛拥有无穷的生命。

因了慈异于常人的神奇之处,不止民间,就连达官贵人也对其十分尊敬。

下了朝,谢明隽带来一个消息,“明日,付家便会离京。”

此次离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忍不住红了眼,恳求道:“陛下,能否让我去送行?”

我能猜出谢明隽的几分心思,他会告诉我想必是早就准备让我去,他虽嘴上厉害,心里却还是担心我会因为他处置付家而心生怨怼。

次日,我在小桃还有谢明隽派来的两个侍卫的护送下离开皇宫。

城门口,付家人头戴枷锁,脚系锁链,我把准备好的吃食和银钱塞给他们,挥泪告别。

我遥遥地望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于视野中。

小桃:“姑娘,我们回去吧!”

走了片刻,突然被一个少女叫住。

我寻着声音看去,那是一个身着红裙,拿着鞭子把玩的少女。

少女的打扮不同于梳着发髻的京中闺秀,一头乌发编成几个辫子,再缠上珠串,美得恣意放纵。

这张脸,我曾在三年前见过一次,那时,西南王回京述职,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思敏郡主。

“参见郡主,”我福了福身。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言语中带着挑衅的意味,“不愧是盛京第一美人,长得就带着股狐媚劲儿,想必就是有了这张脸,才迷惑住陛下吧!”

她的敌意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从三年前我就知道她心悦谢明隽,更何况此次成事有西南王的帮助,朝中提议她为后的呼声很大。

如今被我截了胡,能给我好脸色才怪。

我拦住气呼呼想要开口的小桃,道:“郡主说笑了,陛下英明神武,不是你我可以随意讨论的对象。”

思敏郡主的拳头如同打在棉花上,见我云淡风轻的样子更加气急败坏,手上的鞭子在蠢蠢欲动。

不过,谢明隽派给我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见状,向前几步,一左一右地护卫在我身旁。

就在这时,突然一群黑衣人朝我飞扑而来,百姓的尖叫声不断,胡乱地逃离,两名侍卫拔剑回击。

思敏郡主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危急场面,吓得花容失色,手里攥着鞭子却不敢随意挥出,这可不是小打小闹。

小桃拉着我,焦急道:“姑娘,我们快走吧!”

从这群人的攻击不难看出这是冲着我来的,才走两步,便有黑衣人前来阻拦,我推了把小桃,道:“前面不远处就是兵马司,你快去叫人。”

我看着那砍过来的冷血兵器,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离我较近的侍卫见状,飞身过来抵挡,“铮”地一声,刀剑争鸣。

我又往后退了几步,恰巧撞上慌张逃窜的思敏郡主,大概是太过慌乱,她和丫鬟像两只无头苍蝇似的,跑了半天竟然还没跑出去。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两名侍卫任是武功高强也抵不过一群武功不弱的黑衣人,拼死撑了半炷香,双双负伤。

离我最近的黑衣人猛地扑来,手持弯刀……

沾着血迹的刀片上映出我的惊惶,这一刻,我脑海里一片空白,眼中带着几分遗憾。

今日葬命于此,我和谢明隽也许是真的是有缘无分……

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响在耳畔,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倒下,胸口插着一支箭,身体抽动着,死不瞑目。

少年着一身玄衣,向我奔来。

血蜿蜒而流,浸湿了长长的街道。

谢明隽握着剑,所及处,均有黑衣人倒地,他眸中的赤红让思敏郡主浑身发颤。

公子如玉,却仿若罗刹。

二十来个黑衣人,在兵马司和谢明隽的到来后,迅速溃不成军。

只留下一个活口,这场单方面的厮杀到此结束。

谢明隽走到我面前,低声问:“可有大碍?”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手帕替他擦拭眼角沾的血。

他低着头,温柔的模样与方才的杀人如麻判若两人。

忽而,他瞥了瞥旁边的思敏郡主,语气冷淡:“你怎么在这?”

思敏郡主呐呐说不出话来,一直以来,她心目中的谢明隽是风清霁月的如玉公子,今日凶性大发的模样,着实给了她不小的冲击,以至于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他杀人如麻的模样,吓得声音都在打颤。

谢明隽皱了皱眉,没再管她。

回到皇宫的第二日,谢明隽告诉我,那群黑衣人的出现乃是七皇子的授意。

谢明隽登基后,为了不担上豆萁燃豆的恶名,所以并未处死七皇子,而是给他按了个罪名贬为庶人,圈禁在宗人府,料想他也翻不出什么波浪。

没想到,七皇子还有一群死士,虽救不出他,但却能替他杀人,刺杀谢明隽自然不可能得手,于是将目标放在我身上,趁着我这次出宫想要杀我。

七皇子这人是真正的伪君子,既能毁了我,又能让谢明隽痛不欲生,可谓是一箭双雕。

如果不是谢明隽下朝后出宫来接我,说不定七皇子的阴谋已经得逞。

这一次,谢明隽不再手软,不过几日,便听到七皇子在宗人府病逝的消息传出。

很快,便进入冬天,我从皇宫搬到付府,付家人虽被流放,谢明隽却还是保留了付府。

再过几日,我便会从付府出嫁。

说来奇怪,一直以来,反对声最厉害的西南王竟然没了声,听小桃说,是因为思敏郡主惧怕谢明隽的威仪,不敢再说想要嫁给他的话,视女如命的西南王自然也就偃旗息鼓。

天淡风清,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就如普通人嫁娶一般,谢明隽力排众议亲自来付府接我。

谢明隽携着我的手,一同走上高台。

谢明隽看着我,柔声道:“这大好河山,与卿共享!”

我莞尔一笑,回握住他的手。

上辈子,她的枕边人登上帝位后,将她幽禁十年,灭她满门,最后还赐她一碗毒酒。再次睁眼却回到了十五岁那年。这一世,她绝不再为他人作嫁衣,谁登帝位都可以,但谢景澜不行!

毁他心血,断他帝王路,她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岂料某人却总是夜探闺房逼问她,“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她恨的咬牙切齿,“麻烦王爷搞清楚重点,我现在是在报仇。”某人一本正经的点头,“成亲之后随便你抱。”


黎国四十五年,空置后位十载的皇帝再一次驳回了众位朝臣的立后奏疏,天下闻言,都在赞叹着黎国皇帝是个深情儿郎,对发妻情深义重。

女儿家们各个捶胸顿足,恨不得独享帝王之爱的是自己,就算红颜薄命,这一世也算值了。

袭歌在章凤宫里苟延残喘的活着,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得恍惚了一阵儿。

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呢,原来,已经十年了,在世人眼中,她也死去十年了。

她嘴角勾起苦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过而立之年,可是鬓边已有缕缕白发。

用十年去做一场深情不悔的戏,不知道他累不累,反正,她是倦了。

帝王之爱,皆是强求。帝王之心,深沉如海。这是她用尽这简短的半生,才悟出来的道理。

起初,少时恩爱夫妻,互许三生,她也以为,她何其有幸,她想着,他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所以为他做的一切皆是值得。

她为他挡下毒酒,痛不欲生,他紧紧捏着他的手,他说“我若登九五,只你一人,六宫无妃。”

她为他苦心筹谋,做那红纱帐后的女诸葛,为他谋划江山。

师门阻挡,她背弃师门,跨过断魂崖,走过生死桥,闯过玄冥阵,当她奄奄一息的倒在玉山脚下,是他将她揽入怀中,热泪盈眶。

她对着铜镜,用木梳缓缓梳理着她那夹杂华发的长发,她记得,当年,他最喜欢的就是抚摸这三千青丝,所以,她的头上向来只有一支他亲手雕刻的玉簪,没有多余的华美珠翠,她记得的,他不喜那些。

情,在那时,可能是真的。

至于何时成了假的,袭歌用了十年才想通,沐家本就已经位极人臣,先帝在时都有忌惮之心,更何况,又出了一个她。

天下赞她女中诸葛,起初他的眼眸中尽是赞赏与喜悦,不知何时起,笑意不达眼底,恩爱虽一如往昔,可她再也看不透他的心了。

再后来,飞羽骑名动四国,袭歌之名也是扬于四海,可是,她在他的眼中再也没有看到赞赏与喜悦,更多的是复杂与晦暗。

他不再对她袒露心声,在她的面前也渐渐有了秘密,她以为是自己太过粘他,或者有那些事情做错了,她小心翼翼的赔不是,他却笑着责怪她想的太多了。

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不是想的太多,而是想的太少。

后来,他的心中夙愿也得以实现,登临九五,执掌江山。她为他欣喜,为他骄傲。而她也是凤袍加身,母仪天下。

她以为,多年苦心孤诣,终得回报,却不想,终究是她天真了,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盛名挑战了帝王尊严,功高足以震主,可笑她耍弄权术,却忘了江山既定,谋臣先死。

执掌兵权的皇后,功高盖主的女诸葛,不知不觉中自然触动了巍巍皇权,可御枕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他登基不过一年,飞羽骑大将死的死,伤的伤,贬的贬……

后宫之中,约定的六宫无妃,到最后却是莺燕满堂。

袭歌以为他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夫君,那个可以无话不说的知心人,她去找他理论,最后的结果是“皇后侍宠生娇,不尊不敬,无德善妒,禁足章凤宫。”

她不信,这不是她深爱的那个人,砸碎了章凤宫所有的瓷器,一连数月,他都未曾踏足。

这时,她才意识到,他真的变了。

那夜,他温柔喂她喝下汤药,她以为他回心转意,可一觉醒来,手脚筋被挑断,一身功力尽废……

至于什么理由,她已经不想知道了,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猛然回首,才发现她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整个章凤宫的清冷孤寂才是属于她的。

帝登基不过一年,昭告天下,皇后病重,不治身亡,薨。

帝悲痛不能自已,罢朝十日,亲身带孝。择定谥号,入葬皇陵,帝亲自扶陵送葬。

种种举动,自古以来,从未有之。

帝之深情,感天动天,闻者伤痛。

闺阁之中的女儿家,皆是芳心暗许,恨不得以半生寿命换取帝王这份重若千钧的爱。

袭歌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梳着头发,摸着干枯的发,只觉得恍如隔世,她的眸子再也没有当年的澄澈,有的只是蒙尘般的灰暗与沧桑。

不知不觉间,她的手掌被滚烫的热泪打湿,原来,她还会痛,还会流泪……

她望着自己的泪,一片怔然。

那明黄色衣角踏步而来,每一步都重如泰山,最终在她的身边缓缓停下,接过她手中的断了齿的木梳,轻柔的为她梳着头发。

“你来了。”她的声音甚是平淡,平淡的好像枯井,没有一丝涟漪。

“嗯。”身后的人再也不是当年的少年,而是执掌生死的帝王,那俊美的脸上也因国事操劳而有了几分岁月痕迹。

他从袖中取出一支木簪,亲手为她插入发间。

袭歌看了看铜镜,轻声说道“手艺还是和当年一样好。”

“能得你这一句夸奖,我心中甚喜。”

他又取出墨丹,为她画上远山眉。

少时夫妻,伉俪情深,他也曾为她玉手挽长发,淡扫蛾眉……

如今,袭歌看着镜中的自己,年华老去,容颜不在,而他春秋鼎盛,尊贵无双,她笑了,笑的凄凉,笑的悲戚……

子母壶奉上的那一刻,她从容接过,没有诅咒,没有言恨,她高举酒杯,可那只手却在不停颤抖,如今的她已经是一个连酒杯都端不稳的废人了,她自嘲轻笑,一敬帝王。她仰头一饮而尽,嘴角隐隐有鲜血渗出。

帝看着她,那向来沉稳的面庞,闪过复杂,最终将杯中酒饮尽。

在她要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冷漠无情的帝王将她搂入怀中,眼角隐有泪痕。

封闭十年的禁地,先皇后的寝宫章凤宫走水,一夕之间化为灰烬。

其后,斥资百万两白银,高筑引凤台,一宫一室,皆是帝亲手描绘,一步成一景,与书中阿房或可一较。

众人纷纷猜测,引凤台莫非为新人所筑。

却不想,建成之日,无人入住,只供奉一副画像,赫然便是先皇后袭歌的画像,画旁题了几个小字,“刹那倾城,风华长留。”

遥远的玉山之巅,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传出,“逆天改命,难有善果……”

女子歪歪斜斜倚在美人榻上,任由青丝垂落,右手轻摇着罗扇,美眸流转,却带着不合年龄的淡漠从容,甚至有几分尊贵摄人之感。

远远望去,明艳不可方物。

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章凤宫十载幽禁历历在目,那毒酒穿肠的滋味儿她也记得甚是分明,可是一觉睡醒,她就已经身在将军府,变成了十五岁的袭歌。

好像前世三十年岁月只是她的南柯一梦,梦过了无痕。

一切,重头再来,便又是新的模样,她又有什么不乐意的理由呢?

身旁的小丫鬟们搬来冰块,冒着冷气儿的冰块生生让这暑日的燥热消退了几分,丫鬟能捧着盘子递上冰镇过后的葡萄,一粒粒的摘来喂给她。

“你倒是会享受啊……”

听着这打趣的声音,袭歌才悠悠哒哒的坐直了身子,嘴角微撇,嗔怪的说了一句,“哥哥惯会笑话人家。”

沐玦走了过来,佯装怒意,“前厅都快忙疯了,你倒好,竟躲在这里偷闲。”

“哥哥,我去了又能做什么?你知道我是最厌烦那些谄媚官腔了,不想去,就想赖在这儿,偷得浮生半日闲啊。”袭歌略带这撒娇似的说着。

“你从玉山回来已经休养数日了,也该闲够了,作为将军府的嫡女,也该出去招呼招呼客人吧,这样方不失你嫡女的气度风范,三妹五妹她们可都巴巴的凑在祖母身旁了。”

袭歌明白兄长的意思,她从小就带到玉山,这么多年远离京中,别人根本不知道将军府有个嫡女,哥哥是怕那些庶妹抢了她的风头,这才来叫她的。

前世,她对于哥哥的记忆太过模糊,她从玉山回来,哥哥便出了那种事情,他一气之下远走西南,后来再听到消息便是他战死疆场了。

重活一世,她希望他这一生安乐顺遂。

看着她一副愣愣的模样,沐玦不由得忧心,“你与景王的婚期已经定下,就在年后,你若是还这样一副孩子心性,到时候该如何应付皇家的明刀暗箭呢?我就该劝着爹爹,不该让他同意这门亲事。”

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哥哥在军队中待惯了,向来不会多说些动听的话哄她开心,也没那时间精力陪她玩儿,可是他却事事为她着想,这份心意为什么前世的她就那样忽略了呢。

她修长细腻的手主动搭上了沐玦的大手,“哥哥,放心吧,我应付得来,你赶紧出去吧,我换身衣裳就过来。”

“好,那你要快点啊,去的迟了,定是给大家留下个傲慢无礼的印象。”沐玦还是不放心的叮嘱着。

袭歌连连点头,一脸哭笑不得,不知他何时竟这般啰嗦了。

这几日,她也甚是迷茫,前世,她似乎什么都得到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得到,机关算尽,筹谋万千,到最后,不过是一场空。

本想这一世脱离这深宅大院,潇洒过活,却不想重活一世,也难改宿命,终究还是与他有了牵扯。

罢了,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袭歌一袭红色长裙,眉如远山,肤如凝脂,那灿若流霞的颜色更衬得她恍若神仙妃子,明艳不可方物,她款步而来,娉婷绰约,灿若琉璃的眸子,闪现万千光华,盈盈浅笑,已是风姿无限。

本来各自闲聊的众人都因她的到来,停下了攀谈,众人眼里皆是惊艳,有的甚至是痴迷。

沐玦见她如此,眼中亦是闪过欣慰,吾家有女初长成呀。

她最终停在了老夫人的跟前儿,“袭歌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日月昌明,春秋不老。这是袭歌给祖母的一点儿心意。”

玲珑拆开礼盒,众人皆是一副好奇神色,都在探着头打量。

沐玦看见那盒子中的物件儿时,心里也不由得一震。

老夫人本来因她姗姗来迟,心中不悦,可看到那礼物时,心中的气儿也消了一大半儿,竟然破天荒的挽着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边儿。

她的眸子微动,看了看本来站在老夫人旁边的沐婉宁,袭歌的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嘲讽。

沐婉宁心有不甘的给她让了位置,再怎样,沐袭歌都是将军府的嫡女,不论私下老夫人多宠沐婉宁,可是这种场合下,她都只有靠边儿站的份儿。

袭歌浅笑盈盈的站在老夫人身旁,容貌绝美,明艳动人,更吸引人的是那通身的气派,恍若明珠皎月,无人可掩其光华。

一时间,众多世家子纷纷都跑到老夫人面前说着祝寿词,老寿星一时高兴的合不拢嘴,人老了,总爱热闹,也喜欢年轻后辈们围在自己身边。

只可惜,那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些事儿,老夫人自然也能看透,只是不说破而已。

一众夫人皆在赞叹着袭歌的好容貌。

小厮一声通报,却让她脸上那点儿浅淡笑意差点挂不住。

只见那人一身银白月华长袍,似是一身风月尽数着于他的身上,恍若山间雪莲,不染纤尘,眉如墨画,目若朗星,一身平白无奇的装扮,却被他穿出不一样的风华。

立如兰芝玉树,笑若朗月入怀,前世,他也曾这般穿花拂柳而来,明媚了她的半生岁月。

可是,也晦暗了她的半生。

她拢在袖中的手颤抖不已,手心已经尽是湿汗,她不由得自嘲,原来,她也做不到这般洒脱,本以为十年幽禁已经让她的心彻彻底底的死了,再见面时可以如陌生人一般,不爱不恨,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景澜祝老夫人寿同山峦永,福同海天长,北堂萱茂,璇阁长春。”

“多谢景王殿下,快请入座。”老夫人笑的慈祥。

袭歌也跟着微微俯身,垂眸掩下眼底的慌乱。

身旁的下人急忙领景王入座,可是转身时他的眸子却看向了袭歌,不是惊艳,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这种感觉,让袭歌甚是难受。

她嘴角的恬淡笑意最终消散,可是美人不笑,却更美的别有风情,不知不觉中,那副清冷姿态却落入了某人眼中。

一众夫人小姐都在后院赏花,主母早逝,这些自然要她来招待了。

袭歌浅笑而至,笑语嫣然,前世经历了那么多,应付这些夫人小姐又岂会难倒了她。

她一一招呼,进退有度,言谈有礼,倒真真儿是一派嫡女风范,一众夫人心里暗自赞叹。

只见那些世家小姐们也都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赏花喝茶,和平日里的手帕交们讨论着各自的趣事儿。

见袭歌来了,众人倒也热络。

“姐姐,你来了,这边坐。”袭歌定睛一看,原来刚才不见身影的庶妹,早都混到这贵女堆儿里了,只怕是有人给她脸子瞧了,她心下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哼,庶女也配和我们坐在一起。”只听有人冷哼了一声。

袭歌一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女,打扮的甚是华丽,一身装扮便昭示了她的身份不凡。

重活一世,袭歌自然识得她,当今皇上胞弟齐王的女儿永安郡主。

婉宁一脸委屈的望着她,手指微微绞着帕子,“姐姐,我……”

袭歌轻笑,继而对着永安郡主说道“庶妹不懂规矩,还望郡主海涵。”

又转身对着沐婉宁说道“婉宁,去让青竹把我准备的几幅棋盘拿出来,诸位小姐若是无聊了也可对弈解解闷儿。”

沐婉宁满是错愕,她知道袭歌是故意支开她的,可是她也只能不情不愿的离开,本以为沐袭歌会替她说话呢,却不想她直接将自己打发了。

永安郡主和沐婉宁之间的恩怨,袭歌还是知道一些的,两人为了个所谓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斗得你死我活,在袭歌看来,着实没意思了些。

旁边有人低声道“那就是未来的景王妃吗?可是听说景王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呀,两人感情甚笃。”

“嘘,这种话不要乱说……”

袭歌浅浅一笑,他的表妹?她早就见识过了。

永安郡主美目打量了她一会儿,带笑拉她坐下。

袭歌刚一坐下,便听那永安郡主倒豆子似的把沐婉宁数落了一通,若是前世,她定然要为沐婉宁出头,可是重活一次,她只会浅笑听着,不疾不徐的饮着茶,全当解闷儿了。

“陈妹妹,这边坐。”永安郡主兴奋的招着手,只见远处那女子着了一身浅黄色长裙,倒也清丽脱俗,长发缓缓垂至身后,倒也婉约,可她不知怎的就是喜欢不起来。

“郡主,原来你在这儿啊。”

两个女子旁若无人的交谈了起来,袭歌还是缓缓的饮着自己的茶,一应事情自有下人准备妥当,无须她事事亲为。

养尊处优的日子,她倒也过的不少,愈发的养成了这惫懒的性子,左右不喜欢人拘着,不喜欢的人,自然也懒得搭理。

“郡主,母亲还在前面等我,我就先过去了。”

那女子走了很久之后,永安才说起,“沐大小姐应该还不认识京中这些贵女吧,刚才那是归远伯家的女儿。”

什么?归远伯家的女儿?袭歌的眸子不由的一紧,眉头微蹙。

“前头我还得去照应着,郡主自便,可要玩儿的尽兴。”她匆匆交代了两句,便急忙跑了出来。

“哥哥呢?”她焦急的问道。

玲珑一脸错愕,“大公子好像去了后院。”

袭歌的脚下一软,难不成就是今日?

刚走到苑中,对面一袭白衣信步而来,袭歌的脚步一顿,她是想转身就走,可现实情况却容不得她这样做,只得定了定心神。

“见过景王。”袭歌微微俯身。

谢景澜手中拈着花儿,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大小姐似乎很不待见本王?”

“王爷想多了,没有的事。”袭歌回答的干脆利落。

“是吗?”这一声似在反问她,又似在问自己,声音飘忽,让人听的不真切。

“王爷若无他事,袭歌告退了。”她急匆匆的从他身边走过,却不想手腕猛然被他拽住,玲珑也是眸中一惊,不知做何反应。

“放手!”袭歌冷喝了一声。

“你就这么厌恶本王吗?”他的声音低沉,不复温润,带着显而易见的落寞。

可袭歌却没有时间与他纠缠,哥哥那儿恐怕要出事了。

“王爷请自重,放开,我真的没功夫与王爷在这儿耗着。”

谢景澜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神色之中的焦急,他的墨眸微微眯了眯,“出什么事了?”

袭歌咬了咬下唇,闪过为难,最后迟疑开口,“你方才有没有看到我哥哥?”

谢景澜眸光一沉,思索片刻,脑子中大概便知道出了什么事了,“本王去寻你哥哥,你莫慌。”

眸子里尽是关切,说完便闪身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袭歌脸上尽是复杂,她不知道他可不可信,该不该信?

可是事急从权,已经没有时间考量那么许多了。

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众人也匆匆往后院而去。袭歌的心闪过一阵担忧,但愿,来得及。

她步履匆匆,抄着院子小路,脚尖轻点,急匆匆的到了沐玦的明月轩,拉着门口小厮就问“哥哥呢?他回来没有?”

她飘然落地,让一众小厮惊了一跳,讷讷道“有人送了口信,让公子去了西厢房。”

袭歌的心一瞬瞬的下沉,不,她快速的朝着西厢房而去。

可是走到门口,那里已经围满了人,她的手紧紧攥起,心慌乱不已。此时,一个侍卫快步而来,他小声的在她身边耳语了几句,她这才安下心来。

整理了一下衣裙与头发,这才款款入内,这个时候她更不能慌,不然,那些害哥哥的人,就该得逞了。

她笑语嫣然,莲步轻移,一派大家风范,“这是出了何事?怎么大家都聚在了这儿。”

归远伯夫人一看她来了,顿时没了好脸色,身旁的小丫鬟适时接话道“我家小姐出来有一阵子了,夫人着急,有人说刚才看到小姐与沐少将军在一起。”

“夫人莫急,袭歌已经派人禀了老夫人,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陈小姐了。”她浅笑盈盈,莫名让人安心,那一身的从容高贵,比之皇家,竟不差分毫。

西厢房院内此时却传出暧昧之声,断断续续,在场众人,听的实在是面红耳赤,联想到刚才归远伯夫人身旁的小丫鬟说的话,众人好一通联想。

莫不是这归远伯家要与将军府结亲了?

就算如此,这也太过荒唐。

这种场合,袭歌自然是不能冲在前头的。

幸而老夫人到了,一脸阴沉,掌家几十年,这点小风浪她还没放在眼里。

“来人,把门给我打开,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腌臜下作东西,存心坏了我老婆子的寿宴。”

门被撞开,老夫人走在了前面,浸淫内宅多年,什么场面她没见过。

归远伯夫人也跟着急匆匆的走了进去,袭歌等人自然是不方便进去的,一只听得归远伯夫人大声哭吼了出来,“你个杀千刀的啊,坏我女儿清白。”

听得袭歌阵阵皱眉,而身边人的目光也似有似无的打量着袭歌,或是打量,或是嘲笑,或是等着看笑话。

袭歌的脚尖微动,正要进去,却听身后声音想起,“歌儿。”

她一回眸,便见沐玦在入口处站立,身正如松。

她的嘴角绽开了笑容,可是触及沐玦身旁的那一人,笑意不觉敛了三分。

谢景澜看着她嘴角的笑渐渐收敛,眼底似有乌云飘过,阴沉了许多。

沐玦大步而来,“歌儿,出什么事情了?”

袭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众人见他从外面而来,瞬时又是另一番考量了。屋内不是他,那就是旁人了,这让众人看热闹的心思瞬时冷了三分。

这将军府可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鼎盛之时,大家都在睁大眼睛看着呢,一点儿小事都够众人忖度半天了。

众人想不通的是,皇上怎会为景王和沐大小姐赐婚,景王体弱多病,在朝堂上又不得势,生母卑微,无母族扶持,怎么看着都没有即位的可能。

出了这样的事,归远伯家自然也没见面待下去了,只得早早散了。

可是,丑闻在世家中也传遍了。

归远伯的嫡女与朔国公府的庶子?

可是袭歌的眸子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传闻归远伯的女儿是先夫人所生,在府中不得宠爱,有些明白的就以为归远伯嫡女是受人陷害,尤其是归远伯夫人那般大肆宣扬的情况下。

可是,敢算计她的哥哥,归远伯家的女儿当真是表面上那般与世无争吗?

宴席结束,众人也该散了,她站在老夫人身边,浅笑相送。

突然,一个明黄色衣角映入眼帘,袭歌的心一颤,她现在对明黄色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普天之下,能穿明黄色的,也只有皇帝和太子了。

而今天宴席上有的贵客,也只能是太子了。

“老夫人,本宫告辞了。”

老太太恭敬俯身,“恭送殿下。”

可那人的目光却在袭歌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轻声道“三日后,太子妃打算在京郊玉泉山庄办一场赏莲宴,老夫人可定要带着诸位千金赏个脸。”

老夫人微微一顿,继而笑道“一定一定,太子的美意,老身岂能辜负。”

太子爽朗一笑,扫向袭歌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明所以的笑意。

太子刚走,沐玦便和谢景澜一道而来,袭歌的眸子沉了沉,目光故意看向其他地方。

谢景澜看见她的动作,眼底闪过一片晦暗。

谢景澜拱手长揖,沐玦却开了口,“歌儿,送送景王殿下。”

袭歌心里自是不愿的,可是兄长开口,她岂能不听,再者,今日确实欠下了他一个人情。

两人并排走着,周遭甚是清静,可越是清静,这气氛就越是尴尬。

谢景澜倒是耐得住性子,一路上就静静的走在她的身旁。

风过,她身上淡若幽兰般的浅浅芳香萦绕在他的周围。

“今日,多谢殿下了。”

“歌儿开口,本王怎么忍心不帮呢?”

袭歌一愣,这样的话语怎么可能出自谢景澜的口中,他一向清冷孤傲,冷静自矜,怎么会容许自己随口说出这种话呢?

前世,未成婚前,他待她向来分寸把握的极好,从不逾矩分毫,堪称完美,怎么,她重活一世,她变了,他的性子也变了吗?

还是说,她从来了解的只是表面的他,从来没有接触到他真正的面目。

也是,隐忍多年的人,恐怕连他自己都忘了本来的面孔了。

“袭歌就送到这儿了,王爷慢走。”她边说边后退了一步。

可谢景澜却上前一步,吐气如兰,“离太子远一点儿。”

语气之中甚是霸道,哪有前世半分温润君子的模样。

“王爷未免管的太宽了吧?袭歌愿意与谁离得近,这是袭歌的自由,您无权干涉。”她眸光灼灼,如月华一般清冷。

“本王是你的未婚夫,怎就管不得?”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占有欲。

袭歌轻笑,“王爷也说了是未婚夫,至于最后能不能成为袭歌的夫君,终究还是未知。”

谢景澜的眸子微微眯了眯,里面似有万千波涛,“本王拭目以待,你尽管折腾,到最后,你终究是本王的妃。”

为何重生一世,还有这么多的牵绊,当真是上天惩罚她吗?

她从闲云阁里出来,径直拎了两坛酒,脚尖轻点,径直坐在了屋檐之上,衣裙从檐角耷拉下来,她坐的潇洒肆意,全无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一边饮着酒,一边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她的手忍不住想去触摸一下。

远远的,沐玦见屋檐上似乎有个身影,走近一看,竟然是袭歌。

“歌儿,你爬那么高做什么,快下来。”

“哥哥,你上来。”袭歌正喝的开心,怎么会听他的。

沐玦脸上闪过无奈,脚尖轻点,也立于屋檐之上,“你是怎么爬上来的?那些丫鬟婆子又是怎么看着你的?”

袭歌一连吐出两个词儿,却没一个好词儿,沐玦满脸黑线,好歹他平日里也是领兵打仗、纵横疆场之人,怎么到她这儿,他这个哥哥就是这等形象,委实让他想不通。

袭歌把另一坛酒递给了他,“喝吧,好酒哦。”她一脸献宝似的笑着。

“你看看你这副德行,若是让祖母看到了,非得气个半死。”沐玦接过酒,但是嘴里还是不停的数落着她。

“你是不是不喜欢景王?”沐玦突然正色问道。

袭歌的手猛然一顿,继而惨淡一笑,“何止不喜,是恨之入骨。”

然后又自顾自的喝了起来,颇有几分借酒消愁的模样。

沐玦看了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母亲早去,家里兄弟姊妹虽多,可说到底只有他们二人是血脉至亲,她若是不幸福,他的心里又岂会好过。

“我总觉得你这次回来不一样了,心思也更深了。”沐玦轻声说道。

袭歌笑道“你不是希望我长大嘛,这不是你们期望的样子吗?”

“是,可是为兄又后悔了,情愿你永远一副小孩子模样,今日我差点踏入后院,是景王拦住了我,还说是你让他来的,我当时心里就很震惊。”沐玦不急不缓的说着。

“有人要害哥哥,我岂能坐视不理,明早,归远伯家的丑闻就会传遍京都,他们想害哥哥,我自然要十倍奉还。”袭歌的声音里是彻骨的冷。

“这样做……归远伯家的嫡女岂不是毁了?听闻她也是母亲早逝,后母不疼,所以……”

“哥哥这是心疼了?”袭歌似笑非笑的打断了她的话。

突然,她手中的酒坛子应声滑落,摔倒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哥哥,你宅心仁厚,可是她在算计你啊,你们不过数面之缘,她就将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往浅了说,她是想脱离归远伯家那个染缸,利用了你,若是往深了说,她的背后有人操纵呢?要的是你身败名裂,远走他乡呢。”

沐玦似乎没想到这一层,袭歌一提点,他瞬时冷汗涟涟,“多谢妹妹,是哥哥愚钝了。”

“你不是愚钝,而是太过刚直,不知红粉骷髅杀人,最是无形,今日若非景王相助,拦下了你,又让朔国公府那个倒霉的风流公子哥儿挡了灾,只怕现在有你哭的呢。”袭歌毫不留情的数落着他。

沐玦半晌无言,若是真的那样,只怕……

“哥哥恐怕还不知道吧,归远伯的嫡女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沐玦闻言大惊。

“人家还想让你做个便宜爹。”袭歌语气凉凉,却让沐玦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为何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了别人算计的对象。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袭歌一时语塞,总不能告诉他,她重活一世吧,只怕这样会吓到他,估计他也不会相信的,也就懒得说了。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好好提防着就是了,有人已经盯上你了,沐家早已树大招风,惹人眼红了。”

“嗯嗯,我知道了,歌儿,你与景王究竟是怎么回事?”沐玦非要问个清楚明白,可这让她怎么说呢。

“哥哥,若有可能,我会退婚。”

此话一出,可把沐玦惊得不轻,“皇上赐婚,岂容你说退就退?”

“瞧你紧张的,我也知皇上御笔赐婚,要退何其艰难……”袭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算计,若不能退,那便搅黄了它。

沐玦在身旁轻声叹息,沐家女儿的婚事向来容不得自己做主。

“听说,晚间东宫送了帖子过来。”

“是啊,太子妃在玉泉山庄设宴,邀请祖母去赏莲。”袭歌不以为意的说着。

“你别装傻,我可听说东宫单独给你下了帖子,并不是随着祖母下的。”沐玦颇为担忧的说着。

“你可得当心太子,他……不好相与。”

对于沐玦的忠告,她更想说,皇家子弟最恐怖的不在太子,不在暮王、厉王,而是他们各个不放在心上的景王。

他背后有多少实力,恐怕无人得知。

前世,大局已定之时,他偶尔显露的实力都让她心惊不已,若是那些隐藏的势力暴露于人前,谁还敢小瞧这个身无倚靠的弱势皇子,只是她更佩服的是那数十年受尽屈辱,受尽漠视而隐忍不发,蛰伏蓄势的耐性。

这一世,她最不想与他有所牵连,前世章凤宫的十载幽禁,恍若噩梦,重活一世,她好不容易嗅到了自由的气息,她可不愿再跳进那火坑之中。

沐玦轻笑道“夜深了,我带你下去吧。”

“不用。”话音刚落,她便像凌波仙子般飘然坠地,轻纱飞舞,墨发清扬,甚是飘逸。

沐玦爽朗一笑,落于她的身边,“看来待在玉山这几年,还是挺有长进的。”

夜色渐深,袭歌伴着一身酒气,沉沉睡去。

沐玦回到明月轩却辗转难眠。

次日一大早,袭歌便被玲珑给拽了起来,一通梳妆打扮,迎着晨光往松寿堂而去,可是有的是比她去的更早的。

她进入松寿堂的时候,沐婉宁等早都到了,恭恭敬敬的站在老夫人身旁,倒衬得袭歌有意怠慢,姗姗来迟。

“袭歌给祖母请安了。”

老夫人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玲珑便扶着她起身坐下了。

“你父亲快要回京了,这段日子府里也该收拾整掇一下了,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这些杂事儿就交给袭歌你了。”

“婉宁也跟在你长姐身边多学着点儿。”

袭歌眸子微沉,老夫人终究还是没忘了替沐婉宁打算,不过也是,这沐婉宁的母亲张姨娘还得叫老夫人一声姑母,有这层血缘亲情在,怎么也得多疼上几分。

婉宁乖巧应下,她知道这是老夫人在让她学习掌家,心里自然欢喜。

“还有后日玉泉山庄的赏莲宴,既然太子下了帖子,自然不能推脱,你们都好好准备一番。”老夫人沉声说着。

袭歌有一搭没一搭的品着茶,整个人全然不在意。

可是其他几个庶妹却激动的不行,这种大场合,他们都没见过几次。

沐婉宁最终还是问出了声,“祖母打算带谁去呢?”

老夫人放下茶杯,缓了缓声音,“东宫给你长姐另外下了帖子,自然不必我带着,老五年龄尚小,以后机会还多着,此次就你跟在我身边吧。”

沐婉宁喜不自禁,“多谢老夫人。”

几个庶妹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失落,可袭歌对这些琐事毫不关心,她更关心的是她接下来的筹划能否顺利进行。

她的眸子微垂,请安过后,也都各自回去了。

她本想再睡个回笼觉的,一听父亲快回来了,也没了多少睡意。

召集了府中管家、掌事、嬷嬷们都在大厅集合,将一众事物交代下去,清扫庭院、整理庶务、以及父亲回府后的饮食起居,一应事务安排的有条不紊,甚是妥帖。

老夫人旁边早有人在盯着她的举动,也急忙报给了松寿堂。

这内宅有鬼,也有很多腌臜事情,但是,她没有心思花在这上面,上一世,飞羽骑惨死,沐府满门抄斩,她被幽禁十载,不得善终,重活一世,更加向往自由,向往江湖,只想远离那些人,那些事,可是命运的齿轮一步步的把她往之前的轨道上拉去。

父亲快要回来了,那就证明那人也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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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子怡的首部电视剧《上阳赋》大家看了吗?

这部电视剧在豆瓣上目前评分只有6.0分

这个分数跟不少大女主古偶剧相对比,不是非常低

但对于在电影上拿奖拿到手软的章子怡来说,那就着实有些低了

可开播以来,章子怡受到的打击还不止这些

最大的争议就是大家对41岁的章子怡演15岁郡主表示“接受无能”

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说章子怡不适合演电视剧

一个国际影后出演电视剧被骂成这样...

咱们先从《上阳赋》的角色本身说起

章子怡在剧里演的大女主叫“王儇”(xuān )

这个王儇的妈是长公主,爸是当国丞相,舅舅是当今皇帝,姑姑是皇后,姥姥是太后

总之她就是集万千宠幸为一身的小郡主

身份尊贵、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太子和三皇子都爱她爱的五迷三道

看!妥妥的玛丽苏女主剧本

《上阳赋》是2018年开拍的,当时的章子怡38岁

而玛丽苏郡主王儇在剧里出场时,是15岁,要行及笄之礼了

就是古代女子满15岁,到了适婚年龄,可以嫁人了

所以家里就组个局庆祝一下,顺便告诉大家,我家女儿是大姑娘了,想娶的可以开始琢磨琢磨了

只见章子怡带着身后的一对维密大翅膀缓缓走来

场面虽然有点奇怪,但远看还是挺美的

但是镜头一拉近就出问题了

这是15岁少女的面庞吗?真的吗?

摸着良心讲,这个画面美则美矣,人漂亮也是真漂亮

但怎么看不像是个15岁的少女吧?

哪怕你+磨皮+柔光800层也还是不像啊

讲真,眼睛是很难骗人的

15岁的小郡主眼睛里怎么会有那种“历经沧桑感”呢?

就好像她刚宫斗成功,斗死了20个妃子外加一个皇上...然后累了倦了看破世事了

你说这是皇妃册封、女皇登基我都信

但是要说是15岁少女及笄礼,打死我都不信

其实,这就是《上阳赋》前几集深陷争议的原因了

章子怡失去胶原蛋白的脸颊、消瘦的脸庞和深陷的眼窝真的无法劝服任何人

——她是一个15岁的少女

但问题是,大家又都能看到,章子怡在努力演好一个15的少女

傻白甜的少女郡主是调皮的、任性的、灵动的、娇气的

所以她努力瞪大眼睛、撅起嘴巴、撒娇跺脚耍小脾气

可这一系列符合15岁少女的小女儿情态

在“巨大年龄感+角色和演员本身特色不兼容”的问题面前

就变得特别让人“难受”

刁蛮任性的小郡主生气了的这个画面

像不像一脸疲惫的你妈和你生气、但又不愿意告诉你这个王八蛋孩子她为什么生气的样子?

还有,古灵精怪小公主跟皇帝舅舅撒娇了

舅舅宠溺说“朕的小阿妩,朕宠爱你,世上万物都属于你”

到底是像舅舅和外甥女,还是皇上和贵妃?

甚至被章子怡自身常备的那种“强大气场”所震慑

觉得皇帝今晚都要给她侍寝了!

强调一下,不是她给皇上,是皇上给她哦~

还有,调皮捣蛋的小郡主要爬墙去玩

你看她这个瘦弱的身形、谨慎的神态和快乐的表情

像不像一个困在宫里几十年的宫女

在夜深人静时忍不住想爬上屋顶看着辽阔的紫禁城缅怀一下自己逝去的青春?

郡主就俗套的从墙头掉下来了

把39岁的小丫鬟刘芸急够呛

但是大家放心,玛丽苏剧情当然虽迟但到!

下一秒郡主就被青梅竹马的三皇子接住了

小郡主睁开懵懂的双眼,故作天真的问道“子澹哥哥,怎么是你呀?”

然后画面一转,就是杨祐宁同样沧桑的大脸

讲真,杨祐宁的现代装好歹也是一个阳光威猛的氛围帅哥吧?

古装扮相怎么能这么无语?

但是比起这个扮相,更让人接受无能的是啥呢?

就是章子怡和杨祐宁的“甜蜜互动”画面

屏幕里是一个噘嘴撒娇,一个霸气捏鼻子

屏幕外是只想放声大喊救命的我...

对了,除了“甜蜜互动”还有“真情落泪”

三皇子和小郡主元宵节那天出去玩。结果运气不好碰见刺客了

霸气侧漏的章子怡居然一头扎进了杨祐宁结实的胸口

讲真,他俩反过来一下我觉得可能效果更好

然后!郡主哭完发现刺客刺伤了杨祐宁,都流血了

郡主看到伤口,心疼得不得了,又哭的抽抽搭搭的

而作为暖男人设的三皇子杨祐宁这时候该怎么哄郡主呢

拜托,你们俩加起来都多少岁的人了!

就不要玩这种令人尴尬的中年玛丽苏了好吗!!

大家应该可以看得出来章子怡真的很努力在出演一个少女吧?

她的肢体和神采无时无刻都在传达着一种40岁女人的疲惫感

就好像...戏还没有开始

她就已经虐人or被虐的看透人性了

所以,在她跪下为杨祐宁所扮演的三皇子求情的时候

网友说像极了母亲为了救儿子

她演绎少女古灵精怪、蹦蹦跳跳的镜头时

那满屏的违和感能让大家都尴尬到脚趾抓地...

就算她再卖力的表演、再努力的找少女的感觉...

结果也是,她连眼神都在出卖她的演技

章子怡之所以坚持要从少女开始演起

就是为了证明她的演技好

而她自己似乎也不经意的复刻了自己走过的老路

从过去的自己身上找到感觉

就好像她在《上阳赋》里起舞的这段

让很多人都想起了她在《十面埋伏》里饰演的小妹

可是,当年的那个小妹即便演了一个瞎子

她的眼里依然闪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可如今15岁的小郡主眼神里,却是满满的空洞和无所适从

由此,很多人怀着疑惑问道

——章子怡的演技真的退化了吗?

只是这个年纪和状态的她,是真的演不了少女了

之前章子怡上快乐大本营的时候

何炅让她演出“爬上城墙突然看到了严厉的父亲”

这一段表演,她这嘴角抽搐的让网友一度以为郑爽上了她的身

所以,真的,不是美不美、丑不丑的问题

我想,向来演技倍受肯定的章子怡可能自己都没想到

她会因为出演一个15岁的少女而遭到全网群嘲

这可能也是她实在忍不住站出来为自己正名的原因

前几天,她发微博说片方和平台营销了她的“少女感”

因为她很清醒知道自己没有“少女感”这东西

然后更尴尬的问题就来了

大家都知道她自己投资的《上阳赋》,自己是出品方,现在说出品方消费自己

不怪网友们嘲章子怡“敢接戏不敢被说、想赚钱不想被骂”

因为前一阵她在综艺《我就是演员》里还振振有词的说

“演员这个职业难道是最低级的职业吗?”

“所有的人都要来分一杯羹”

“谁被迫你必须去拍戏了?”

“你是为了糊口吗?还是为了过瘾?”

“不适合你的角色,你为什么要接呢?”

刚放下豪言壮语打击别人,自己分分钟就被打脸

这样一来,就算被群嘲其实也真的也不冤...

在章子怡发完“消费少女感”的微博后

《上阳赋》的原作者在微博上发文力挺了章子怡

说“不换演员是为了最大程度的保全故事和人物的完整性”

因为如果换了一个年轻的演员来演

那人物的完整度就会被削弱

当年在《大明宫词》里出演成年后太平公主的陈红

那时候也够美够年轻吧?

但当时的导演还是坚持让周迅出演十四五岁时候的太平公主

这才有了灵动可人、无忧无虑的小太平

而且,不管什么时候打开《大明宫词》

每一个观众都能感觉得到周迅演活了这个小公主的形象

她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是小女儿情态

不尴尬、不做作,更不用硬凹

18年后,她在《如懿传》里饰演少女就也“翻车”了

哪怕我这么爱周公子,我也不得不承认

当初《如懿传》第一集播出时,守在电脑旁的我都差点被吓到了

松弛的皮肤、僵硬的表情

这真的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啊!

还有,去年在《情深缘起》出演顾曼璐的刘嘉玲

她在剧里梳起两个辫子扮清纯

然后她说她是全上海男人为之疯狂的舞女...

是xx歌舞厅的三届花魁、是xx富豪的姨太太...

她明明就是一个可以单枪匹马叱咤上海滩的女枭雄啊!

杜月笙见了她可能都忍不住要弯腰大喊一声“大姐头”!

一个演员诠释年龄差大的角色就一定会失败吗?

刘晓庆40岁的时候开始演15岁的武则天,从小演到老

但并没有给人特别大的“违和感”

这里面除了演技上的原因

另一部分也是她天生圆嘟嘟的脸型、加上毛戈平老师的神奇化妆术

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她的“年龄感”

此外,孙俪演《甄嬛传》的时候也28岁了

她的状态和脸部保养没问题,和角色的年龄也并没有到“巨大”的程度

所以这些完全能靠演技弥补

开头前几集里,她一个眼神就能让观众知道她就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

她和郡主年龄和状态上的差距,已经大到演技都弥补不了的地步

她自身强烈的那种“倔强”“隐忍”“喜怒不形于色”的清冷气质

是完全可以把她们做到“极致”的

但演一个年纪轻轻的玛丽苏傻白甜

这也是为什么《上阳赋》在6、7集之后评分才会上涨的原因

(开局5.8,现在6.0)

因为郡主终于慢慢长大,不再傻白甜了!

尤其是大婚当天新郎逃婚,她从楼顶扔下自己的发冠,然后一滴眼泪缓缓流下的画面

任谁看了都要称赞一句“美绝了”!

《上阳赋》在拍摄手法和服化道、制作班底方面

都可以说是近几年最优配置了

如果你有仔细看这部剧,你能感觉到主创人员是用了心在做的

一草一木都是实景、一桌一椅都精巧别致、古韵十足

所以才会塑造出大家随手截图都能当“屏保”的这种高级感和电影感

在章子怡不再努力扮演傻白甜、脱下不搭噶的“少女”外壳后

她的演技和人物性格也终于融会贯通,碰撞出最大的火花

这就是随手一截的剧照,你敢信?

还有,这两天“上药”这段戏引得不少部分网友都疯狂尖叫

因为章子怡和周一围的对戏拍的实在太具有“性张力”

导演的大特写来回推拉转移

两个人的每个动作和表情却都可以称得上“完美”!

或许从开始到现在,《上阳赋》只犯了一个错

就是和当初的《如懿传》一样

——让年龄差距大的演员去演非常违和的小时候

看过剧的每个人都知道熬过前面几集就“真香”了

但是,真不是每个观众都有“熬过去”的忍耐力

毕竟市场上的烂片太多,观众的容忍限度是有限的啊...

前几天,《上阳赋》的编剧也公开发文表示支持章子怡

她强调说希望网络少一些戾气

但凡看了这部电视剧的人,没有人会否认章子怡的努力

但在剧里前期的内容里,也的确她演的辛苦

所以,这其实根本不是38岁能不能演少女的问题

如果真的像个少女,68也能演啊

但不像就是不像,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今天这篇文章说了这么多,总归其实就一句话

没有金刚钻,就真的不要揽瓷器活

还是让真正的少女去演少女吧

不然少女们不就只能去演婴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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